四少夫人讪讪的,五少夫人也不敢问,等到十二月四姑娘出嫁,折绾亲自忙前忙后帮着做事,五少夫人便跟着一起帮忙,两人熟悉了一些之后,她才问:“二嫂嫂是什么意思?我心里一直藏着,不敢问又怕自己将来说错话,惶恐不安得很。”
折绾之前也有这个毛病!她便宽慰道:“也没什么,只是她当初帮着娘家兄弟买的,她自己倒是没买。”
结果也没有讨好娘家人。就是得了她铺子的娘家兄弟也没有多感谢她,抱怨道:“姐姐既然给我买了,也要给大哥买才是。且姐姐跟你家大少夫人也该多走动走动,她手里漏出来的铺子够咱们吃上三五年的。”
气得四少夫人哭了好几次,来折绾这里求着买铺子,“再给我一间铺面就好。”
她的“给”也不是让折绾正常卖,而是看着亲戚的脸面按着几年前的价格卖。
折绾觉得此事真是荒唐。她先是劝解道:“即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你是白白送的,怎么还落了埋怨?我看呀,你该让他把铺子还回来才是。”
但四少夫人即便一肚子委屈也不肯,道:“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得护着。”
折绾无法,除了反省自己有没有像她这般,就是不再跟她多说此事,道:“我的铺子都是有数的,各有用头,并不愿意卖出去。”
四少夫人便不知道是埋怨上她了还是觉得在她面前丢了脸面,差不多有半年时间没来过苍云阁。
折绾就对五少夫人道:“如今买桂渊街的铺子也来得及,将来肯定还会涨。”
还有十年可以涨呢。直到她死的时候也没有跌下去。
五少夫人虽然是小门小户,但家中父母疼爱,出嫁的时候是给了银子的,她说,“求大嫂嫂指点。”
她之前在家的时候就听闻过大嫂嫂在京都买铺子和去闽南买地的事情。
折绾就笑起来,“那我帮你寻摸寻摸。”
四少夫人听闻此事也动了心思,但她觉得现在买不值当,不愿意花大钱去置办铺子,只好酸溜溜的道:“还是五弟妹家底厚。”
二少夫人白了她一眼,“别总是说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话!”
四少夫人叹息,“这不是没银子吗?要是有银子我也愿意让别人来酸我。”
她问,“四妹妹嫁人你准备给多少?”
二少夫人,“还是按照老规矩给,给个二百两不错了。”
四少夫人回去盘账,发现给出二百两银子后自家就要捉襟见肘,她只能跟二少夫人道:“二嫂,咱们要不要给一百一十两算了?”
也是个好寓意,百里挑一。
二少夫人没好气,“别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
五少夫人得知要送二百两也心疼得不行,五少爷就拿出自己的私房银子来,“给你。”
五少夫人张了张嘴,隔天跟折绾道:“他竟然现在才告诉我有私房银子。”
折绾笑起来,“那你也自己偷偷的藏一些。”
等人走了,莹姐儿好奇问:“大伯母,你偷偷藏过银子吗?”
折绾点头,“藏过。”
不仅藏了银子,还有铺子,宅子,都在素膳那里呢。
莹姐儿就道:“那我将来也要藏些。”
折绾却摸了摸她的头:“还望你将来不用到这一步。”
^鹤春晚间回来睡,便听闻莹姐儿又在这里。他啧了一句,“都快变成大房的闺女了。”
但他还挺得意的,上回还写信给^鹤悯把此事说了一遍,道:“你在外头,我替你看顾儿女是应当之事。只是你也该多上心些才是。”
他写完信得意得很,还跟折绾道:“等往后他常年不归,升哥儿怕是不亲他。”
那就好玩了。生了个女儿不亲近三弟妹,生了个儿子也不亲近三弟。
那就白生了。
他想着想着乐不可支,道:“把库房打开,我带着孩子们去挑东西。”
折绾斜了他一眼:“按照你这么说,便是你给武先生生了个儿子。”
^鹤春颇为不认同,“我可没有像三弟这样不管不顾。”
折绾笑了笑,“是吗?”
^鹤春就犹豫了一瞬,道:“我最近忙得很。”
陛下和太子之间肯定有事。他作为陛下近臣,又跟太子有些交情,在中间周旋已经够累了,哪里还分得开精力去管川哥儿。
他想起朝堂上面的事情就有些烦躁,折绾却催他去吃药,“郑大夫等着你呢。”
^鹤春头疼至极,郑大夫如今已经成了他最不愿意见的人了。
他如今住书房住的多,折绾也不回苍云阁,晚间没有在一块吃饭,等他要休息的时候发现折绾的屋子里面还亮着灯。
他砸吧了一下嘴,“真是――如此勤勉。”
不知道的还以为赚了多少银子,做了多少功绩。
但他这张嘴在外头还是说得很好的,四姑娘出嫁,他对新郎官道:“若是你敢欺负她,就是拼着两家的脸面不要,也要你脱一层皮下来。”
折绾觉得他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她给四姑娘塞了一千两银子,道:“穷家富路,身上一定要多些银子。”
又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但却不愿意麻烦别人。”
善良的人都这样。但人在这世上,还是要学着麻烦人才好。
她道:“你三哥哥是越州知州,粘到你忍不下去的那一步,便去找他,若还是不愿意找他,就去找我的人,我在越州有瓷器铺子和茶叶铺子。”
四姑娘知道她这一番话有多心诚,哭着道:“大嫂嫂,但凡有我能帮上忙的,你也尽管开口。”
都是人心换人心。
折绾哎了一声。
她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看见四姑娘。反正上辈子是没见过的。
她回去惆怅了好一会儿。
等到年初,陛下让人用龙凤团茶给几位大臣煮着喝,笑吟吟的道了句好茶之后,还道:“闽南知州又给朕上折子,说荒地开垦,不少人都回来种茶了。”
各位大人们终于把目光看向了闽南的荒地。
^鹤春回来的时候道:“你这运气实在是没谁了,你不知道,今日我要回来的时候,好几位大人都拉着我说此事呢。”
伴君如伴虎,大家都在揣测陛下的意思。但这确实是好事,利国利民的。
有一位大人还道:“我也曾耳闻此事,但以为是小打小闹――^大人瞒得紧啦。”
^鹤春却笑不出来,因为他当时想要给越王和折绾送银子,两人都不要。
他一气之下就没管过此事,谁知道突然就被陛下提起来了。
陛下最近突然说的话做的事,他都有些弄不懂了。
但此事一定,折绾的地就值钱了。她的运气无疑是好的。
折绾就笑了笑,“还行――我也赚不了大钱。”
第75章 得无念,得无名(4)
折绾进宫陪太后的时候还碰见皇帝了。他顺嘴问起折绾为什么要去闽南买地的事情。
折绾便恭谨的道:“臣妇最开始也没有想太多, 只是看县志写那边荒地多,天时和地形又跟梁州有些相像,这才起了心思。”
“后来跟宋家大少夫人说了此事, 她觉得稀奇,又是个利索的性子,便说叫人去看看。”
“便借了府中掌柜给臣妇, 遣了他去当地看, 发现荒地确实多, 种不出粮食, 但种茶叶正好。”
太后之前已经听过她说此事了,但再次听还是听得激动, 接口道:“当时正好要过年, 阿绾就跟玉家丫头孙家丫头去赌马, 好嘛, 三个人赢了一万两!”
皇帝笑起来,“于是就有了银子去买地?”
折绾垂头应是, “臣妇们什么都不懂,虽然起了念头, 可要做起来实在是难。即便是有银子, 也不敢叫人贸然去买地种茶叶。”
太后:“这时候就碰见了一位从闽南来的袁大人!”
皇帝给太后面子, “嗬,及时雨!”
折绾:“是, 臣妇也是后来才知晓,袁大人已经缠着越王殿下去闽南种茶叶好几年了。”
皇帝哈哈大笑, 乐不可支:“这个朕知晓, 多年前越王就跟朕说过,他门下的门客一些想着让他帮着去造寺庙, 一些想着去观天象,还有一个固执的觉得闽南可以种茶叶――门客奇奇怪怪,他整日跟朕叫苦连天的。”
他说到这里感慨,“真是一事推一事,一年前,闽南知州换了王德山,他是个务实的,见你们买地种茶叶,便写折子来告诉朕此事可行,只是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种出来。”
折绾便低声说:“是可以的。”
她道:“臣妇自小喜欢侍弄花草,知晓什么土种什么花。便叫掌柜的带了许多茶树和土回来,如此这般折腾了快半年,有五成的成算能种出来茶苗,才敢叫人带着银子去。”
皇帝欣慰点头。王德山已经写了信来,准备大力扶持,也在信里面写:“越州六品行人袁耀袁夫人为头,英国公府大少夫人的女管事茗氏及宋家大少夫人玉氏管事张为辅,再添当地世家从中周旋,召集百姓开山种树,官府下乡进山游说流民,民心一致,众志成城,如今能解民生流窜之苦五分,温饱三分。”
皇帝想到这个还是高兴的,“全凌之是个废材,在闽南三年一事无成,朕真是恨之入骨。”
全凌之是之前的闽南知州。
皇帝就喜欢踏实肯干的人才,道:“若是各地都有闽南之心,有胆量有才能,还怕天灾?”
从前年洪水开始到今年,各地天灾不断,户部的银两支出众多,那些臣子却一个个的还在上奏说穷――
皇帝深吸一口气,太后瞧了便道:“百年总有天灾出,但最多三五年就过去了。皇帝这几年日日夜夜思虑,老天爷也看在眼里,便有了好事。这也是皇帝的运道在,不然事情能这般顺?你自小的运道就好,所以说真龙天子呢,老祖宗的话是没错的。”
皇帝就笑道,“还是母亲最心疼儿子。”
他对折绾也是赞许的,“虽然是无心之举,但确实做了一桩好事,等闽南一事周全下来,便与你赏赐一番。”
太后满意,“是这个道理,阿绾是自家孩子,可不能小气了。”
皇帝跟太后逗趣:“那就明年进贡的绫罗绸缎和东珠都赏了?”
太后:“那也不行,咱们家的孩子多,可不能偏心一人。”
皇帝再次大笑起来,而后感慨道:“如今只有到母亲这里才能有片刻安宁。”
太后:“那你就多来,左不过多你一双筷子。”
皇帝站起来,“是,晚膳还要来母亲这边用才舒畅。”
折绾一直垂着头,不敢多说一句,等皇帝走了,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别怕。”
折绾哎了一声,给太后插了一瓶红梅,心里却在想,等开了年不久,^鹤春就要被关了。
上辈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被关,但她如今偶尔能见几次陛下,倒是也能揣摩出一些事情来。
――陛下最近并不高兴。
他提起太子的时候会皱眉,提起臣子们会恼怒,提起各地会心烦。
^鹤春最后是在哪上面触霉头了呢?
她可不能触上。
等回了英国公府,茗妈妈早早等着她了,笑着道:“杨家的花农来了府里送苗,我留了他媳妇说话,想着您回来可能也要问问她花苗的事情,便让她等着了。”
折绾确实是要问问的,一边走一边道:“你跟她说了今年涨价的事情没?”
茗妈妈:“这般的事情老奴哪里敢说?还得留着您来呢。”
这是施恩的事情,自然要主子做。
折绾进屋见了人,笑着道:“你如今越发是年轻了。”
杨家的连忙道:“跟着少夫人得了些银子,每月还有胭脂水粉给,老婆子也想着水嫩水嫩,便往脸上擦――真是好用啊,还要多谢少夫人的赏。”
折绾便请她坐下,道:“你家的花苗是极好的,可见是用心侍弄了。我想着,今年花贵,又卖得好,往年给你的价钱便低了,就在这上头再加两成,你看怎么样?”
杨家的哪里想到还有这种好事,立马感激跪下去,“多谢少夫人,这是您的大恩大德。”
折绾扶起她,见她还落了泪,温声道:“你们尽心尽力侍弄花苗,赚的是血汗钱,自然不能吃亏。”
等人走了,文月有些心疼银子,道:“少夫人也太心善了些,加一层也就够了,何必要加两层。”
折绾:“一朵好花,从出苗的时候就已经至关重要了,你要是不给足了银子,一年两年还好,三年四年自然要心生怨念,到时候岂不是因小失大?”
“再者说,我是英国公府少夫人,她家只是花农,无依无靠的,怎么敢开口跟我提涨银子呢?自然要我来先提,不然就是欺负人家。”
如此你来我往,才算是各自心里有数要把事情做好。
文月脸红起来,低声道:“是奴婢想错了。”
折绾趁机教她,“这也没事,因你看的事情少了所以才会被眼光约束着,你若是想要跟着周掌柜做事,不如先练练眼界。”
文月赶紧点头,又问:“这就是为什么周掌柜不愿意收奴婢的缘由么?”
折绾宽慰:“那我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个愿意上进的姑娘,肯定是不会差的。”
文月松口气,笑起来,“少夫人真是心疼奴婢。”
有了这般的好运,她要是再不争气,才是叫人看笑话呢。
如今已经腊月二十了,四处张灯结彩,^鹤春回来的时候问折绾,“明家人什么时候来?”
折绾:“母亲送了帖子去,已经商量好后日来了。”
她放下书,“两家结亲是大事,你管住你的嘴,别在那边胡说八道。”
^鹤春就觉得折绾实在是小看他,“我除了在你面前多说几句,在外头可是谨慎小心,不敢多言。”
如今的朝堂局势谁敢多说?他还叮嘱折绾,“陛下最近时常去太后宫里,倒是你说话小心些。”
而后问起折绾闽南之事,“又有几位大人问起我闽南的地――你觉得除了你那些地,还有哪边可以买?”
折绾悠悠然:“我怎么知道?我也没多买。”
后头一句倒是真的。能买如今这么多已经够了,再多就要被忌惮。
^鹤春还要再说,折绾便道:“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你要是想要做人情,你就自己去打听,我反正是不知道的。”
^鹤春啧了一句,“想要占你的便宜可真不容易。”
他其实也不愿意多在外头说此事。现在瞧着是风光,可世事瞬息万变,一不小心就要倒换天地,还不如就现在这般,若是有好处,自家得了,若是没好处,也不打紧,左右是妇人家的手段罢了。
万不可牵扯别的。
他就跟几个大人们道:“她也是瞎买,并不知道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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