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人一直都在跟折绾打交道,闻言目光闪了闪,笑呵呵的道:“也是,少夫人也没去过闽南怎么知道?”
但回家就问潘夫人,“^少夫人说的地方可靠吗?”
潘夫人:“阿绾是个实诚人,并不一味夸大,特意说她也不知道,只是大概能推论一些出来罢了。反正也不贵,咱们也不多买,便叫人去买些回来就够了,只挂个名头。”
潘大人也觉得是,“咱们不在此道,不用多心。但她说了话,就要承人家的情,改天请她进府吃顿宴。”
潘夫人:“就请她一个人?^大人呢?”
潘大人脱开鞋子舒坦的泡脚,“请他做什么?”
“我是不喜欢他的――他自小站得太高了,如今也没长进,啧,也就陛下喜欢他了。”
潘夫人连忙瞪他一眼:“――别在家里说这些!那就请阿绾一个人。”
潘大人小声道:“如今陛下越发不喜欢世家子弟做官,终于喜欢上寒门子弟了。你看闽南那个全凌之,若不是全家老祖宗牌位在,陛下都要砍了他。换上寒门王德山之后,陛下才消了气。”
陛下之前却不是这样的。他之前认为世家子弟自小教养好,眼界宽,只要努力去学去做,必定比寒门子弟学得快些。
潘大人松口气,“咱们家算不得寒门,却也不是世家……陛下最近对我大加恩宠,郧国公那老匹夫眼睛羡慕得要冒火了。”
潘夫人笑起来,“你这人,还真是记仇。郧国公当初就得罪了你一回,你记到了现在。”
潘大人吸口气,“就得罪了一回?我户部死了多少人――”
潘夫人就没说了,轻柔道:“行了行了,别想了,快些擦脚吧,别把脚给泡烂了。”
但第二天却没有请来,潘大人笃定的问:“可是英国公府出了什么事情?”
潘夫人笑着道:“她家的川哥儿要说亲了,今日要跟亲家见面。”
潘大人:“跟哪家啊?”
潘夫人:“榆林明家。”
潘大人琢磨了下:“明家?这倒是好人家。”
……
确实是好人家。即便是赵氏,也忍不住拉着明家大少夫人道:“我还与你母亲见过呢。”
明家大少夫人轻笑着道:“我听母亲说过的,那年她来京都,还与你一块踏春过。”
赵氏:“我们一块放过风筝!”
她感慨道:“你母亲是何等的风华人物,我自幼见了她就羞愧――你是像你母亲的。”
她这般的喜形于色,明家大少夫人自然是满意的。但闺女嫁过来的时候,赵氏已经老了,她要相处的是婆母。
明家大少夫人就看向折绾,只见她上身着素色的短袄,下裙却配的是翠绿色百福祥文,用色温婉又大胆。
她的发髻上不用金银,端正插着一支点翠荷花簪,斜髻还别着两朵小小的花,明家大少夫人不懂花,叫不出来名字,只觉得她这般打扮真是好看。
她不露声色的再去看折绾的脸,便暗自赞一句好姝色。
她顿了顿,轻声问,“听闻大少夫人喜欢花草?”
折绾点头,笑着道:“是,自幼就喜欢侍弄。”
明家大少夫人,“是么?我家慧姐儿也喜欢得很。”
明家的小姑娘叫明慧。
折绾就看向坐在一边的小姑娘,“慧姐儿喜欢什么花?我的花房里花朵,待会让莹姐儿带你去看看。”
她柔声道,“你若是有喜欢的,走时便带一篮子回去玩。”
慧姐儿就看向阿娘。明家大少夫人微微点头,她才轻声道:“多谢婶娘。”
莹姐儿:“好啊,我带她去。”
折绾:“多谢你啊。”
莹姐儿:“小事一桩嘛!”
今日孩子们都在。川哥儿一直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但他知晓慧姐儿是谁,他羞红了脸,根本抬不起头。但方才听她说了一句话,好听得很,便忍不住抬起头看过去,又觉得不好,便连忙低下头去。
升哥儿已经好奇的凑过去问了:“慧姐儿,你说的音跟我们不同耶。”
慧姐儿紧张起来,莹姐儿坐在她身边朝着升哥儿撇嘴,“自然是不同的,她又不是京都人――你会说江南话吗?”
慧姐儿松口气,折绾笑了笑,“莹姐儿,你带着慧姐儿跟川哥儿升哥儿去花房吧?”
莹姐儿早就坐不住了!她连忙点头,“好啊。”
她牵起慧姐儿,“我带你去看我的小铃铛。”
她时时刻刻想要分享自己的铃铛。
她也很喜欢面前的慧姐儿。但是雁雁姐姐才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她只牵了慧姐儿的手,没有抱她。
慧姐儿被牵着,情不自禁跟着出门了。明家大少夫人瞧了,倒是满意孩子们的和和气气。
英国公府家世好,有爵位在身。^鹤春得陛下隆恩,^鹤悯任越州知州,家世倒是跟明家不相上下。若是能结亲,自然是好。
但还是有顾虑。
一是^鹤春的“病”。这事情在京都传得广,二弟一家早写信给她了。但英国公府诚意足,英国公特意写信解释此事缘由,说明了只是子嗣少,并不是身子有病,只是国公夫人想要求子,便四处求医,这才传扬了出去。
又说川哥儿也是时常把脉的,是个健健康康的好孩子,并附上了川哥儿的脉象,请他们万万不要人云亦云,伤了两家的缘分。
人家都这般做了,他们自然心中慰贴,公爹便拍板说此事可行,“抛却^鹤春不说,只看川哥儿好就行。再者说,他们家只有川哥儿一个孩子,鹤春生不出来,于我们倒是好事。”
明家大少夫人也是如此觉得的,“亲兄弟没有,但堂兄弟多,将来也可做依靠,却没有纷争。”
但她还顾虑折绾。折绾是继室。后母难当,但后母也容易出“毒妇”。
明家大少夫人打听最仔细的就是折绾了。
女子出嫁,一半嫁的是丈夫,一半是婆母。她特意托二弟妹打听折绾的为人,得的都是夸赞。
“京都各家夫人都跟她相交,是个实诚人,没有坏心。别的你不熟悉,但丹阳的玉家,孙家姑奶奶你知晓吧?都跟她相交甚好呢。”
等来了京都之后,二弟妹还说折绾的事迹,“倒是有几分侠义之气。当初勋国公夫人敲锣打鼓给勋国公纳寡妇,这里面也有她的手笔。”
但一会又愁了,“但这事她帮的是继室对付继子――”
明家大少夫人却觉得问迹不问心,道:“她刚嫁过去,地位还没稳,却敢帮着做此事,是顶着夫家责怪在做的。”
能这般帮着好友已经难能可贵了,多少人没有这份魄力。
她便对英国公府心里有数了,今日过来一瞧,确实是八九不离十。
男人们在一块喝酒,女人就凑在一块说话。^家五个少夫人加赵氏都来齐全了,说话自然也吵闹。明家大少夫人就发现折绾并不喜欢多说话,倒是三少夫人喜欢说。
三少夫人明显和英国公夫人好些,隐隐有些排挤折绾。
她心里大概有数了,回家之后问女儿,“川哥儿怎么样?”
慧姐儿点点头,“很好啊,他一直不敢看我。”
明家大少夫人笑起来,“我们慧姐儿多好看,他那是害羞呢。”
她又跟丈夫说自己的顾虑,“大房怕是不亲英国公夫人。”
明家大少爷倒是觉得不要紧,“我也是瞧见了的,但^大少夫人并没有被压下去。”
他道:“咱们在江南也是听说过越州瓷器的――我今日探^鹤春的口风,发现他不是很懂。”
那就应该如同传闻中一般,越州瓷器是^大少夫人自己的铺子。
“如此这般,她就是个厉害的。”
明家大少夫人担忧,“要是她对付慧姐儿呢?”
明家大少爷笑起来,“你当咱们是死的?”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过年的时候两家便要上门互相走动。川哥儿听闻此事急得不行。他请了莹姐儿过来给他看衣裳。
“穿哪套好呢?”
莹姐儿选了套自己喜欢的,“就绿色的吧。”
带松竹,多好看。
升哥儿凑过来哦哦哦的大声笑,“川哥儿,你要换张床,以后是要跟媳妇一起睡的,要大一些才是。”
川哥儿狼狈而逃去换衣裳,升哥儿跟进去,“那以后咱们两个还睡在一起吗?”
川哥儿迟疑,“不行吧?书上说,夫妻是要同塌而眠的。”
升哥儿:“怎么不行,你父亲母亲也没有住一块,我父亲母亲也没有住一块啊。”
川哥儿有些不情愿,却也不愿意失去升哥儿,只能答应:“好啊,那以后还是咱们两个睡。”
莹姐儿听得翻了个大白眼,“你们磨磨唧唧的!我要去找大伯母玩。”
她去别有人间里翻鲜花饼吃。吃完了撑着头,撑着手在桌上小声问:“大伯母,我以后也要嫁出去吗?就像慧姐儿要住到咱们家里来。”
折绾犹豫着,没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上辈子没听说莹姐儿定亲。宋h娘不止一次两次抱怨^鹤悯不靠谱,“莹姐儿都多大了,再不定亲,好男儿都被定完了!”
过了两年,又道:“哎,我现在是真愁啊,还不定亲,已经没有好儿郎了。”
再过两年,她已经不提此事了。她觉得提起来颇为羞耻,“川哥儿都成亲了。”
但当时折绾自己已经陷入了万般痛苦之中,根本没有精力去听她说莹姐儿的事情,所以对此事倒是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莹姐儿从离开京都到自己去世,一直都没有回来过,也没有定亲。
这辈子长在京都会早早定亲么?上辈子又为什么不定亲呢?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等你大了――等你大了,就知晓了。”
莹姐儿:“哦。我好想长大啊。”
长大了之后,她要去做好多事情。
她写信给雁雁姐,“川哥儿要定亲了,但他还是要跟升哥儿一块睡。我就在想,你定亲之后也不能跟我分开,也要在一起睡。”
大家都是跟亲近的人睡的。
她就跟大伯母睡。
宋h娘忙了一日,回去没瞧见莹姐儿,第一个念头就是叹息,“怎么,又去大房了?”
宋妈妈点头,“是。”
宋h娘埋怨,“我这般忙,她还不在家里等我,我好想她啊。”
宋妈妈:“那就去接莹姐儿回来?”
宋h娘摇头,“不行,过年了,四处还要走动,我忙得很,哪里能歇息,回来了我也陪不了她,还是要大房的那个陪吧,我瞧着她对莹姐儿也是真心实意的。”
宋妈妈劝她,“您也该给大少夫人做些事情,她多悠闲。”
宋h娘却不肯,“掌家权只有在我自己手里才放心。”
宋妈妈无法,只好道:“那老奴来帮您盘账,这么多事情呢,该做到什么时候时候去。”
果然接下来好几天都是如此的忙碌,等宋h娘终于忙完了要去接莹姐儿的时候,莹姐儿却道:“我等几天再回去吧?”
她有事情要做:“我跟着大伯母学点茶呢。”
宋h娘:“什么点茶?”
莹姐儿:“就是点茶啊――闽南那边的人传来的。”
大伯母说等做成了一套派系,便要风靡京都的。她觉得有趣,便跟着一块学。
宋h娘就哄她:“那你白天来晚上回嘛。”
莹姐儿摇头,“不了,我跟大伯母约好了今晚要出去看月亮。”
寒冬腊月的,看什么月亮!
莹姐儿笑了笑:“月有阴晴圆缺――何时不能看呢?”
宋h娘回去就请了玉岫来,见了她就哭,“莹姐儿是不是不亲我了?她第一回 拒绝跟我回来。嫂嫂快帮我劝劝吧。”
她道:“我前几日就该接她回来的。”
玉岫便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那你怎么不接呢!”
第76章 得无念得无名(5)
宋h娘现在很慌。
她跟玉岫道:“莹姐儿往常也在大房那边住, 我最近忙,便没多在意。但我之前去接她的时候,她肯定会跟着我回的。”
就好像是去亲戚家里借住, 去好友家里游玩,玩几天总要回自家来。
结果这次去,她却不愿意回来了。
宋h娘捂住脸哭, “大嫂嫂, 你帮我哄哄她吧。我这阵子是真忙, 不是故意的。”
玉岫自然看出来了!她恨恨道:“是, 你忙得脸都瘦了两圈,真是辛苦得很, 于是没有时间看管莹姐儿――”
她拉长调子, 阴阳怪气得很:“如此, 其实也算不得是你的错罢!”
宋h娘脖子心虚的缩了缩。
玉岫恨铁不成钢, 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一下又一下, “这么多年,我唯一不明白的人就是你了。我问你, 你在家里的时候, 母亲和我可曾苛待过你?”
宋h娘呜咽着摇头。
玉岫:“既然没有, 心中就该踏踏实实,何至于如此的急于拿住管家权不放?”
她真是不明白了, “像中馈这般的事情,若是真要争抢, 那也是没底气的人才要豁出命来做。你家世显赫, 父兄高官,儿女傍身, 你争什么呢?”
她最开始以为疲于奔命想要保住管家权的是阿绾。那时候她就跟母亲说过,一定要h娘将管家权让出来,不然阿绾一个庶女该怎么争?怕是心里惶恐不安,战战兢兢,h娘又有个坏脾气,以后说不好要结仇的。
但阿绾没要管家权。两人相识之后,她也觉得不要这份管家权好,但也没想着让h娘去做。
她问,“你不是说你婆母对你好么?你这么累,她怎么不帮你分担?”
宋h娘:“她病了嘛。”
玉岫讥讽,“是吗?那你可真孝顺,母亲前阵子也病了,也没见你回去看望。”
一句又一句,将宋h娘说得抬不起头来,但她就是想要中馈之权啊。为什么不能要呢?
她委屈得很:“我这般的家世,人品,也是按照宗妇养的,我要是嫁给别人,自然而然就要管家,哪里还要争抢。偏偏就嫁给了幼子,好嘛,管个家都要被骂几句名不正言不顺。”
当年的闺中好友哪个不是管着一府里的事,就她没有,也是要叫人笑话的。
玉岫便肃着脸:“当初阿爹为你选婿,本选的不是^鹤悯,是你见人家长得俊,一身正派,偏要嫁过来。怎么,你嫁过来的时候没想到这点?要我说,不行你就带着孩子们去越州住个一年半载的,也好夫妻团聚,父女团圆,再顺路看看外头的风景,让孩子们长长见识,等明年后年回来。”
她叹息,“我估摸着,鹤悯是不会回京都了。”
宋h娘:“不会吧?快三年了,公爹说这次要把他叫回来留京的。”
玉岫:“你别想了!父亲也去信了的,但人家不回,人家自有志向,咱们就没办法叫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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