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才能做出事情来。折绾见她兴致高昂的说着闽南的事情,道:“快喝些水吧,不着急一时半会说完,中午在我这里用,下午咱们接着说。”
素兰不好意思,“还要回去呢。”
在京都留不了太久,每天都想跟家人黏在一块。她还小声道:“我家二郎缠我得很,他怕我在外头藏人。”
折绾捂着嘴巴笑起来:“那你快些回去吧。”
素兰给折绾带了不少的礼来。等她走了,墨月带着人将礼归在箱笼里送去库房,折绾心情好,还撒了一把钱给小丫鬟们抢。
^鹤春在书房教川哥儿读书,听见笑闹声打开窗,瞧见这一幕之后倒是没有生气。
他只是将窗户又关上,看向川哥儿,“继续吧。”
川哥儿磕磕巴巴背书。
^鹤春如今的性子也耐得住,等川哥儿背完了,他把书给川哥儿,“继续再看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再背给我听。”
川哥儿接过书,脑门上汗越来越多,只能逼着自己去背,还真背好了,一刻钟后,他流畅的背了出来。
^鹤春没有夸他,也没有骂他,只是道:“今日就到这里,回去歇着吧。”
川哥儿抱着书出去了。
他路过庭院的时候,看见莹姐儿和雁雁手牵手走来,他眼神一亮,好奇道:“雁雁姐,你来了啊。阿隼哥哥呢?”
雁雁笑盈盈的,“阿隼哥在家里跟着先生读书。”
她是跟着姨母来串门的。
川哥儿:“孙家姨母来了,我该去行礼的。”
他去的时候,母亲和孙家姨母好像在说什么笑话,都笑得不行。
他走过去,小声问好,母亲轻声道:“川哥儿,升哥儿待会肯定来,你若是想跟他一块玩,便先在这里等一会。”
川哥儿点头。
他努力正襟危坐,莹姐儿没一会儿就旋风一样跑进来抱着茶壶就咕噜咕噜的喝,折绾笑盈盈看着,“慢些,快不成样子了。”
莹姐儿:“我就跳了三百下!”
川哥儿才进来没多久!他道:“这么快啊?”
莹姐儿:“这要多久啊。”
雁雁跳得少些,跳了二百五十下。她可惜的道:“绊了一下脚。”
折绾:“也不要紧,你气息稳得很。”
莹姐儿喝完了水,好奇问,“大伯母,你刚刚和孙姨母在笑什么?”
川哥儿也好奇的看过去。折绾就又忍不住笑起来,“哦――你们孙家姨母成老夫人了。”
孙三娘掩面笑个不停,前俯后仰的。
孩子们都大了,她们其实早该改称呼的。但是一家没变,其他家也不好变,不然就是乱了套。
但一家改了,其他人家就要改,也免得乱了套。京都隐形的规矩多得很。
前几日辅国公家的夫人终于带头改了称呼。她的年岁算来是最大的,改在先头也是情理之中,于是勋国公府的大儿子便回来了,急急切切的要孙三娘和勋国公也改了。
折绾都不知道他家大儿子着急什么。孙三娘小声道:“还不是为着能在外头行得开?大少爷和大爷,大爷挺起来是能做主的。”
折绾嗤然,“我听闻他如今遭人嫌弃。”
孙三娘慢悠悠摇扇子,“是啊,在外头打着勋国公府的名头招摇撞骗呢,我是不管的,他爹也不管――心疼着呢,觉得把他分出去了。”
折绾顿了顿,打听,“招摇撞骗?”
孙三娘:“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听见国公爷骂他。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说了。”
折绾:“那你别插手。”
孙三娘:“我插手做什么?我乐得清闲自在。”
又问折绾,“你家这个――你怎么想?”
折绾:“我也乐得清闲自在。”
^鹤春如今已经沉默多了。他的嘴巴不再是那么碎,也不再每天都点评别人,他拿着陛下送他的书翻来覆去的领悟,试图找到一条解救自己的道路。
折绾唏嘘,“我总算是清净一些了。”
^鹤春听闻要改称呼的事情,果然也没有说什么长篇大论,而是道:“我知晓了。”
他只感慨了一句:“我到底是年岁大了。”
他今年三十岁了。三十岁,别人都是乘风破浪,他却是幽禁在家。
他竟然有些看开了些。
“我有些同僚四十多的时候就没了,我也说不得哪天突然就彻底闭了眼睛。”
如此想来,竟然只有十几年活头。
折绾便见他越发沉默起来,有一日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带着孩子们在烤鱼吃。
他还递了一条鱼来,“你尝尝,我第一次烤。”
折绾不吃,“你自己吃吧,我今日喝茶喝饱了。”
^鹤春坐在那里一边烤鱼一边垂头问:“你们的茶怎么样了?”
折绾:“快到了,只要到了码头,一切便顺理成章。”
里头有给陛下的龙凤团茶,有给达官显贵的青瓷套茶,还有给普通百姓家喝的散茶。
可以见得,只要这一批茶叶大卖,闽南的地就能彻底贵起来,要是再能把销路做好,那闽南就彻底起来了。
折绾记得后头是开了海禁的,往西北小国也送了许多去。
当时茶叶才是真正的大卖起来,如今算不得什么。
她就等着那时候呢。
她笑意盈盈的跟孩子们道:“你们吃烤鱼要喝茶么?”
她带了许多回来。
她今日是去试茶的。
莹姐儿点头,“好啊,大伯母,我还想吃花饼。”
折绾:“都给你们做。”
她笑着转身走了。莹姐儿嚼着鱼笑着道:“大伯母可真忙啊。”
然后眼睛一转,将手里的鱼放下,“大伯父,我有话跟大伯母说。”
^鹤春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鱼,并不抬头,闻言也只是嗯了一句,道:“去吧。”
莹姐儿走了。她追上大伯母,小声道:“祖母发脾气了,今日摔了一套碗筷呢。”
折绾不用问都知晓,“又是谁叫她老夫人了?”
莹姐儿点头,“是啊。”
折绾:“也只有你祖母不适应这个称呼。”
赵氏确实不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宋h娘倒是看得开,“母亲,这证明孩子们都长大了。”
赵氏:“还证明我老了!”
宋h娘:“这有什么,走出去谁不说咱们姐妹花?”
赵氏这才高兴起来,“我的儿,还是你得我心意。”
但过了一会,她又叹息道:“我确实是老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让她心里烦得很,如今连称呼都改了。
她道:“变得太多了,我受不住。”
而后叹息:“我确实是老了。人越老,便越想留住从前,这些日子,我倒是有些想念我娘家兄长。”
宋h娘:“母亲的娘家如今在云州吧?”
赵氏点头。
她回忆道:“我家以前在京都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但是从我阿兄开始,便没落了。后来兄长举家去了云州做官,便再没见过。”
她说着说着哭起来,“兄长这些年一直在三品的位置上一直没有进过,他也不愿意动弹了,偏偏底下的小子都没有用,没有一个读书出来的,我家没有爵位,便更加艰难。”
这段日子,她想到这个就难受,跟宋h娘道:“你父亲敢对我非打即骂,就是因着我娘家不好了。幸而我还生下了鹤春和鹤悯,不然怕是要被休了去。”
宋h娘宽慰,“三品官呢,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位置。”
她是真心疼婆母的,“亲兄妹几十年不见,真是不容易。”
赵氏叹息:“有什么不容易的,大家不都是这般过来的么?”
便又想起小时候,“当时家里的兄弟姐妹都要让着我,我是祖母养大的,谁敢骂我,祖母就骂谁。”
祖母虽然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真心疼爱她。后来母亲还说,“我只替你祖母生了一个你。”
她想起这些就哭,宋h娘就道:“母亲,你要是实在想念得很,便写了信请赵家的少爷姑娘们来住一段时间吧?”
赵氏停了眼泪,“这也行。”
她真写信去了,急急忙忙叫人送信。
^鹤春知晓此事之后道:“母亲肯定会后悔的。”
年岁大了,她似乎是忘记了她之前对娘家兄弟的抱怨。
^鹤春就记得她对自己和三弟抱怨过舅舅不中用,“要他做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去求你父亲,你父亲便看不起我。”
他叹息,“舅舅不一定会理她。”
他突然想到了越王。
越王说,他很早就远离了自己。但自己却不知晓。就好比母亲,舅舅一开始就不愿意跟母亲来往,宁愿放弃英国公府这门亲戚,这么多年一直不冷不淡的,并不走动。
但母亲却不知道,还以为舅舅跟她很好。这次还写信让人家送子女来。
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对着外头的蔷薇花道了一句,“我是不是像了母亲?”
他转身,想问一问折绾,却发现她手里握着笔,正在垂头写着什么,根本没注意到他。
他沉默起来,径直出了门。外头,莹姐儿在跳百索,川哥儿和升哥儿在一块喂鱼。
川哥儿喜欢喂鱼。上回鸿鹄肚皮翻白之后,他是已经没有气力管后续的,但川哥儿却跟升哥儿一块把鸿鹄葬了,还有模有样的写了一块碑:爱鱼鸿鹄之墓。
^鹤春就觉得这个孩子还没有长大。他还什么都不懂呢。
如今他跟升哥儿能一块玩,将来呢?
将来他还能承爵位么?
他跟升哥儿之间,因为父亲不同,到底还是会不同的。
他站在廊下静默,看向外头的天,总觉得夏日里还没有来,已经有秋日的萧索之气了。
莹姐儿已经跳完五百个绳了。她擦擦汗,想要进屋,但是大伯父站在那里,她就不敢进了。
她只能绕到后头窗户去,伸出一个头来,“大伯母!”
折绾抬起头,好笑道:“你怎么在那里?”
莹姐儿指指门口。
折绾一瞧,嗬,好一个门神。
折绾出来站在门口,^鹤春还以为她要做什么,便见莹姐儿从后头钻了出来。
折绾牵着她进门了。
^鹤春不明所以,继续站着。川哥儿和升哥儿不敢动弹,最后慢慢的挪走了。
升哥儿还似模似样的说了一句,“母亲叫我回去吃饭了。”
川哥儿小声:“我跟你一块去吧?我也饿了。”
^鹤春便总算明白过来,孩子们都不愿意凑近他。
他叹气一声,只觉得秋意更加萧瑟了。
里头,莹姐儿正问折绾,“到时候赵家会来人么?”
她还没见过远房亲戚呢。母亲已经开始布置客房了,道:“到时候你多几个玩伴。”
折绾却记得上辈子没人来过。她不知道赵氏写信没有,但赵家的人肯定是没有来的。
她只掐着时间算,算袁夫人要什么才能到京都。
她进宫的时候跟太后说,“我梦里都是她们装着一大船的茶叶进京,所有人都去看,我就跟他们说,这是我的茶叶。”
太后哈哈大笑,还道:“丹崖今日也要进宫,你陪着我再坐会,等她来了,你们一块说说话,再一块出宫去。”
玉丹崖去年跟状元郎成亲了。成亲一年还没有怀上孩子,她自己不急,状元郎的母亲倒是急,又不敢多说,不敢给儿子的房里塞妾室,只敢拐弯抹角的提醒丹崖。
玉丹崖一生气就往太后的宫里跑,来得倒是勤快些了。
太后:“果然她跟夫婿闹脾气了才想得起我。”
玉丹崖来了就跟太后说婆家人的无耻,“打我嫁妆的主意呢,哼,我是谁,我怕她?我便直接跟我夫婿说了,让他去跟他娘说,好好说一说这是个什么道理。”
太后:“你别怕,不行我与你出面说一说。”
玉丹崖,“我才不怕呢,再者说,哪里要劳动您老人家。我娘家就在那里,谁敢欺负我?”
她家夫婿也是个聪慧的,知道一门心思压着婆母,还跟婆母道:“母亲想要儿子早逝就直接说吧。”
婆母就惊讶问:“这是什么道理?”
夫婿:“自然是死了我,人家就能再嫁个人去。”
他道:“母亲以为我算是什么东西?”
玉丹崖听得高兴。她是喜欢夫婿的,也是真心爱慕他的。但她也知晓他要是不对自己好,这日子就过不好。
“我难道还要委曲求全?”
太后:“就是这个道理!”
玉丹崖自小到大就没有受过气,她道:“我来您这里一趟,她就要害怕上好多天。”
但因是婆母,“官大一级压死人”,下回还敢暗戳戳的挑衅自己,真的好烦啊。
太后:“你就聪慧些,暗暗的挑衅回去。”
折绾一直笑盈盈的听着,下半晌两人一块回家,刚出了宫门,状元郎已经等在宫门口了。
玉丹崖就欢喜起来,不好意思的道:“姑母,我们要分开走了。”
折绾:“嗯,好啊。”
玉丹崖心虚:“姑母,本就是咱们一块走的――要不,咱们还是一块吧?”
折绾笑起来,“不――你有你等的人,我也有我等的人。我正好要去码头。”
码头前面有一家铺子是她买下来的,她这几日常常去那里坐。
玉丹崖:“姑母等谁?”
折绾笑起来:“你猜?””
玉丹崖猜不着。但折绾当天却真的等到了。
五月中旬,袁夫人带着茶叶到了京都。
京都的茶市热闹起来,陛下也夸了龙凤团茶,道:“真是与众不同。”
第85章 得无念,得无名(14)
折绾最近几乎天天出门。她出门一次, ^鹤春就越发沉默一分。
他还发现折绾其实不在意他的沉默。
她真的如同她所说的那般在做她要做的事情。而他是好是坏,她都不曾留意,驻足。
这让他生出几分幽怨来, 又觉得这份幽怨显得他像个怨妇一般,实在是失了男人本相。
他不敢相信自己如果再被幽禁几年会是什么样子。
他会不会如同女人一样给她洗手作羹汤?他会不会跟母亲一样整天为了后宅一亩三分地而斤斤计较?
他打了一个寒颤,在屋子里面惶恐踱步, 而后拿起鱼竿去钓鱼。
武先生过来排解他的怨气, 道:“这是好事, 就连我也听闻陛下夸赞大夫人聪慧过人, 有一颗玲珑心。”
闽南民生因为茶叶变好让陛下十分满意,勒令各州府因地制宜做事, 为百姓谋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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