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怎么会是他呢?
他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到晏国来了?
她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想到这,江柍艰难地眨了眨眼,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觉得痛了,方才确定此刻并没有做梦。
既然不是梦,她便更迷惘了,如梦呓般问出来:“皇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写了荆棘里之后,就特别偏爱绿色,所以江柍生日服装我特意写了绿的。江柍生日快乐,美美过生日,沈子枭花瓶多你就让他砸吧,不管他。
第69章 宋琅来了
◎宋琅来赫州为江柍庆生◎
宋琅站着, 低头含笑看向江柍。
他一袭干净的白衣,在日光下泛起莹亮的微芒,好像被镀上一层神光。
这使江柍感觉他更像一个幻影了。
许是脸色天生苍白, 宋琅给人感觉总是常年透着微弱却不可忽略的三分病气, 然则称皇道帝多年, 他的神态之中早已浸润了凛然之色, 虽给人病气之感,却并不羸弱,反倒有一种高深莫测的威严, 与沈子枭慑人的压迫感不同, 他是令人细思极恐的深沉。
可在面对江柍, 宋琅不由自主就敛去了所有多余的神色。
在江柍望向他的第一眼,他就只是一个心中有爱的普通男子, 纵是有几分深不可测的晦暗, 也不过是见到心爱的女子后, 正常地紧张而已。
明明才半年未见,宋琅却觉得二人已经相隔一生一世。
他打量了江柍许久。
她好像一点没变,又好像变了很多很多。
他难以忽略,比之从前的青涩, 她现在低眉敛目之间更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妩媚,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经过雨露滋润之后缓慢绽放的样子, 连蜷曲的花瓣儿都含娇,不凑近都感觉她在散发芬芳。
这种改变,是经过人事才会产生的。
想到这, 他垂下首来, 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气。
再抬眸, 他又笑得没有破绽。
语气很是温柔:“自然是偷偷来的。”
江柍有些糊涂,指了指他的小舟,问道:“那……”
“是朕命她们瞒着你的。”宋琅解释道,“傻丫头,朕跟了你一路。”
江柍恍然大悟:“我说今日他们怎么放心让我一人泛舟。”
宋琅笑而不语,而后却回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你今日好美。”
痛苦和杀意当然都有,不过那都是对别人,可面对她,他便只剩无穷无尽的思念和爱怜。
他凝视着她,这一刻她真是漆点双眸鬓绕蝶,眼底桃花酒半醺。
他只觉胸口像有鸟儿在扑棱。
他想立刻拥她入怀,念头一起,他握紧了拳,忍得好难受。
可江柍却如何能承受他这句暧昧不清的夸奖。
她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只低下头去,说道:“多谢皇兄……”
“别这么叫我。”
宋琅却打断她,他恨透了她这样叫她:“此刻只有你我二人,我也不称朕了,让我们忘掉那些规矩,就当这小小的池塘是一所世外桃源。”
江柍依旧为宋琅的突然而至感到深深震惊,却比一开始清醒多了。
她道:“好。”又自然而然开口问他,“琅哥哥,你为何前来。”
听她又这样叫他,宋琅才重新扬起笑:“自然是来给你庆生。”
江柍微怔,后又莞尔一笑,这才后知后觉因见到他而欣喜起来。
宋琅分辨得出她这会儿的笑是真心高兴,便知道小姑娘这才清楚自个儿是真的见到他了,不由也笑。
他无限依存地盯着她,而后轻轻一跃,来到她的船上,船身晃动了一下,惊起一滩鸥鹭。
江柍忙说:“你当心些。”
宋琅笑说:“不碍事的。”
他靠着她坐下来,深深凝视着她。
这目光太过露骨,江柍只觉被他看到的地方都烫起一片,难为情极了,连因他突然而至的欣喜都减弱许多。
宋琅好一会都不说话,江柍也不知该说什么。
可又不想一直被他盯着。
见他也穿了一身绿色的衣袍,便问道:“连衣裳也是你提前打听好才穿的吗?”
宋琅温温柔柔笑了,却并没移开目光:“自然不是,所以当我见你着绿衣时,心里欢喜得紧。”
江柍一笑,忽而想起什么,敛笑问道:“你这样过来,太后知道吗。”
提起太后,宋琅唇畔的笑意僵住片刻,明显冷冽不少,默了默才说:“她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江柍问:“这是何意?”
宋琅转过头,凝视水面上的蜻蜓:“事关朝政,千丝万缕,我不想和你多说,毕竟相聚匆匆,我只想与你聊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去锡州巡视,却提前透露要来晏国的风声,便降低了太后的防备之心,殊不知在来晏国之前他已见过许多手握兵权的将臣。
当然了,为国事谋划与为江柍庆生,对他来说同样重要。
他伸手摸了摸江柍发髻后面的绿缯,问道:“此前听星垂说,你去了赤北,肩膀上的伤还好么。”
江柍说道:“早已无碍。”
宋琅一脸忧心:“无论任务多么重要,你都不该以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下次若让我知道你再这么以身犯险,我定是会生气的。”
江柍忙安慰他:“我记下了。”
宋琅又问:“告诉琅哥哥,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江柍笑道:“我一切都好。”
“你不要骗我。”他望着她,“你要知道,在我面前,你是可以说实话的。”
江柍垂了垂眸:“我没有说谎,从前在昭国我已习惯如履薄冰的日子,所以并不觉得艰难,反正爱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保江家平安,爱爱是心甘情愿的。”
江柍说这话时语气很平,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然而嘴角却扬起淡淡的一抹苦笑。
她如今进退维谷,自然要让宋琅知道自己的艰难,她身处异国,宋琅就算有心护她恐怕也鞭长莫及,那么就让宋琅顾惜江家,护着江家好了。
如果这点私心也算邪恶的话,那就当她是十恶不赦吧。
宋琅闻言不觉心痛难忍。
他最是见不得江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样子,明明那么难捱,却不忍他担心,还要逞强说自己没事,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小可怜。
他痛极了,却只能叹息一声:“你可知听你说这样的话,我有多么难受。”
江柍抬眸:“琅哥哥……”
“你放心,我定会接你回昭国的。”宋琅眼底满是坚决,“到时候谁也不会阻止你我在一起,我会遣散三宫六院,给你建最华丽的宫殿,让你做世间女子都羡慕的人。”
这话让江柍心“咯噔”一下。
她回避宋琅的眼神,说道:“琅哥哥,切莫再说这样的话,爱爱不敢奢求这些。”
宋琅不以为意:“本就是你应得的东西,怎会是奢求?我知道你害怕母后,届时我若掌权,她便不再是威胁,你无需担忧。”
江柍顿时陷入懊悔之中。
这种场景此前不是没出现过,她想借他权力庇护自己和家人是真,拿他当真心相待的哥哥也是真。
可其他的,她没办法给他。
当年她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身陷囹圄,步步惊心,又怎会分心去想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宋琅见她默默,却不如往日那般无所谓,他想起什么,握紧她的双臂,逼她直视自己:“你爱上沈子枭了吗。”
“没有。”
宋琅的提问,让江柍心一沉,好在脸色未变。
听她语气平稳,脸色也没有变化,宋琅才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便好,只要你的心还没有交给别人,那么纵使我也没有得到,也是不要紧的。”
江柍垂下螓首,不知该说什么。
错就错在,彼年宋琅情窦初开时,目之所及的女子是她。
可当她情窦初开时,横冲直撞进入心房的第一个男子,却是沈子枭。
江柍凝望宋琅许久,只道:“抱歉琅哥哥,方才我并不真诚。”
宋琅一怔。
刚刚才松下去的一口气,猛地又提起来,像是被谁扼住了喉咙,瞬间窒息。
他几乎没有办法动弹,只恍惚地看着她。
江柍却在讲出这句话后轻松不少,她莞尔一笑:“我口口声声说自己过得并不艰难,其实是故意想让你觉得我举步维艰,这样你就会因为怜悯我而护着江家了。”
宋琅定定地看着江柍,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江柍见状,不由惭愧,只道:“抱歉琅哥哥,我竟把算计之心,用在你的身上。”
“你吓死我了。”宋琅声音里竟有一丝颤抖。
因为太紧张,他的喉咙都发紧,声音在胸腔里痉挛,慢慢才被放出来。
他还以为,她会突然告诉自己,她爱上沈子枭了。
总归并不是。
还好并不是。
宋琅慢慢道:“你若不把小心思告诉我,便是算计了我,可若是告诉我,便没有算计我。”
他笑:“其实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江家,而你这般坦率,我反而更高兴了,一个人既已把假话说出口,就很难再说出真话了,可你最终还是把真话告诉了我,这代表爱爱心里在意琅哥哥。”
江柍有刹那的迷茫,宋琅尽管不至于生气,可也不至于高兴吧?
宋琅忽而执起江柍的手,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记住,以后若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心思,算计便算计了,不需觉得愧疚,我甘之如饴。”
江柍怔住了。
宋琅却因她的答案而轻松不少,于是自顾自与她闲聊起来。
他说的大多是些平常却有趣的小事,江柍只是听着,不怎么搭话。
直到他告诉她:“迎熹要与纪敏骞成婚了。”
江柍瞠目结舌:“他们两个怎会……”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然而然便互相爱慕了。”宋琅说道。
这的确是个很合理的解释。
江柍脑海中浮现迎熹与纪敏骞站在一起的样子,觉得倒也般配,便笑:“那你要替我告诉纪敏骞,务必好好爱护迎熹。”
毕竟迎熹的幸福安稳,是她用自己的一世安宁换来的。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与迎熹就像是一根藤上的两朵双生花,虽是同根生,却一个向阳,一个向阴,终是不同命。
江柍提到纪敏骞,宋琅不由笑了笑:“这些话你自己说与他听岂不更好?”
江柍没反应过来。
宋琅卖了个关子,问她:“饿了没有,不远处有一家名为‘渔家傲’的小酒馆,有人在等着咱们。”
江柍这才明了他话中之意,笑道:“那便由你划舟。”
轧轧摇桨声,移舟入茭叶。
碧波荡漾,荷香满握,不一会儿,小舟便停靠于岸边。
作者有话说:
设置了段评,虽然不知道是啥意思,但应该是个vx读书一样,可在自己想表达的段落中加入自己的评论,就像是看书划线一样。
打算二月双更,你们帮我想想时间,0点一更,18点二更咋样?还是说早九晚九?
第70章 都来了
◎沈子枭你咋也来了!◎
“渔家傲”是一座临水而建的木楼。
小木楼有三层高, 窗上多雕刻荷花莲蓬,而房顶竟别具匠心地雕镂一柄硕大的荷叶,因木材为黄褐色, 远远望去仿佛一片残荷, 然而因门窗皆挂或碧绿或浅粉色的珠帘绣帐, 倒不显凄凉荒芜, 反而古朴雅致,“荷叶”柄向下垂,挂着一面迎风招展的“酒”字旗。
纪敏骞就在那“酒”字旗下等着他们。
江柍走上前去, 笑道:“纪大人别来无恙啊。”
纪敏骞笑说:“你少打趣我了, 没有外人你若还叫我纪大人, 我岂非要跪地行给你公主大礼。”
在人前纪敏骞把规矩做得极全,对江柍可谓是毕恭毕敬, 但是到了人后, 没有那些劳什子身份束缚, 二人便亲近多了。
江柍很自如地换了称呼:“敏骞哥哥,今日是你招待我们么。”
纪敏骞看了眼宋琅说道:“这个小酒馆是陛下的。”
这话似乎别有所指,江柍扭头看了眼宋琅。
果然,宋琅说道:“不止太后能在赫州安插眼线, 我也可以。”他朝屋里挑了挑眉,“今日准备的全是家乡菜。”
江柍闻言, 便知此处应是一处情报搜集或联络之处。
此事实属正常, 她没有多么惊讶。
念头闪过,她才迟缓地把宋琅的下半句话听进心里去,眼睛顿时亮了亮:
“家乡菜?”
宋琅和纪敏骞都望着她笑。
宋琅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哄孩子似的说道:“是呀, 馋猫, 还不快进去。”
江柍耸耸肩,腼腆一笑,这才忙不迭走进屋里。
三人落座于一楼临水的位置。
桌旁的这扇落地窗上雕镂蝴蝶与蜻蜓,粗看细看都栩栩如生,窗子很大,像个画框似的将江柍和对面的宋琅都框了起来,打开窗,卷起上头天青色的软烟罗,屋外的荷花荷叶便都伸进了屋子里来,荷香令人心旷神怡,低头看,绿水中满是欢腾的鲤鱼。
饭菜均用白瓷盘盛来,有冻鱼头、香刀紫苏鸡、旋炙盘兔肉,煎夹子、水晶皂儿、砂糖绿豆甘草冰荔枝膏……还有一应干馃子,如:凤栖梨酥,狮子糖、霜蜂儿、水晶糕。亦用白瓷盘盛来,稍有不同的是,盘上铺了一层干净的荷叶。
当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端上来时,江柍眼眶中已有湿意,她由衷说道:“美景美食一应俱全,琅哥哥,多谢你。”
宋琅一笑:“我才应谢你。”
江柍问:“为何。”
宋琅看了眼窗外的池光荷景,又把视线挪至她的脸庞,说道:“没有美人,美景黯然无光,美食索然无味。”
江柍一怔,旋即笑着说:“我倒觉得琅哥哥才是那道美色呢,你说是不是敏骞哥哥?”
纪敏骞摇头叹息:“像我这样普通平凡的人,不配和你们一桌。”
闻言江柍和宋琅都笑了。
三人闲聊一阵,大多在互相关心,问问彼此身体如何之类。
江柍刻意避开了许多话题,比如扶南国战败一事,比如宋琅和太后的关系,比如纪敏骞父亲遭贬谪后纪家如何应对,还有江家,也不知道他们都还好么。
江柍吃了一口面,终于在许多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里,找出一个可以说出口的:“碧霄姑姑可还好么。”
“她很好。”宋琅想也没想便说,“她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人,又如何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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