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的左手出镜,像是匆忙拍的,还有些糊,却莫名多了分动态感。
冷白的肤色在阳光下显出几分透明感,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干净,手背的青筋冷淡地突起,像蜿蜒起伏的山脊,清劲有力。
清瘦腕骨上,圈着一条红色编织手绳,手绳的结歪歪扭扭,却丝毫不影响这只手的美感。
姜元妙一腔的忿忿瞬间烟消云散,嘴角不自觉翘起。
长按图片三秒点击保存,虽然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看见,但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
元气妙妙屋:祝你比赛顺利,回来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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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每天和祁熠一块上下学,平时没什么特别感觉,他一不在身边,姜元妙还真感觉有些不适应。
原本,赵飞翔住的小区也就在隔壁,跟她还算顺路,但赵飞翔是迟到惯犯,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踩着点去学校,姜元妙跟他老凑不到一块。
而且他最近喜欢上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前段时间,总有校外的混混围堵落单女生的传言,他就以这为由,每天放学都送那女生回家。
于是姜元妙放学也跟他凑不到一块。
祁熠不在学校的前两天,姜元妙勉强还能熬过去,只是课间有些无聊罢了,只是上完课少了点养眼的景色罢了,只是发现有趣玩意儿少了个分享的人罢了。
第三四天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像是扔进锅里煮了三四天的中药——实在难熬。
“人生真是……”
“寂寞如雪啊……”
姜元妙跟蔫了的小白菜似的,无精打采趴在桌上幽怨。
这两天,她不止一次这么感慨。
徐绵绵已经见怪不怪,从桌子里拿了包零食投喂给她:“没事就捏捏干脆面吧。”
姜元妙接过去,两只手把干脆面捏得咔擦咔擦响,一边奇怪地问:“今天怎么才第四天?是不是谁在日历里多加了两天?还是谁把钟给调慢了?”
这人已经想祁熠想得病入膏肓,徐绵绵摇摇头:“异地恋是这样的,度日如年。”
姜元妙木着脸提醒:“您用错词了。”
徐绵绵:“你现在不就是度日如年吗?”
姜元妙:“我说异地恋,异地恋是指情侣啊姐姐。”
徐绵绵当然知道是异地恋是指情侣,但她已经想不出比这更合适的词:“那你说你们俩这算什么?”
姜元妙毫不犹豫:“父子分离,我父他子。”
“……”
徐绵绵实在无语。
她想了想,还是问出很早就想问的问题:“你真没想过和祁熠谈恋爱?”
“当然想过啊,”姜元妙一脸坦然,“谁不想跟帅哥谈恋爱?”
她可没忘,她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祁熠,就是诚邀他来当她男朋友,虽然是因为她当时对男朋友的认知,完全被她那不靠谱的堂哥带歪。
徐绵绵立刻兴奋了,嗑CP之魂熊熊燃起:“那你赶紧表白啊!”
姜元妙:“表什么白?”
徐绵绵:“跟祁熠表白!”
“算了吧,”姜元妙扯了扯嘴角,“我从小到大不知道跟他表过多少次,你看他答应了吗?”
徐绵绵一脸惊讶。
姜元妙竟然追过祁熠?她这个嗑CP的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徐绵绵不太相信地问:“你真追过他?”
姜元妙点头。
徐绵绵又问:“怎么追的?”
姜元妙往前回忆了下。
她干过的荒唐事还真不少。
比如学肥皂剧里的女主撞男主,故意朝祁熠冲过去,把他撞倒,然后装模作样摔他身上,跟他来个深情对视,只不过离得太近,她的深情对视变成斗鸡眼。
比如跟祁熠一起去学游泳,夸张地指着游泳池威胁他,不当我男朋友我就跳下去淹死自己,下一秒就被游泳老师警告认真听安全手册,还被强行套上游泳圈。
再比如,就是躲在祁熠家的床底下,想着等天黑了跟他一块睡觉,结果还没天黑就在床底下睡着,被大家以为走丢,两家父母都快找到警察局。
都是小学时候的黑历史了,现在想想都尴尬得脚趾抠地。
姜元妙还是要点脸的,含糊地回:“就使劲追着他跑啊,夸他帅啊厉害啊,然后问他要不要当我男朋友。”
徐绵绵听着觉得有些奇怪,还想继续问。
但姜元妙不愿意再让她继续这个话题,“好了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好吧,”徐绵绵妥协,又八卦地问,“那你现在还想没想过这事儿?”
姜元妙仿佛没听懂:“啊?”
徐绵绵看穿她的糊弄,轻推她一下:“别跟我装傻,你老实说,反正祁熠现在又不在。”
确实,祁熠不在,可以畅所欲言,为所欲为。
姜元妙想了想,一脸正色地说:“祁熠的脸,我是完全没有意见的。”
徐绵绵秒点头:“懂了,你只对他的脸没意见。”
“也不能这么说……”
虽然祁熠不在,但姜元妙还是莫名地有些心虚,“主要是我喜欢性格温柔的,但他什么样你也知道,跟温柔完全挨不着边……”
这一点,徐绵绵挺赞同,她也想象不出,温柔的祁熠是什么模样。
老实说,她单独跟祁熠相处的时候,甚至会有点犯怵。
倒不是祁熠多凶多吓人,而是有种距离感,异于常人的优秀,和沉默寡言的冷淡,自然而然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
但有一点,徐绵绵也不太赞同。
瞎子都能看出祁熠对姜元妙,跟对其他女生的态度不一样。
虽然这其中可能有两人是青梅竹马的缘故,但最起码,他们俩的相处很和谐,毫无距离感。
甚至,她这个旁观者觉得,祁熠平时挺惯着姜元妙,看着嘴上不饶人,实际上总给她收拾烂摊子。
反观姜元妙,整天没心没肺地嘻嘻哈哈,是个帅哥她都爱,完全看不出她对祁熠有什么特别心思,变相也证明了那句,她只喜欢祁熠的脸。
徐绵绵是个重度CP脑,北极圈CP嗑了一对又一对,平时最常做的事就是拿着放大镜在指甲盖那么小的细节里使劲扣糖。
现在,她翻身的机会来了!
她可以给自己嗑的CP,亲自制糖!
徐绵绵清了清嗓子,做出公平公正毫无私心的模样,一本正经道:“我反而觉得,祁熠其实对你很温柔,只是你没发现。”
她指了指姜元妙手腕上的红色手链:“你看他不是还特意给你编了个手链?”
姜元妙一脸狐疑:“这也算?”
这不是顶多算顺手帮个忙?毕竟只是他一节课的事。
“怎么不算?”
徐绵绵认真得都快用上播音腔,她继续举例,“他上次还帮你去教导主任那偷手机,这总不是顺手能帮的忙吧?”
这件事,姜元妙确实无可否认,祁熠还为此被全校通报批评,在主席台上当众作检讨。
虽然他本人没把这检讨当回事。
而且那检讨还是她帮忙写的。
但,祁熠确确实实是为了她,才去做这件事。
姜元妙这次没反驳,低着头,看着手腕上那条编得精致的红色手绳。
不知怎么,她又想起那个任性的黄昏。
霓虹灯点亮的街道,夏日傍晚的热风,时远时近的蝉鸣,落在少年肩上的夕阳。
他站在茜色余晖里,少年意气热烈张扬,如风浪席卷,扑面而来。
姜元妙怔怔出神。
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情绪,在蠢蠢欲动。
她听见自己动摇的声音,“那我……”
“再去表白一次试试?”
第16章
冬令营头几天是集体培训,和学校里的作息时间差不多,只不过这里只有
奥数。
食堂的饭菜倒是比学校好点,祁熠挺挑食,也勉强吃得下去。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八卦,尤其在精神高度集中和紧张的刷题培训后,用餐时间的八卦也是解压方式之一。
几天时间,已经足够性格外向的社牛们互相混熟,或者单方面混熟。
上课坐在祁熠旁边的男生,吃饭也跟他坐在一块,受训练营某几个女生之托,问出她们都想知道的那个问题:“熠哥,你这手链还挺……别致,女朋友送的?”
别致着实是委婉的形容,但凡跟祁熠再熟点,咽下去的那个“丑”字非得蹦出来。
这手链这么丑,祁熠还戴着,送手链的人,十有八.九是女朋友。
训练营有几个女生想来要祁熠的联系方式,但祁熠人太高冷,手上又戴着疑似女朋友用来宣布主权的红绳,所以先托他来探探口风。
祁熠正盯着盘子里的香菇发呆,打菜的时候,习惯性点了这道菜,点完才想起,某个会把这东西当宝抢走的人,没在这里。
这样的习惯并不是一件好事,仿佛离开了某个人,就浑身不自在。
然后不适应。
然后想念。
在难眠的深夜,在朦胧的梦里,在过于安静的课间,那个人的嬉笑,吵闹,反复出现在脑海里。
她总是有点聒噪地喊他名字:气气,气气,气气!
喊他名字的时候,她的眼睛总是亮亮的,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祁熠觉得自己的自制能力算是上等,但也已经在摇摇欲坠。
他习惯了被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这样的习惯成了难以戒断的瘾,只分开不过几天,就产生难熬的戒断反应。
并不真切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姜元妙的存在。
不过他并不排斥,还甘之如饴。
就像她喜欢的这道菜,他也不再挑食。
只是她还不知道,他也没做好准备说。
祁熠一直沉默,似乎根本没有在听男生说了什么。
就在男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终于开口:“现在还不是。”
顿了顿,补充:“我还没表白。”
-
另一边。
姜元妙正在因为徐绵绵的话而动摇着。
徐绵绵千万不能被拉进传销组织,不然她一定会靠口才成为传销头目,她都捋不顺徐绵绵全程讲了些什么,也搞不清为什么事态会发展成要跟祁熠表白。
但莫名的,就是被怂恿到,最后甚至听得热血沸腾,感觉自己要是不再试一次,就是个怂包蛋。
不过回家后,她又冷静了些,在做与不做之间左右摇摆。
姜元妙决定再问问其他人。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给好基友发消息,问问他的意见。
好基友和祁熠互不认识,所以不担心他把这事泄露出去。
元气妙妙屋:你觉得我跟我发小表白怎么样?
小路乱创:?
小路乱创:不怎么样。
元气妙妙屋:为什么?
小路乱创:被拒绝了岂不是很尴尬?
好像……确实。
姜元妙有点被说服,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她小时候被祁熠拒绝的次数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么一次吧?
再细想,更觉得不对,这都还没开始行动呢,怎么就觉得她一定会失败?
元气妙妙屋:不对啊,你怎么就肯定我会被拒绝?
小路乱创:我希望你被拒绝。
元气妙妙屋:?
小路乱创:然后伤心地投入我的怀抱。
元气妙妙屋:……
元气妙妙屋:不带你这么损的。
小路乱创:我是认真的。
小路乱创:看看孩子。
他甚至还发来一张照片,还是之前面基时姜元妙给他拍的,那头张扬的红毛,好大一个显眼包。
姜元妙更无语了,也聊得有些困,给他发了个“886”,就下线关了手机,熄灯睡觉。
她的睡眠质量比大气层平流层还稳定,闭眼没多久,就进入梦乡。
一定是今天反复提起祁熠的缘故,连晚上做梦,祁熠都到她梦里拜访。
姜元妙梦见初中时候的事情,因为在学校跟宋烟打架,被老师打电话叫家长。
姜砺峰得知她跟同学打架,狠狠批评了她一顿。
姜元妙梗着脖子,死不认错,不肯写检讨,也不肯说打架原因。
姜砺峰怒斥:“不写完不准吃饭!”
姜元妙这次犟到没边:“不吃就不吃!”
她丢下这句话就跑了,把姜砺峰气得在家跺脚。
当时是冬天,姜元妙穿着拖鞋就跑出来了,袜子都没穿,才在外面待了几分钟,脚趾都冻麻了。
但她还是在公园里赌气坐了一天,冷得瑟瑟发抖,也仍旧坚持不回家。
天色渐暗,公园里的路灯亮起来时,她在呼出的白气里搓手,远远望见一个朝这边走来的熟悉身影。
他穿了件黑色羽绒服,但依旧可见少年人削瘦颀长的身形,长腿迈出的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祁熠停在她跟前,冷风将他漆黑的额发吹得有些凌乱,下半张脸藏在白色的围巾下,一言不发垂眸看着她。
姜元妙还在赌气,蜷成一团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把羽绒服外套的帽子拉得更严实,任性将脸撇到一边。
祁熠扫了眼她被冻得通红的后脚跟,摘下围巾,递她面前。
姜元妙瞥一眼,没接,还在逞强嘴硬:“我才不冷。”
祁熠也没收回手,语气冷淡地陈述某个常识:“冻坏会生冻疮,以后每年复发。”
“……”
姜元妙有被吓到,连忙拿过他的围巾,严实包裹住自己已经冻麻的双脚。
虽然接受了他的围巾,但她还是不服软:“你别想给我爸当说客,我没错,这检讨我就算饿死也不写。”
刚说完,肚子就很不应景地咕咕叫了两声。她连忙捂住肚子,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故作镇定。
祁熠在她旁边坐下:“想多了,我是来散步的,吃撑了,消食。”
姜元妙饿了一天的叫得更厉害了。
她扭过头瞪他:“你故意炫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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