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妙跟着受惊,倒吸一口凉气,心提到嗓子眼。
下一秒,却见祁熠反扣住偷袭人的手,给那人来了个结实利落的过肩摔。
场面混乱不堪,但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四打一还是一打四。
姜元妙忽然庆幸这会儿手机没在身边,没有报警,不然还真会应了祁熠的那句话,黄毛住院他坐牢。
几分钟前还叫唤着要围殴祁熠的几人,此刻都被揍趴在地,也被打怕,或跪或躺,鼻青脸肿地吃痛呻.吟。
黄毛老老实实把抢来的两部手机都双手奉上归还:“大哥,您是我大哥,我们再也不敢了,就饶了我们这次吧。”
祁熠没说多余的话,只接过手机,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黄毛立刻爬起来就滚,踉踉跄跄经过姜元妙身边,都不敢抬头多看她一眼。姜元妙却将他鼻青脸肿的惨状看得分明,他擦身而过时,她仿佛都能闻见他身上飘来的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而这些,都是祁熠的手笔。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祁熠打架,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竟然这么会打架。
打架时的祁熠,和平时很不一样。
仿佛变了个人。
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她不曾了解过的人。
“发什么呆?”祁熠拎着手机在她面前晃了下,“吓傻了?”
姜元妙慢半拍地回神,难得没跟他斗嘴,连忙拿回自己的手机,低头检查,万幸没有摔坏哪里。
宋烟也从刚才的惊险中缓过来,感激地向祁熠道谢:“谢谢谢谢,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们俩今天肯定死定了。”
她说完又扭头看向姜元妙,犹豫了几秒,感激的语气变得别扭:“你为什么帮我?”
姜元妙无语望了眼天:“在他那是谢谢,怎么到我这就变成质问了?好歹我也算帮了你,要不要这么双标?”
“你——”
宋烟差点又要跟她吵起来,到底还是忍住,磨磨后槽牙,从紧闭的唇瓣之间,挤出含糊的两个字:“谢谢。”
今天发生太多事,姜元妙也没心思跟她吵,朝她挥挥手:“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家,害怕的话就让祁熠送送你。”
要搁在平时,宋烟肯定求之不得,但今天偏偏觉得要真点头,会很没面子。
“混混都被打跑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她说完就走。
目送宋烟走远,姜元妙长舒一口气。
整个人松懈下来,后怕的心悸如同迟来的潮汐,从已经腿软的脚底一路往天灵盖涌。
她扭头看向祁熠,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一箩筐,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他们之间,无需多言,只一个眼神就能轻而易举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祁熠走到她跟前,姜元妙顺势倒过去,额头抵在他胸前,他该是刚在家里洗了个澡,身上带着她喜欢的沐浴露的香味,清清淡淡又带点甜的味道,熟悉的,令人安心。
少年胸腔微震,清沉的声音从她头顶落下:“吓着了?”
“……没有。”
姜元妙不愿意承认自己胆小。
她也不是被那些混混吓到,而是被这场混乱的斗殴。
在今天之前,她还傻傻地觉得,擅长打架的男孩子很猛很酷,还嫌弃祁熠那套讨厌打架的说辞,认为这是他不会打架的借口,笑他能文不能武。
今天亲眼目睹,才知道拳脚无眼。
祁熠能一打四,很厉害很厉害。
刚刚退到一旁,姜元妙还能听见宋烟在身后小声地惊呼,夸他厉害。
即便是这样,她仍旧全程都在胆战心惊。
害怕他把人打出大毛病,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更害怕他受伤。
哪怕只是一秒钟的下风,她都为他把心悬到嗓子眼。
姜元妙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地开口:“打架真不是件好事儿,我讨厌打架。”
祁熠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低声附和她的话。
傍晚的霓虹灯光落在他肩头,柔软的夜色里,少年放轻的声音似乎都被衬托得温柔。
“嗯,以后不会再打架,”他允诺,“别怕。”
-
打架确实不是件好事,打赢打输都会受伤。
姜元妙从后怕中缓过来,这才发现祁熠的右手受了伤。
她立刻紧张起来:“你受伤了!”
祁熠早就知道,淡定得仿佛受伤的不是他的手,轻描淡写道:“只是蹭破点皮。”
“不行不行,得赶紧处理下。”
这伤根本没他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不光是指关节的皮肤红了一片,拇指到虎口的位置,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一道大口子,这会儿还在往外流血,姜元妙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她一脸紧张:“是不是还要去打破伤风?”
“……不至于。”
要不是祁熠百般不愿,姜元妙真会拉他去医院。
他不乐意去医院,姜元妙也推不动他,好说歹说,最后折中,一起去她家,让她给他处理伤口。
走到楼下,又意识到一件事。
老姜同志现在正在家呢,要是问起来怎么受伤的,估计又免不了一顿唠叨。
于是又改道,直接去祁熠家。
却没想到,平时难得见到一次的祁妈妈竟然在家。
姜元妙才进玄关,就跟正在打电话的江雪莹打了个照面。
江雪莹是医生,平时就挺不苟言笑,姜元妙从小就有点怵她,尤其是小时候在医院见过她穿白大褂的模样后,对白大褂的畏惧就跟害怕打针一样,已经刻入骨髓。
尤其今天,姜元妙见到她就跟老鼠见到猫,敬畏和心虚同步,打招呼都结结巴巴:“江、江阿姨。”
她疯狂用眼神暗示祁熠,让他把手藏好,怕他因为打架被骂。
祁熠却无视她的暗示,压根不在意,语气淡淡喊了声:“妈。”
之后就跟没事人一样从鞋柜里拿鞋,丢了双在她面前,若无其事换鞋进屋。
姜元妙的担心显然多余。
江雪莹正打着电话,并没有发现祁熠的伤口,朝他们俩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继续跟电话那边的人说道:“通知手术室准备,我马上过来。”
似乎是急诊室那边又有病人出现紧急情况,她挂断电话就往玄关外走,走得很急,别说发现祁熠手上的伤,姜元妙甚至都没来得及多跟她聊上两句。
姜元妙看了眼像风一样离开江雪莹,又看了眼独自往屋里走、去拿医药箱的祁熠,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很平静。
但,她看一眼就知道。
祁熠现在,挺不开心。
姜元妙咳了声,走过去,试图缓和气氛:“江阿姨真是厉害,每天都在跟死神抢人。”
祁熠扯了扯唇,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怎么,你也想当医生?”
“那还是算了,”姜元妙一万个拒绝,“我可没这能耐,我要是去学医,大概就只有一个人愿意把命交到我手里。”
祁熠眼皮一抬:“谁?”
“霸道总裁,我的未来男友。”
姜元妙一本正经学着小说里的霸总模样,压低了嗓子模仿出仿佛喝了几瓶汽水的气泡音:“女人,命都给你。”
“……”
祁熠面无表情转身,去找医药箱,或许还得给她找点治脑子的药。
见他没反应,姜元妙跟上去问:“不好笑吗?”
祁熠懒得搭理她。
姜元妙不爽地磨磨牙,这小子真闷,真心白瞎她想出来的笑话。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他这沉闷的性格,跟他的家庭环境有关。
祁熠的父母总是很忙,妈妈是急诊科的医生,爸爸又总是出差,所以他小时候常常是一个人在家。
小学时候,他有次生病发高烧,都还是姜元妙来他家串门发现的。
父母的繁忙致使了他如今的沉闷和独立。
就好比现在,他拎着医药箱到客厅,自己处理伤口,明明伤到了右手,动作不方便,明明姜元妙这么一个大活人就站在这,他愣是不主动喊她帮忙。
姜元妙有点生气地走过去,抢过他手里的消毒棉签:“您就不能开开金口,说句帮帮我?”
祁熠不以为然:“我一个人又不是不行。”
姜元妙差点就要翻白眼了:“行行行,你最行,什么事都能一个人干,干脆以后谈恋爱结婚生孩子也一个人好了。”
祁熠:“……”
他手上的划伤不深,但挺长,过了这些时间,渗出的血丝已经凝成血痂。
姜元妙挨着他坐下,一只手托着他受伤的右手,另只手拿着碘酒棉签给他消毒。
知道自己下手容易没有轻重,她动作之前先嘱咐:“要是弄疼你了你随时说啊,我到时给你吹吹。”
话音刚落,棉签还没接触到他的手,就听见他出声:“疼。”
姜元妙眼角直抽:“大哥,我还没下手呢。”
祁熠面无表情:“就是疼。”
姜元妙:“刚刚在路上你还说没事。”
祁熠:“我反射弧长。”
“……”
姜元妙认输般点头:“行行行,我边吹边给你消毒,这总可以吧?”
这次没等他说,她就恶狠狠补充:“不可以也得可以,再疼就忍着。”
祁熠抬了抬眉,没说什么。
他看着她低头凑近,唇瓣微嘟,朝他右手的伤口轻柔地吹气。微凉的气息像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他手背的皮肤和那道伤口,不觉得疼,只觉得痒。
祁熠指尖微动,垂下的目光落在她微嘟的唇。
或许就像她吹出来的气息一样,微凉,柔软。
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喉结上下滑动。
姜元妙给他涂着药,只觉得自己吹气吹得气都快断了,试图偷点懒,用聊天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随口问道:“我发消息找你求救那会儿,你不是应该在家吗,怎么来这么快?”
祁熠默认那个看到消息一路狂奔的人不是自己,轻描淡写道:“刚好去学校接你。”
姜元妙动作一顿,抬起头,目光戏谑:“这么想我啊,一回来就要见我?”
祁熠木着脸:“不是你说要请我吃饭?”
“……哦。”
姜元妙瞬间没了兴致。
原来是想她要请的这顿饭,想给她的钱包瘦个身。
难怪他打那几个混混打得那么狠,可不得狠点打吗,她要是被抢了钱,还哪来的钱请他吃饭?
姜元妙越想越不爽,他不在学校的这几天,她可天天都念着他呢,课间不能欣赏他的帅脸,她可无聊可没劲啦。
怎么到了他这,她这个美少女的吸引力还没一顿饭强?
姜元妙低头给他上完药,把棉签往垃圾桶里一扔,实在忍不住问:“你真没想我?一分一秒都没想过?真这么无情?”
祁熠没说话,盯着她看了几秒,下巴指了指被她攥在手心里的手腕,气定神闲地问:“这是威胁还是提问?”
姜元妙:“威胁。”
祁熠:“没有。”
“……”
所以多余问这句有什么用,显得他诚实守信不畏威胁吗?
姜元妙真是气不过,骤然起身,两只手抓着他肩膀往后推。
祁熠没设防,轻易被她摁在沙发上,后背抵上沙发靠背。她垂落的发尾扫过他脸颊,他微微偏过脸,睫毛颤动几下,没推开她,只是声音有些沉:“你又犯什么病?”
姜元妙把他圈在自己和沙发之间,再一次压低嗓子模仿出气泡音:“男人,你必须想我。”
“……”
祁熠深吸一口气,差点要被气笑:“玩角色扮演玩上瘾了是吗?”
姜元妙的“霸总人设”立刻崩塌,她不满嚷嚷:“你怎么软硬不吃啊,好歹配合配合,想一秒钟都行,不然我多划不来。”
“为什么划不来?”
“因为我这几天很——”
姜元妙下意识要把那句“因为我这几天很想你”脱口而出。
不经意与他对视上的瞬间,却不知怎么闭了嘴。
他的眼睛很好看,眼窝不深,双眼皮薄薄的,瞳仁黑而亮,眼尾略微上扬,抬眼看人时有种锐利的帅气。
稍微带些往下弯的笑弧时,又十分勾人。
就好比现在,他眉峰稍扬,似乎连嗓音都变成性感的微哑:“你这几天怎么?”
像蛊惑般,姜元妙微微启唇:“我……”
发出声音的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
太肉麻太暧昧了。
这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姜元妙率先移开视线,松开他的肩膀,从他身上退开,一面换了说法:“因为、因为我不想请一个想都不想我的白眼狼吃饭,我回家吃饭了,再见!”
没等祁熠说什么,她拿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
离开祁熠家,她却没往自己家走,像是找不到方向,在小区里茫然地乱走,心悸得像是喝了满杯的黑咖啡。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好觉得肉麻的,以前不是还说过更肉麻的话?
难道是她长大一岁,脸皮变薄了?
姜元妙骤然停下脚步,以拳击掌,醍醐灌顶。
绝对是这样!
她长大了,不再有小时候那样的厚脸皮。
她现在,得当个矜持的美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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