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绵绵跟姜元妙掰扯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等等,祁熠是不是不用读高三了?”
高二就保送的人,明年考完学考,就能直接去上大学。
路逍俊眉一抬,黯淡的眸光倏而亮起,“似乎……是这样。”
徐绵绵捂着嘴直呼羡慕:“这也太爽了吧!”
刚才还在闹腾的姜元妙却反常安静。
跳过高三直接去念大学,确实很爽,很让人羡慕,她自然要恭喜祁熠。
祁熠为竞赛做出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长久的辛苦终于有了收获,也真心想为他感到开心,但是……
莫名地,开心不起来。
祁熠被保送,明年直接去念大学,这意味着,她和祁熠再也不能每天一起上下学,也很难时常见到面。
她高三苦战时,祁熠已经开始大学新生活,结识新朋友。
他们的步调将渐渐脱节,就像她过往的很多小学、初中同学,分别上了不同的学校后,交集减少,联系也渐少,感情也渐渐疏远。
姜元妙有一瞬的恍惚。
她和祁熠,似乎已经走到人生的分岔路口。
徐绵绵还在叽叽喳喳,对不用参加高考的祁熠各种羡慕。
路逍分出一半心思,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姜元妙身上。
她不是藏得住情绪的人,清澈的瞳孔焦距虚无,看着像在走神,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显而易见,让她分心的,是并不愉快的事。
“妙妙,妙妙?”
路逍喊了好半天,姜元妙才后知后觉回神,摇了摇脑袋,眼睛重新聚焦,看向他,“干嘛?”
路逍迟疑两秒,到底没问她刚才走神在想什么,即使不问,擅长察言观色的他也能猜出一二。
原来的话咽回去,他改而问:“要不要跟我下棋?”
姜元妙摆手拒绝:“大课间都过了十来分钟了,下快棋也下不来一局。”
路逍拿出草稿纸,画了个“井”字:“谁说下象棋了?”
姜元妙这次没拒绝,趁徐绵绵刚跑去找别人闲聊,这会儿没在座位上,直接给自己挪了个地,跨坐在徐绵绵的椅子上,面对面跟路逍宣战:“井字棋你也玩不过我,”
路逍笑:“行啊,那咱干脆玩个大的,输的人……”
他做了个弹额头的手势,“敢不敢?”
姜元妙胜负欲重,被这么一激,立刻把烦心事都抛脑后,撸起袖子斗志满满:“谁怕谁,来!”
十秒钟后,第一局胜负已定。
被使劲弹了个脑瓜崩的路逍,捂着额头,嘶嘶倒吸冷气:“你是真不客气啊。”
姜元妙握拳肃然:“对待敌人,要向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泄气的气球又打起精神,路逍弯了弯嘴角,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好哄。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他也学着她撸起袖子,象征性地表现一下斗志。
他的衣袖没完全撸上去,只露出小半截冷白的手臂,但姜元妙还是眼尖瞧见,那半截露出来的疤痕。
姜元妙抓住他的手臂,路逍似乎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她瞪了眼,他就此老实。
姜元妙把他的袖子再往上推,一道食指长短的疤就此完□□露,两侧针孔明显,是手术后的缝针痕迹。
“这什么回事?”她语气陡然认真不少。
上次见他,他手上还没这条疤。
“骑摩托车摔的。”路逍回得轻描淡写。
姜元妙半信半疑:“真的?”
路逍好笑道:“这有什么好骗你的,我会骑摩托车,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顿了下,补充:“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元妙盯着他看了几秒,看他不想撒谎,这才松口气,又有些责怪:“让你少耍帅飙车,骑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知不知道?”
“是是是,”路逍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师父教训得是,以后我绝对注意。”
“看来你脑子还没摔坏。”
姜元妙损了他一嘴,帮他把袖子拉回来,遮住手臂,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新的“井”字:“继续,我可不会让你啊。”
路逍笑了笑,状似无意问:“你平时和祁熠下不下棋?”
姜元妙落笔动作一顿,“提他做什么?”
路逍耸耸肩,坦然道:“自然是想跟他比一比咯,看看我跟他更厉害。”
姜元妙一脸不赞同:“劝你还是别自取其辱,他当初可差点当上我爷爷的徒弟。”
虽然还在跟祁熠冷战,但姜元妙还是认可他的实力,她忍不住跟路逍讲起当年的事。
她小时候系统学象棋半途而废,姜老爷子虽然尊重她的选择,但一直觉得可惜。
后来有一次,爷爷奶奶来兴临市做客,刚巧碰上祁熠在她家,跟她一块下象棋。
那时候祁熠才刚接触这东西,规则都是姜元妙教给他的,刚开始两局,自然是被姜元妙虐菜。
但到了第三局,祁熠就跟她下得有来有回,第四局险胜,第五局就学会献子抽将,在中局就赢了她。
祁熠的成长速度惊人,完全不像是第一天开始学象棋。
姜元妙被自己在第五局的失误气得狂抓脑袋,直呼祁熠是靠运气赢了她。
在旁边观棋的姜爷爷却看得很明白,给她复盘,说祁熠赢在实力,一开始就在布局,利用献子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同时在另一边采取抽将战术,两个棋子联合作战,双重的声东击西,最终达到棋子照将的局面。
事实上,祁熠也确实连这些招数的术语都还没听过。
他自己的说法是,姜元妙是不肯吃亏的性格,受不住挑衅,吃掉她最常用的一个棋,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吃回来,所以很容易就能吊住她。
平时脸皮厚如城墙的姜元妙,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亏她还说要当祁熠的师父,结果师父还没当上,就被他精准拿捏。
她不是输在棋技,而是输在轻敌,祁熠则是赢在对她的了解。
这几局对弈,让姜爷爷对祁熠很是赞赏,输棋不躁,赢棋不骄,他的性格,天生适合下象棋。
姜爷爷委婉地问他对象棋有没有兴趣,很有收徒的打算。
祁熠从小就不是委婉的人,一句话回绝:“没兴趣,我更喜欢数学。”
讲到这里,姜元妙自己都忍不住磨牙:“你说说,他是不是拽到欠打?”
路逍从她脸上收回目光,没马上搭腔。
旁观者清,她并不能知道,在讲述这些往事时,她脸上的神情,多么生动,多么……令人羡慕。
那些往事里的另一个人,如果是他,该多好。
余光瞥见刚进教室、正走向这边的人,短暂与对方对视一秒,路逍移开视线,望回还在忿忿的姜元妙。
他唇角一弯:“那我跟祁熠,你更喜欢跟谁一起下棋?”
第21章
早在进教室门的那一刻,祁熠就看见在座位上聊天说笑的那两人。
尽管听不见内容,只能看见姜元妙的背影,从她摇头晃脑的小动作,也不难看出,她和路逍正聊得很开心。
昨晚没能睡好的烦躁,早上起得太早的烦躁,方才在办公室被几个老师围着劝说唠叨的烦躁,都不及此刻,眼前的这个画面。
祁熠拧起眉心,朝那边走过去,却又听见那么一句:“你更喜欢跟谁一起下棋?”
问这话之前,路逍抬起头,与他短暂地对视。
即便只有一秒,祁熠也没有漏看对方眼中的挑衅。
让人不屑一顾的,很幼稚的挑拨离间。
但他还是停住了脚步,连同胸口的起伏都暂缓,凝神等着姜元妙的回答。
“这有什么好比的?”
姜元妙同样嫌弃这个问题幼稚,上次面临这样的选择题,po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4二贰尔吴九乙斯奇还是在她上幼稚园的时候,别人问她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她就奇了怪了,爸爸妈妈不能同时被她喜欢吗?
姜元妙吐槽道:“你干脆问你跟他掉水里,我会先救谁。”
路逍毫无负担地接话:“所以你会先救谁?”
姜元妙:“我会让祁熠去救你,他游得比我好。”
路逍:“……”
真不知道该说是滴水不漏还是太没心没肺,姜元妙的回答总能出人意料。
路逍没放弃,继续问:“那如果我跟他都不会游……”
他想假定前提条件,不过这场幼稚的对话被另一个冷漠的声音打断:“麻烦让让。”
个子接近一米九的少年,垂眼看人时,自带居高临下的意味。
祁熠座位靠窗,进出要从他这边经过,路逍没起身,把椅子往课桌方向拉了拉,让出一条道。
面无表情回到座位,祁熠不紧不慢从课桌里拿出下节课的教材,至始至终,没给他们多分一丝目光。
姜元妙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他垂着眼睛,偏长的眼睫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是昨夜没能睡好的痕迹,轮廓分明的下颚微微内收,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祁熠专注做题的时候喜欢微抿起唇,但此刻似乎是另一个原因——
他在心烦。
姜元妙不由困惑,祁熠刚刚从办公室回来,被老师喊去谈保送的事,这种大好事,不该开心吗?怎么回来后表现得这么不开心?难道是出什么问题了?
姜元妙张开嘴又闭上,到底没在这问出口。
这点脑子她还是有的,挺多人关注祁熠保送的事,如果真不顺利,教室不是问他的好地点,现在也不是聊这个的好时机。
上课铃响,姜元妙也回了自己座位。
没人知道祁熠被叫去办公室后,到底聊了什么,保送究竟顺不顺利,疑问和担心在姜元妙心里憋了一天。
要是放在以前,她早在手机里去问他,但偏偏是正在冷战的现在,她和祁熠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约着看电影的那天。
一摸出手机,看到这聊天记录,就想起那日的争吵,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终于到放学,姜元妙只觉自己快憋出硬伤。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她立刻收拾东西,想着赶紧回家,装模作样跟她爸聊几句,利用老姜同志多管闲事的性格,让他去探探口风。
见她收拾课本的动作这么迅速,路逍从斜后座探身过来,适时开她玩笑:“放学第一名啊你。”
姜元妙轻哼:“等你坐过这个点的公交车,就知道放学第一名有多难得。”
路逍挑挑眉,他还真没坐过公交车,“这么急,我送你啊。”
话落下,收拾好东西的祁熠动作一顿,朝姜元妙看过去。
姜元妙没回头,这小子来第一天就跟她说过他家住址,跟她家是两个方向。
她利落拉上书包拉链,“你又不顺路。”
路逍对答如流:“送师父回家,天涯海角也顺路。”
姜元妙对他的嘴贫见惯不惯:“你的狗腿请留给明天中午,请我吃鸡腿。”
她站起来,习惯性往身后看一眼,却见祁熠已经往教室门口走了。
今天早上一起上学果然只是偶然,他现在压根都不等她。
祁熠是个闷葫芦性子,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一声不吭,一个人待着。
看这情形,更让人怀疑是不是保送出了很大问题。
姜元妙心里无端生出一股烦躁。
都分不清她这烦躁,是因为祁熠没等自己,还是因为祁熠的保送出了问题。
她把书包甩身后背上,再一次拒绝路逍要打车送她回家的邀请,头也不回往教室外走。还没走出教室,看见走廊上站着的人,当头一愣。
清瘦的少年斜挎着书包,双手抄在外套兜里,倚在走廊上的围栏边。冷色的白炽灯光落在他身上,照得他肤色更白,他抬眼,清淡的目光朝她飘过来。
姜元妙眨了眨眼,“你……没走啊?”
“嗯。”祁熠直起身,微弯的背脊离开围墙,像往常很多次一样,走在她左侧。
姜元妙心里头一团乱麻似的烦躁忽然像被什么抚平,却又莫名地有些别扭。
“嗯”是什么意思?是在特意等她?
他就不能说得更明白点吗,总让她猜来猜去。
就这么别扭而沉默地跟着他走到公交车站,那里果不其然早已挤满了等着坐车回家的学生。
姜元妙扭过头,还没开口,对方就把她的打算先一步说出口:“走回去?”
她挠挠脸,“行。”
继续并肩而行,路途沉默,似乎也比以前要更漫长。
初冬的季节,昼短夜长,浮在天际的夕阳已经失了踪迹,天空渐渐铺上浓郁的蓝。风里有了萧瑟的味道。
路边的奶茶店在搞促销活动,广告的声音由远及近,突兀地插进二人之间,打破这沉默。
姜元妙偏头看了眼,短暂地闪过一个念头——
这会儿去买奶茶,祁熠是停在这等她还是直接走了?
才刚这样想着,身旁少年从她面前越过,径直走向奶茶店。
姜元妙下意识就开口:“我不喝。”
祁熠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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