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妙只当没听到。
进了电梯,想到姜砺峰这八卦的尿性,保不齐会跟上来。
她想了想,还是给路逍发了条消息,跟他说了声她出门了,让他不用来她家接她,直接去订好的饭店。
小路乱创:为什么o.o
元气妙妙屋:感觉我爸会当狗仔。
路逍发了个憨笑的表情过来。
又十分配合地回复:明白,大明星!
拿着姜砺峰刚打印出来的新稿子,姜元妙先去了趟祁熠家,却没有马上摁门铃。
所以说,青梅竹马就是这点不好。
都被他的没眼色助攻气得哭过一轮了,回头还得上门来他家找他。
想单方面跟他闹个冷战,没准晚上她爸还会把他请回家吃饭。
姜元妙站在门外做了好一阵心理建设,又清了清嗓子,这才摁响门铃。
摁了两三次,里面还没动静。
难道不在家?
姜元妙正要习惯性直接输他家密码,准备把稿子放下就走,手指按下去前却又生生停住。
不行,万一在家呢。
祁熠不是跟她客气不是跟她搞疏远那套吗?那她也要跟他装装客气,装装不熟,哼。
姜元妙脖子一梗,胸脯一挺,干脆利落地转了个身,抬腿就走。
才刚走两步,身后的门就传来开锁的动静,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她回头。
清瘦的少年嵌在门框,似乎是刚洗完澡,身上的衣服从今天中午的上灰下黑变成上黑下灰,及膝短裤下的小腿修长而有力。
他头发还是湿的,脖子上挂着条白色毛巾,额前的湿发被他随意地抓到脑后,有几分乱,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高挺锋利的眉骨。
他肤色很白,原本就是清冷挂的长相,瞳仁漆黑,屋内冷白的光打在他身上,更显难以接近的疏冷。
“有事找我?”
落在空气里的嗓音清冽悦耳,与他开门时冷漠的神情不同,语气反而比平时更温和。
姜元妙被他温和的语气问得有些恍神,“嗯……嗯……我爸的新稿子,让我送来给你看看。”
她重新走过去,把稿子递给他。
祁熠没马上接,只垂眼看着她,“你要去见路逍了?”
姜元妙轻嗯了声,偏着眼睛,没和他的视线对上。
祁熠站在门口,始终一动不动,唯有目光黏着在她身上。
她穿着那条嫩黄色的碎花裙,他今天亲自挑选的,也是他最喜欢的,和她的活泼可爱很相称。
除了他亲手编的发辫,她自己也额外再出力,好好打扮了一番,眼皮上涂着细闪的亮粉,很漂亮。她的眼睛,即使不用修饰,也很漂亮。
好像还涂了口红,比她原本的唇色鲜红,滋润饱满,像一颗刚摘下来还挂着露水的草莓,娇艳欲滴。
路逍看见之后,能克制住不去亲吻吗?
祁熠失神地想。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姜元妙被他盯得莫名不自在,问完又忽然想起,祁熠有把她双眼皮贴认成脏东西撕掉的前科。
她连忙举着稿子挡住自己的脸,“这是我的双眼皮贴,不是脏东西。”
祁熠低低嗯了声,抽走她手里的稿子,视线重新落在她脸上。
“你今天很漂亮。”他说。
姜元妙闻言一怔,抬眸,便对上他眼睛。
漆黑深沉的,好似望不见底的海,偏偏却很明亮,目光坦诚直白。
姜元妙在这刻体会到物以稀为贵的真谛,也体会到喜欢真是件太不公平的事。
只是他的一句夸奖,都能让她心跳乱掉一拍。
消沉这么多天的心情,控制不住地雀跃。
姜元妙不由自主地逃开目光,声音僵硬得发紧,“谢、谢谢,我快迟到,先走了。”
她退后两步,几乎落荒而逃。
-
外面的天空已经变了色调,黄昏时刻,落日熔金,整个城市像被加了一层滤镜,夜晚悄悄来临。唯一不变的是潮热的气温和时远时近的虫鸣。
姜元妙走出小区便拦了辆出租车,报了饭店地址名字。
司机师傅一听,老道地提醒:“那边怕是在堵车噢,今天七夕,好多人去那边看烟火表演。”
“那您在江滨公园把我放下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过去。”
“行。”
出租车启动,驶入车流,姜元妙拿出手机,给路逍发了条消息,提前跟他说了声,那边堵车,她要在江滨公园下车,走到那可能会迟到。
路逍很快回复没关系,他也被堵路上了,干脆也在那边下车,在那边跟她碰面。
姜元妙回了个好,便关了手机。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
却没有完全放松,脑海里总不受控制反复回响祁熠方才的那句夸奖。
司机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笑着八卦:“心情这么好,小姑娘也是去跟男朋友过七夕的吧?”
姜元妙愣了愣,“我看起来心情很好吗?”
司机笑着调侃:“你自己照镜子瞧瞧噻,嘴角翘上天咯。”
姜元妙囧了下,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究竟是司机师傅形容得夸张,还是祁熠那句夸奖的杀伤力强得夸张?
她拿起手机当镜子看了眼……
好吧,是后者。
姜元妙咬紧牙关,为她自己的没出息恨铁不成钢。
再想祁熠她就是狗!
姜元妙勒令自己的大脑,不准再想祁熠。
还未见到什么成果,手机响了声,她低头一看,是宋烟发来的消息。
是宋不是送:我被拒绝了。
姜元妙一愣,还没点进去回复,对方的消息又弹出来。
是宋不是送:祁熠说,他有喜欢的人。
刚酝酿出来的安慰在脑子里秒删,她火速打出两字发过去:是谁?
是宋不是送:他没说。
元气妙妙屋:==
是宋不是送:但我猜出来了。
元气妙妙屋:!!!
这人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姜元妙着急又好奇,想让她别卖关子赶紧说,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
元气妙妙屋:算了。
元气妙妙屋:你还是别说了。
元气妙妙屋:我听了扎心。
宋烟是隔了一会儿才回: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莫名其妙的一句,姜元妙回了个问号过去。
起初以为宋烟又要故意跟她唱反调,不让她说她偏要说,但宋烟却没再发任何消息过来。
姜元妙以秒的单位频繁去看手机,却直到她下车,宋烟也没再有一点动静。
七夕的烟火表演未免太吸引人,堵车竟然已经堵到江滨公园这边,姜元妙提前下了车,点开路逍发来的位置共享,往他那边走。
路逍那头红发的显眼优势在这时体现,姜元妙远远就瞧见那头张扬的红毛,浅蓝衬衫,白色休闲裤,手里拎了个黑色棒球帽。
她嫌他那头红毛太惹眼,开玩笑让他戴个棒球帽,他还真带了,虽然只是拎手上。
路逍也看见她,站在那边的十字路口,朝她挥动手里的棒球帽,即便看不清他的表情,姜元妙也知道他一定在笑。
如果不是红灯,她估计这人可能直接跑过来。
姜元妙朝那边走过去,停在马路这边,等待还剩30秒的红灯。
手机响了声,她收到路逍的消息。
小路乱创:没被狗仔跟踪吧?
姜元妙笑了下,正要给他回复,屏幕上方,宋烟的消息忽然弹出来。
是宋不是送:祁熠的网名不是句号,是你的名字。
姜元妙一怔。
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侧的手腕忽然被人使劲抓住,耳畔传来急促的喘息声。
她被吓一跳,反射性回头。
原本刚洗完澡一身清爽的少年,此刻额头脖颈都冒着细密的汗珠,额前的碎发也被洇湿,一路的奔跑,被风吹得凌乱,露出流畅的面部轮廓,却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而他浑然不觉,也不顾胸口因急促喘息而剧烈起伏,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其中浓烈的情绪几欲喷涌而出。
姜元妙微微睁大眼,惊愕望着毫无征兆出现在这的人,“你……”
“我想不明白!”祁熠的气息急促而喘。
少年的理智如同路口红灯只剩10秒的倒计时,一步步崩盘。
焦躁、迫切地,想要寻求答案。
“更早遇见你的人不是我吗?更久陪在你身边、更了解你的人不是我吗?”
愤怒的凶兽终于挣破牢笼。
“为什么我的角色只能是仙女教母?为什么你从来不问我真正想当什么?”
一字一句皆是不甘。
“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
妒火在他眼底熊熊燃烧。
倒计时归零,绿灯骤然亮起。
在她愕然无措的注视下,祁熠缓缓垂下头。
是认输,也是投降。
一贯高傲从容、冷淡克制的少年,红着眼眶,弯下脊背,额头抵上她肩膀。
是埋怨,也是哀切恳求。
“为什么……”
“你喜欢的人,不能是我?”
第44章
绿灯骤亮,行人如深海鱼群穿过斑马线,行色匆匆,神色冷漠。
风吹过少年鲜艳的红发,如同燃烧的火焰。
引人注目的发色,路人不动声色侧首,在他身上短暂停留目光。
而他的目光始终停在马路对面,穿着嫩黄色碎花裙的少女身上。
眼看她一步步走近,眼看红灯还只剩下三十秒,最终,她还是留在了那边。
路逍站在马路边,挥动的棒球帽无力垂在身侧,绷紧的手指轻轻颤抖,最后收紧成拳。
——我到时候在机场认不出你怎么办?要不然你去染个红毛?我准能一眼瞧见。
——好啊。
——我发现你跟红色还挺搭的,这头红发真衬你!
——是吗?那从今天开始,我也喜欢红色。
——你怎么又把头发染成红色啦?
——想染就染咯。
骗你的。
我只是想让你, 第一眼就看见我。
只看见我。
短暂的绿灯重新被红灯代替,亮起尾灯的汽车一辆辆从眼前驶过。
昼夜交替的黄昏,茜色余晖在少年的红发间跃动,额前的碎发在眉眼间投下一片阴影。
隐在阴影中的眸光渐渐黯淡,跃动的火焰终于熄灭。
路逍戴上黑色棒球帽,不声不响转身离去。
红绿灯交替一轮又一轮,落日西斜,天边云彩融进夕阳的颜色。
被挽留在马路另一边的少女,杏眼圆睁,脸色渐渐红得像晚霞。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这是姜元妙第一次看见如此狼狈的祁熠。
愤怒、失控、委屈,被他高高立起防护罩,像是一瞬间被他亲手击碎,所有被隐藏的情感,在这瞬尽数释放。
姜元妙差一点要因为过于震撼而失语,“祁、祁熠……”
在她惊愕唤他名字的一瞬,额头抵在她肩上的少年,再走近一步,从小心翼翼的靠近,到此刻直接伸手将她抱住。
修长的手臂圈住她的腰,蓬松柔软的头发蹭过她脖颈的皮肤,高瘦的少年几乎将一半的重心靠在她身上,如同禁锢。
“姜元妙,我错了。”祁熠埋在她的颈间,闷声向她屈服。
“只喜欢我的脸也好,再去结交更多更好看的人也好,全部都随便。”
“只要你别去告白,别离开我。”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少年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妥协与委屈。
姜元妙几乎屏息,再没有什么比胸腔里的心跳声更响亮。
却又分辨不清,这究竟是谁的心跳。
“可以吗?”他声音很低地请求,语气似也卑微至尘埃。
却在问话之时,圈在她腰上的另只手往上绕过她后颈,指腹试探地贴上她柔软的耳垂,像在燃烧,温度滚烫。
姜元妙整个人都僵硬,“你这是求人,还是威胁……”
细听声线还在微微颤抖,像在压抑着什么。
她本该为他原来也喜欢自己而雀跃,本该为他前所未有的真情流露而感动,确实,现在的心跳也快得像要飞起来。
但,她现在一动不敢动。
因为现在正抱着她的这个人,掌握她全身上下最敏感的部位,侧腰,耳垂,她的痒痒肉都在那!这个混蛋不可能不知道!绝对是故意的!
试探的触碰变成摩挲,祁熠的手指在她耳垂轻轻捏了捏,理直气壮从委屈变成赖皮,“威胁。”
“……”
姜元妙真的很想回他一句她要宁死不屈,但使劲绷紧面肌才勉强忍住没被痒得笑出声,“我、我我……你先松手!”
“答应吗?”他竟然还在问。
姜元妙简直无语,也彻底无奈,“我答应我答应!”
祁熠这才愿意松开她,退后至她身前一步。
姜元妙也由此看清他此时的模样。
这么高个的少年,脑袋垂着,眼眶微红,总是平静冷淡的黑眸此刻湿漉漉,像蒙了层水雾。
他把头偏向一边,似乎不愿被她瞧见这狼狈光景。
身上的痒痒肉已经没被人触碰,姜元妙却还是忍不住笑了,“我故意不给大福吃猫条的时候,它就是这么跟我闹脾气的。”
“我又不是猫。”
祁熠生硬否认,语气极别扭。
姜元妙只觉好笑。
在这时又想起另一件正事,趁着交替了几次的绿灯现在还亮着,想先去马路对面跟路逍碰面,转身一看,对面的红发少年却不见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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