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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听说他妻子是幼儿园老师，这就好办了。
戚校对严磊说：“你上次不是说舍不得妻子所以不能全职吗？把你妻子接过来吧，能当幼儿园老师，想来也有耐心，客服部就很合适。”
“老板您说真的？”严磊惊喜地眼珠子都瞪圆了。
戚校感慨，世上不缺容易满足的人。
他难得跟司机开起了玩笑：“再拒绝一次就是假的了。”
“不拒绝不拒绝。老板您真是我的恩人，我嘴笨也不知道咋感谢您，反正我和我老婆，全靠您的帮助，我真的……”
“行了。开车吧。”
第二章
陈杏遥是主动替同事王老师留下来等家长的，王老师家里有事，她正好不想回家。
婚后陈杏遥原本和丈夫有单独的一套房，平时丈夫在外地工作，她自己住，倒也逍遥。
上个月，婆婆做主把那套房租给了一家人，陈杏遥搬回婆家住。
这件事上，她没有任何发言权。
婚房是婆婆家的，她一毛钱没出。另外，婆婆还是收养她的养母，她更没资格说不愿意住一块。
小朋友家长有事耽误来晚了，为了感谢陈杏遥，孩子家长给她送了一支口红，陈杏遥一再拒绝，没拗过，反倒被孩子妈妈说是不是看不起小牌子。
陈杏遥只能收下，想着明天把口红的钱偷偷放在孩子书包里还掉这份人情。
小县城找工作不易，她倒不在意收入，只是要没个事儿做，她就得整日和婆家相处，那种日子她受不了。
其实什么都没变，还是那个从小长大的家，养母虽然不是什么慈眉善目通情达理的性格，但她能在杏遥妈妈去世后收养她，足以证明这个没文化的乡下女人本性还是很善良的，只是嘴碎爱计较。
在养母身边长大，杏遥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帮着在店里忙活，节假日也不休息。
如今唯一的区别是养女变成了儿媳。
陈杏遥却越来越无法忍受和婆家一起住了。
结婚已经两年了，至今回想起来，陈杏遥还能记得当初被她视为哥哥的严磊表白时的意外，还有全家人逼迫她答应时的那种气氛。
必须知恩图报的气氛。
一定要这样偿还吗？陈杏遥也会在夜深人静时问自己。
她总是糊涂的。
步行回家，公婆早已吃过晚饭。
婆家开了个杂货店，什么都卖。
公公严兵坐在菜摊前抽烟听收音机里的说书，婆婆张霞在里间整理东西，见她这么晚回来，张霞立刻开始唠叨。
“不知道的以为你一个月拿五六千工资，又不是正式的，我看人家王老师都早早下班了，你磨蹭什么呢？”
陈杏遥放下包帮婆婆抬东西：“我来吧。有个孩子家长来晚了，我看了会儿孩子。”
张霞见她勤快也不啰嗦了：“饭在厨房，赶紧吃去吧。”
陈杏遥拿起包进屋，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还说娶了媳妇能吃上你一顿热饭呢……”
*
严磊十一点半回到宿舍休息。
洗了澡，他躺在床上打开相册看了一遍自己结婚那天的视频。
那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
也不知道杏儿睡了没？
发微信过去，久久没回应，严磊又发了条“我28回来。杏儿，有个特大好消息要跟你说！你肯定高兴！”这才放下手机睡觉。
另一边，杏遥穿着睡衣站在卧室窗前。
下雨了，她打开半扇窗，斜风卷着雨丝打湿她的领口，陈杏遥捏着手机在窗台上上下轻扣，她的正对面桌上有一个台历，今天是23号。
五天。
丈夫就回来了。
陈杏遥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自从结婚以后她这心里就总是高兴不起来，像吞下了夏季暴雨前的燥热空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的包开着口，圆形的口红滚了出来，啪哒一声落地。
陈杏遥走过去捡起来打开盖子ʝʂɠ，她在黑暗中借着月光给自己涂了个口红，下一秒，拇指用力擦出红痕，她在自己脸上看到被肆虐的景象。
轰隆一声惊雷，窗户被狂风拍打着发出可怕的声响，陈杏遥走到窗前关上窗户，用口红在玻璃上狠狠划下几道。
任凭窗外风吹雨打，却不见红印被洗净分毫。
就像她的灵魂一样，不知被困在哪蹉磨，但痛苦却实实在在笼罩。
其实，严磊对她，很好。
是她始终在意不起来，比如丈夫对她说有个特大好消息，她不会期待，她的人生不可能有好消息。
丈夫说她肯定高兴。
怎么确定她会高兴？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高兴。
*
27号，周五。
严磊明天傍晚到家，婆婆张霞一早就开始蒸包子炖排骨。
陈杏遥起床洗漱完吃了个包子就去上班了，走到半道上想起钱包忘带，她折返回去，正好听到婆婆跟公公说她不是。
“你瞧瞧，我儿子在外面给人开车，辛辛苦苦挣钱，她就买这些东西。都结了婚了还是当幼儿园老师的，涂口红给谁看？”
杏遥默默转身离开。
陈杏遥下班回家后见到了堂妹严喜，她今年刚高中毕业，成绩还没出来。
严喜来大伯母家是说明天请堂哥严磊上家里去吃饭的事，她说她爸妈还想问哥哥问问A市那边的学校，给她参考志愿呢。
张霞当然不推辞，儿子回来她本就高兴，儿子在外有见识被亲戚高看一眼那更是得意。
严喜说完事就要走，张霞硬留她吃饭。
晚饭是杏遥做的，炒了几个菜。
上桌后她给妹妹盛了碗汤，自己还没吃几口，张霞便含沙射影问严喜：“你们用的口红要多少钱？”
杏遥只觉得一口饭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严喜说：“牌子不一样价钱不一样啊，几十几百的都有，那还有上千的口红呢。”
“呦！什么做的口红这么贵。”
杏遥放下碗筷，淡淡地说：“我们班孩子家长给我送了个口红，几十块钱，感谢我替她看孩子。我们幼儿园不让收礼，我把钱塞到孩子书包了。”
严喜只当听热闹，笑着说：“嫂子你就该拿着，你那工作工资也太低了。没想到幼儿园老师也有油水呢哈哈！”
张霞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是不该拿人家东西，好容易找个工作，回头再没了。”
杏遥站起身：“我吃饱了，碗放着我洗。”
她说完就出去店里看门了，张霞冲着她背影翻了个白眼，嘴里骂着：“还说不得了！打小见你可怜把你养大，养出个活祖宗！”
丈夫嫌烦，说她：“行了行了，一天到晚净找事。”
“我怎么找事了？”
严喜见这气氛，三两下扒完饭也跑了。
看着堂妹离开，陈杏遥心中暗生羡慕。
毕业后她也出去工作过一年，那会儿严磊陪着她，两人还是兄妹关系，一起租了房子住，谁知就这一年，倒让严磊对她产生了男女之情。
再或者，他一直有这心思？
陈杏遥不懂，她也没对异性有过这方面心思，初恋就嫁给了亲人一样的严磊，爱情的悸动，是真的没尝过。
丈夫明天就要回来了。
新媳妇盼新郎的喜悦，也没尝过。
杏遥抬起头从屋檐望出去，灰蒙蒙的云层无边无际笼罩着天空。看不到清朗。
*
严磊休假前最后一个工作是去某高档酒店接老板。
老板让他在大堂喝茶等，酒店经理来搭话，跟严磊加了微信留了电话，说以后戚总要是要过来他们可以提前安排。
稍后，他就收到一条短信，是这家酒店发来的订房信息，至尊套房两天一夜包三餐，随时用手机号办理入住就行。
严磊不是傻子，明白这是酒店想拉拢他。
给大老板开车的确有这点“好处”，老板应酬多，免不得有需要司机安排食宿的时候，不管是给谁，老板买单就行。
为这个巴结严磊他能理解，但他不能接受。老板对他这么好，连妻子的工作都给安排了，严磊恨不得给老板当牛做马，绝对不会背着老板干这种事。
他如实跟戚校汇报了这件事，戚校听完后赏了他这个福利，严磊要拒绝，戚校说：“下个月有个事要你办，会很辛苦，就当提前奖励你。”
严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这是什么好运气。
“老板您真是我见过最好的老板。”
戚凡：“你见过几个老板？”
“嘿嘿，两个，之前还给一个老板开过车，不过他那公司还没咱们一个部门大。”
戚凡只是笑。
28一早，严磊火车转大巴回了家。
家里亲戚们都在，杏遥在厨房忙活着，严磊放下行李把给爹妈买的东西拿出来，张霞嘴上说着浪费，笑纹里的得意却满得溢出来了。
“我媳妇呢？”严磊问。
舅妈笑话他：“瞧瞧，眼里就只有媳妇。”
一家子哄笑，张霞感叹养儿子没用，严磊早已进了厨房拉上了杏遥的手。
“瘦了。没好好吃饭吗？上回给你寄过来的维生素吃了没有？我们单位的女同事都吃那些，说对女孩子好能保养。”
杏遥笑了笑说：“在吃。”
严磊的眼珠子都快贴在她身上了，杏遥只是转过身继续洗水果。
“小磊，收拾一下走了，上你二叔家吃饭去。”张霞在客厅喊人。
严磊出去，对母亲说：“你们先走，我和杏儿稍后就来。”
“哎呦～小别胜新婚呀！”
“你这死孩子，什么话都敢说！”
“行了行了，让人家小夫妻团圆一下，咱们先走。”
“小磊，快点来啊……”
……
杏遥呆立在洗菜池前，任凭水流冲刷她的手腕。
不一会儿，客厅的人都出了门，大门关上，严磊上前从身后抱住杏遥就要亲热，杏遥却把手中的苹果狠狠摔在了洗碗槽里。
“杏儿，你怎么了？”
杏遥转身面对丈夫，眼底生起一团火。
她生气时语气还是平淡的，不同的是其中藏着一柄泠冽的刀，有那么一分让人忌惮的效果。
“你觉得让全家人以为你要把我扒光是一件好事吗？”
严磊脸都红了，为着她直白的表达。
杏儿以前不这样的，他俩都是彼此的初恋，所有的亲密接触，都是跟对方尝试的，她从前不这样，说这种赤裸的话。
想解释，杏遥推开他走出去。
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淡漠。
“走吧，别让人等。”
“嗯。”
因为惹老婆不开心，严磊一晚上都在讨好，吃饭时百般体贴照顾自不用说，亲戚们打趣他疼媳妇，严磊不确定这话会不会让杏儿不高兴，也没接茬儿。
吃过饭回家，他把买的礼物都摆在床上让杏儿看看喜不喜欢。
杏遥匆匆一瞥，说了句都好就收起来了。
夜晚来临，公婆早早回房间休息。
严磊和杏遥先后洗了澡，两人关灯躺下，严磊试探着摸了摸她，见她没反抗，便忍不住猴急地压了上去。
房内钟表滴答滴答走，严磊在杏遥身上挥汗如雨，他平时老实憨厚，这种时候倒也能说几句调情的话。
只是杏遥从不回应。
一次结束，严磊还想来一次，杏遥拒绝了。
严磊自行去浴室洗，回来时不知碰到了爹还是妈，双方在客厅低声聊了几句。
再回来，他问杏遥要不要去洗洗？
杏遥转过身背对他闭上了眼睛。
她不洗，她没办法从这张床下去，没办法走出这间卧室，没办法让隔壁的公婆听着她洗澡沐浴的水流声，想象她洗去了他们儿子射在她身上的白浊液体。
她做不到。
为什么她的婚姻是这样的？
明明是夫妻两个人的私密生活，她却觉得，被全世界围观着。
“杏儿，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严磊担心地问她。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许久之后，杏遥低声说：“我不想这样过日子。”
严磊这才想起要带妻子去A市的事，他兴奋地把此事告知杏遥，杏遥听完后愣了一下，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类似快乐的笑容。
严磊喜欢她这样，更是忍不住把自己平时见的世面都讲给她听。
杏遥也难得感兴趣，坐起来穿上衣服听他讲那个繁华的城市。
杏遥跟丈夫去A市这件事没遭到太大阻碍。主要是严磊能让老板替他安排家属工作这事太有面子，张霞一时间忙着跟邻居亲友炫耀，儿子要走前夜才想起考虑他俩在外的生活成本。
严磊早有打算：“我先去租好房子杏儿再来，她来了就能上班，我们俩都拿工资，好好干几年存点钱回来做个买卖。”
张霞十分骄傲自己儿子的能力，她说：“也好，你一个人在外面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杏儿过去了也能照顾你。”
严磊冲妻子笑，杏遥也回以微笑。
或许换个环境，她能重新适应婚姻吧？
第三章
抚养自己长大的养母变成婆婆，怎么想都该是和睦的。
问题就出在婚礼上。
杏遥生活的临峰县算落后地区，新人结婚都没有西式婚礼也不ʝʂɠ去酒店，都是在家里做席，邻居街坊的妇人们来帮忙。
那天出了个小插曲，一位男性宾客喝醉了耍酒疯，说杏遥亲口对他说不想嫁给严磊。
这是真事。
那名男子是杏遥的中学同学，一直暗恋杏遥，他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关心杏遥是否愿意的人。
杏遥本是内向的性格，七岁时家里发生火灾，跟她相依为命的妈妈先把感冒沉睡的杏遥抱了出来，再回去抢救装钱的铁盒子时命丧当场。
母亲被抬出来时人都烧焦了，碳焦的双手还紧紧抱着给杏遥交学费的那点钱。
目睹这一幕的杏遥性格难免受影响，自小便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遑论跟不熟悉的人吐露心声。
可那时……她说了。
严磊求婚很突然，决心很坚定。
父母亲戚，街坊四邻24小时跟杏遥灌输这是她最好的选择，杏遥就这么稀里糊涂答应了。
她也后悔过，可已经来不及了，答应了婚事之后严磊就迫不及待睡到了她被窝里。
“你没学历没本事没爹没妈没房没钱，将来能找个什么婆家？你妈心善拿你当亲女儿养，嫁进来那是亲上加亲，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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