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等我。”
她点了点头。
刘青姝走到谢芳沁的身边,问道:“后悔吗?”
谢芳沁看了一眼她,摇了摇头。
“当年,是我送了武月最后一程,恨吗?”
刘青姝不语,心中百味杂陈,也不知该不该恨。
谢芳沁又道:“子羌,还在下面等着我呢,阿姝,若有下辈子,我希望是你干干净净的好姐妹。”
这一天,雪不大,却道尽谢芳沁一生的苦果。
她在想,若她是谢芳沁,未必能做到更好。
谎言的迷雾又淡去了一层,可她看得却不是那么清晰了。
第七十章 罗生门(八)仆射生的算计
乱絮如蝶,暮空半净。
她将谢芳沁安葬在了一处小山丘上,小山丘很是普通,在众山之中极其容易被湮没。
她想着,如果下辈子谢芳沁生活在寻常人家,或许就无须背负那么多的东西了。想到谢芳沁做过的事情,再想她如今的结局,似乎一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可是,芳沁姐姐,将女当是纵横沙场才得快意。”
“愿你来生没病没灾,家庭和睦,生在安居乐业的盛世。”
这一晚上,她思索良久,当一切的事情串联起来,一切又似乎变得那么陌生。
谢芳沁也不知将谢方书托付给了谁,如今她很少看见谢方书的影子了。
刘青姝知道她应该把全部的事情告诉温灼鱼,这样一来他们的胜算才会大一些。
回到了家中,她并未看见温灼鱼的身影,相反是看见了仆射生。
自打知道了武月是封神道的人之后,她对仆射生不自觉地多了一分警惕。
“小郡主好。”仆射生皮笑肉不笑,像极了一只老狐狸,缘何说像?只怕老狐狸也不及他。
“温灼鱼呢?”
“金吾卫中有事,他暂时回不了了。”
她只是随口那么一问,想不到仆射生连金吾卫内部的事情也知道,让她不由自主想到了秦良人。
“仆射先生有何贵干?”刘青姝语气冷泠。
仆射生察觉有异,依旧保持着笑容。
“小侯女,现在对我的态度很是冷淡,看来你是知道点什么了。”
刘青姝直言:“若非先生支走侯爷,只怕我没那么快发现,所以,先生到底是哪一方的人?还是说,先生是双面人呢?两边都要下注。”
仆射生眉头一颤,很快镇定了下来,一身青衫如是孤客,他轻轻挽袖露出了手臂上的斑驳。
“执棋者,不会成为任何一方的棋子。”
刘青姝美眸微聚锋芒,刹那时她眸光如炬,似是要将这黑暗俾去一半。
“但愿我不会成为先生的棋子。”
小锅一声嘶鸣,刘青姝眼神骤然一变,稳稳接住了银枪。
“小侯女,这是何意?”
刘青姝直指仆射生的脖子。
“先生,这次,可得押对了才行。”
押错了,仆射生这一天命她会亲自来拿。
“明日除夕,女帝在宛阳公主的故居,浮生林举一场烟火盛会,届时是小侯女回归侯府最好的时机。”
刘青姝心中兀地冷笑,先前她怎么没有察觉到仆射生称呼上的变化,先是郡主,再是侯女,郡主自然说的是若英郡主。而此番仆射生改口,多半是因为知道换忆没法成功了。
“小侯女是个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做,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仆射生恭敬施礼,到底是做做样子恭敬也恭敬不到骨子里。
刘青姝一瞬不明仆射生这话是何意?
“对了,小侯女,我居处的梅花钱,给结算一下,另外,淮南刘家已经得到了侯爷的告诫,日后不会再给您送钱了,除非您回心转意,和侯爷认个错。”
刘青姝的银枪往上一挑,削掉了仆射生的发冠,发散下来之时,面相ʝʂɠ似魔也似人。
他也不恼,俯下身子捡起自己的发冠,吹了一口气,然后将发冠放置在左手上,狐狸眼中藏着晦暗不定的情绪。
“侯女既是不喜欢我的发冠,下次,我便换一顶戴上,免惹您心烦。”
刘青姝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银枪,她方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仆射生?
刘青姝,你在怕什么?怕仆射生是女帝身边的人吗?
如果错杀了仆射生,女帝保不齐那此事发难,今后状师制度如何恢复?
状师制度不恢复,她拿什么来为民除害?眼睁睁地看着黑暗蔓延却无能为力吗?
不过仆射生看起来并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不会武功还亲自来刘宅,他是真不怕她会杀了他。
自打冬是被温灼鱼吓了之后,不敢再出来,如今也是饿极了才出来,一出来冬是便撞见了什么诡异的东西,忍不住大声尖叫了起来。
刘青姝闻声过去,只见仆射生拿起一只打老鼠竟然生吞了起来。
老鼠足足有她一个手掌大小,身上的杂毛如同绣花针一般,寻常女子见了就跑了。
“见笑了。”仆射生还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他吃的不是什么老鼠,而是罕见的美食。
刘青姝随即反应了过来,不对,仆射生见过冬是,不能让他离开这里!
仆射生像是提前知道了刘青姝的想法,道:“玄武,清理一下。”
他竟然能够命令玄武!
仆射生说罢,迈着脚步往刘宅走了出去。
他堂而皇之地暴露自己是封神道的人,又帮助她发现了武月的阴谋,那么仆射生所图为何?她可不会相信封神道的人会有那么好心。
玄武挥动手中的金剪,舔了一下自己涂满胭脂的红唇,那一双棕眸刹那变得腥红歃血。
“刘青姝,你毁我画骨斋之事还没完!”
也不知从哪里冲进来一批黑衣人,对着刘青姝和冬是攻击了过来。
车轮子滚过青石铺就街道上,一路上的灯笼忽明忽灭。
“夫人,你说温灼鱼那小子不会在未来儿媳妇面前说什么我们的坏话吧?”温影川有些担心以后的孙子孙女不喜欢他们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
“不是我怕啊,主要是这小子有前车之鉴,温大还在的时候,他不是跟温大告状就是和爹告状,咱们两口子被他一个受限制整得里外不是人,不得不防啊!”
贺茹鄢想想也是,温贺走后,老爷子仙逝,温灼鱼这些年估计得憋坏了,但仔细斟酌一下,哪有父母提防着自己的孩子,这传出去还像话吗?
“小灼哪里如你这般小气?私房钱藏在吉祥窝里都想得到,也不怕被人掏了吉祥的窝。”
吉祥是一条黄毛小犬,如今已经十岁了,嗅觉格外灵敏。
“夫人,我把吉祥带来了。”
贺茹鄢再一次想将这个丈夫给丢弃了,吉祥在家好歹能看守自己的狗窝,现在好了,小金库没狗看理,贼不惦记都说不过去。
仆射生的马车同温影川的马车擦肩而过,贺茹鄢闻到了一丝诡异的味道,转眸看向了方才的马车。
“夫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兵刃相击的声音传进了温贺二人的耳中,二人顿时意识到不对劲。
“那声音,好像是从儿媳妇家中传出来的。”
二人相视一眼,策马赶向了刘宅。
小风寒夜,飞絮落在带着血迹的枪尖,冬是艰难地应对杀手的攻击,刘青姝一转身银枪绕过她的腰间直刺玄武罩门,玄武迫而后退。
也不知玄武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服用,服用之后,他的功力大涨,随手抓来两名黑衣人吸走他们的功力,声音也变得更加尖锐了。
“哈哈哈,刘青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刘青姝淌下了一滴冷汗,她的枪法已经再也没有突破的可能了,武学上也需要天赋。
金剪朝着刘青姝的面门扫了过去,刘青姝游刃有余地击打袭击过来的金剪,但玄武的攻击只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只见玄武双掌摊开,白色的丝线从他的手心处显露出来,他四肢僵硬,整个人像是用榫卯结构拼凑出来的人偶,一双并不算混浊的眸子里充斥着浓烈的杀意。
白色的丝线横扫过处,纷纷血腥斥鼻。
刘青姝抡起银枪替冬是挡过一击,她自己的左手却被银丝划出破开皮肉的伤口。甚至银丝划断了她手腕上的腕骨,初觉无感,后觉如寒冰噬骨,片片削她骨血,剧烈的疼痛让她表情变得狰狞。
“啊啊啊!”
疼,还是要叫出声。
“我说过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刘青姝认命地闭上了双眼,想不到她竟然要落得如此下场。
银丝对着她甩了过来,但却没有丝毫疼痛,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拎起来了。
紧接着一道剧烈的声响传进了她的耳中。
刘青姝壮着胆子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只听温父道:“媳妇,我把儿媳妇给救下了。”
刘青姝:“……”
温家人是不是祖传拎人?
贺茹鄢拍了拍手,一脚踩碎了玄武的脑袋,可谓暴力生猛。
她总算是明白为何温灼鱼说她打不过温父温母了,温灼鱼哪里配列为神都二虎啊!这二位才是真正的神都二虎吧!
“算你办事利索。”
剩下的黑衣人被温父一个气功给震退了。
“受伤了,没看见儿媳妇受伤了吗?赶紧接骨上药啊!”
“嘤嘤嘤,你又凶我,好吧,好吧,我这就给她接上。”
刘青姝还没反应过来,温父先是将她的突出的腕骨移位,再把断裂的腕骨给接上移位的腕骨上。
“伤到了筋,这几天不要动它。”温父嘱咐道。
刘青姝讷讷地点了点头,谁能想到温父温母竟然是隐藏的绝世高手!她久久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夫人,坏了,儿媳妇傻了,我可不会治脑子啊!”
贺茹鄢白了一眼温影川,似乎在说:我看你才傻了呢。
“好在我们来得及时,看看都瘦了?阿鱼那小子不会照顾人,这会都不知去了哪里。回头啊,你上我那儿去,我家老头子烧菜还是可以入口。”贺茹鄢握着刘青姝的手,眼底尽是慈爱。
刘青姝心中拂过一阵暖风,暖风吹响了她孤寂的叶片,头回她知椿萱并茂是多么美好的憧憬。
“温灼鱼忙,快到除夕了,更忙了。”
“对了,伯……爹,娘,你们怎么会过来?”
贺茹鄢心有疑惑:“不是你们托人说快到除夕了,请我们二老吃一顿饭吗?”
第七十一章 罗生门(九)李行简
怎么会那么巧?
一时,她竟分辨不出仆射生是正是邪,她想着,这样的人她实在是玩不过,以后最好是避免交手。
“温灼鱼那臭小子呢?”贺茹鄢往里屋探了去。
“娘……”这一声她叫得还是有些拗口。
贺茹鄢看着她,一双结满厚茧的手拍在她的手背上,眼底多了一分慈爱。
“哎,我就喜欢听这孩子的声音,哈哈哈。”
温灼鱼怎么会觉得自己的父母不爱自己呢?这事她得好生问道清楚。
“娘,我想知道儿时的温灼鱼。”
贺茹鄢先是一愣,随后滔滔不绝地说了半个时辰,温影川便在一旁递茶水,小心翼翼地给她捏捏肩捶捶腿。
听罢,刘青姝适才知道了儿时的温灼鱼到底有多淘气,谁家好孩子砸缸倒扣脑袋上,还伐了邻居家的花椒树给流浪狗做磨牙棒?
“自打他大哥云游之后,他呢,没了说话的对象,开始奋笔疾书,我和他爹都以为他受了刺激,不敢随便和他说话,他倒是好,装深沉不说,每日里学着高僧打坐,我们就想着这孩子是不是中了邪?”
在贺茹鄢的嘴里,温灼鱼从小就对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
“我儿时也淘气。”刘青姝随口那么一护,贺茹鄢越看越是满意。
这才没多久,就开始护夫了。
此话一出,她惊觉似乎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
她的厨艺不算精湛,多数只买外头的东西吃,眼下二老皆在她眼前,不下厨似乎说不过去。
“冬是,备些饭菜,我们……”
“备什么饭菜,这儿那么多尸体,明儿个还要报官,听我的,今日先去我那儿住,房间多,管够。”
庭院处确实横七竖八地倒着不少尸体,在这里用食,实在是有损胃口。
“也好。”
冬是随着刘青姝也上了马车,温父驾着马,贺茹鄢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话。
家长里短,问她爱好,分样都要问个仔细来。
从绫罗绸缎到簪花样式,女子之间好似有说不尽的话题。
“你若是想听小灼儿时的事情啊,我再说说。”
刘青姝听得认真,手掌处传来长辈慈爱的温暖,这是她二十一年从未体会到的亲情,像是一张烙饼,烙出了人间烟火气。
思及此,烟火气三个字似乎是让刘青姝想到了什么。
火药、除夕、烟火……
顾少明在大铺里藏匿的火药绝非是一件简单的ʝʂɠ事情,加之仆射生提及浮生林一事。
女帝知宛阳长公主死后,下达对谢芳沁的诛杀令,可是那时宛阳长公主遣走了大量参宴之人,只有封神道的人和她在春风榭,女帝又是如何知道是谢芳沁杀的?此番除夕大宴竟然在浮生林举办,实属让人费解。
要说女帝怜爱宛阳长公主,又岂会不知谢家有漏网之鱼,长公主府中的高手也消失了一半。若为怜爱,浮生林应是女帝心中的禁地,除夕大宴又岂会在浮生林?
宫宴规制严格,宫中向来不乏御厨,较之浮生林的大厨,便有了金铜之分,次食如何能得女帝青睐?
倘若仆射生没有撒谎,那么明夜除夕定是有大事要发生。
“你这孩子,问你苏绣好看还是蜀绣,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爱听?”贺茹鄢见她想得入神,忽觉一丝不对劲。
这丫头看着聪慧,怎么同她说了几句话后,便痴傻了起来?
“娘,方才刺杀我之人便是封神道,我还有事,明日您若是见到温灼鱼,让他到浮生林寻我。”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以自己的力量很难找得出来火药具体的藏匿位置,浮生林说大不大,说小那也是占据了百亩良田。
“娘,神都里可有精通火药的师傅?”
“你这丫头,好生奇怪。”
这丫头怎么会去想火药那么危险的东西,即便是绝世高手来了,也得折在火药之下。
贺茹鄢只当是温灼鱼将刘青姝给带坏了,心里止不住埋汰了一番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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