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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应该是彻夜赶路。
顾眉更加愧疚，心口沉甸甸的。
许廷看她低垂着头，收了收脸上的冷肃，“收到你的消息，特意赶来。你收拾收拾，我带你回去。”
顾眉本就想要回去，这会见许廷连夜赶来接她，自然一口答应，转身去收拾。
其实他们落水到深潭下，再到如今借住的村户家，并无什么可收拾的，一会功夫就好。
许廷来了这里，自要去拜见贺兰宴。
顾眉再进卧房时，许廷正与贺兰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贺兰宴只是目光淡淡地：“孤是自愿救她的，无需感谢。”
许廷笑，“哦。救人是殿下的事，感谢是末将的事。既然殿下如今不能挪动，那末将先将表妹带回去。”
他环顾一周，“这四处也有些不方便。表妹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想必殿下这个救命恩人也不愿意委屈她吧。”
贺兰宴嘴角带着笑，“自然。天下女娘没有比顾女郎更尊贵的了。”
丝毫不觉得许廷是对他的挑衅，反而笑着对收拾好东西进来的顾眉道：
“昨夜委屈女郎与孤同榻而卧，有几样东西落在枕边，孤将之收拾好了。”
他拿起枕边的一个木匣，要递给顾眉。
这几乎是与许廷，甚至是从进来后就默不作声的豫章王世子宣誓主权了。
先是同榻，后又落下东西，没有一处不让人浮想联翩。
在场的哪一个是愚蠢的人？哪里听不出贺兰宴话中的意思。
顾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飞快地钻过去将匣子抢过来抱在怀中。
怎么说呢，这仿佛是她不轨，与他人暗度陈仓的证据般。
觉得贺兰宴真是无耻。
许廷目光疑惑地望了顾眉一眼，正巧对上她的眼神。
顾眉面颊微微发热，略显不自在地：“表兄。我收拾好了。”
贺兰宴尽做些让人误会的事，顾眉此刻情愿他像以前一样对她冷眼相待或是冷言冷语。
而不是现在这般，处处都彰显着他的不轨意图。
搞得好像他们两情相悦了似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她不好意思将匣子放在显眼处，故而想着将东西拿出来放在行囊里，匣子还给贺兰宴。
好像她的东西并未丢失呀。也不知贺兰宴到底捡拾到她的什么。
试探着打开匣子，里头叠放着的东西，让顾眉差点将匣子给扔了。
坏东西。
她面色嫣红地“啪”的一声盖上匣子。这里头的东西不能给其他人看到。
“表妹。你掉了什么东西？”
许廷问。
顾眉脖颈粗红。根本不敢说与许廷听。难道要告诉他，里头装着的是沾有她落红的巾帕吗？
可恶的贺兰宴，到底是怎么藏东西的，都落崖了，竟然还带着那样巾帕。
许廷要接顾眉回去，就算贺兰宴也不能阻止。
故而他大方坦荡的放了许廷他们走，还派了几个侍卫护送他们。
理由是在青龙寺都敢出手劫掳，万一他们还在搜查下落，到时一不小心碰上，他怕许廷初初回京，招架不住。
许廷想了想，倒也没有拒绝贺兰宴的好意。
马车晃晃悠悠地，很快就回到许家老宅。
顾眉刚抱着木匣子下车时，台阶上就冲下来一个人影。
“眉眉。你可算回来了。”
“你没事吧。那些坏人将你抓去，没伤害你吧。”
王氏紧张地抱着顾眉，一连串的话冲口而出。
这些话，看着是关心，实则无不透露出顾眉曾经遭遇坏人的劫掳。
一个女郎，被坏人抓去，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关起门来讲的。
可王氏冲到大门前，不管不顾地喊出来，路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顾眉轻轻地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冲着她弯了弯唇角：“母亲。你是病了吗？”
第137章 败露
她病了？王氏脸上的关心顿时凝固。
她眼睁睁地看着顾眉叫了人来：“母亲病了，你们怎还让她出来吹风？还不将她扶回去？”
“什么？”王氏耳边一阵嗡鸣。她怎么会病了？病得是顾眉才对。
“我说。母亲你病了。明明我去的是翠微观。你却说我去的是青龙寺，还说什么被贼人掳走了。”
“你不是病了，是什么？”
顾眉拨开王氏的手，眼尾微微抬起，眸子冷沉地往着她。
王氏一惊，第一反应就是顾眉说谎，接着好似明白过来，她一贯的性格是贴心的继母形象，绝不是今日这样咋咋呼呼的。
是她自乱了阵脚。
她强压着心头的慌乱，露出一抹强笑，“是。都是母亲糊涂了。眉眉，静一元君身子如何？没事吧。”
顾眉微微侧目，“母亲你的确是病糊涂了。静一元君闭关，关身子什么事？”
她转身，朝一旁的许廷道：“表兄。母亲多年来在庄上，时常断药，不知可否请表兄给母亲请个太医诊治一下。”
许廷如高山般立在那里，微微颔首：“我等会就让人去请宫中擅长治脑的太医过来给舅母医治。”
王氏颤着手，指着顾眉，往后退了几步。
这一刻，她算是想明白了，顾眉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眉眉，我哪里对你不好了？竟如此对我？”
她从前的确是病恹恹的，可有大半都是为了蒙骗顾眉，让她死心塌地地听自己的指挥。
可谓是百试百灵，让她嫁给靖安侯世子，她也嫁了。
顾眉格外淡然，“母亲。你没有哪里不好。女儿是担心你。从前没法照顾好你，如今想给你调理调理。”
“来人。将母亲送回院子，好好地照看，若是有差池……”
她冷肃地望着那些下人。
眼下之一很明了，肯定是不能让王氏再乱走了。
也就是变相的看管。
这是她在回来的路上与表兄商量好的。
既然那伙人最开始的初衷是为了败坏她的名声，那经历落崖失手后，也许会有后手。
王氏必然是要将之控制在手中的，那不若就用病了将之关在府中，静观事态的变化再做决断。
顾眉不怕与王氏撕破脸，当年她在自己与贺兰宴之间两头瞒，制造人为的阴差阳错，再加上伙同外人劫掳自己，就已经不可能和平相处了。
王氏不敢相信，顾眉忽然之间就要软禁自己。
难道是她做的事被发现了？
在青龙寺那日，她明明记得顾眉不曾醒来，应该不会发现自己。
至于其他的事，肯定也没有露出马脚。
那些人将她强行地拖到府内，好像拖一个疯子般，到得院内，将原本的下人都换了个遍。
想要阻止那些人的离开。
“眉眉。到底发生何事，你要将我关起来，咱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不能因为你外祖家起复，就翻脸不认人啊。”
“母亲。你还不明白吗？女儿已经知道一切了。”
顾眉慢慢地一字一句地。
王氏不信。“我知你恨我，屡次让你与靖安侯世子复婚。可那是为了什么？好女不嫁二夫。”
“我也知，这么多年，让你拖着我与你的两个侄儿过生活，你不耐烦了。”
“可我们是一家人啊。”
到了现在，王氏依然在狡辩，妄图扳回一切。
顾眉此刻已经完全不想遮掩了。
“当年我为何会嫁给靖安侯世子？难道不是你操纵的吗？”
“还有当年与太子的婚约之事……”
已经不用再多说，王氏明白，她的行迹败露了。
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
顾眉并没理会她，继续往下说：“我很感激你从小陪我长大，也不曾和其他的继母那样，面甜心苦，是真心实意地把你当做家人。”
“不论什么时候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丢下你。可到底还是我错了。”
王氏坐在地上，没有人过去搀扶，不住摇头，口中呜呜作响，面上血色全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顾眉还是没有理会她：“我想着，也许有一天，等我好起来，带你和两个侄儿去远一些的地方，好好的过日子，把侄儿培养好。”
“却万万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我想而已。”
王氏隔着泪光望向顾眉。
听到顾眉继续往下说道：“你以为我此生都不会见到太子殿下，所以敢做下两头瞒的事。但让你失望了。”
如果没有这次落崖，也许他们还要一些时日才能说开，可终究纸包不住火。
她不明白上苍为何要让她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逃过那次死劫，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也许就是为了弥补一些曾经的遗憾，看清一些事的真相吧。
她依然不聪明，不强大，可她愿意去改变。
王氏几乎是爬着到顾眉的脚边，不住地给她磕头。
“眉眉。我也是没有办法。求求你救救我。你两个侄儿什么都不知道……”
顾眉坐在椅子上，“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是顾家的孩子，我不至于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只是……”
她沉沉地看着王氏，“你进顾家，和我母亲相识，到底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是谁安排你进来的？又是谁让你将我骗去青龙寺的。”
“目的是什么？”
顾眉和王氏终于走到这一步，到了这扇门前，她不管门后是什么妖魔鬼怪，她都不惧怕地推开它。
王氏跪在地上，额头因为磕头破了油皮，渗出细密的血珠。
她知道此时此刻根本没什么好隐瞒的。
对顾眉说道：“你是怎么知道是我将你骗去青龙寺的？”
那天她明明没有在顾眉跟前露面。
顾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是。那日我特意去青龙寺，就是想让你去找我。本来他们要将你剥了衣裳丢到城门口的，是我阻止的。”
她目光灼然地：“你该感谢我的。要不是我，哪里轮到你来质问我。”
顾眉：“我知道你阻止了。若不是你当时的阻止，你现在也不会还好好的在这里。”
王氏紧紧提着的那口气一泄，瘫软在地，原来她都知道，她早就知道了。
“好。我告诉你。”
第138章 渐渐显露
王氏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吐出几个字：“是紫樱真人。让我将你骗到青龙寺去的。”
说出口后，好半晌都没有回应。
她眼底泪痕半干，抬头去看顾眉。
就见顾眉垂眉敛目，神如寒霜，好似佛寺中的那座高高在上的菩萨。
顾眉想起那日在山崖边，陆樱一直都在暗示贺兰宴，她不会有危险的，让贺兰宴先救她。
那时她不明白陆樱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会，她确是有些理解了。
她想让贺兰宴救她，是为了在自己面前彰显重要性。
她，陆樱，比她顾眉在贺兰宴的心中更有份量。
可她不知道，在贺兰宴心中，陆樱的比重不是那么重的。
这句话，并非是替贺兰宴辩白。
“然后呢？”顾眉沉声诘问。
王氏浑身轻颤，然后……
她起初没想到会那么狠。
可紫樱真人派人来找她，让她一定要将顾眉骗到青龙寺去，联合她的人将顾眉劫去。
她还记得紫樱真人让人同她说的，许家回京，顾眉往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可她的生活却不一定。
若让顾眉做了太子妃，将来指不定就知道当年的事，那时别说过好日子了，命都会没有。
王氏害怕，当初会在顾眉和太子之间两头瞒拆散他们，一个是怕顾眉真的跟当时的太子走，丢下她和两个孙儿，故而在陆樱上门，说可以让她过好日子时，就连忙照做了。
谁能想到多年后，已经算是半出家的贺兰宴还能翻身，一跃做了太子，出现在顾眉面前。
偏偏这个时候，顾眉闹出要与谢文和离的事。
王氏实在是怕极了，这才三番几次地找顾眉劝她莫要和离。
顾眉明白了，也许最开始王氏没有害她的心思，可被彼时的陆樱诱惑，所以动心。
至于陆樱。她想要也许从来都没变过，那就是贺兰宴。
“除去陆樱。起初派你来的人是谁？”
王氏摇头：“没有人。我也没想过会进顾家的门。眉眉，是我鬼迷心窍，做出伤害你的事。”
“我也是被逼无奈。那个时候，你若是和太子走了，我怎么办？你侄儿怎么办？”
“最起码这么多年谢家给了我们安稳的生活。世子对你也是情深义重。男人总有糊涂的时候，眼下世子也回心转意。”
“常人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往后世子肯定会好好待你的。”
说着，王氏淌下泪，一脸为顾眉好的模样。
到了这一刻，王氏还如此笃定。
顾眉看了王氏一眼，听她这么说，竟有些想笑。
“陆樱固然用利益诱惑过你，可你难道不是顺水推舟吗？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的心中隐隐有种直觉，王氏不完全是因为陆樱的原因当年才那样做的。
王氏怔怔然望着顾眉，她不敢说，若是说了……
浑身一个机灵，王氏轻轻抽了口气：“不是的。没有别人。只有紫樱真人。”
“紫樱真人爱慕太子。当年跳楼也是算定太子不会不管她，这才敢跳的。”
“她就是想要用坚贞不屈来展现和你的不同。”
那时顾眉已经嫁入靖安侯府。
陆樱在父亲陆御史撞死在金殿上的余韵，为自己设了个良好的形象。
果然就得了贺兰宴的目光。
将她安顿在翠微观庇佑。
顾眉看到王氏的怔然和迟疑。她坐在椅子上，目光紧紧地盯着王氏。
“你到底是顾家的人，你照顾侄儿们多年，你也倾心待过我。你原本可活。就看你说不说实话。”
王氏眼望着顾眉仿佛菩萨般的眉眼，再想到那个素有佛子之称的太子殿下。
也许这就是宿命。
哪怕将他们拆散了，蹉跎了多年，经年之后，依然能够回到一处。
王氏死死地咬着下唇：“你手里有他们要的东西。所以才找上我。”
也就是说当年进顾家是没问题的，不过是在后来被人牵制住。
“什么东西？”顾眉问。
王氏摇头：“具体内容我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份先帝的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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