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风斜眼看着,“你们俩当我不存在是不是,我耳朵听得见。”
两个小女生格格笑了起来。
挨得最近的平头男生接着说:“别说我们不够朋友,何老师喜欢贺仪姐姐可比你早多了。”
“他们俩还是cp粉呢。”女生插嘴道。
平头男生说:“叫‘爱在何方’。两个人都是聪明漂亮的高材生,嗑他们的人不少。”观察完向南风表情,男生说,“我可以去帮你做卧底。”
向南风倏地扭过头来,“你立马就去。”又补充道,“多去几个。”
上课铃响过一阵,贺仪才回来。
走进办公室,就看见向南风坐在她椅子上玩手机,连她走近了也没有反应。
她把礼物拆开,哄他说:“这是学校老师送的花生酥,我们一起尝尝看。”
她将盒子递到他跟前,向南风却看也不看,突然怨气十足地说:“我不喜欢吃这种东西,我怕吃坏肚子。”
贺仪点了点头,“原来你对花生也过敏,真是可怜。”又说,“不过过敏的话,那还是不吃的好。正好我最喜欢吃花生酥,这一盒我一个人也能吃完。”
向南风突然清醒,将盒子一把抢过去,耍起赖皮,“谁说我对花生过敏,我不知道有多爱吃。”
他一次性塞了三块到嘴里,鼓着腮帮子说:“你最近长胖了,要少吃甜食,这个我先帮你吃。我知道一家店,比这个味道好吃多了,之后我买给你。”
贺仪听得直想笑,又要强迫自己憋住不拆 穿他,捂着肚子的模样像极了胃痛。向南风看着她的样子,却骄傲说:“我有先见之明吧。”
贺仪理顺气息,才求道:“我就吃一块,好不好?你让我尝一下味道。”向南风不让。贺仪说:“不然,过后何老师要是问起来,花生酥好不好吃,我要怎么回答别人?”
向南风不为所动,说:“你就回他挺好吃的。”
贺仪摇头说不行,“我明明就没有尝过,撒谎我会心虚。你就让我吃一块,就只吃一块。”
她软声软语地求他。
向南风抵不过她的碎碎念,又不愿意让对方得逞,退了半步说:“只吃半块。”
她无奈地摇头笑起来,等到把半块花生酥嚼烂吞进肚子,才说:“向南风,我发现,你有时候比我弟弟都还要幼稚。”
他却反以为荣,“像我这样吗?那可以放心了,你弟弟一定前途无量。”
贺仪不想和他耍嘴皮子,收拾完东西后问他:“我可以下班了,你有安排吗?”
向南风恢复正经,他将盒子扔进垃圾篓,问她:“晚上要不要跟我回家吃饭?”
他语气倒是漫不经心,却等到把话说完了,才敢抬眼看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心生胆怯。她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他忽然心下清明,“你已经知道了?”
贺仪说:“二姐前些天找过我。”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向南风有些紧张。
贺仪回:“她说你们家的人希望你可以早点结婚,给你奶奶冲喜。”她拣了最重要的话说,其他的暂时还不想告诉他。
向南风看她表情有古怪,认定方菲仪是搬弄是非成瘾的人,一定还有别的无聊话。
但其他的可以慢慢再追究,此时只想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他们相处已过半个月时间,以前交往过的女孩子,他只用半天就能完全把握,贺仪却不一样。他发现自己竟然会害怕被她拒绝。
贺仪心里确实很是纠结。
二姐说过一些扰乱心神的话,说向南风和她约会,只是想利用她跟家里作对。
她支吾半天后才说:“我有点害怕。”向南风苦闷道:“怕什么?”她说:“我怕家里的人会反对。”
向南风瞬间转忧为喜,她担心的只是这个,心里畅快地道:“那就是说跟我结婚没有问题咯?”
贺仪一怔,喃喃说:“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就约定好的吗?我答应过配合你。”
他们本来就是相亲的结果。
而且要发展关系之前,比起考虑想不想和对方恋爱,她通常会先考虑想不想和对方结婚。
虽然现在这种情况,时间上是赶了点,可她首先就考虑过结婚的事情。可向南风哪里知道真有人这么老实,每一句话都能当真。
贺仪说:“不过我有个问题。”他笑着说:“你问。”她说:“为什么要冲喜?”
向南风一笑,解释道:“奶奶病了很长时间都不见好转,沉疴用猛药,他们就想到了冲喜。”
贺仪不可思议,慢悠悠地说:“真的会有作用吗?”
上次听见这个词,大概还是在上个世纪的电视剧里。并且生病的人是奶奶,在向南风身上用药能起什么作用呢?
向南风明白她在想什么,坐上桌子,牵起她双手,一边摇一边说:“我已经习惯了。我爸就经常挂在嘴边,说他商场得意,不是手腕比别人厉害,而是他比谁都迷信。”
说起父亲,他冷哼一声,随即自嘲笑道,“我们家的人不仅迷信,还迷之自信,求神拜佛,总以为自己有本事和上天做交易。”
贺仪盯着他低垂的长睫毛,想他在家里承受了不小委屈,语调轻缓地说:“不过他们也没有办法。如果一个人既不懂哲学,又不相信科学,那就只剩下迷信了。不然,他的心灵找不到出路。”
想不到她这么快就能理解,向南风抬起头来,开心地问,“以后要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你怕不怕?”
他莫名就变得很高兴,即使没有笑的表情,眼角眉梢却全是笑意。贺仪也不自主跟着笑起来,“那也没有办法,只有能理解的人去理解不能理解的人,这个世界才能交流。”
向南风终于肆意笑出来,把着贺仪双肩,将她身子转了半个圈,“我马上带你回家去。”贺仪偏头朝他看去,他说:“让他们没有心理准备,这样我们就能占上风。”
从学校驱车前往他家,大概花了一个小时。
他家在南,她家在北,贺仪才知道,每次接送自己,向南风其实要花费不少时间。她心思简单,不懂套路,容易被这种小事感动,觉得有真实感。
向南风不让她买礼物,贺仪摸不准喜好便依了他,只是这样一来,她心里的忐忑不安就愈演愈烈。
他将手伸过来,和她十指扣紧,好笑地说:“你是不是忘了事情的顺序?是他们选你在先,我们见面在后。别紧张,有我在,他们不敢吃了你。”贺仪说:“他们选中的不是……”他抢先道:“不是你妹妹。我跟你保证。”
她尚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过进到屋里,也没有心思紧张了。
全屋子的人都守在奶奶房门口,好像是病情又反复了。
贺仪只觉得手上空落落的,一个恍惚,才发现向南风倏地放开她的手早就冲了过去。
想了想,她也朝房门走。
房外站着一男一女,姿态倒是惬意。女孩明眸皓齿,口里正嚼着口香糖,抬头便问:“你就是要跟我三哥结婚的人?”
她态度十分不客气,旁边清瘦的男生,抬头先是瞧了贺仪一眼,而后才耐心教导道:“南溪,别不懂礼貌。”
“那二哥你说我应该怎么叫,你叫一个给我示范一下。”
贺仪心中已经有数,这两人该是向南风的二哥向南松和妹妹向南溪。
她主动介绍自己,哪知向南溪却扭头问:“未来三嫂,你叫什么名字,你喜欢我怎么叫你?”态度蛮横,但应该不是有意针对自己,多半只是从小骄纵惯了。
贺仪轻轻微笑着,“我的名字叫方贺仪,你喜欢怎么叫都可以。”
向南溪很快便笑吟吟说:“那我就叫你仪姐姐吧,还挺好听的。”贺仪并不在乎这些,说道:“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我方便进去看望吗?”
兄妹俩对望一眼,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贺仪知趣说:“没有关系,不方便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向南溪以为她要离开,忙说道:“你别走,待会儿应该就会有人来叫你进去。”
数分钟后,话还真应验了。
向妈妈将她请进房间。贺仪未做多想,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里,是刺鼻的药水味。一名医生、两名护士站在床尾,只有向南风一个人跪在床头,握着奶奶的手,神色凄迷。
向妈妈朝床上说道:“妈,你孙媳妇来看你了,你睁开眼来看看?”说完朝贺仪招招手。
这个称呼太突然。她心里腾起一股慌乱。可向妈妈眼神凌乱地盼着,贺仪不忍拒绝。走到向南风侧边,她弯下腰叫了声:“奶奶。”手慢慢地被人牵住,她慌忙低头一看,干枯的手背上满是针孔印子,原来奶奶还能听见。
从小就和外婆亲,前年外婆因病去世后,她就没有祖辈可以亲热。忽然眼睛一热,就将右手附上奶奶手背,怜惜着说:“奶奶我是贺仪,你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我长什么样子啊?”
床上的人微微点着头,眼珠子转来转去,很努力,却还是没有成功。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女孩,大声叫道:“救护车到了。”
出到卧室门外,向南泉正向弟弟妹妹质问:“怎么不知道早一点通知我?”
向南溪侧头,散漫抢白:“你是医生吗,早一点通知你了能做什么?”向南泉气道:“没大没小。”向南溪正想回嘴,却看见三哥从房间里走出来,她不怕大哥,却忌惮三哥脾气,立马噤了声。
向南泉说:“换我们进去。”他想朝门里走,向南风不知为何站着一动不动。向南泉抬头与他对视,毫不掩饰怒火,“你什么意思?”
余人都不吭声,连向妈妈也不置一词,空气中的弦绷得紧紧的。
贺仪摸不清状况,但也清楚现在不是僵持的时候,奶奶还等着治疗。主动做起和事佬,朝方菲仪叫了一声:“二姐。”
方菲仪领了她的好意,应答一声,问道:“里面怎么样?”
向南风这时候才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众人,“现在送医院,救护车我来跟,你们要想去就自己开车跟过来。”回头对贺仪说,“对不起,你先自己回家,我过后再找你。”
贺仪道:“不用管我。”
方菲仪却突然扮起好姐姐,说:“我开车送你。”
第三章 青萍之末(2)
二姐有话要说,贺仪知道逃得了和尚也逃不过庙,便欣然跟着她上了车。
一路上,方菲仪却什 么刺耳发言都没能说出口,因为车里多出来一个人。向南溪不知为何心血来潮要一起跟来,她给的解释是:不想坐大哥的车。
也好,没有菲仪的话添堵,贺仪也有了空闲清理头绪,只是心里乱糟糟的,没注意到车已经开到了小区门口。
她还诧异,为何二姐也解开了安全带,一下车,才看见妈妈站在大门前,该是正巧要回家。
菲仪特意下车,是想让谢小琴知晓两人见过面,进而联想追问。省得还要思考怎么跟爸爸告状:方贺仪不顾心仪面子硬要和向南风来往。
菲仪没有打招呼,站在车前跟贺仪挥了挥手,遂开车离开。
贺仪只会隐瞒,不会撒谎,事情也终归要见光,老老实实都承认了。
谢小琴却不见气,平心静气地问:“你跟他在一起,开心吗?”
贺仪头毫不犹豫就点了下去。
她说:“妈妈,我跟南风相处的时候,莫名就会很自在。以前和别人约会,总有压迫感罩在头顶,和南风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也有紧张,但不会感觉不舒服。”
谢小琴看女儿神情舒展,谈起向南风来,眉梢都是笑意,摸了摸她的头,什么也不管地说:“只要你真的开心,妈妈就会支持你。”
“真的吗?”贺仪又激动又感激,差点儿从沙发上蹦起来。却立马又想到残留问题,“可是妈妈,爸爸那边我该怎么交代呢?”
“那我可管不着。”谢小琴语调洒脱,“事情是他们一手策划的,出了变数就得自己承担,怪不了别人。”
“可是,”贺仪觉得不妥,挽着妈妈的手臂问,“至少,我是不是该主动去坦白,不该继续隐瞒下去?”
谢小琴白眼一翻,笑道:“我的傻女儿,你以为他们会像我一样,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啊?肯定早知道了。况且还有方菲仪在,她可不是个省心的孩子。”
贺仪一想,妈妈确实说得在理,心里一下子释然许多,回头来歉声说:“妈妈对不起,我不应该瞒了你这么久。”
她向来乖巧,学会任性一点也不是坏事。谢小琴将女儿圈在怀里,语调宠溺地说:“傻瓜,妈妈从来就没要求过你要做听话的乖女儿,妈妈只希望你做自己,开开心心。”
贺仪抱着妈妈的腰,将头埋在温暖的怀里,这里是全世界最容易让她感觉到安全的地方。
三天过去了,向南风并没有找她。
贺仪也怕会打扰到,想到照顾病人没日没夜,他肯定没休息好,所以连信息也没有发过。
下班的时候,却在校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来人对着她摇头晃脑,笑嘻嘻地打招呼:“hi,仪姐姐,看见我有没有把你吓一跳?”
透过向南溪,贺仪才知道向奶奶的病情有了好转。
南溪一边开车一边说:“奶奶这回算是死里逃生了。冲喜这愚昧行为我以前是不信的,可是奶奶见过你之后真的就醒了,现在精神好到都能下地走路,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打死也不信会这么邪门。”她语速飞快,和开车一样猛。
贺仪说:“是你们家人照顾和医生的功劳,我并没有起作用……你可不可以稍微慢一点开。”
南溪扑哧笑出声来,“好好好,把未来三嫂吓坏了,我这条小命可赔不起。”
惹得贺仪面红,她吐了吐舌头,调皮说:“我最喜欢三哥,但是他的脾气也是最怪,可不敢惹他。只是今天要是让你出了事,还没等三哥找我算账,奶奶就能先给我一棍子,到时候我就是腹背受敌。”
她性情直爽,又是个话痨,贺仪以为她只是随口玩笑,哪知下车后真的看见了奶奶。
老人家穿着一条翠绿色的碎花麻布长裙,手臂上挽了一条奶白色的真丝披肩,黄白相间的头发规整地绾在脑后,笑盈盈地站在门口迎接她。陪在一侧的还有向妈妈。
贺仪恭敬上前打过招呼,老太太却二话没说,挽着她的细长胳膊给她拉进店里。
还来不及质疑,贺仪就被店员小姐们围了起来。
她被赶鸭子上架推到镜子前,听向奶奶中气十足地在后面吩咐:“把我刚才选中的都给她试一试,我们好好挑一挑。”
没错,她现在身在婚纱店里,正被店员“上下其手”测来测去,心里全无章法。
贺仪不想扫老人家的兴,更知道人大病初愈受不了刺激,只有乖乖一件一件地试。
无奈每穿好一件,她们就齐赞好看,纷纷又叫她再试一条,贺仪脾气再好,也觉得累了。
“奶奶,我可不可以跟你申请歇一会儿,我看这些店员们也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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