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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养崽日常——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4:42  作者: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他朝杜长兰磕了一个头,一句“大人”唤得情真意切。
  “小的们也曾对此提出过疑惑,但是知州大人是小的们的天,他有不悦,小的们有再多疑惑也只能咽回肚里。小的们当真冤枉,恳请大人明鉴。”
  他竟然是一推二五六,将所有事推至上一任知州身上,左右人死无对证,由得周厨子混说。
  其他几人连连附和:“恳请大人明鉴。”
  辛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望向杜长兰,唤道:“大人,您看……”
  杜长兰轻笑一声:“如此说来,倒是本官错怪你们了,辛菱你去账房支二两碎银,每人赏四钱做安抚用。”
  魏厨子等人心下一松,又有被杜长兰唬住的羞恼,一时对杜长兰怨怼更甚,呸的样子货。
  他们回到厨下,见没了人,忍不住阴阳怪气,左右是讥讽文弱书生那些话。三名厨娘不敢接茬。
  魏厨子嗤笑:“妇人之胆,与鼠无异。”
  三名厨娘面色愤愤,张口欲言,少顷又止了嘴。
  魏厨子磨着菜刀,刀锋寒光闪闪,“把刀磨快些,晚上咱们为杜大人炮制一桌覃州美味。”
  众人不言,唯有磨刀声沙沙,一时掩盖了风挪树影。
  天上的日头耀耀,炙烤大地,在地面投下简短的影子。
  杜长兰阅完账本,面色凝肃,又是一地烂账。对比之下,知州府厨下那点烂账简直不值一提。
  他呷了一口茶提提神,继续查阅,纸张愈泛黄,年代愈远,做假账的手段就愈低劣,杜长兰心中不住吐槽:这点三脚猫就出来接活了,钱真好挣。
  时代变了,什么人都能当账房了。
  杜长兰吐槽的起劲,忽然一丝若有若无的肉香传来,他抬眸看去,正好对上刚进门的莫十七。
  莫十七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大人,你鼻子真灵。”
  杜长兰一时不知道莫十七在夸他还是损他。
  他合上账本,刚要揉揉泛酸的肩颈,忽的想起自己碰了一下午陈旧账本,于是手停在半空。
  辛菱默默持热帕给杜长兰擦拭,末了,朝杜长兰谄媚一笑,就差没明说:大人,小的贴心吧。
  杜长兰梗了一下,不是很想夸,但辛菱眼中期待太盛,杜长兰还是道:“挺有眼力见儿,不错。”
  辛菱顿时躬身一礼,“都是大人御下有方。”
  杜长兰:……够了。
  辛菱退出屋门,杜长兰朝莫十七行去,“买的什么?”
  莫十七龇牙乐:“刚出锅的酱肉,热乎的咧。”
  她打开油纸包,用手指捻了两块肉往嘴里扔,撑的双颊鼓鼓,满足不已,含糊道:“好吃好吃。”
  杜长兰笑睨她一眼,莫十七却以为杜长兰不信她,于是捻了一块肉喂向杜长兰嘴边。
  杜长兰:……不是很想吃。
  他垂眸盯着莫十七的手,“你今天在外面唔唔……”
  莫十七胆大包天,胆大妄为,竟敢强行对他喂食!
  莫十七一击得逞,歪着脑袋嘎嘎乐:“是不是很好吃。是吧,就是很好吃。”
  杜长兰故意板下脸,吓唬她,“十七,你愈发没规矩了。”
  莫十七眨了眨眼,而后挺胸昂首,虎声虎气道:“大人,你愈发没规…哈哈哈哈…”话没说完,她又乐得前俯后仰。
  “大人,你真幽默。”莫十七总结道。然后就着那只手又捻了两块酱肉往自己嘴里塞。
  杜长兰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这个上峰真是没有威严。
  两人朝饭厅去,杜长兰询问她今日去何处,做了什么,莫十七随口道:“到处逛逛。”
  她有些心虚的拢了拢袖子,沉甸甸拉扯的袖子都快变形了。她买了一大堆吃的,才花四五钱银子,忒划算了。
  肚子也撑得溜圆,莫十七思索待会儿用什么借口少吃点饭菜,然而进屋落座后,她吃了一口就忙不迭出门吐了。
  旁的地儿是醋溜白菜,但覃州却是白菜坠醋汁儿。
  好歹毒的菜肴。
  莫十七回来时,见杜长兰挨个试菜,惊的目瞪口呆:“大人,您……”
  大人的口味怎么如此重啊!!
  杜长兰顿了顿,若无其事道:“总要尝一尝,免得冤了人。”
  “啊?”莫十七茫然。
  那厢辛菱和辛起将府内的文职人员兼捕头悉数叫来。
  内院灯火通明,众人心头惴惴,知事官上前询问:“不知大人此时唤下官等人是为何事?”
  知事官乃知州佐官,类主簿于县令。但知事官权力远胜主簿。
  杜长兰不语,一片寂静声中,陡然炸响夸张的喊冤声。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魏厨子和周厨子嚎如濒死的年猪,“大人,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
  杜长兰看向莫十七,下一刻号丧的二人被莫十七堵住嘴,押跪于刀背下。
  辛菱父子呈菜肴而出,立于魏厨子面前。
  杜长兰问:“这是你们所烹晚饭,你们可认?”
  魏厨子早有应对之语,并不惧怕此,于是爽快认了。
  杜长兰微微一笑:“很好,那就请其他人一一品尝。”
  魏厨子面色一变,但随后想起什么,又有了底气。
  知事官看着深褐色的菜蔬,深褐色的肉块,白花花的肥肉淋了浓醋,随着辛菱走动间,颤巍巍晃动……
  知事官眉头紧蹙。
  辛菱恭敬道:“大人,请尝。”
  知事官见杜长兰神色淡淡,心知这茬是躲不去,他持筷夹了菜蔬,入口的一瞬间脸色陡变。
  最后他强逼着自己咽下肚,而后忙讨要茶水。
  杜长兰抬眸笑道:“不过一口而已,知事官未免矫情了。本官都挨个尝了尝,你们也挨个尝尝罢。”
  众人心头一颤,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州判铁青着脸。
  知州辖下,佐官从上至下当属同知,通判,州判,知事官等等。眼下同知和通判公事缠身,躲了去,也或许是故意避着杜长兰,冷待他,
  州判便是院里除杜长兰这位知州,地位最高的人。众人都期待的望着州判,期望对方反驳上峰不合理的命令。
  杜长兰朝州判挑了挑眉,“怎么,不愿意?”
  州判低下头去。
  一众属官:.............
  这踏马与私刑有什么区别?啊!
  知事官强逼着自己又吃了两夹菜,含住肉块时,口中再也忍耐不住,俯在角落痰盂干呕。
  其他人也同他差不离,杜长兰这才命人上茶水。
  他拢着袖子,笑吟吟起身,先问诸位可还安好,又疑惑本地特色佳肴,诸位为何十分不惯。
  知事官忍着气,道:“杜大人,纵使覃州好醋,也非.........这般渴饮醋汁儿。大人戏耍我等,不知我等做错何事。”
  魏厨子闻言面色一白,随后青青白白交错,额头浸出细细密密的汗,杜长兰朝魏厨子抬了抬下巴:“知事官问你话呢?”
  此言一出,满院寂静。
  天边的落日终于没入地平线,最后一抹余辉也消散殆尽,天地陡然一暗,为杜长兰的笑脸蒙上一层阴翳。
第160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二
  “大人, 小的…小的……”魏厨子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能怎么答,他要怎么答。
  杜长兰敛了笑,神色冷肃:“他答不出, 本官来答。”
  “他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此乃覃州风俗。”
  “他说覃州少盐,因而以醋代盐。”
  “他说是上任知州的命令。”
  一连三答犹如衙役手中高举的水火棍, 重重杖击在魏厨子等人身上, 叫他们跌伏在地,面无血色, 汗如雨下。
  杜长兰视若无睹,行至知事官跟前, “本官是外乡人, 不懂本地风俗,怎的小小一顿晚食, 知事官却与厨子所言截然相反。”他负手于后, 幽幽一叹,“小事如此, 大事奈何,长此以往,本官竟不知还能信何人。”
  盛夏晚夜, 余热仍在,在场诸人却觉脚底生寒,一路顺着尾椎骨刺入颅脑。
  “杜大人……”知事官唤了一声,又哑了声。喉咙犹如堵了团棉花,发不出音。
  杜长兰也不急。
  他初来那日, 覃州一众属官恭顺平和,他的上峰又非一般好说话。杜长兰心里就起了疑云。
  世间恐怕只有至真至善者, 才能对空降官心无芥蒂的接纳。
  覃州有至真至善者,杜长兰信。
  覃州属官皆是至真至善者,杜长兰不信。
  知州府其他人摸不准杜长兰的底,这才令魏厨子等人冲锋陷阵。毕竟入口饭食可大可小。
  如晌午那会儿,魏周俩厨子将一切推脱为地方风俗也无不可。若当时杜长兰不信魏厨子等人的狡辩,将魏厨子等人惩治了。
  那么他在一众属官眼里就是有点聪明,但沉不住气,属于可糊弄的形象了。
  此消彼长,杜长兰对外势弱,以同知为首者则势起。
  地方属官上下一气架空上峰的事虽少,却不是不可能。
  但杜长兰隐而不发,反而令辛菱以钱财安抚魏厨子,助长魏厨子等人气焰。
  欲令其亡,先使其狂。
  无言的静默是一把无形刀,架在众人肩头,州判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向魏厨子的目光残酷无情。
  “刁奴放肆……”
  “欺上瞒下,哄骗官员,实在可恶,魏厨子你可知罪!”一声暴喝如惊雷在院里炸响,劈开众人心头聚起的阴霾,他们齐齐朝身后看去。
  “郑同知。”
  “郑大人……”
  “还有黄通判。”
  郑黄二人行至杜长兰跟前,拱手行礼,“下官见过杜大人。”
  杜长兰挥挥手,“私下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杜长兰话语客套,却丝毫不提话茬。郑同知转向地上的魏厨子,“方才本官忙完公务,正欲向杜大人汇报公事,没想到竟然听见如此荒唐事。你们几人胆大妄为,可恨可气。”
  魏厨子还愣在原地,周厨子却是一骨碌爬向郑同知,“大人,郑大人,小的知错了,一切都是魏厨子指使,小的迫于他的淫威,这才屈服啊。”
  “郑大人,求您明察,郑大人……”
  魏厨子如梦惊醒,勃然大怒,几个快步上前将周厨子踹翻在地,“小人安敢构陷我。”
  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魏厨子身形魁梧,又怒火中烧,逮着周厨子往死里打,院里闹成一团,衙役匆匆来拦反被魏厨子甩了几个大逼窦,脑袋嗡嗡作响,还殃及一位书吏。
  郑同知看着眼前闹剧,太阳穴青筋直跳,偏偏此刻莫十七倚着梁柱,不知从哪儿寻摸出瓜子,一边嗑一边道:“真笨,都知道矮身躲了,却不知道扫堂腿放倒敌人。”
  郑同知:………
  郑同知强压怒火,望向杜长兰,却被对方欣然看戏的神情打了个懵。而那厢衙役终于压住魏厨子和周厨子二人。
  黄通判忙道:“杜大人,魏厨子等人目无法纪挑衅官员,胆大包天。下官以为,将其杖三十,驱逐出府,以正视听。”
  杜长兰神色淡淡,“不急。”
  他不疾不徐来回踱步,闲庭信步般,“魏厨子歹毒,周厨子狡猾,他们既敢瞒骗本官,便能瞒骗上任知州。”
  郑同知张口欲言,却先被杜长兰抢了时机,道:“这些年,这二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不知拢了多少公家财物去,本官既然撞破,必得彻查。”
  “杜大人。”郑同知这次忙不迭唤道,音如疾雨切切:“杜大人,老话言本朝剑不斩前朝官。况且上一任知州已经病故,大人又何必扰……”
  “郑大人言之有理。”杜长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一个眼神,莫十七迎上前来,杜长兰抽刀而出,雪亮亮的刀片闪过众人的眼,锋芒毕露。
  杜长兰持刀直指魏厨子:“多亏郑大人提醒本官,你二人心藏虺蜴,本官初初上任,你们便随意糊弄。以小推大,上一任知州病逝任上,未必不是你二人投毒加害。”
  杜长兰色厉如风:“来人,将厨下一干人全部关押,随后捉拿其家人,一旦查明几人投毒,全部秋后斩诀。”
  众人不敢置信的望向杜长兰,不明白一顿晚饭怎么就扯的要砍头了。
  三名厨娘最先反应过来,涕泗横流:“大人,民妇冤枉,民妇当真冤枉。上一任知州大人的死与我们无关啊。”
  魏厨子浑身一激灵,他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他做今日种种,不过是为谋财,而不是一家人脑袋搬家。
  他的小儿子前几日才刚过了生辰,大儿子才刚说了人家,一家人过得好好的,怎么能说死就死。
  内院哭声遍地,熊熊火光映出众人惨状,一干书吏早已经慌了心神,或明目张胆,或隐隐约约偷瞧郑同知几人。
  郑同知稳了稳心神,道:“大人,没有证据的事,不可定罪啊…”
  魏厨子等人脸色怀了希冀,是啊是啊,没有证据的事不能定罪。
  “怎么没有证据了。”杜长兰一脸正义凛然,高声道:“轮番手段审讯,便是铁口也能给他们撬开。”
  魏厨子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只觉得覃州如这夜色,毫无光明可言。
  杜知州竟是要屈打成招。
  杜长兰双拳紧握,眼盛精光:“本官要彻查前任知州病故一案,告知百姓本官乃是青天再世。要用贼人的血,洗刷知州府上空散不去的阴霾。”
  周厨子再也撑不住,晕死过去。
  一众属官也摇摇欲坠,心中骇然,暗道杜知州哪里是清洗知州府上空的阴霾,他才是覃州未来三年最大的阴霾。有此上峰,他们真的能活过这三年?
  “大人饶命,大人,小人冤枉啊……”厨娘们的叫喊愈发凄惨,魏厨子看着逃避他求救视线的郑同知和黄通判,眼中闪过一道利芒。
  “大人,杜大人,小的招。”魏厨子起身直指郑同知:“杜大人,一切都是郑同知指使,是郑大人说要给杜大人一个下马威,这才令小的在饭菜做手脚。否则小的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杜大人不敬。”
  郑同知心神一乱:“魏三斗你放肆!构陷朝廷命官,你活腻歪了!”
  魏厨子立刻从怀里取出一张五十两银票,辛菱立刻接过呈给杜长兰。
  杜长兰手腕一翻,用力一掷,众人只闻咻的一声,长刀稳稳扎去梁柱。
  众人:!!!
  莫十七双目一突,她的刀!!
  见杜长兰接过银票,魏厨子忙道:“杜大人请看,这是知事官转交给小的的报酬,是小的糊涂,是小的胆小如鼠,被郑同知和知事官威逼恐吓加利诱一番就从了。杜大人,小的知错,求您饶小的一命,上任知州之死真的与小的无关,求杜大人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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