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母亲的唠叨,成王也笑了:“娘,我下回多让着她,听您的。”
今日的贵妃笑得温柔,成王却有些心惊肉跳,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目的被发现了:“娘,您往日都不这样看着我的。”
谁知贵妃却只是轻轻扶了鬓角,说:“不是带了如意卷?快拿给我尝尝!”
小中人把食盒里的糕点端到贵妃跟前,只见她轻轻用手摸了一块,还没送到嘴里,先被成王按住了手:“娘!您再跟儿子说两句话。”
贵妃挣开成王的手,状若无知地问他:“怎么?是糕的味道不好?还是舍不得娘吃?”
成王只是紧绷着后背,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娘想哪去了!聚豊斋的面点师傅做的,天底下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滋味儿了……”
贵妃听了,笑得更舒心,一口一口吃完了那块如意卷。
没过多久,就面带微笑的过身了。
孟昕也顾不得背后的伤,由着小中人扶起来,给身子僵硬的贵妃磕了头。心里头风起云涌,口苦鼻酸,却怎么都流不出泪来。
母子俩就这么一处待着,奴才们也不敢惊扰,生生等到次日卯初时分,内宫里才敲响云板,传开丧讯。
李皇后因为贵妃生辰宴上的行事作风,一晚上也没合眼,一刻钟都没眯到就又要料理她的丧事,只得把咸福宫的德妃叫起来一处商议。
几个人斗了半辈子,真到了安排棺椁的时候,张德妃还有些恍惚:“您说,我们今后的下场,也比她好不到哪去吧?”
李皇后正在吩咐宋姑姑今儿中午歇了晌,就得找人往北相寺停灵祝祷,忙得不可开交,听了德妃的话,倒很洒脱:“好不好的,也就那么个样,她好歹还得了个昭惠皇贵妃的名头。”
贵妃暴病,圣人悲痛欲绝,特罢朝一日,追封昭惠皇贵妃,以示哀悼。
张德妃手里忙着安排皇子皇孙们守灵吊唁的事,倒有些羡慕:“陛下这道追封皇贵妃的圣旨只怕二十年前就写好了,难为他哥哥这么多年在老头子手底下克勤克俭。但凡张扬一点儿,只怕文氏一族早遭灭门,哪里能风光到今天。”
也算风光,不仅给了死后追封,又许皇子皇孙亲去凭吊,还给成王抬了名衔,如今已是七珠亲王,跟太子的尊贵也差不了多少。剩下的族人该赏的赏,该封的封,还想怎样?
人都死了,李皇后只想把这摊子麻烦事快点了结:“这么些年,我算是看透了,老头子这个人,眼里心里都只有他自个儿。我们又算个屁!”
丧事再怎么大办,也就是那一两天的事儿,头天再怎么热闹,次日都要葬入妃陵。
虽说是贵妃,但灵堂上也不用徐沅她们过去点卯,由着太子夜间去上一柱香也就是了。晚上等太子回来了,还在街上给徐沅带了一块糖人、一把木梳和几块粗布帕子。
徐沅接了,虽然高兴但也有些惊诧:“您不会只赏我一个人吧?太子妃娘娘还有阿浔清惠……”
孟旭却不管这么多,只把人往床上抱:“操心这么多做甚?”
不操心怎么行,争风吃醋是女人的天性,徐沅忧愁坏了:“您先别脱我衣裳!告诉我实话,我自己脱!”
两个人敦伦过不少次,孟旭却还没试过徐沅主动,于是也挺高兴:“那好,我只给你一个人买了,专房之宠,还不满意?”
说完孟旭就大咧咧地躺在床上,等着徐沅服侍她。徐沅心里着急,还敢上手挠太子的痒痒肉,嘴里恐吓他:“殿下您完了!明儿我就告诉各位姐姐们去,说您偏心!”
孟旭不可能只买一个人的,但他就是想吓唬徐沅,双手一摊:“那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
这段日子徐沅时常都跟太子腻在一块儿,晚上不侍寝,白天总要一块儿用膳。何况,眼瞧着侍寝的次数都快赶上郑浔了。虽然大家平日见了还是亲近,但徐沅还是会感觉到昭阳殿的宫人们都快把她盯出个洞来了。要是太子再表现得偏颇,那她在这宫里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于是徐沅作出一副哭丧脸:“那我不要这些民间玩意儿了!有甚好的!”
往日里太子上朝,徐沅总是要问他街上都有哪些好玩的有趣的,如今买了来她又不要了,孟旭再看不懂:“你给我好好收着!差点跑坏本殿下一匹马给你买回来的!”
徐沅肯定知道孟旭在哄她,这些东西她平日里倒也难得见。其他就算了,就是那块糖人,瞧着喜庆,她还挺喜欢,最后忍痛割爱:“算了,那我赶明儿把那几块帕子绣上春日赏花、夏日听雨、秋日观月、冬日踏雪给几个姐姐送去。”
孟旭倒不关心这些,只哄着徐沅:“小沅,你还没主动服侍过我。”
这还要怎么主动啊?徐沅诚心求教:“我倒不知殿下的意思?”
一把把人往怀里薅,孟旭伏在徐沅耳边说了一会儿功夫,直弄得徐沅面红耳赤:“这些、这些、嬷嬷倒也教过……只我从没自家经过……”
那不正好?孟旭不懂徐沅还在磨蹭什么:“那你还不趁此机会好好历练历练?”
徐沅歪着头,还托起腮来:“您日日就知道给我下套!我不搞这事儿!”
好好一个听话的丫头,跟王清惠在一起久了就学得刁蛮,孟旭也不跟她废话:“你快点儿,磨磨蹭蹭跟谁学的?”
往日里这些闺房之乐,徐沅一向是大胆又热情,若是遇着哪日情动异常,还会主动勾着太子行事儿。偏今儿一双明眸扑棱扑棱,也不知在寻思什么。
孟旭等了一会儿,徐沅反倒自顾自下床解了外衣,换上寝衣,拿起一把芝鹤延龄梅花扇,躺下就开始扇风。
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拿个扇子装什么相!孟旭一把夺过徐沅手里的扇子:“团扇复团扇,秋风不相见。没听过这句话吗?这东西意头不好,快扔了!”
延年益寿,哪里意头不好了?在这深宫里讨生活,没有什么比寿命更紧要的了!徐沅眼瞧着自家手里的扇子被扔到地上,气得打哆嗦:“那可是张娘娘前些日子赏的!”
一把破扇子,有什么好稀奇的?孟旭忍不住刺徐沅:“你见天得内宫娘娘的赏,不是金宝就是锦玉,眼皮子还这么浅?”
这说的什么话?难道徐沅自家连喜欢一把扇子也不能够吗?她听了太子的讽刺,难免有些扎心:“您从小金尊玉贵,如今更是事事顺心,再没有得不到的。但我,就爱这副扇面!为着我喜欢,还特意翻了一块京白玉制了扇坠,怎么您就这么看不上?”
怎么又扯到看不看得上去了,孟旭倒心生了几分不耐:“你前两日还说喜欢街上的面人,我记在心里,使唤人给你买回来了,你怎地又不要了?”
孟旭如今因为圣人北上的事儿,天天在朝里跟臣子们打太极,还得跟圣人商量着怎么先跟鞑靼那边通个信儿。圣人带着亲兵暗卫往人家家门口去,不跟打声招呼,多半就是有去无回。可这搞政治不等同于玩女人,不仅要嘴上会哄,还得会搞阴谋论才行。
大邶这边儿要是明晃晃派个使臣告诉鞑靼首领,说:我们皇帝老儿要到你们家门口耍一通威风,耍完我们就拍拍屁股走人。这很明显是不现实的,鞑靼是马背上的民族,而大邶是讲文人气节的地方。可能大邶使臣刚踩上鞑靼的土地,三步之内就会被当作敌国的奸细一刀哢嚓。
就这样,他还记着徐沅天天跟宫女们念叨,街上有卖面人的老头,可有趣。偏偏买回来了,这位还不领情,还嫌他办事不够圆滑,让她难做人。
孟旭突然觉着,这玩女人,也得适当搞点阴谋论。
可喜的是,徐沅自家气了一会儿,倒先想明白了:“这回是我不好,还请殿下莫要恼我!您百忙之中还能记着我想要民间的小玩意儿,已是难得。我不感念您的心意不说,还扯故跟您拌嘴,真是该打!”
徐沅是个实在人,她跟人道歉,也不是只嘴上说说,解衣裳的速度也很快。解完了,她还帮孟旭一件一件脱了。
脱完两个人的衣裳,还把孟旭的手往她腰上放,说:“我自个儿在上面动,您扶着我的腰,行吗?”
孟旭自家不动手,但有个地方却涨得发疼。看着徐沅背过身去,扶着他的阳根往下坐,还真是腰肢松软,媚骨天成的小模样。
裁为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孟旭被徐沅绞得小腹一紧,但心里却在想,那会儿还是不该扔她扇子的。
第23章 二三、初惊晓漏
自上回徐沅主动以后,孟旭在常宁殿歇的次数反倒越来越多。常宁殿的宫人们天天都带着喜气,徐沅暗地里却有些发愁。
孟旭频繁往常宁殿来,算得上打破了往日东宫侍寝的平衡,郑浔和王清惠再大度体贴,心里也不会一点疙瘩也没有。
想到这些,徐沅紧赶着让手巧的宫人们把太子带回来的帕子上绣了花样,又挨着长信殿、昭阳殿、清凉殿分送了一条,明面上只说是街市上的粗陋东西,各位姐姐拿着顽。
太子妃现如今胃口大开,似乎有种把往日里没吃的都补上的意思,六个月的肚子跟七个月差不多大。内宫平静,皇后德妃变着法给她赏赐,她再也不费心钻营什么,有什么好的香的只往肚里塞。母体瘦了,肚子太大走路都得要人扶着,不然就撑不住。
接了别枝拿过来的绣帕,自家先笑了:“上面的春日赏花倒是应景,替我谢谢你们昭容。我如今精神倒好,你回去了顺便请她有空过来跟我说说闲话。”
徐沅也有一段日子没往长信殿来,也听明白了太子妃的话,只对别枝道:“装上一碟前些日子自家做的天仙饼,今儿日头好,一道去探太子妃娘娘。”
常宁殿如今虽说不上专宠,但比着清凉殿还是有余,长信殿的小中人们见了,隔着老远就往徐沅身前凑:“昭容今儿怎来了?太子妃娘娘正念您呢!”
徐沅知他们是来讨喜的,说话也客气:“难为你们惦记着,今儿时气好,太子妃娘娘身子也舒坦。我又许久不曾服侍娘娘,还怪想她。”
徐沅一进太子妃的内室就闻见淡淡的花草香,定睛一看,原是开着窗,院里木香花生长茂盛,花架子被压得半塌不塌,不禁先吃了惊:“娘娘怎好让这东西发得这样多?这一院子都成了紫藤花跟它的天下!”
好看倒是好看,跟西北角的紫藤花架缠在一起,若是天气再热些,只怕还能纳凉。
太子妃淡笑着往窗外望一眼,却不接话,只是搁了笔,把徐沅往罗汉床上引。徐沅见她怀得沉重,忍不住虚扶了一把:“半拉月不见,这小子长得真快。”
太子妃肚子大,已经连上榻都有些费力气,太子就往她寝殿里抬了一张矮脚罗汉床,供她日常见客休憩。她坐稳了才朝徐沅开口:“前几日见你,还觉着你小,今儿再见,倒少了几分幼女稚气。”
徐沅忍不住摸了摸脸,她自家也觉着,近些日子个头长得快不说,连胸前也沉了几分。心里忍不住想起夜间太子对她那些动作,对着太子妃倒有些尴尬:“想是开了春,时气暖和,人也不犯懒了,自然长得快些。”
太子妃听了就捂着嘴笑话她:“可不就是开了‘春’,所以小沅如今一举一动都带了几分春色琳琅不是?”
吴字微嘴里的开春,跟徐沅嘴里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她怕太子妃多心,急得打磕巴:“哪有!娘娘惯会取笑我!”
等笑过了,太子妃也难得正了脸,有心指教徐沅两句:“今儿你往我这儿递的帕子从哪得的?”
没偷没抢,徐沅实话实话:“是前些日子,殿下从民间寻摸给我的。我想着虽然粗陋,但好歹不常见,就往您这儿和阿浔、清惠那儿分送了一条。”
东宫女眷相处融洽,从没因恩宠红过脸,但这不代表私底下不会泛酸水。徐沅虽是好心,只怕还办了坏事。
太子妃知她面嫩,耐心跟她解释:“你原是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这手帕一不贵重,二又有些闺房传情的用处,你把这东西满宫里送,成了什么?不说糟践了殿下待你的心,就是阿浔和清惠,接着这条绢子又该如何感想?难道咱们宫里就你得宠,就你会讨殿下喜欢不成?”
送帕子之前,徐沅没想这么多,太子妃一说她反而还多明白些道理。只是心头仍有顾虑:“若我一个人独得了这些东西,不也显得我爱掐尖不成?”
还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就说明徐沅不是得了宠就轻狂的人,太子妃待她更实在:“这话从何说起?你自家能干,有本事让殿下买这些东西来哄你开心,这是你自家该得的!不必因此就觉得姐妹之间抹不开情面,她们俩若是因为这事就跟你疏远了,或者不待见你,反而是她们没有气量,不是吗?”
这回徐沅倒是真明白了吴字微在跟她说什么:“太子妃娘娘,您的意思是说,自家得了恩宠,不必妄自菲薄。但也不能作出轻狂的样子来,故意满宫里炫耀,是吗?”
正是这个道理,吴字微命人给徐沅上了一碟杏仁奶茶和奶皮糕子,招呼她:“往日见你爱用这个,快吃吧!我本也不是为了训诫你,只是不想你们姐妹之间起了隔阂。清惠不必说,跟你好得像孪生姊妹。但是阿浔,很多事她肯忍让是她的心胸,明白吗?”
太子妃的意思就是,孟旭能给徐沅买些闲散玩意哄她,就能给郑浔体己,甚至更多更好。这些事郑浔从来也没在几个姐妹之间露出一二分,就是存了和气来往的心思,不想让大家觉着身份有别。
偏偏徐沅拿着鸡毛当令箭,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徐沅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益匪浅:“还是娘娘聪慧!要不是您,只怕我得罪人也不知道。娘娘是想告诉我,我有的,各位姐妹也会有。甚至我没有的,她们也可能会有。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对吗?”
太子妃宽慰地笑了,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连这样的事都肯留心,太子妃是真的贤慧,徐沅心头微微发涩,大着胆子问一句:“娘娘,您不会难受吗?”
自己怀胎十月,一路走来受了不少罪,可太子却拿着这些市井玩意儿哄别的女人。难道吴字微心里就没有片刻失神吗?
听了徐沅的问话,太子妃还认真思索了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结论:“我与你们不同,哭也好,笑也好,自家左右不了。难受不难受,实不重要。”
难道在这宫里过日子,得跟太子妃一样无欲无念才能挣得一口气吗?
徐沅从长信殿回去,心里倒有些气闷。她知道太子妃的话有道理,甚至是为了她好,但她心里就是不得劲儿。这模样让两位嬷嬷见了,还白惹了一篇故事出来。
赵嬷嬷说话直截了当:“奴婢见昭容往几个贵人跟前送绢子,虽有心说两句,但只怕伤了您的心。早知道会惹了太子妃娘娘的眼,奴婢当时就应该明言才是。”
徐沅手里一张绣帕都转得打绞了,听了嬷嬷的话还还嘴:“太子妃娘娘已经教训我了,嬷嬷就不要再说了。”
李嬷嬷狠狠剜了赵嬷嬷一眼,往徐沅身前凑近一点:“昭容说笑了,奴婢们不是为了教训您。您原来最是豁达,怎地今儿想不开呢?”
徐沅也想不明白自己在斤斤计较什么,只能对两个嬷嬷说:“进宫这么久,娘娘还是第一次疾言厉色地说我。自我侍寝次数多了,回回私底下见阿浔和清惠,总要受些闲言碎语。如今太子妃娘娘也说我,怎么我就这么好欺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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