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初夏举动十分“反常”地做了这么多事,和她们之间已经产生了隔阂,而且她也睡下了,所以便没有和她们打招呼。
李乔她们自然也没有和初夏打招呼。
权当宿舍里没有她这个人,梳洗的时候聊自己的天。
顾玉竹解开辫子梳头说:“一想到明早起来要去上工追肥,我就头大。”
李乔接着话她的话说:“谁头不大啊,臭得要死。”
顾玉竹这又拉长了语调,“还是人家命好啊,以后不用干这些活了。”
这话指的谁很明显,李乔继续接话说:“命好的可不止她一个,苏韵有韩霆护着,每天虽然也去田里,但根本没干什么活。”
陈思思忽又小声接上话:“你们说,韩霆对苏韵那么好,初夏又什么都听韩霆的,韩霆有没有可能让初夏把当老师的机会让给苏韵?”
顾玉竹:“让给苏韵也是应该的,从能力上来说,苏韵更适合当老师。而且让给苏韵的话,苏韵跟我们是合伙的,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李乔听了这话点头。
现在虽然每天韩霆都会帮苏韵把她的活也干了,但他挣的工分是不多记的,苏韵挣的工分很少,算是一直在拖他们的后腿。
如果苏韵当了老师,有固定工资领,拿工资入伙,确实是好事。
话听到这里,初夏没忍住出声说了句:“别做梦了,我是不会让的。我的机会是我自己辛苦挣来的,不会让给只想着不劳而获的人。”
听到她说话,李乔、陈思思和顾玉竹同时一愣。
然后陈思思笑出来道:“初夏,你还没睡啊?”
初夏:“正要睡。”
陈思思脸上浮过尴尬。
顾玉竹不觉尴尬,出声说:“你辛苦的是在地里干农活,和当老师教书有半毛钱关系吗?你会干农活等于你会当老师吗?”
初夏:“是啊,村里就是这么评的,大队干部就是这么认为的,你不爽可以去找大队书记和大队长抗议啊,有本事让他们把当老师的机会给你啊。”
啪!
顾玉竹气得把手里的梳子猛拍在桌面上。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强有力反驳的话,于是忍着气又把梳子拿起来了。
陈思思这会没能忍住不说话。
她笑着小心试探着出声问:“初夏,你这两天是怎么啦?怎么突然变得这么……”
初夏自然知道她下面要接的应该是“尖酸刻薄”之类的词。
没要陈思思直白地说出来,她回答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句话,人善被人欺,不想再当软柿子和冤大头了。”
眼前的事实也证明了。
默默付出的人,越是付出的多,别人越会觉得理所当然。
得不到回报且不说,有一天突然不想付出了,还会被批评挑剔加指责。
陈思思又笑一笑,没再往下说。
刚好苏韵这时回来了,陈思思忙转头和她打招呼,结束了和初夏之间的对话。
接下来四个人都没再提有关初夏的话题。
她们聊了点别的,宿舍里的气氛很快就又轻松起来了。
顾玉竹梳好了头发。
上床的时候日常抱怨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每天都想家想得受不了。”
李乔又接上她的话,“估计是没个头了。”
顾玉竹躺下来叹气,“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过一辈子吗?”
每天田里来地里去,吃不好睡不好,没有玩的地方也没有电,每天除了干活也就能闲说上几句话,真是过得毫无希望。
陈思思又道:“户口都迁过来了,应该是的吧。听说很多老知青都在乡下结婚生孩子了,根本回不去。”
顾玉竹重重呼口气,“反正我不可能在乡下找人结婚生孩子。”
李乔附和她的话,“我也不要,光想想都觉得受不了。”
她们聊两句,又把这话题扯到苏韵身上。
顾玉竹笑起来问苏韵:“诶,苏韵你打算什么时候和韩霆结婚啊?”
苏韵听到这话脸上一红,小声嗔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和韩霆只是好朋友,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顾玉竹自然不信,继续笑着说:“你拿我们当傻子还是瞎子啊?就你们俩成天这眉来眼去的,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苏韵上床来捂住顾玉竹的嘴,叫她:“赶紧睡觉吧。”
顾玉竹拉开苏韵的手,继续说:“我可是说真的,像韩霆这么爷们这么有魅力的男人,最是招女孩子喜欢的,也最是难对女孩子死心塌地的,你可得把他拿住了,不然可能就被别人给抢走了。”
她们笑着闲扯的时候,初夏没再说话。
她也没有睡着,躺在床上继续默默地想事情。
她倒不是在想苏韵和韩霆之间的事,而是与时代有关的事。
刚才她们聊天,说要在乡下过一辈子。
初夏自己之前也是这么觉得的,眼下的世道就是这样,政策如山,大部分知青都扎根在乡下回不去。
但是她脑子现在多了小说内容。
按照小说描写的背景来看,他们所处的社会,不会永远像现在这样一尘不变。
在不久的将来,很多政策都会改变。
停了十年的高考制度会恢复,大家都可以去考大学,知青们也可以不再受限制,能自由回城。
紧接着是“改革开放”。
社会环境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了那个时候,做生意不再是投机倒把的大罪过,个体户可以堂堂正正存在,许多没有工作的人可以想办法做生意赚钱。
个体户中有人率先发达了,于是出现了“万元户”这种新名词。
而之后,随着政策的逐步放开,社会的发展更是日新月异,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很多人住上了楼房用上了电话。
再到后来,电脑手机人手一部,五颜六色的小汽车加了油满地跑。
除了绿皮火车,轨道上还出现了更快的高铁,出门坐飞机也非常方便。
而所有的这些,自然全都是超出了初夏的想象的。
以她目前的见识和眼界,她完全想象不出那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小说里还没发生的事情毕竟她都没有经历过。
光这么按照描写想象,只觉得太夸张了。
想多了甚至觉得是天方夜谭。
可再无法想象,也都是会发生的。
于是她又想,等到国家不断颁布新政策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能搭上这辆时代的快车,在时代发展中干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成为第一批致富的人?
在小说里,搭上了这辆快车的是林霄函和韩霆。
而韩霆之所以能搭上,还是因为她奉献了自己的全部家产让他创业。
想到这个,初夏忍不住觉得气闷。
她既然拥有创业起步的能力,为什么她自己不去创业,不去干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而是要把本该属于自己的资源和机会,全都送给韩霆?
难道成为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才是女人的成功?
她现在可不想要这种成功,这是骗人的成功。
初夏躺在床上翻个身,侧起身子对墙。
虽然要琢磨的事情有很多,但有些事情现在去想显然是太早了,所以她把思绪收回来,放到眼前最需要解决的事情上。
眼下她最需要解决的事情是,想办法摆脱小说设定的束缚。
如果不解决这件事,其他的全都是白搭,即便她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会走上小说给她设定好的剧情上去。
所以。
从明天开始。
她要厚着脸皮跟紧林霄函。
***
次日。
初夏还是她们宿舍起得最早的。
她拿着洗漱用品出门的时候,林霄函也刚好从对面出来。
两人见面不打招呼,都到水井边洗漱。
谁也不说话,一起刷牙一起洗脸一起回宿舍,然后又一起到厨房做早饭。
今天做早饭就更简单了,直接烧点热水馏一下馒头,就着罐头吃。
林霄函早一些馏好,拿了馒头倒了热水,到桌边坐下来吃早饭。
初夏紧随其后,把馏好的馒头放到空碗里。
拿上罐头筷子,端着碗走到桌边的时候,她稍微犹豫一下,然后豁出去一样坐在了林霄函的对面。
林霄函疑惑地掀起目光看她,“干嘛?”
厨房里三张桌子,之前每回在厨房里坐下来开会,都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跟他坐一张桌子,包括初夏在内。
初夏清清嗓子,用说正事的神色和语气道:“昨天我们已经把学校打扫出来了,今天可以正式招生了,所以想跟你认真讨论一下,我们要怎么招生?”
林霄函收回目光继续吃饭,“别我们我们的,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分开招,你招你的,我招我的,谁也别碍谁的事。”
初夏看林霄函一会,又出声问:“你是不是很不想跟我搭档共事?”
林霄函毫不留情面道:“是的。”
他很不想跟脑子像浆糊一样拎不清的人共事。
初夏看着他,语气里带了安慰道:“那接下来就委屈您了。”
“……”
林霄函愣一下抬眸看向初夏。
他以为她会立马端碗到旁边吃去,离他远远的,结果没想到她不仅没动,还来了这么一句。
初夏迎上他的目光,不管他在想什么,牵起嘴角又冲他真诚一笑。
林霄函:“……”
第009章
林霄函没再跟初夏往下扯。
他收回目光,三五口吃完早饭,洗了碗便拿包走了。
初夏也没多耽搁,加快吃饭的速度,吃完忙也背上书包出去。
出院子跟到林霄函的身后,和他同方向往学校去。
到学校开门进院子,林霄函直接进办公室坐下。
他坐下来后便从书包里掏出了笔和纸,认真写起了东西。
初夏在旁边的办公桌上坐下。
凭借着超好的视力,她转头往林霄函那边看上一眼,看到他在本子的眉头正中间写了四个字——【招生公告】。
初夏知道,他是准备拟个公告,到大队部的广播室用喇叭宣读给全村的人听,告诉大家潭溪小学要重开了,让大家都到学校来报名。
照理说招生是这样的,但……
初夏想了想开口说:“你这样是没用的。”
林霄函听到这话停住动作,转头看向初夏,眼神并不友好。
初夏迎着他的目光,说得更清楚了些:“这样是招不到学生的。”
林霄函显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他收回目光继续写自己的,因为写得短,很快也就写完了。
写完后他拿着本子起身出了办公室。
初夏没有跟着他出去,在他走了以后,她也从书包里掏出笔和纸来,伏在办公桌上写起了家书。
亲爱的爸爸妈妈:
我离开家已经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你们还好吗?
在乡下的这段时间,我每一天都很想你们,想回家看看你们。
我为我当时不顾你们的反对,执意要下乡来插队而感到深深地愧疚,也非常地后悔。现在这么说,倒不是因为我在乡下受了多少委屈,只是突然明白了,我这样做,有多伤你们的心。
你们放心吧,我不会一辈子呆在乡下不回去的,回到你们身边是早晚的事,我会努力早点回到你们身边,好好孝顺你们。
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我在乡下过得挺好的,我会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历练自己……
信写到一半,忽听到大队的喇叭里传出两声:“喂?喂?”
初夏停下笔来,便听到梁有田在喇叭里说:“各位社员请注意,各位社员请注意,大家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听我说件事情。我们大队决定从今年起,把小学重新开办起来。学校的招生工作从今天正式开始,招生年龄不限,请各位家长带上家里的孩子,到学校办公室找老师报名,请各位家长带上家里的孩子,到学校办公室找老师报名……”
初夏听完没多在意,动起笔来继续写自己的信。
信没写完,林霄函从大队部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初夏抬头看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写信。
她有很多话想要跟爸爸妈妈说,所以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两页纸。
写完最后的日期,她又从头把信看一遍。
没什么要补充的了,她撕下两页纸对折叠起来,连同信纸本一起收回书包里,然后便坐在桌边双手托起脸,无所事事了起来。
她知道不会有人来学校里报名,但她没再跟林霄函说。
反正说再多遍他也不会信,让事实说话就行了。
她现在就放轻松,尽量多和他呆在一起,吸取他身上的磁场能量。
等到他这个招生方法被事实判处无效时,她再开口说话。
于是林霄函一上午都在办公室里等人过来报名。
初夏也就呆在他旁边,哪儿也没去。
眼见着外面的日头快要升至半空了,仍是一个人都没来,林霄函的呼吸明显没早上那么顺畅了,时不时就加深加重一下。
初夏觉得差不多了,这又看向他出声说:“我说没用吧。”
林霄函转头看回初夏,仍是那副臭拽的样子,用不在乎的表情和语气说:“你懂什么?大家都上工去了,没时间过来报名。”
初夏用一副“好吧”的表情点头,“那等吃完午饭再来等?”
林霄函没再理她,收拾一下书包直接起身走了。
初夏自然挎上书包跟着他出去,但出了学校以后也并不跟得紧,尽量表现得自己不是在故意跟着他。
回到知青点,其他人还没下工回来。
林霄函烧火做饭,初夏也烧火做饭,林霄函吃饭,初夏也坐下吃饭,然后林霄函在院子里压水洗衣服,初夏也去院子里洗衣服。
林霄函搓两下衣服看向初夏。
初夏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停下搓衣服的动作抬头看向他,目露疑惑明知故问:“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啊?”
林霄函反问她:“你想干嘛啊?”
初夏假装听不懂,眼神无辜且疑惑道:“我没想干嘛啊。”
林霄函沉目盯着初夏。
她昨天对他还避之不及,恨不得不跟他呆在一个地球上,今天却一直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明显不正常。
但看着她的眼睛,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知青点这十几个人当中,唐初夏是最没脑子的,从小到大她那脑子里除了韩霆还是韩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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