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裴似觉得莫名其妙。
“他啊,遇到他夫人了!”李吟娥还在杜家时曾对他说过,前世霍子愈娶了祝鸢,裴似当时嫉妒得牙酸,说前世的自己孤身一人活到死,霍子愈一个克妻之人倒儿女双全。
路上,裴定仪看见两日未归的韦珩,丢下他们追了过去。
回府之路漫漫,三人各有心事,一前一后皆不做声。
等回府时,霍夫人和霍子愈都不在府中,霍子慧暗叹一句:“他要是练武也能跑这么快,爹何必整日动气觉得他丢脸...”
霍夫人当时正在苦劝好友离开侯府,儿子满面春风地跑来,拉着她去提亲。
一问才知,霍子愈真的遇到连克三人的女子了,想起国师所说,错过此女,此生他断不会再有夫人,母子俩慌不择路,差点撞到门。
夜幕垂下,众人心不在焉吃晚饭时,两母子才赶回来。
霍夫人眉间有喜色,想来这事大概是成了,定远侯与叶姨娘也看出她心情不错,毕竟他俩平时眉来眼去,霍夫人早掀桌子了,今日却只顾埋头吃饭。
还是霍子愈憋不住,当场宣布,他下月便要成亲。
霍子慧:“这么快?”
定远侯:“子愈,是哪家千金啊?”
霍子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是祝鸢,叶姨娘一听祝鸢的名字,附耳在定远侯耳边说了几句。
“子愈,她克夫啊!你怎么敢娶她,你也不怕一命呜呼!”定远侯心道怪不得自己觉得祝鸢这名字甚熟,原是海陵府出了名的克夫女。
“裴缙,你个狗东西,竟敢咒我儿子!”霍夫人从前便是武将,曾经女扮男装上阵杀敌,力气自然大得出奇,一把掀翻实木桌子,碗盘碎了一地。
霍春赶来时,厅中人已四散离开,被掀倒摔烂的桌子抬去了后院。一日之间,没了两张桌子,共计一千两,她悔之晚矣。
“就该买那张一百两的桌子啊!”
今夜因霍夫人在,两人不好再做戏争吵,便装作被劝和的恩爱样子,在府中走了一圈便回房了。
挽金隔得老远看见她对着裴似媚态横生,等菘蓝回房,与她说道:“夫人把裴大人哄得团团转~”
“夫人也是没办法,裴大人在杜家时,常避着人打骂她,她被打怕了,当然要费心讨好他...”菘蓝昨日已被李吟娥偷偷叫到房中,再三叮嘱她,与挽金闲聊时,定要说裴似素来对她非打即骂,她巴不得他快死。
此话一出,菘蓝方觉失言,任挽金如何追问都不肯再透露一句,说是怕裴似杀了她。
挽金看她一脸惊恐之色,心满意足地睡去。
还有三日,霍将军一家便要举家搬来海陵府,李吟娥问裴似去不去。
“不去,我要查一件案子,”他近来在查周丞相贪污一事,抽不开身,又怕她被人欺负,叮嘱她有事就叫垂文来找他:“你跟大嫂去,我让垂文跟在你身边,他武功好,挡个几十人应是没问题的。”
“嗯。”她闷在被子回他。
想起霍夫人白日说他们俩都是不自知之人,她露出个脑袋,歪着头问他:“裴似,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那你呢,你为什么喜欢我?”裴似低头问她,眼中是藏不住的爱意。
李吟娥说不清楚,只是每每裴似在时,她觉得安心。
前世,她被关在节妇堂时,常睡在阁楼中,向上天向四方神佛祈求,希望有人能带她离开杜家。
第十年时,她的爹娘有了年幼的继子,不再来看她。
第二十年时,她自杀未遂被救下,杜家人威胁她,若她再寻死,菘蓝便会在世间消失。菘蓝为了陪她,坚决不出府,她实在不忍心害她无端死去。
第三十年时,她在大奶奶面前求了整整一年,在她答应牌坊到手之日便是菘蓝出府之日的承诺后,她开始慢慢等死。
可是临死之际,她方知自己是个傻子,被人骗了三十年,还害得菘蓝白白搭上一条命。
初初重生时,她噩梦不断,后来她救了裴似,他便日日来阁楼中陪她,三番五次帮她。
她前世没求到之事,终在今世应验,她在阁楼中等到了真心的裴似。
李吟哦的悲苦自阁楼开始,也自阁楼结束。
“因为你,真的特别好...”她掀开被子,抱住他。
“因为你,也真的特别好...”他回身抱住她。
他七岁时,骤然得知了身世,而后多年,他常常问他娘为何不走?他娘说「出嫁从夫」,不管定远侯是怎样的人,她都不会与他和离。
他不恨她,只是觉得她可怜,被四个字困了一辈子,宁愿郁郁寡欢地死去,也不愿放手一搏,杀了负心的定远侯与差点害死她的叶姨娘。
这世间,唯有李吟娥不一样。
杜宗敬负她,她便使计引两个丫鬟争风吃醋,推他快点去死。
她的丫鬟想害她,她便将计就计,先一步送她去死。
孤身一人,手无寸铁,她依然敢算计有权有势的杜家,步步为营,将杜家逼至绝境,直至家破人亡。
她比之他遇见的无数人,都要无畏百倍。
裴似二十三年间在他娘身上没找到的答案,在李吟娥身上最终得到了答案。
人活一生,该为自己活,而不该为书中之语活。
此夜之后的几日,挽金不再盯她甚紧,只让她卖力讨好裴似,好套出其余五张图在何处。
碧照堂中的海棠叶摇摇欲坠之时,远在广陵府的征西大将军霍文衍,举家搬来海陵府的将军府。
李吟娥一早和裴定山夫妇出门去将军府赴宴,裴似本在追查周丞相贪污一事,准备今日去宫中禀告,可今日陛下要摆驾去将军府,让他明日再来。
差事忽然没了,他索性躺在房中睡觉,梦中美梦连连,房外有人不停敲门,他不耐烦地去开门,却是几日未回的裴定仪,气喘吁吁地对他说:
“快去救吟娥,孙家和韦家要在陛下面前诬她杀人,人证物证俱在!”
--------------------
霍子愈的脑子构成:50%的剑+50%的夫人
第51章 收拾他姨娘(五)
=================================
裴定仪前几日在街上碰见韦珩,一路跟着他到了城西的太傅府,正纳闷他怎么会和孙太傅的儿子孙兆丰在一起时,韦珩忽然发现了她。
因他出府后未回过侯府,不知她与李吟娥近来关系甚为亲近,自以为她依然讨厌李吟娥与裴似,便拉过她一起去了孙太傅家中,说是做客。
前两日,韦珩常借口与孙兆丰,还有一姓杜的男子聚在书房,每日回房开心不已,说什么他大仇将报,当日之辱,要他们拿命来偿。
她担心他遭人蒙骗做下错事,在昨日晚间,偷偷跟着他去了书房。
透过虚掩的窗户,她看见书房中的三人正在商议,今日在御前告李吟娥杀人一事。
裴似听罢,忙问姓杜的男子是谁?裴定仪整日待在房中,并不知晓他的姓名,只知他姓杜,再一细想之后,她想到一事:“不过,前日孙少夫人来找我时,曾问她的贴身丫鬟,大哥去了何处?”
他知道他是谁了,杜家二房的长子杜宗庆!
“人证物证俱在又是何意?”知晓了主谋,他倒好奇,他们能诬李吟娥杀谁。
“姓杜的那个人说抓到两个丫鬟,听他们的意思,这两个丫鬟已被收买,可以作证弟妹杀了哪家的老太爷?”裴定仪疑惑地开口。
她躲在窗下,心惊战胆只听到这几句只言片语,为免韦珩起疑,今日等孙家人去了霍将军府上,才敢跑回侯府通风报信。
裴似急忙唤来扬采,让他速速骑快马去凤梧山,请云游回观的国师下山。
“他要是拒绝,你便与他说,我此生最爱之人要是出事,我也不活了。”韦珩和杜宗庆两个草包掀不起风浪,他们既然敢大言不惭在御前告状,背后定有孙家与韦家的支持。
他们要诬陷的不是李吟娥,而是他,曾经的金陵府知府,审理杜家老太爷自杀之案的裴似。
松柏堂的两个丫鬟已落在他们手上,他不敢赌她们会不会出卖她,也不敢赌此刻赶过去能否救到她,只愿此去能多拖些时间,陛下最听神棍之言,他一来,此事便有转机!
远方山雨欲来,残花无风自落,他与扬采一同出府,各自骑着快马奔向一东一西。
李吟娥到将军府时,看韦珩与孙兆丰站在一起,心觉不妙,这两人前世今生八竿子打不着,如今却勾肩搭背似亲兄弟,不时阴森贼笑。
一个的岳父被裴似抓去牢里惨死,一个刚被裴似抓去打板子,这两人难道因为裴似相见恨晚,成了结拜兄弟?
果不其然,等陛下銮驾一到,众位官员参拜之际,韦珩的亲爹韦侍郎率先发难,跪下说近日得知一桩骇人听闻的杀人之事,一女子因家中老者撞破她与男子的奸情,怒而杀人。
“陛下,您有所不知,那位长者已逾七十,本欢喜地等着重孙出生,平白遭逢大难,可那女子杀人后,不仅未得到惩罚,反而...”那句反而反复说了几句,韦侍郎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却满脸不平摇摇头,咬牙叹气,不肯再说下去。
皇帝原只当一件闲事,遂忍着性子听他说了几句,听完发现只是一件无凭无据之事,瞬间艴然不悦。
“陛下,韦大人不敢再说,是因为那女子是裴似裴侍郎的夫人,李吟娥!”孙太傅站出来,替韦侍郎补上反而之后的话语。
霍将军不知韦、孙两家的算计,等孙太傅说完,才知这两家今日冒着被陛下治罪的风险,也要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哪是什么口口声声为枉死的老者讨个公道,分明是想借李吟娥杀人一事扳倒当初的金陵府知府裴似!
想通此中关键后,他拱手跪下,说李吟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可能杀人。
“霍将军,不是本官信不过你,实在是你与此女仅几面之缘,如何能得知她的秉性?”韦侍郎跪在他身旁诘问道:“再者说,她是你的外甥媳妇,你自然会帮她说话!”
一个臣子信誓旦旦说她杀过人,一个臣子指天誓日为她担保。
皇帝思忖后,眼神一一扫过跪下的几人,最后停在孙太傅身上:“可有证据?”
“回禀陛下,那位老者有两个贴身丫鬟,她们可以作证李吟哦就是杀人凶手!”孙太傅说此话时,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他们已做了完全的准备,裴似今日要么看着李吟娥死,要么和她一道入黄泉!
既有人证,又有苦主。
皇帝唤来曲尚书,以霍家书房为刑部公堂,要他亲审此案。
屏风分出两方天地,帘幕垂下,房门合上,曲尚书高坐在主位,吩咐随从去将裴侍郎的夫人李吟娥带至此处。
三五个随从开门离开,他们找到她时,她正与霍子慧在后院的海棠树下,听祝鸢羞红着脸,与她们絮叨前几日霍子愈去祝家提亲一事。
“他说...若此生错过我,大概日后只能去做和尚...”祝鸢一提起霍子愈,粉面含羞,支支吾吾。
“你还真信他胡诌的话啊?”霍子慧自小最瞧不上出生只早了她半个时辰的亲哥哥。
武功平平,一事无成,除了有一张好脸,什么都没有。
“他救过我,他还说...他是克妻之人,让我莫嫌弃他。”祝鸢那日回家,正伤心欲绝扑在床上哭,丫鬟匆匆跑来,说有人上门提亲。
她以为是摘鲜楼中的那个男子,趁着坏了她的名声,想上门强娶她,忙推说不去。
可丫鬟说,是霍夫人和霍公子亲自登门提亲,去了才知,那位霍公子便是方才破门而入救她之人。
她爹深知与霍家结亲,是祝家烧高香都求不来的好姻缘,但因她“克夫”一事,恐连累霍家,开口就要拒绝。
谁知,霍夫人先一步开口,说他克妻,国师曾说他的妻子须是一位连克三人的克夫女子,言下之意,霍家不嫌她克夫,祝家也莫嫌他克妻。
她爹问她的意见,她看着映入眼帘,一脸憨笑着问她是否愿意的霍子愈,抿唇答应下来。
“那你有福了,他从小立志娶妻,发过毒誓要对你好。”霍子慧说他儿时因国师说他姻缘不顺,年年生辰年年求菩萨保佑他能娶妻,求到十八岁,将军府的门槛都被流水的媒婆踏矮了一截,可竟未成一桩姻缘。
那些曾说与他的女子,不是还未定亲便路遇心上人,就是定亲后发现早有一娃娃亲。
于是十九岁生辰,他求菩萨的同时立了毒誓,说什么若能娶妻,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若违此誓,就罚他一辈子买不到好剑。
三人有说有笑谈着霍子愈多年来的糗事,曲尚书的随从找来,问她们中谁是李吟娥。
“我是李吟娥。”她答。
随后,两位随从上前请她去书房,说是有人告发她曾在金陵府杀人!
想起方才见过的二人,她立刻明白过来,只是不知他们准备诬她杀了谁,老太爷?大奶奶?亦或是杜宗敬?
书房中众官员或负手而立,或窃窃私语,皇帝隐于重重帘幕后,饮着茶不发一言。
孙太傅所说的凶手带到,曲尚书顺手拿起书案之上的镇纸,再一拍桌,李吟娥杀人一案就此开审。
“李吟娥,孙大人与韦大人告发你,曾在金陵府杀害杜家老太爷杜知璋,你可认罪?”曲尚书眼神毒辣,直勾勾盯着她。
“民妇从未害过人,更未杀过人,不知两位大人为何要诬我清白?”她迎着曲尚书的目光,大声说道。
孙太傅冷哼一声,说他们有人证,说罢递了一个眼神给身后的孙兆丰,而后不久,她前段时日才见过的德音和琼音出现在书房,跪在她的身边,声泪俱下说出曾经的杜家大少奶奶,如今的裴侍郎夫人李吟哦,如何残忍毒杀杜家老太爷杜知璋的经过。
“她那日假装在廊下睡觉,实则趁二奶奶几人打叶子牌不备,翻窗进老太爷房中勒死了他!”琼音浑身发抖,弱弱地说道。
“老太爷曾当着奴婢二人的面,说大少奶奶是不祥之人,她当时就极为生气,奴婢...奴婢听她与丫鬟说,总有一日,会杀了那个老东西!”德音在旁小心补充。
当说至最后,两人更是直指金陵府知府裴似与她有染,老太爷无意间撞见他们的奸情,才落了个凄凉惨死的结局。
琼音:“老太爷死前几日,曾对奴婢说,他瞧见大少奶奶在后院与一男子搂抱。”
德音:“奴婢二人当时听闻此事也是心下一惊,后来,老太爷死亡那日晚间,裴知府与二老爷一同进府,他的衣袖中掉出一枚簪子,被奴婢拾得...奴婢这才知晓,老太爷没有看错,与大少奶奶搂抱之人就是裴知府。”
两人说完,从怀中掏出那枚簪子递上,曲尚书接过一看,是一枚银簪,簪上刻有清晰可见的「吟娥」二字。
卫朝民间,但凡女子出嫁,家中爹娘都需送一枚刻有名字的银簪。
“大人,这两人在说谎,若真照这二人所说,是民妇与裴大人翻窗进房,合谋杀害老太爷,为何老太爷不曾叫喊?”李吟娥挺直腰身,目不斜视看向坐在主位的曲尚书继续说道:“这银簪也并非民妇之物!”
34/49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