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一进来就慌慌张张冒冒失失的?”
“我哪有慌慌张张冒冒失失的,我只是……”黎歌没话说了,她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还跟萧瑜不太熟的缘故吧!
“只是什么?”
萧瑜一双黑眸似笑非笑的看着的她,看样子似是在逗黎歌,她张了张口,竟是一句话也答不上来。萧瑜见她脸红尴尬的样子放声大笑,黎歌瞬间涨红了脸,“喂,你笑什么?”
萧瑜止住了笑容,他看见黎歌手上拿着的一卷宣纸问她:“手上拿着的是什么”黎歌举起宣纸,“我做的文章”萧瑜早有耳闻林有光给她布置的课业是一次都不过关,他倒要看看她做的文章到底是有多垃圾才会一直不通过。
“可否给我看看”黎歌看着这一卷宣纸,反正林有光不在给他看看也无妨,她将宣纸递给萧瑜,萧瑜打开一看在一番扫视之后他沉默了;黎歌心里泛起疑虑,“是写的不好吗?”
萧瑜摇头道:“不是,写得很好,只是你好像搞错方向了”黎歌有些不懂,“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不应该从书中寻找答案或者说不应该只是从书中寻找答案应该结合当下实际,夫子对待你跟我们还是有不同的,他给你布置的课业有一定悟性”
“什么悟性”
“那就要看你自己有没有喽!”
黎歌接过宣纸将它卷起,有点恼火这说了跟没说又有什么区别,还以为他会教自己怎么写呢
她想起方才萧瑜的大笑,想起平日里在课堂上的孤傲和冷漠,觉得现在的他要比学堂上的他好看很多
“你笑起来还蛮好看的嘛,应该多笑笑才是”一听到笑他立马收起了笑颜,心里莫名有些羞涩;自己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笑了,不,这不是自己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你可以走了”
黎歌觉得他这个人真奇怪,怎么一下子又变回去了,“怎么,你的碧落斋不欢迎我,就怎么急着赶我走,是准备要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吗?”
“不是”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又要我走,不打算留我喝杯茶?”萧瑜被她说的无言以对,既然耐不过她索性就服输好了
“行行,你爱留着就留着吧,我这里随你”黎歌心底里暗自偷笑,其实她也不是非想看他这里,完全就是嘴硬要强。她正要俯身坐下不料萧瑜就直接在她面前脱下衣裳,她看的眼珠子差点就跳出来。
“无衣你干嘛?”
“没看见吗,脱衣服”
“不是,我还在这里呢?”
“你刚才不是说想留在这里吗,我只不过是在自己地方脱一件衣服而已,这就怕了那等会文殊奴还要不要喝茶了?”
萧瑜直接从她眼前脱下上衣,黎歌感到不好意思准备找个由头离开这里,刚一张口就被萧瑜喊话,“帮我把书案上的盒子拿过来,就阿钱给你的那个”
黎歌现在十分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赶紧逃,她上前拿起漆木盒子,将它放到萧瑜身边本以为自己这次总算可以走了哪知他又吩咐她:“把它打开,里面有一瓶金疮药”
黎歌憋嘴照做准备将东西递给他时,一转眼就看到萧瑜背上好几条伤疤;有新的有旧的看着吓人,对此大为震惊心想:“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看着很害怕吧,战场上留下的把药给我吧!”黎歌回过神说:“哦!那要不还是我帮你擦药好了,你的伤都在背上自己又看不到涂不匀的,这样反而很难痊愈”
萧瑜邪笑一声说:“那就来吧!”
黎歌打开药瓶一点点的为他擦拭着伤口,她下手很轻生怕弄疼他,虽然感觉自己手脚笨重但萧瑜却没有显露出一丝难受,“你还上过战场?”
“是啊!”
“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二三岁那年吧,太多了我都快记不清楚了”
萧瑜眼眸低垂,黎歌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但是从他的话语间还是能够听出他内心里的苦涩,想起那日刘瑾跟她说他的事以及史书对他的记载,多少有点可怜他了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这世上的痛苦并不都是你一个人的,我跟若生从小就没有家家身边只有阿翁,童年的缺失确实很难弥补但是如果一个人总是活在痛苦当中又怎么能够遇见更好的自己”
黎歌不知道之前萧瑜都经历过什么但是她还是希望他能够重新去热爱生活。
“你不也跟我一样吗?这么快不就记得了”
黎歌停下擦拭动作,“什么?”
萧瑜否决道:“没什么,你继续吧”黎歌虽对他说的话心存疑虑,不大懂他话里要说什么却也没有好奇追问,而是继续帮萧瑜擦拭伤口
“擦好了,衣服你就自己穿上吧,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黎歌将药瓶放好转身就走出了门,萧瑜看着她离开脑海里面回荡着她的话语,叹气自言:“把刘若生那家伙忘了也就罢了,怎么连同我也一起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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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指的是母亲的意思
①详见《盐铁论》
帝姿貌端华,眉目如画,见者以为神人,此句出自唐代著名史学家李延寿的《南史》一书
第7章 春到南楼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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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如梭很快就到了清明,这是个缅怀逝者的日子故而学馆不开课;黎歌早早的就被黎帆叫回了家里,到了清明节那日他要带她去京郊南山的南华寺,黎母的牌位安放在南华寺,他要带女儿去拜祭黎母。
南华寺这座寺院建在高山之上,在清明青灰色天气的笼罩下;如一幅漂浮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静肃穆。
这日南华寺香烟不断,一大早来往的人群就已经络绎不绝,黎府的马车停在山脚下,黎歌带着侍女寒花从马车上下来。
她头戴帏帽抬眼望着这些建筑物,两旁的生死树肃立在南华寺的大门口;只听一阵马蹄声黎歌转过身一瞧,骑马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看到她。
主人一声“驭”马儿前蹄跃起而后又重重的踩在水坑中溅了她半身水,“啊!姑娘,你的衣服”
黎歌有些恼怒的看向他,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没想到溅她一身水的人是萧瑜,他焦急的从马背上下来准备向那人道歉,转眼一看那张熟悉的面孔让他眼前一亮。
“黎歌?”相处在一起久了,哪怕化成灰也认得,之前黎歌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宽袖儒衫,现在当她褪去儒衫换上女儿装时让萧瑜心里一阵悸动,她穿着一件桃红色海棠纹式襦裙披上一件叶绿色披风,头上簪这两朵海棠绢花发饰化上淡淡的红妆,整个人就像春天里盛开的海棠花一样娇俏动人。
“萧师兄,你也来了”
萧瑜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道:“嗯,清明节嘛前来祭拜亡母!呵呵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萧瑜喉咙滚动不敢再看下去,他现在感觉脑子很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找了个借口准备逃离。
“等等......”黎歌叫住他,萧瑜转过身问:“何事?”
“既然萧师兄和我一道,我对这里不太熟不如我们一起进去你带着我也好有个伴”
萧瑜眼神诧异的盯着她,虽说黎家和萧家很少有来往却也不是不认识,他和黎歌小时候就见过面只因彼此的母亲是闺中密友
为何长大以后再次相见会感觉到如此陌生,“你不记得我了吗?”
黎歌皱起眉梢她听不懂萧瑜在说什么,“什么记不记得,我不明白”
萧瑜有些激动想想可能是相隔的时间太久把自己给忘了吧!没关系以后多加相处定然能够记起来的,这样一想像是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令其跳动急躁的心脏得以平静
“没事,我们进去吧!”
“等等!姑娘,你确定就这样进去吗?”
黎歌看了一眼身下局部溅湿的裙摆,“无碍!湿了一点而已很快就干了,阿翁马上就来了,回去换一件又要花时辰”
黎歌走上几步台阶走到萧瑜身边,“走吧!”
她的衣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心,感觉像是炽热的碳火立马把手放在了后背里。
一路上他俯视着黎歌的一举一动,虽然带着帏帽看不到她的脸,可是他的心就好像被带走了一样不停的在跳动,风吹起帏帽只一眼就是怦然心动。
他一直很想找机会与她说话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暂且咽下陪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小心” 雨天路滑黎歌差点踩空摔下去,萧瑜见状立即握住她的手
二人在这一刻对视忽又觉得不好意思马上收回手,黎歌结巴说:“走,走吧!别误了时辰”
“嗯!”
跨过寺庙的山门映入眼帘的是那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屋脊和苍绿的参天古树,黎歌走着背后一只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她转过身一看惊讶于此还带有一丝兴奋,“若生?”
黎歌与萧瑜齐齐看过去,刘瑾一身淡蓝色垂胡袖直裾袍,头戴一顶莲花白玉冠衬得他十分庄重又不失儒雅。而黎歌一旁的萧瑜却略有不同,他似乎不太喜欢穿这些文绉绉的服侍;一身轻盈的骑装勾勒出了他高挑挺拔的身材一头乌发被束成了马尾,唯一有看点的是他的黑冠上面绑上了一条红绳。
他和太子刘瑾略带柔和感的美不同,他的长相带了点魅态的攻击性,许是在军中操练过他的皮肤呈小麦色;黑色深邃的眼眸,高挑的鼻梁五官端正,通身都散发着一种如野兽般摄人心魄的魅力,不得不说大家褪去了学子服之后都好像变了一番摸样。
“怎么巧啊,还能在佛寺里遇见你们”
“若生,你也在这里,今日是清明你不是在宫里面吗?”刘瑾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本来是要待在宫里的,可是我觉得太闷了所以就出来了”萧瑜交叉着双手站在黎歌旁边看着他们言语,她肯定是不相信他说的话的,“这个家伙不会又从宫里偷跑出来的吧,上次吃的教训还不够难道他也是来为母烧香的”黎歌不打算点破他只是轻笑道:“这样啊,那我们进去吧!”
三人走进寺庙的大雄宝殿内,接过这里僧侣递过来的香烟跪在蒲团上;黎歌闭上双眼在神佛面前她无念,突然她想起自己在上学时读过一本撰写中国古代女性的书籍,书名她已经记不清了;但她在那本书籍里面印象最为深刻的不是什么某位才女也不是某位心狠手辣的皇后而是里面提到的建邺四美。
四美指的就是萧母蓝氏、明贞皇后白氏、黎母徐氏最后就是明帝的第二任皇后王氏,史书上没有记载她们的名字,这让黎歌感到难过与惋惜;“这世上的女子大都可怜,不管她们再怎么声名鹊起,作传的人也不会为其在史书上留下她们真正的名字”
黎歌睁开双眼望向眼前这尊金光灿灿的大佛,佛祖拈花一笑间,道尽人间智慧,来自一千年后的少女占具了本不属于她的躯壳。她举起香烟正要拜时,不知是不是没拿稳的缘故手上的香却突然的掉在了地上。
萧瑜为她一脸惊忧,刘瑾却柔和道:“无碍,我替你重新拿一只来”
起身时,刘瑾撞到了一个老伯,只听他“哎哟!”一声,黎歌与萧瑜都看了过去,他竹篮里的果子全撒了出来,“不好意思,老伯,我这就给你捡起来”刘瑾急忙向他道歉。
他弯腰拾起苹果,余光扫过刘瑾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衣服的料子是丝织品,鞋子也是新的没有粘上一点泥土;一个老伯怎么会穿的上这些东西,难道......”他转眼一看,那人已经面露凶光,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也掏了出来刺向刘瑾。
刘瑾飞速的躲过,一旁的黎歌看到那是一个心惊胆跳;萧瑜怔了一下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刘瑾随手抓起一盏烛灯精准的扔在了他的脸上,火苗和蜡油烫到了他的眼睛令他哇哇大叫。刘瑾看向萧瑜彼此间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黎歌还没有搞清楚这是啥情况就被萧瑜拉着手跑出了门。
谁知他们刚跨出门槛,那些装扮成庶民的死士立马褪去了他们的装扮;黑色的面罩盖住了他们的脸,众人见状纷纷四下逃难,更有人还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他们手执横刀,冰冷的兵器从出鞘的那一刻,那种兵器独有的银光划过黎歌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怎么回事?”
“无衣,你有刀吗?”在生死关头,刘瑾一改往日温和的气质眼神变的坚毅,话语间也听得出变的十分明锐。
“匕首要吗?”
“可以......”他不紧不慢的从腰上卸下匕首扔给了刘瑾,他一把接住,“无衣,他们大概是冲我来的,待会打起来你带着歌儿先走”
“那你怎么办啊?”黎歌为他担忧,“你放心,他不会死的,这些个小人物不足为惧”说话间他们已经打起来了,刘瑾平时看起来弱弱的可是现在他身形如电动作迅速纵跃而飞,只一把匕首一个转身就把敌人一一歼灭。
一片树叶飘落下来,萧瑜一看心里一阵咯噔,他抬头望去在他们头顶的树梢上还站着死士;黎歌紧张的瞪大了双眼她咽了咽口水,那黑衣死士纵身一跃从树梢上飞扑而下,萧瑜见状拉着黎歌就跑,“快走........”
他们拼命的跑着后面的人越来越多,冰冷的横刀即将要挥向黎歌时只那一刻被萧瑜徒手挡住,“无衣,你的手........”他的手心在流血却没有表露出一丝痛苦,那死士被他一脚踢开,他拉着黎歌继续逃跑直到山门口,萧瑜转过身双手握住黎歌的肩膀对他道:“文殊奴,这里是寺院后山门,你沿着这条路段下去就可以回到建邺城了”
“可你们怎么办?”
“我要回去帮他,他那个家伙体弱多病的不知道能撑多久”眼看一群死士追了过来,萧瑜一把推开黎歌关上山门,黎歌很担心他们可自己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根本就无法提供任何帮助,她趴在门缝看里面,除了被干掉的几个死士就什么都没有了,萧瑜也不见了身影。
“很明显,这次佛寺遇刺不单单只是冲着若生来的,史书上也没有说他们会在这一年死去,我想他们应该是可以应付过来的”转念一想便也安心了下来,这也算是给自己的一种自我安慰;黎歌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她按照萧瑜的指示往山下走;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走到了山下,可是一眼望去却仍是一片青山环抱。
“无衣不是说往这下去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这里一片空旷?”
她决定返回却看到不远处有一户炊烟冉冉上升,“太好了,有人烟就说明有人家........”
黎歌兴奋的向有烟的地方跑去,想要向那户人家讨杯水喝。
她一路来到那栋房子里,她整了整衣衫敲响了大门,给她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那妇人已经是两眼发黑面黄肌瘦,嘴里还不停地咀嚼着什么?
黎歌看着有些恐慌,“怎么一推门就一股子血腥味,他们家在杀猪吗?”
虽然有点害怕但她还是撞着胆子笑道:“老人家,可否向您讨杯水喝!”黎歌与她说话瞥了一眼门内,这不看还好一看让她心里为之震撼;她们家院子里有颗柿子树,树已经干枯了屋里面的男主人在烹食①两脚羊,那一推推血骨被当成了柴火扔进了火堆里,这血腥的场面吓的黎歌摆手说:“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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