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关好窗户回到床上准备继续睡时,一闭眼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几天前在后山竹林看到的那只兔子,刚刚雷电好像就是在那个方向消失的。
温元想起之前孤儿院里一只雷雨天被劈焦了的老母鸡,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她心神不宁地闭上了眼睛。
暴雨过后的清晨,最累的是扫阶人。
落叶沾了水,贴在地上扫不动,温元还要时不时蹲起来捡。
“小姐,你怎么今天看着心不在焉的,别是昨天夜里着了凉。”薛青穗说着伸手去摸温元额头。
“我没事。”温元声音焉焉的。
“小姐是不是在担心我们之前种的稻种会被水泡坏不起芽?”薛星穗神神秘秘凑到温元耳边说,“我一早起来去看了,种子都起芽了,绿着呢,昨夜的雨正是时候。”
薛星穗想到这就开心,她小时候也跟着父母兄长下过地,知道不是每颗种子下了地就能发芽的,多数时候他们还要补种。
可这次种下的种子,每一颗都出了芽,根本不用补,可见地龙肥是有用的。
可是温元显然没有在听,她的心思都在兔子上。
“阿穗,你说一只巴掌大的兔子,能在狂风暴雨里活下来吗?”温元的声音很小,与其说是在问薛青穗,不如说她是在自问。
“小姐你说什么?”薛星穗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说我们去找师兄一起上山吧。”温元下了决心,一扫脸上阴郁之色。
她扫帚也不要了,往地上一扔就跑,留薛星穗一个人在原地满头雾水。
温元进寺之后,是不轻易到前殿去的。
人太多了,又都是附近的人,知道她事的不少。要是她总往前殿跑,见太多外人,那闲言碎语肯定少不了。
虽然温元自己是不在意的,可人活一世,要考虑的不止有自己。温家树大招风,她没必要再替有心人添一把火。
可今天她想不了那么多了,兔命关天。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她人还没跑到前殿呢,就被人从后面捏住了脖子。
“跑这么快做什么,师伯就在这你也看不到?"捏住温元命运的脖颈的是二师伯归正,放眼全寺,也只有他有这闲心.
“二师伯。”温元叫任何一个长辈,都会习惯性地拖着音,被娇纵惯了的模样,“您怎么没在前殿解签,生意不好?”
温元嘴甜的时候能把人腻死,可毒舌的时候也能把人气死。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老实交待你自己匆匆忙忙的要干什么去。”
“我找师兄有急事,二师伯行行好,把师侄放了吧。”温元衣领子被提拎着,只能像只小鸡一样无力扑腾.
“今日你师父开讲经堂,你师兄忙着呢,别想了。”归正说着提拎着温元转了个方向,推她回自己院了。
沐春没空,温元只能拉薛星穗一起上山了。她们刚近后门,就听到了争论声。
温元出来一看,才发现是有几个小孩子在对着后门上订的牌子争论不休。
那牌子还是温元前几天新挂上去的,上面画了一些常见的野菜、菌子,标明了名字和有无毒。
除此之外还画了一些草药和鲜花香叶,注明用途还有药铺和楼下温元开的工坊收购价。
温元之前下山治风寒,意识到山下百姓难处之后,马不停蹄的就写信到山下给温玉律和温经悦,让他们把铺子和工坊安排上了。
现在工坊已经在山下村子里建成了,铺子也装修好了,只等吉日开张。
不过现在只有一个工坊,还要考虑香皂和香水的秘方不外传,招收的章程很严格,收的人也有限。
所以上山采取鲜花香叶卖到工坊是山下百姓农闲时的新活计,温元为了方便他们辨认草药花叶,便做了一个牌子挂在浮山寺后门。
“这个就是飘飘草,上面写了晒干后一两可以卖三文。”一个还没告示高的女孩踮起脚尖,使劲伸手去戳上面画着的蒲公英对她身边一个更小的小男孩说。
“可是姐姐,上面分明写的是蒲公英,它可能只是和飘飘草长的很像,我以前从没见过有人能拿飘飘草去换钱的。”
小男孩也有自己的固执,他之前明明听村里的老夫子说过这几个字就念蒲公英,他记忆可好了,不可能记错的,所以争论起来的底气也足了很多。
“你们说,这是飘飘草还是蒲公英,要是有谁说错了就别怪我请他吃大拳头。”女孩一看就是这人群里最高的,伸出来的小拳头很有震慑力。
“我觉得妙妙姐说的对,这就是飘飘草。”一个跟其他小孩一样,穿着麻衣,脚上踩着草鞋,只是头发被很用心地扎成了一个丸子,还用蓝色布条绑着的小男孩开口了。
他说完之后还下意识用手隔着皮肤摸了摸自己的门牙,一看就是受过暴力压制的。
其他两个小孩本来还想反驳,跟蒲公英的票。这会看着蓝布条男孩摸着自己的腮帮子,像是也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似的,不约而同异口同声的改口成了:“妙妙姐说的对。”
这可把蒲公英男孩说的泪珠都出来了,他本来以为自己稳操胜劵的,没想到全部人都跑票了。
温元在旁边默不作声听了全程,被他们逗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这一笑一下就把几个人的目光全吸引过来了。
“你是谁,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妙妙姐像只母鸡护崽一样把其他小孩护在了身后,谨慎问道。
“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听,而且这上面的东西还是我画的呢。”小孩子最容易忽悠了,温元丝毫不慌。
果然,温元话刚说完,就听到对面压低声音的什么:“她好厉害呀!”之类不要钱的惊呼夸奖。
妙妙姐应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被唬的一时没了话。
这时一个小头从妙妙姐背后伸了出来,怯生生地问:“你说这是你画的,那你说这个是飘飘草还是蒲公英。”他用手指向上面的蒲公英图案问道。
是刚才的那个蒲公英小男孩,他还没有放弃。
温元更乐了,她假装板起一张脸,声音慢悠悠地说:“其实它是飘飘草……”妙妙姐听到眼睛都亮了几度,“也是蒲公英……”
温元趁着这个难得机会,就着上面的图字一个个给他们讲解起来,然后就收获了一堆可以作伴上山的迷弟迷妹。
温元这回上山是带着目的的,速度很快。
在接近目的地时,温元就知道情况可能比她想的还要糟糕了。
虽然还没能看到藏在树根下被草皮掩盖着的兔子窝,但是已经可以看到这棵年头老的不行的大树被昨夜的雷劈成了两截。
上半截的树冠现在就靠一层树皮在顽强的把它和下半截树心都被烧黑了的树干连接在一起,一股强烈的糊味挡也挡不住的往三人的鼻子里钻。
看到遮在兔窝上面的大树情况这么凄惨,温院改走为跑,一到兔窝口就趴了下来,恨不得把眼珠子摘下来塞进洞里,好看清里面黑乎乎的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她凑到洞口前的时候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因为里面不但有一股跟外面不相上下的糊味,而且这糊味里还夹杂了死物的臭味。
这让温元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寒冬里的那个破庙,她整个身体不自觉地抽抖了一下,速度快到没有任何人发觉。
但温元没有死心,她伸手进去里面掏。把毛都被烧卷了的两只大兔子尸体掏了出来,再把手往里伸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类似爪子的东西轻挠了一下。
她快要死去的心一下就被这一爪子给挠复燃了,她趴的更低了,整只手已经完全伸到了洞里。
温元仅凭着一只胳膊,不知道和里面的幸存兔大斗了几个回合,终于成功拎着它的两只耳朵把它从洞里拖了出来,确定里面再没有别的兔后才起来。
旁边一群小迷弟看到温元这么厉害,兔子说抓就抓,又开始小声欢呼。
温元脸都臊红了。
温元和薛星穗在大树下挖了一个大坑,把兔爸兔妈一起埋在了里面。
然后对着小白兔的去处发起了愁,按理说确认它没事之后,应该放生,让它在这片山上自由自在的生活着的。
可是它实在太小了,看起来不像是能自己找到吃的样子。耳朵上还缺了个角,一看就是被不知道什么动物欺负抓出来的。又小又没有自保能力,温元实在是不放心让它独自一只兔在这野林里生活。
“我们可以把它带回寺里把。”温元起了把兔子当宠物养的心思。
“……”除了说好,薛星穗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兔子救了,温元就准备带着其他在路上就已经把背篓装满了的人下山。
可她抬眼就看到了被劈焦断下来的树木,这好像是传说中有辟邪功效的雷击木呀,怎么能浪费?
温元想起了祖母为她断的两串珠子,心里有了想法。
树被劈的面积很大,温元和薛星穗没带工具,要不是有一个小迷妹和一群小迷弟的帮忙,温元还真弄不下来。
晚上温元在书房里从带回来的雷击木里选位置画珠子。
一串一百零八颗的珠子要画小一些,位置要选最好的,给祖母。还剩下多余的,就做一串十八子送到云边吧。
这一年多来,某人把云边的花随信回来让她几乎见了个遍,她也应报答一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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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元:种地、写配方还有造萃取香水容器太累了,需要收个毛绒绒的宠物撸撸。
第72章 红红火火铺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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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来的信越来越频繁,薛星穗还没有从中察觉出什么,温元脸上的笑容却已经越发多了。
工坊按照温元提供的秘方已经把第一批香皂和香水造了出来。
温元为此写信托徐京华在参加宴会时带出去亮了几回相,成功把圆月城里贵妇小姐们的胃口吊了起来,现在就只差过几天铺子开业正式售卖了。
门外,薛星穗神情雀跃地跑进来,嘴里还在说着今天的水稻情况如何如何好。
自从水稻起芽,一日长的比一日强壮开始,薛星穗所有的心神就给了它们。
更就别说现在水稻已经开始挂穗,一天比一天黄了。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薛星穗是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在那一亩田里吃了。
那饱满沉重的稻穗哪是牵压着稻秆,牵压着的分明是薛星穗的心呀!
不过水稻也没辜负薛星穗每天殚精竭虑的照顾,它的结穗量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包括温元。
温玉章几天上来看过一次,袖子里的手都是抖的。他匆匆来又匆匆走,想是向嘉正帝禀告好消息去了。,温元猜等到这水稻成熟要收割时再通知他上来的话,他就决不会还是像以往几次一样,自己一个人就过来了.
失态的除了温玉章和常往浮山上来的香客和山下村民,这一亩地挂的稻穗量可有寻常人七八亩地那么多。
他们无一例外都在想,这一亩地可以如此,那他们的地是不是也能?只要想到有这个可能性,他们心里就变得无比火热。
附近庄稼人的心神都在这一亩地上,可城里人的就不一样了,他们都在关注一间铺子。
一间去年就开始装修,还神神密密盖了红布,后面又突然停掉,前两个月才又开始有动静的铺子。
它先是写了告示牌出来,大肆收购花草和肥猪。同时哐哐当当的装修声也恢复了,只是还是盖着红布,这种神秘方式,城里百姓茶余饭后免不了要聊聊。
有不了解的人见到铺子都要打听一番,前几日刚从别的地方过来走亲,今天跟着他在圆月城里的表哥出来转转的梅子溪就是其中之一。
“表哥,这整个被红布蒙起来的铺子有什么奇特之处,路过的人怎么都很新奇的样子,我分明什么都看不到呀!”
梅子溪是从一个小地方过来的,一路上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林见秋神神秘秘地靠近了梅子溪,手还搭到了他的肩上,压的本来比他还高一点的梅子溪不得不把头往林见秋的方向低下来一些。
林见秋这才满意了似的,开口继续说:“这铺子虽然没开,但是附近的人都知道它可不简单。先不说它能空着不租不卖一年多,也不管它之后卖什么,只要它姓温就不会亏钱。”
梅子溪只是一个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平头小百姓,哪里知道温府是什么地方,林见秋就是踩准了这一点,才故意话说一半留一半,吊梅子溪的胃口。
“表哥,你就不要捉弄我了……”梅子溪此人,性格胆小怯懦,秀才考一次晕倒一次,这次敢开口追问,可见真的是好奇至极了。
林见秋也知道自己表弟的性子,平时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舅母送他千里迢迢过来投奔他家,也是想着圆月毕竟是京城,风水都比他们那边的山野要好,看梅子溪在这能不能有什么机遇,把这性子改掉。
所以林见秋才说带他出来转转,现在难得见他主动开口就忍不住逗弄一下。
“温府可是大理寺头头的府邸,大官,后台可硬了。听说这铺子还是他们府里五小姐接了手,那可是个神人。”
林见秋看了看周围没人,这才压低声音把温元先是进国子监,流民事件时被绑,后来不知怎的又入了浮山寺住持的眼,带发在寺里修行,去年还在城外跟着浮山寺住持行医排药,被叫活菩萨的神奇经历说了一遍。
听的梅子溪的眼睛是越睁越大,林见秋的虚荣心才被满足了。
“等过几日开张了,我再带你来瞧瞧。”林见秋说着又把梅子溪拉到别的地方去了,这城里好玩的可不止一处。
明日就是神秘铺子开张的日子了,刘大婶早上带着孙子出来买菜时特意绕道到铺子这边。
她就想看看今天路过时能不能提前看到些什么东西,好回去先跟其他人吹嘘吹嘘。
她不信都要开张了,里面还不开始添置东西。
事情果然不出刘大婶所料,她牵着孙子拎着菜经过的时候,发现那铺子前已经围了不少人。
只见之前一直盖在铺子外面的红布被拆了下来,铺子的门也开着,里面的很多东西都能让他们清晰的看到了。
刘大婶这时候就把她凑热闹和平时抢便宜菜修练出来的本事充分发挥了出来,硬是带着她孙子在从人群后面挤到了前面。
“祖母,这个地方好漂亮呀!”刘大婶被眼前这从未见过的新奇景象迷住了神,连惊叹都来的后知后觉,反倒是她的孙子小孩子心性,看到好看的东西就下意识地喊了起来。
旁边的人听到小孩子这么一喊,一个出声反驳的都没有,任他们里面有再厉害,走南闯北见过再多世面的,也从没见过这世间有哪一间铺子能与他们眼前的这间相比肩。
这哪是人间的铺子,分明是天上的行宫。
大门跟窗子虽是他们见惯了的木门木窗,但又不全是他们见过的样子。
这铺子的木门下半部分是木,上半部分却是四周刻了卷云纹,中间还嵌了整块光可鉴人的透明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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