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老太太听完会生气她和靳泽的欺骗,没想到外婆的最先关注的是她瞒着看到赵茂文杀人的事。
柏秀兰眼睛含着泪,站起身,手颤抖着,“你,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也瞒着。你是不是看不上我这个老婆子了,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护不了你,才什么都不说的。啊?”
“外婆,我,我不是。”苏燕婉上去扶她。
“你就是这么想的。”老太天一把推开她,背过身去抹了把泪,“老婆子不要你扶。你自己的事你不愿意告诉我,我的事情你也不要管。”
苏燕婉没有和长辈相处的经验,她也不想用那些在后宅十几年学来的技巧来哄一个对她情真意切的老太太了。这样一来,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伸出去的扶人的手握了握拳,苏燕婉无措地向靳泽求助。
靳泽眉眼温柔,“燕婉,你先出去,我想和外婆谈一谈。”
苏燕婉看看柏秀安,她还是背对着她,佝偻的背脊挺得直直的,仿佛这样就能显得年轻有用。
“那你好好和外婆说,我去厨房翻整杨梅干。”
听到关门声,柏秀兰擦干净眼泪,转身看向靳泽,“靳怀安是你的假名字,你的真名叫什么?”
“外婆,我……”
柏秀兰瞪了他一眼,“既然你不是靳怀安,就不许叫我外婆。说吧,你叫什么?”
靳泽摸了摸鼻子,“我叫靳泽,怀安是我的字,靳怀安也是我。”
听到怀安是他的字,老太太心中感觉到一点欣慰,至少名字不算假的。
柏秀兰看着进退有据,谈吐不凡的青年,心里真的很满意,要是他真的是婉丫头的对象该有多好。
她一副老骨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有他陪着婉丫头,她也放心了。
可惜这都是假的。
想到这,柏秀兰就生气,那丫头也太大胆了,弄得人尽皆知,结果是假对象,有这么糟蹋自己名声的吗?
“当初提出这个计划的人脑壳是不是有问题,他是没有其他的方案了吗?按照婉丫头刚才的说法,你们也算是威逼利诱让婉丫头答应了你们,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婉丫头以后还怎么在清水大队做人?”就算是为了救人质,柏秀兰也不能原谅。
远在县城,提出并坚持执行这项计划的齐队长打了个喷嚏,他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这天气这么热,不会感冒了吧。
“柏老太太,这个计划最后我是同意了的。”靳泽愧疚,郑重道歉。
“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说到这,柏秀兰突然停下来了,哼了一声,要不是当初靳怀安看婉丫头的眼神迷惑了她,她怎么会一点都不怀疑。
靳泽抬头看着老太太,眼神认真:“老太太,当初我答应,因为我有私心。”
柏秀兰看着他的,稳如泰山,“哦,你说说看。”
……
苏燕婉在厨房翻杨梅干,心里放心不下,对在院子里玩耍的云菱招了招手,“菱角,你站在厨房门口帮二姐看看,要是外婆和靳泽出来了,就给二姐使个眼色。”
云菱点了点头,乖乖跑到厨房门槛上坐着,玩靳泽给她买的小玩具。
看到堂屋的人出来,云菱哒哒哒跑到苏燕婉面前,把脸凑到她面前,眨巴着大眼睛,然后问:“二二二姐,看看看到我我我,眼眼眼色色了吗?”
“吓了我一跳。”苏燕婉戳了戳她的额头,“看到了,这么大的眼色。”
圆满完成任务,云菱小大人似地拍拍二姐,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杨梅干,“我我我我来,二二二姐去。”
“好,那看守杨梅干的重任就交给菱角了。”
云菱高兴地点点头。
苏燕婉摸摸她的头,最近这丫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没有以前那么怯懦自卑了,是件好事。
出了厨房,苏燕婉看着有说有笑、没事人的一样的两人,好奇极了。
靳泽到底在堂屋和外婆说了什么,怎么出来,外婆对他就变了副态度。
柏秀兰看到她也不生气了,还笑着让她和靳泽一会儿去后院把荔枝摘下来,说晚上收购船要来。
农家中午饭都吃的晚,加上又在堂屋说了会儿话,这会都快要四点了,确实可以采摘荔枝了。
虽然太阳不大,苏燕婉还是去堂屋墙壁上取了两顶草帽,一顶给靳泽,剩下给自己戴上。
回乡下这么久,除了刚开始干活有些不适应,现在她已经好多了,也能享受忙碌中采摘的乐趣。
换好长袖长裤,带好草帽,又拿出衣兜里的芙蓉膏,给脸上身上凡是露出来的皮肤,都抹上一层,看着绿色塑料壳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拍了拍。
苏燕婉端着篮子,靳泽挑着箩筐,两人一起到后院采摘荔枝。
这棵老荔枝树的荔枝很香甜,每年供销社都要特意来收,只收三十年以上老荔枝树的荔枝。后院这棵有五十多年了,供销社给的价格也高,七毛一斤。
“哎,你到底在堂屋和外婆说了什么?”苏燕婉捅了捅靳泽,偷偷看一眼厨房,小声道:“她出来的时候都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了。”
靳泽用剪刀剪下一串荔枝放进垫了稻草的箩筐,“我答应外婆回北城前帮她免费干活。外婆大概是高兴多了一个免费劳动力。”
苏燕婉哼了一声,不满地剪下一串荔枝:“你觉得我会信?”她看起来很傻么?
“那你还问,这是我和外婆的秘密,不能说。”
苏燕婉眼神温柔,笑着问她:“我也不能说?”
靳泽点头。
苏燕婉收回笑容,“哼,不能说就不能说,我也不是那么想听。”说完,拿着竹篮远离靳泽,到另一边去摘荔枝。
靳泽嘴角微勾,凑过来,看了看她的表情。
苏燕婉板着脸,不说话,只顾着采摘荔枝。
“生气了?”
“我才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我们家可是多了一个免费劳动力。”苏燕婉想到这,把手里的竹篮和往靳泽手里一塞,“你提醒我了,现在我们家有免费劳动力了,那我不就可以歇息了。”
刚要走,她突然想到什么,走到靳泽旁边,伸出手:“既然你回来了,是不是该把我的荷包还给我了?”
靳泽诧异:“你不是送给我了,送人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我什么时候送给你了?”她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靳泽提醒她:“你当时是不是塞进我手里,说把它给我。这不就是送给我了?”
苏燕婉反驳:“我那是暂时借给你。”
“你没说过借这个字,只说过给我。”靳泽据理力争。
苏燕婉怎么不知道靳泽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一面,一时气结,她好像还真的没说过“借给他”。
说起来理亏的是她。
还有他刚才是什么眼神,好像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那可是她的荷包。
那荷包还是用瑕疵布做的,做的时候她刺绣不好,还漏针了。
“一个破荷包你想要就给你,平安福你总得给我吧,那是外婆给我求的。”
靳泽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外婆说这个平安福我用过了,她重新替你求一个。”
苏燕婉深呼吸,不要就不要。她拍拍靳泽的手臂,皮笑肉不笑地对着靳泽道:“诺,剩下这满树的荔枝看着有点多呢,不过以靳副团长的体力,应该手到擒来。那就辛苦靳同志了。”
然后不理会靳泽,坐到石凳上看着靳泽干活,就是手指不停活动。这人皮糙肉厚,拍得她手都红了。
见靳泽看过来,苏燕婉若无其事地停止活动动手指,端起茶杯,拍红的手指摸到滚烫的茶杯,烫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却还要故作镇定地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又把茶杯缓缓放下。
疼是一回事,气势不能输。
果然有一个壮劳力在,干活就是快,几百斤的荔枝,苏燕婉除了后面帮了下忙,大部分都是靳泽采摘的。
采摘好的荔枝要立刻运到码头,靳泽去隔壁借了板车,苏燕婉和他一起推着板车去了码头。
今晚不像收购杨梅那几天,人和货物都少了许多,大队的人现在都知道靳泽不叫靳怀安,也不是北城纺织厂的工程师,而是北城部队的军官。
只是关于假对象这事就没人知道了,但不妨碍大家猜测。
虽然大队大部分人都是好的,但总有那么几颗老鼠屎,自己过得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
林美凤就是其中之一。
她捅了捅身边的云德贵,云德贵心里盘算着这批荔枝能卖多少,够他赌几把,压根没注意到苏燕婉,被打断,心情不耐烦,“做什么?”
林美凤朝苏燕婉方向努了努嘴巴,“你外甥女来了。”
云德贵看到靳泽,心里有些发颤,这人不就是当初抓走私犯时的军官。当时他赌输了,被罗文山的人抓起来了,就是这人救的他。
他还记得这人和走私犯搏斗的场景,那个狠劲儿,看着比那些走私犯看着更吓人。
“你那个外甥女比云玉香那个女人厉害多了,这去一趟北城,找的不是工程师就是军官,还是真是白骨精给唐僧送饭,让她给逮着了。”
林美凤说完半天没听到回应,不满地去扯他,“你低着个头干什么?”
云德贵拍开她的手,恶狠狠地举起手就要给她一个耳光,想想又放下了,“你想挨揍是不是?”
林美凤被他吓到了,心里戚戚,说话声小了许多:“不就是说你外甥女几句,以前你不是也骂她白眼狼。”
排队到云德贵,称重了荔枝,供销社的人刚把钱给林美凤,云德贵一把抢了就走,林美凤挑着箩筐在背后一边追一边骂:“云德贵,塞林木,老娘的钱。”
苏燕婉听到声音,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靳泽问她:“那个男人你认识?”
“他就是云德贵。”说完,苏燕婉对收购站的人道:“同志,我们是村东头柏秀兰家的,我们家的荔枝树有五十多年。”
收购站的人摆摆手,查看了他们荔枝的情况,又和大队长核对了身份,“先把荔枝搬下来。”
这一板车荔枝两百多斤,一共买了一百四十多块,苏燕婉揣着钱,放进自己的新荷包。
回去的路上,靳泽道:“刚才那个男人,我在山上的赌场里看到过他。”
苏燕婉没想到云德贵这个人臭毛病一堆,还染上了赌博。她这辈子对讨厌的就是赌鬼。
赌红了眼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反正家里的水果都采摘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考虑离开了。
这天是最后一次上山采摘杨梅,苏燕婉和靳泽推着杨梅从山上下来,就看到牛婶子带着哭哭啼啼地云菱小丫头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婉丫头,你外婆磕到头晕倒在家,被人送去卫生所了。”
第40章
“靳泽,你推着杨梅去码头,我先去卫生所。”苏燕婉和靳泽交代一声,带着云菱和牛婶子一起去了卫生所。
路上,牛婶子道:“秀兰婶子应该是被人推倒的。”
“被人推倒的?”
牛婶子点点头,“秀兰婶子摔倒的时候,我正在院坝里晒芒果干,听到声响赶过去,就看到一个男人从你家后院跑了。秀兰婶子房间里东西都被翻过。”
苏燕婉抿唇,“牛婶子有看清是什么人吗?”
牛婶子摇头,“跑太快了,没看清楚,但那个背影我总感觉在哪看过,应该是我们大队的人。”
到了卫生所,苏燕婉找到医生问外婆情况。
“幸好送来的及时,秀兰婶子没事,现在在病房休息。估摸着快醒了。”卫生员是他们大队的人,认识柏秀兰,把情况简单说了下。
苏燕婉闻言,松了口气,谢过医生。
“没事就好,”牛婶子拍着胸口,“当时看到秀兰婶子满头血,我都要被吓死了,这老人家就怕摔。”
“牛婶子,这次的事谢谢你了。”苏燕婉给她鞠了一躬。
她不敢想象,要是没人发现,等她和靳泽回到家里,外婆会怎么样?
尽管和柏秀兰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她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外婆。这个淳朴宽厚的老太太给了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长辈的慈爱。
“别,孩子你这样,我们两家好歹沾亲带故,你这样见外我要生气了。”
牛婶子家里忙着过来,院门大敞着,看过柏秀兰后,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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