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面色红润的兵役正好瞧见了麦子在屋檐下待着,支了支手,叫她过去。
麦子有些犹豫,早知道就不出来瞎走。
还是迈开步子,往那堆兵卒里面过去,路上的水坑泥泥洼洼,麦子脚上的泥已经干的起了壳。
另外几个瞌睡的官兵也来了精神,瞧这小子年纪不大,便想着能不能套套话。
“你们村过那山险,瞧见里面那些大虫没有?”
那个红面官兵一脸好奇,第一句话就是问的山险的事,看样子对山险里的东西有些眼馋。
麦子心中这样想着,“没有,我们一路过来碰到的全是小兽,只是晚上的时候听了几声大兽叫。”
红面官兵又接着问了几句山险里的东西,麦子回答的都是中规中矩,另外几人也没了兴趣,开始昏昏欲睡。
“你们这些鱼从哪打的,离山险近不近?这鱼你们家家都打的有一篓子吧。”红面官兵又问起了鱼的事情。
“这鱼是下暴雨那天,从山险里面的水滩上捡的,只有几家捡的有。”麦子扯了一个小谎,这红面官兵问的这么细,怕是对他们的鱼有些心痒痒。
那天检查行李的只有那个严肃脸官兵那几人,也只是翻了翻担子和板车上面的腌鱼,下面都是垫的干草野菜。
干草下面全是一摞摞腌鱼,这红面官兵估计是瞧见车上的腌鱼,才有此一问。
听到麦子的话,红面官兵酸酸的冷笑了一声,语气不明的说了一句,“你们村运气可真好。”
不耐烦的挥挥手叫麦子回屋子,“大晚上别瞎转悠。”
麦子如释重负的赶忙回了屋子,就瞧见小草起了身,担忧的看着她,小声说道:“没事吧?”
麦子摇了摇头,经这么一遭,困意也来了不少,同小草身旁沉沉的睡了下去。
早时,又有官兵扛着一木桶药汤过来,依旧提了麦子他们这边过来,见他们还是不要,臭着脸扛走了。
就这样在草棚子处修养了两日多,大家都好的差不多了,村民们都是精神焕发,收拾着东西准备去医士那里检查,和大家汇合。
等麦子他们被带到石老他们那里时,石老他们已经可以进城了。
“我们在城里头等你们,小心些,若是有人找你们麻烦,去找外头官兵。”石老跟大家嘱咐了一番,跟着官兵和村里人缓缓往城门口的方向进去。
难民所这里人倒是少,只有五十来人。
这边就是一个大草棚子,里面乌泱泱一群人,十几人挤在一块,麦子他们就把东西通通搬到石老他们之前待的角落,板车推到旁边,把周围的视线隔绝开。
“这边比那边要破些,一股子潮味。”
“可不是,大家提防些,那些人饿的眼睛都斜眯着了。”
大家也只是简单吃了口水煮野菜,就准备着歇息。
田户跟牛大头几个汉子睡在了最外面,麦子小草睡在板车旁边,如今板车上堆满了笋干鱼还有不少水,一点位置都腾不出来。
到了半夜,外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不少脚步声传来。
麦子一下惊醒了起来,转头瞧见小草也睁开了眼盯着外面。
“醒醒,外面有动静。”牛大头低声把村民们都叫醒。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从被窝里抽出防身的东西,目不转睛的看向屋外,紧张的气氛迅速蔓延开来。
第79章 胖老爷
只听外面一阵子车马喧嚣声, 伴随着重物上下的叮叮当当,这个草棚子迎来了一队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一群穿着粗布罗衫样式的人搬着数十箱东西进了棚子,听着这叮叮当当的声音, 里面应该装的都是金器。
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儿指挥着这群人, 把东西都放在了麦子他们对面的角落,最后进来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少爷, 身上穿着绛红色的绸衫, 头上戴着碧绿的玉冠。
进来的每个人手上都举着通红的火把,清清楚楚的照亮进来这群人的面容。
跟着这群富商进来的, 还有十几人, 不过他们破布烂衣,身上没有几处完好的,明显是流浪多时的难民。
官兵们把人带到了难民所,就没再管他们。
为首的胖老头从一堆杂物里面找到了一床厚实的棉被, 亲力亲为的铺好之后,那白胖老爷堆着讨好的笑意朝着小少爷说道:
“青竹, 快歇息着, 再忍三天就能进城了。”
不出意外, 胖老爷的毫不顾忌的嗓门声, 把这草棚子里的难民全都被吵醒了。
这胖老爷一进来就自动漠视了他们这群人, 自然不会管他眼里这些烂虫的所想。
“用不着你关心。”那个叫青竹的小少爷横眉冷对, 撇过头去, 不看他这毫无人性的爹。
胖老头也没有生气, 乐呵呵的把被褥给弄到一边,靠在墙壁边就开始歇息, 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天亮。
由于半夜这个插曲,众人都睡的有些晚, 麦子他们是被一阵勾人的肉香引醒的,起身就瞧着大牛他们三个小孩远远盯着昨天那群人看。
麦子顺着小孩的眼神看了过去,那群穿着蓝色粗布的人正在煮着腊肉蒸着黄栗米,一股子油香饭香在屋子里飘荡。
那小少爷正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待着,孤单的看着外面的风雨飘零。
“青竹,早食了,快进来。”老头的脸上胖的发肿,看不出来跟这个钟灵敏秀的麒麟儿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你倒是吃得好,没想过娘她们如今府上能吃得了什么。”小少爷脸上一脸不忿说着话,转身踏着重重的脚步进来,溅了麦子她们板车上一堆黄泥。
听到此话,胖老爷脸上带着一丝心虚,见儿子吃了饭,脸上又堆起了满意的笑,这可是他贺家的独苗苗,那些女人算得了什么。
只要他们姓贺的子孙还在,这老贺家的血脉传承就没毁在他的手上。
那金贵少爷大口吃着腊肉野苗,混着裹满油香的黄栗米饭,馋的三个小孩哈喇子都流到了地上。
麦子把小铜锅拿了出来,石老他们分了她们不少蛇肉,不早些吃完迟早要坏。就算她的空间可以保鲜,但后面拿出来新鲜蛇肉也太令人怀疑了。
麦子简单的用清水洗了洗蛇肉上的血渍,切了两片姜进去就开始炖,最后再放了一些伞把菇。
前些日子摘了不少伞把菇,麦子把一篮子的伞把菇放在空间里,还有一篮子就留在了外面。
等炖的差不多了。麦子将三个小孩叫了过来,找了几片大叶子,把蛇肉包起来,一人分了一块。
小芽开心的露出牙龈笑,甜甜的跟麦子道谢:“谢谢石头哥哥!”
小孩们捧着用叶子包着的蛇肉就跑到那小少爷旁边看着他吃腊肉,小少爷瞧着三个脏兮兮的小孩围着他。
加上自己吃的也有几分腻了,毫不客气的从铁锅里挑出了好几块肉,扔给了几个小孩。
小芽喜滋滋的接过,把手上包好还没舍得动的蛇肉递给小少爷:“谢谢哥哥,你也吃。”
贺青竹盯着小女孩脏兮兮的衣裳,虽然那蛇肉看着不错,也败了兴致。嫌恶的撇过头,没有理小芽。
小芽举着手上的蛇肉,一时有些迷茫,似乎是明白身上有些不干净,局促的蹭了蹭身上的灰。
感觉到手上的腊肉还烫乎着,小芽赶忙跑回去,给石头哥哥一块,自己一块,爹爹一块,小芽心里这样想着,脸上的委屈也不见踪影了。
麦子摸了摸小芽的头,把小草叫过来吃蛇羹。
一旁爱子心切的胖老头自然是看出了儿子的嘴馋。
麦子和小草正埋头吃着蛇羹时,一道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走了过来,胖胖的身影笼罩了她们。
“小子,你们这蛇肉换粮不?”胖老爷笑眯眯的盯着麦子板车上那小半桶蛇肉。
“老爷能给多少?”麦子听到胖老爷的话,心中暗喜,这蛇肉虽好,但放不久,不如能存放的米粮。
“这一小桶蛇肉,换你们两升黄栗米可行?”胖老爷精打细算了一番,给了这个价。要不是出来的急,全都是置换的黄栗米,他自然是用菽来换的。
“老爷,这可是蛇肉,补身体嘞,再多加一升换得。”麦子听只能换两升黄栗米,没肯松口。
她们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肉,反而菽栗这样主食已经用了不少,如今空间里的粮也被参杂着用了不少,空了许多位置出来。
“你们这蛇肉最多吃个一两天,这栗米可是个金贵东西,给你们加半升得行。”麦子见这胖老头油盐不进,也没再多说,干脆的换了。
接着胖老头又去另外几家换了一些蛇肉回去,中午就开始炖着蛇肉羹。
一股奇异的蛇肉的香味又四处飘散在众人的鼻尖,麦子不禁感叹,富人家的调料多,做的菜也比她们香了不少。
“石头哥哥,他们煮的那个黄黄的是啥,看着比伞把菇还香。”
小芽蹲在麦子她们板车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人锅里的食物。
麦子闻言,好奇的抬头看了看他们锅里的东西,小芽说的那个黄黄的,应该就是豆腐,只是这里的豆子大多发育不良,加上这豆腐应该是用草木灰点的,所以黄不拉几黑乎乎的。
“小娃娃,这可是我们贺老爷用两升黄栗米换的豆腐。”
那堆人听到小芽的声音,其中一个矮小瘦弱的仆人热心的解答了小芽的问题,各个仆人脸上都是与有荣焉的神色,尽管那半块豆腐老爷都不会分给他们。
小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胖老爷脸上的倨傲也更明显了。
看来是白姑娘弄出来的,也不知道她如今境况如何,这么几块豆腐都能换上两升小栗,麦子不由得有些心动。
况且她空间里还有不少豆子,到时全换了黄栗米,也还能装上不少。
“有什么好得意的,为了几块豆腐都能换上几升粮,也舍不得带上娘和妹妹逃命,抛妻弃女。”
看到他血缘上的爹被仆人捧的得意忘形,贺青竹不由得嘴上一阵反讽。
仆人们灿灿一笑,只顾自己忙自己的,当做什么也没听到。即使如此,也不妨碍贺老爹一人对着宝贝儿子嘘寒问暖。
听了一天这小少爷的骂娘,麦子也琢磨明白这家人是怎么回事了。
流民暴动,这贺家逃命时,贺老爷为了省几口口粮,加上这马车坐上人太多,这马跑不动,直接把妻女都扔在了吃人的难民堆里。
可想而知,这群女眷会遭受什么非人的待遇。
只不过这小少爷嘴上虽是怨恨,但吃起东西来,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看来也只是表面之情。
麦子没有多管他们,只想着能平平安安进城就行。
这难民所里面来来往往又换了一拨人,新来的那堆难民,怎么看都不是善茬子,时常恶狠狠的盯着她们这边的人了,看来不久就得有场恶战。
好在这富商一群仆人说不定还能给她们缓解下压力,要不然对面这么多人,她们也是双拳难对四脚。
到了第二日晚上,因为麦子的提醒,村民们都没怎么睡觉,戒备着那边难民的动静。
等到官兵换哨的时间,那边的新来的难民果然开始有些动静。
这边换哨和伤寒所那边一样,都有半刻钟无人值守,麦子猜测这群人肯定会有所行动。
不过富商那边依旧睡得跟死猪一样,毫无察觉。
第80章 胖管家
麦子只能弹了个小石子到他们那边, 希望她们暂时的盟友能清醒些,别被人打到家门口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在还是有几个机警的仆从醒了过来, 听到那边悉悉索索的声音, 觉得不太对劲,赶忙叫醒了周边的人。
贺老爷被身边的仆从吵醒, 一声大剌剌的训斥出来, 本来平静的局面一下变得焦灼。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被那边虎视眈眈的人发现,除了少数几个没有动弹之力的, 几乎所有难民都一窝蜂的冲了上来。
溪水村和杏花村的村民全都围住了他们所在的角落, 手上拿着之前对付老虎的菜刀木刺。
大部分难民都是冲着富商那几个木箱去的,麦子他们这里持刀斗狠,个个都下了死手,一时半会儿没有难民敢打他们主意, 人都是挑着软柿子捏,自然逮着贺老爷这一箱箱的财宝薅。
一番打斗声中, 夹杂着贺老爷猪一样的哭嚎, 时不时有没得手的难民就过来骚扰麦子他们, 好一番浑水摸鱼。
黑灯瞎火, 谁也分不清谁是谁, 麦子时不时就挨着两棍子, 也不知道是难民打的, 还是村里人挥到的。
好在这场战局很快就平息了。
换哨过来的人, 刚好是之前麦子他们在伤寒所那边看管的官兵。
等到这群官兵举着火把到草棚子里时,贺老爷已经鼻青脸肿, 就连这个青竹少爷也是看不清人样了。
贺老爷哭嚎的嗓子已经粗哑不行,见到官兵前来, 又是燃起几分希望:“官爷,这群刁民抢了我贺家不少银宝,您得给小人们做主啊!”
薛勇看了看,没闹出人命,便也没当回事,不耐烦开口道:“大晚上的,再闹给你们关到大牢里去,进城还是坐牢,自己掂量着看!”
说完这句话,见人群里没有再反抗的异声,就带着官兵出了门,毫无秉公处理的态度。
下半夜里,草棚子里全是贺老爷低声的哀嚎,仆人们也惶惶恐恐地蜷缩在一团,生怕外面的官老爷把他们抓进去做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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