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烽:“当然是表扬!”
“昨天中午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什么事?”
“我们部门要选一个人去省城大学深造,去一年,回来就是大学生身份。你说我报名好不好?”
梁正烽愣住了:“去一年?”
“嗯,一年。”苏月禾怕他不愿意,“我周末回来。”
梁正烽当然舍不得,如果她去了省城读书,那他们就只能做周末夫妻了,但是他不能阻止她进步啊,而且机会难得,他应该鼓励才对。
他低头看着他女人那满脸期待怕他不同意的样子,不免狡黠一笑:“要我同意也可以,除非……”
“除非什么?”
梁正烽低头附耳跟她说了几句,苏月禾瞬间翻白眼:“色狼。”
“你不知道,老覃,那天在打靶场,给我绘声绘色地说他被舔的有多舒服,我那个心痒的啊,我就想跟你试一试……”
老覃?他和刘喜妹这夫妻俩真是天生一对,啥话都往外说。
苏月禾嘟囔道:“你没跟别人说我们两个的事吧?”
梁正烽马上一本正经:“你男人没这个癖好。听这些我都恨不得把耳朵堵上。”
一本正经完,又道:“我想有其他的癖好。”
苏月禾无奈小声答应:“回去试,不在这里。”
梁正烽努力压着要往上飞扬的眉毛,当即答应:“你要是被选上了,以后周末不用你回来,我开车去省城找你。”
正聊着,外面传来声音,是生产队长赵大福来了。
他听见梁正烽的车响,本来在干着活的,赶紧跑来问通电的事。
上次见面,梁正烽答应这个星期会给他答复,所以他一进来,就满脸笑嘻嘻的,满怀期待地问道:“正烽,怎么样?成了吗?”
梁正烽从房间出来,跟赵大福在客厅坐下,说话的态度跟刚才和苏月禾聊天时,完全是天壤之别,看着就很严肃,把苏月禾也整得跟着紧张起来。
梁正烽:“我跟水电局很认真地沟通了,水电局也有水电局的困难,今年开始要搞改革开放,城区和各大工厂的用电需求都提高了……”
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赵大福有点失望地点头:“是是,我晓得。”
“而且基础设施搭建也需要人力物力的支持……”
“我晓得,我晓得。”
“雁南大队其他两个生产队距离水电站更远一点,而且那俩生产队没办法提供支持……”
“那我们生产队呢?”赵大福屏住了呼吸。
“我们自己出设备设施的费用和电线杆,今年夏收之前可以通上电。”
原本紧绷着的赵大福一下就蹦了起来,他激动道:“给我们村通电是不是?”
梁正烽笑着点头:“是的,给我们村通电。”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这有了电啊,打谷碾米都轻松多了。”赵大福激动地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苏月禾刚才也是跟赵大福差不多的情绪,从满怀期待到失望再到狂喜,只是她比赵大福早一步洞察到梁正烽话语中的意思。
她笑着白了梁正烽一眼,他这话说得,太能拿捏人。
苏月禾问:“除了电线杆外,设备设施要花多少钱?”
梁正烽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是一份盖章的采购清单,上面写了费用,要三百二十元。
听说通电设施费用要花三百二十元,赵大福稍微有点担忧:“生产队有点积蓄,但不多,能拿出两百块钱,剩下的一百二十元,估计要均摊下去。”
岭下生产队差不多两百人,按照人头均摊,每人也就几毛。
别看几毛钱不多,但有些人家未必愿意掏这个钱,到时候势必又是一番拉扯。
梁正烽和苏月禾互相看了一眼,苏月禾道:“大福叔,生产队出两百,剩下的,我们掏了。”
赵大福再次激动地拍了一下椅子:“苏禾!我们生产队有你,还有正烽,哎呀,真是我们的骄傲啊!”
刚好庄顺兰从外面走进来,赵大福赶紧恭维:“兰嫂,我们村有你们家这个女儿和女婿,跟着沾光啊,帮着跑关系,把通电的事解决了,还出钱给大家包圆。”
给村里捐款这事,庄顺兰虽然心疼钱,但现在一百二十块钱对于苏月禾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大钱了,而且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以后她庄顺兰在岭下村腰杆挺得都比别人直!
关键是,马上要通电了。
庄顺兰高兴道,“以后不用煤油灯了?”
“要得。”
“就我们村通电,其他两个生产队不通啊?”
梁正烽解释:“先通我们生产队的,其他的等后续安排。”
莫千军知道后,该不高兴了。但莫千军不高兴,庄顺兰高兴啊。
庄顺兰道:“中午把那只鹅杀了!”
赵大福:“别别别,杀我们家的。中午来我们家吃饭,我要放鞭炮。”
通电的事情很快就传出去了,不止赵大福家放鞭炮,赵利群和村里其他家里有存了鞭炮的,都拿出来放了。
大家都知道这事是庄顺兰家的上门女婿去搞的关系,路上遇到庄顺兰的时候,少不得都要恭维一番。
中午梁正烽夫妇在赵大福家吃饭,又放了一圈鞭炮。
吃完午饭,小两口去看爷爷,老爷子听说要通电,也很高兴。
苏老爷子问他们,“你们啥时候回去?”
梁正烽道:“我们晚上回去。”
爷爷微微有些疑惑,他看向苏月禾:“晚上就走了?”
苏月禾:“明天一早,我们都还得上班。”
那苏柏松的事呢?但梁正烽在,老爷子又不好直接问,只咳嗽了一声:“都解决了?”
苏月禾知道爷爷要问什么,她点头:“都安排好了。”
怎么安排的?安排了什么?苏月禾没说,苏老爷子只能自己干着急。
所幸箱子已经在苏月禾手上,应该是安全的。
“房子你再催催老冬。”
“快了。这两天能把瓦盖好,等楼板铺好就完工了。上午我们去了木材厂,木材厂过两天能把楼板赶出来,我已经安排好拖拉机运输,最快下星期就能住新房,爷爷你放心吧。”
梁正烽道:“下个星期,我们回来帮爷爷你搬新房。”
苏老爷子这才满意地连连点头。
等苏老爷子午休,苏月禾从屋里出来,遇到了三婶在房间门口编织簸箕,而苏柏松端着个碗坐在一旁,才吃午饭。
郝爱娣看见梁正烽和苏月禾,非常热情,“你们晚上在我们家吃饭吧?我们那只老母鸡刚好可以杀了。老母鸡炖点补品给苏禾吃,好怀孩子。”
苏月禾:“不用了三婶,我妈已经杀了鹅在等着。我们今晚要早点吃饭,早点回县城。”
“不明天再回?”
“明天一早要上班。”
简单聊了几句,苏月禾和梁正烽从老屋出来,慢悠悠地往家走。
路上遇到了赵大福和赵利群。
会计赵利群已经把两百块钱准备好了,用信封装着递给梁正烽。
梁正烽道:“这钱也没那么快用得上。要月底才采购。”
赵利群硬递过来:“早点把钱给你们,我们也早点安心。”
赵大福如实道:“钱在我们手上,万一又要有什么用途,说不定又拿去先用了。”
苏月禾早料到了,赵大福他们不好催苏月禾把答应捐款的钱拿出来,他们就反过来,直接把生产队要出的那部分钱给苏月禾,这样苏月禾之前答应的捐款也就没办法后悔了。
苏月禾接过来,笑道:“行,剩下的一百二十元,我直接放进去。”
赵大福被苏月禾看穿了,还有点不好意思:“哎呀,麻烦你们了。你数一数。”
苏月禾打开信封一看,里面不全是十块的大团结,还有五块的,两块的,看得出,都是一点一点慢慢攒下来的。
“行,那我先帮你们保管着,月底再拿去买设备。”
回到家,苏月禾往里加了一百二十元,然后拿出钢笔在信封上写明:岭下生产队通电设备采购款。
*
最近天黑没之前早了,苏柏松坐在二楼房间的窗户前,苏家老楼本来地势就高,他这个位置,几乎可以俯瞰岭下村前面的院落和道路。
外面有什么大的动静,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嘀嘀!嘀嘀嘀!
听到车响他紧张了一下,不由往外看去。
梁正烽的吉普车从小排岭开来,绕过前面一排的院子和池塘,在梅嫂子家门口停下。
梅嫂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只见车窗落下,苏月禾跟梅嫂子说了几句话,收了她递来的东西。
随后吉普车越开越远,绕到打谷场后,出了村子。
苏柏松还在窗前坐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弟弟来叫吃饭,他才下楼去。
吃过晚饭,苏柏松在房间里看了会书,磨磨蹭蹭到九点,赶着弟弟去睡觉。
大概十点的样子,外面完全安静下来,苏柏松拿出早就借来的手电筒,一把小短刀,悄摸下了楼。
从西侧门出来,绕过老屋,抄近路直奔小排岭。
二菁已了狗,他不敢从前面走,而是从小排岭另外一侧,翻过山,来到了屋后面的山上。
二菪挛菰缇凸亓说疲这个点,大家都睡了。
他先躲在树上观察了会儿,今晚月色,不需要开电筒,都看得清屋前屋后的景物。
没发现小狗在外面,或者是在屋里。
而长竹梯就放在屋旁不远的柴草间。
他熟络地从树上下来,悄悄从屋后绕到柴草间,端起竹梯,爬上了瓦背。
已经有多次经验,他这次直奔西侧的屋脊兽。
猫在屋顶上,等了会儿,才用尖刀轻轻撬开小石狮,只见石狮下面的凹槽里,有一个木盒子。
他内心狂喜,不枉他盯了这么久,终于……
拎起那个木盒,重量倒让他有些失望,怎么会这么轻?
他赶紧拧开手电筒,木盒上没有锁,打开盖子,只见上面放了三个信封,信封都鼓鼓的,一个上面写着“爸妈老本”,一个写着“爷爷老本”,一个写着“岭下生产队通电设备采购款”。
打开信封一看,都是钱!
都是钱!
不知道有多少。
苏柏松激动地手都抖了,他赶紧把手电筒拧灭,小心翼翼地把石狮子放回去,谁知这一放,动作稍微重了一点,发出了一点声响。
他紧张地在瓦背上顿了顿,周围静悄悄的,除了远处不知道谁打着手电筒在田里抓青蛙外,就只有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幽幽发着光。
幸好,没有被发现。
他抱着木盒,夹着手电筒,一点点往下挪。
挪到屋檐边上,却发现长竹梯不见了!
眼睛扫了一圈,都没有。
竹梯凭空消失了。
他吓得手电筒掉瓦背上,发出惊人的声响。
随即狗吠声响起。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憨豆听见声音,狂吠起来。
三妹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敲锣打鼓地大喊:“来人啊!抓贼啦!”
四妹举着手电筒照过来,一下子就认出了:“苏柏松!你干啥!”
苏柏松往上爬,他想把木盒子放回去。
但手电筒照着,他没办法放回去,只能偷偷把木盒揣进衣服里。
庄顺兰披着衣服出来,她睡得朦朦胧胧的,不明白苏柏松为啥会在自家瓦背上。
但这大半夜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啊。
“苏柏松,你偷了我们家东西是不是?”
三妹还在敲锣,离得最近的几家院子,都亮灯了。
最诡异的是,山上也亮灯了。
苏柏松惊恐地看着山上的灯光,等那灯光靠近了,才知道,是大哥苏柏桥。
苏柏桥端着□□,举着手电筒,照过来,“苏柏松,真是你啊?你大半夜来偷啥?”
三妹把长竹梯放回原处:“你自己滚下来,别踩坏我家的瓦!踩坏了,你们家都得赔。”
苏柏松起初不愿意配合,最后被苏柏桥给硬拽下来了。
赵大福赵利群等大队干部已经闻声跑来了,在附近田地抓青蛙的赵五福赵六福也都赶来凑热闹。
他们从苏柏松身上搜到一个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是三个装着钱的信封。
三妹控诉道:“我大姐把钱放屋顶上了,不知道为啥会被苏柏松知道,他趁着天黑来偷钱。”
苏柏松憋红了脸,狡辩道:“我爸妈的钱,我帮他们来存放到二伯娘家的屋顶上,这里安全。”
赵大福翻看着三个信封,其中一个还写着通电设备采购款,他笑了一声,道:“苏柏松啊,撒谎没用,这个信封上的笔迹就不是你的。还有这个通电设备采购款,你晓得是谁的钱不?这是村里的钱!”
赵利群摇头痛骂:“小小年纪,满口谎言。这是村里刚给苏禾去买设备的钱,怎么变成你的了?”
苏老三郝爱娣已经被叫来了,郝爱娣一来,见苏柏松蹲在墙角,忙护短:“我们家柏松,最老实最听话的娃儿,他不可能偷钱。”
苏柏桥:“三婶,事实摆在眼前,他偷的可不是小钱,是爷爷存了一辈子的钱,还有二伯二伯娘的,村里买设备的……”
刚才赵利群把钱都数了一遍,“三个信封,苏运昌庄顺兰那个信封有500块,你们爷爷那个信封有300块,村里买设备的信封是320块,加起来有1120元。偷这么多钱,这怎么处理?”
郝爱娣:“你们拿回去嘛,不是都还在吗!没偷走啊!”
围观的赵五福马上不愿意了:“偷了就是偷了!被抓到就不是偷?怎么教育娃儿的?”
苏老三气得牙痒痒,他一脚踢到苏柏松身上,“我打死你个孬种!”
郝爱娣赶紧拦着:“你打死他了!”
赵大福:“他要是只偷了你们苏家自己的,我们可能还管不着,但他偷村集体的钱,这事肯定不能私了!我答应,其他社员也不可能答应。”
“是啊!这是通电的设备款,钱被偷走,那我们整个村都通不了电咯。”
大家正吵闹着,外面传来车响,吉普车停在院子里,苏月禾跟梁正烽从车上下来。
庄顺兰走过去:“你们有千里眼啊,怎么知道家里出事了?”
苏月禾随便找了个借口:“东西忘带了,回来拿。”
赵大福赶紧把发生的事,跟他们说了,他见苏月禾一点都不惊讶,忙问:“你不意外?”
苏月禾笑了笑:“我不意外,我这钱就是为了躲苏柏松,才藏到屋顶上的,没想到他还真有这个本事。”
大家都大吃一惊:“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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