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导致承建商入不敷出,必须要到处挪钱来建纺织厂。
但纺织厂一天没建成,孙老板就一分不给,而且他们还签死了工期,如果到期没完工,孙老板有权终止合作,另请工程队善后。
苏月禾没听懂:“你要是没如期竣工,孙老板另外找别的工程队来善后,那他还付你前面的工程款吗?”
冤大头于善两手一摊:“不给钱啊。就等于白给他建厂房了。所以我才着急,想早点把纺织厂给他建好。”
这孙老板果然是外国回来专宰国人的好同胞,苏月禾抚了抚肚子,问:“你们怎么会签这样的合同呢?”
“别说了,孙老板花钱买通了我这边跑合同的人,我那时候又特别忙,没看清条款,他说什么都跟你这边一样,我就真以为一样……哎,一言难尽啊。”
苏月禾给他建议:“纺织厂不是刚打地基没多久吗?现在止损还来得及。既然他买通了你的人,等于他骗你签了合同,这合同不是你的真实意图,你就跟他杠到底!”
于善叹道:“现在上头保护这些外来投资商,我怎么跟他杠啊。”
苏月禾看得出,于善是舍不得已经建好的地基,“于经理,我的工程你得抓紧,你要是拿了我的钱去填隔壁的窟窿,耽误了我的工期,你会得不偿失。”
“我明白,我不是没办法了吗?”
“你现在止损,可能只亏一点,你如果建到快收尾了,再烂尾,没办法继续下去,那你亏的更多。不如现在停工,坚持让他改合同,他不改,就告他。”
于善一个搞技术出身的人,实在不擅长跟那些狡诈之人打交道,他很犹豫:“可行吗?”
“你不强硬,就等着亏钱吧。”
苏月禾看于善实在不像有办法的人,她便给对方出了个主意,“这个姓孙的,我之前跟他打过交道,他欺软怕硬,也没什么后台,你根本不用怕他。你去报公安,把公安请到工地来,伪装成工人,之后你再把姓孙的叫上,对峙的时候,把他收买你底下人签合同的事,对清楚,逼他承认,然后再告诉他,现场有便衣。都不用再往上告,他会屈服的。”
于善听了苏月禾的话,照做了。
不出苏月禾所料,姓孙的确实欺软怕硬,于善强硬起来后,孙老板怕出事,他当场屈服了,后来改了合同,跟苏月禾这边一样,每完成一段工程,付一笔费用。
*
梁正烽那日收到一封信,北京寄过来的,一看寄信地址,是他爷爷家,寄信人只写了一个“梁”字。
这不是他爷爷寄来的信,看笔迹,应该是他父亲梁易初写来的。
撕开信封,通读全信,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骂梁正烽作为梁家男儿,社会地位比女方强,经济条件比女方好的前提下,去入赘女方,实在没有男子汉的骨气。
作为梁家子孙,就算入赘出去了,也要想办法还宗,梁易初让他谨慎考虑,及时“悬崖勒马”。
梁易初得知梁正烽马上要当爸爸了,作为男人,如果孩子不跟自己姓,是感受不到作为爸爸的那份快乐的。
他还列举当年,梁正烽不跟他姓的时候,他一直没觉得叫自己爸爸的小男孩,是自己的儿子,直到梁正烽改姓,他才感受到了作为父亲的那种满足和快乐。
梁易初劝他,趁孩子还没出生,尽快改变主意,作为各方面条件比女方强的强势一方,他完全有能力去改变现状,生了女儿还好,如果是生了儿子,一定要姓梁,不然他以后肯定会后悔。
钢笔字写得很漂亮,但文字里却充满了腐朽自私的气息,梁正烽看了都生气脑袋疼。
像梁易初这种被裹脚布裹满了小脑,自私又自利的男人,当初也不知道怎么诱拐到他妈妈的。
信中提到的第二件事,还比较重要。
梁易初提醒他,当年他外婆名下的那套院子,现在出了新的政策,可以去争取要回来了,房契地契在梁易初手里,梁易初提醒他找时间回一趟北京。
因为梁正烽是他外公外婆唯一的后人,只有他有资格继承,也只有他能去办这个过户手续。
这封信提到的第一件事,梁正烽可以完全忽略,但第二件事,他不能,他在那套院子里出生长大,他有感情。
而且那是外婆留下的祖产,不能拱手让人。
梁正烽当即打电话回北京,找人帮忙去问房产过户的事,对方刚好知道相关的政策信息,说是不用着急,因为政策才出来,现在去办也未必能办妥,最好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说。
他把信扔进了抽屉里,拿上车钥匙准备去接苏月禾下班。
而此时,苏月禾在新车间看大家调试生产肥皂的设备,因时间不早,她没继续看,而是出门回家。
从柒月大门口出来,看到门口停了一辆破旧的上海760桥车,孙老板就站在车外跟一个工人说话。
孙老板看见苏月禾,忙笑着打招呼:“苏厂长,你这是快生了吧?怎么还往工地跑啊?哎哟,中国女人啊,太辛苦啦!”
苏月禾随即反讽:“我们中国女人还能做月子,你们美国女人那么高贵,连月子都没得做。”
孙老板似乎听不出苏月禾讽刺的话语:“那是美国女人耐操,身体好。”
苏月禾不想搭理,绕过他的车子往外走。
孙老板脸皮也厚,他还是满脸的笑:“听说,你给老于出的主意,让他找公安装我,是不是?”
闻言,苏月禾停下脚步,回过头,装傻:“啊?孙老板你犯法了?”
“啧啧啧,你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犯法了。我在美国是守法好公民,回到中国也是守法好同胞。”
“别紧张嘛,我以为你说你犯法了。”
孙老板这人是典型的商人,利益至上,他也不记小仇,反而觉得苏月禾这样的女人,两次三番让他吃闷亏,是真有本事,可以深交。
“我最近去商业局开会,听说了你斗国营肥皂厂负责人徐才俊的丰功伟绩,厉害!佩服!巾帼不让须眉!徐才俊那人我见过,我刚回来在县委见过一次,戴着副眼镜,很斯文,是不是?”
苏月禾不知道孙老板突然提徐才俊是什么意思,她没急着走,而是盯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孙老板见苏月禾赏脸,高兴得那一个眉飞舞色,他走前来,小声道:“你可能要小心点这个人。”
看得出来,孙老板是特意来卖她一个面子,专程提醒她的,苏月禾问:“怎么说?”
孙老板压低了声音:“前几天傍晚,快天黑了,我看见徐才俊骑着一辆破自行车等在你们丰禾松香厂对面那座桥边,后来我看他堵了你们厂的一个职工,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说了挺久。遇到这种情况,你得多留个心眼。”
第72章 房子
听孙老板说完, 苏月禾神色略微凝重,她问那个跟徐才俊见面的职工是谁?
孙老板也不认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个年轻小伙。
苏月禾想了想, “个子高吗?”
“不高, 也不胖, 戴着顶绿军帽。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但看见了, 我肯定认识。”
戴绿军帽, 年轻小伙, 能跟徐才俊认识的,苏月禾心里已经有怀疑对象,她问:“孙老板现在有时间吗?”
“我有啊。要不要偷偷帮你去丰禾认人?”
不用去丰禾, 现在厂里几个重要部门的小伙子都在柒月新建的车间围观设备调试, 她怀疑的那个人也在。
苏月禾:“麻烦孙老板跟我进来认一下。”
“OK, 没问题。”
孙老板跟着苏月禾进去了, 说是参观工厂, 实则是认人。
他看了好久,没发现那人, 最后还是苏月禾提醒他,“是不是右边最角落那个……风扇下面。”
孙老板看过去, 果然找到了:“就是他,拿着笔在写东西,跟人说话那个。”
那是莫穷武。
“行, 我们先出去吧。”苏月禾不动声色地往外走。
孙老板跟出来, 建议道:“问他,他也未必会说真话, 是我,就找个理由直接把他开除了。”
“这是我重金从肥皂厂挖来的技术人员。”现在这个关键节点上,随便找理由开除挖来的工人,军心会不稳。
以后谁还敢来她这儿上班。
苏月禾道:“我再想想。这事还要麻烦孙老板保我保密,不要说出去。”
孙老板热情道:“那肯定,我这人最不爱说别人闲话。你要回家?我送你啊!你大着肚子,走路也费劲。”
“不用。”
“没坐惯车?多坐几次就习惯了。快上车,别客气。”孙老板对于自己有代步车,那是相当的骄傲,因为现在国内还没有谁家有私家车的。
大家一年到头除了坐客车,也没机会坐其他的车。
正说着远处一辆吉普车开来,扬起了路边的灰尘,苏月禾往边前走了几步。
孙老板看着吉普车停在跟前,不由羡慕道:“你们家吉普啊?我在美国也开大吉普,可惜国内啥车都没有。我这辆车,还是借……”
梁正烽已经帮苏月禾打开了车门,苏月禾笑着跟孙老板挥了挥手:“孙老板,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听到苏月禾说改天请他吃饭,孙老板来劲了,“OKOK,青城饭店,我请客!”
苏月禾上车后,往前开了一段,梁正烽才问:“那个孙胖子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我发现了,这类国外回来的生意人啊,可能都精通‘厚黑学’,心黑脸皮厚,眼光独到,为了利益也不记仇。是个厉害的人物。”
梁正烽看了眼自家老婆,笑道:“看来,你对他评价很高。”
苏月禾:“谈不上评价高,不过他今天还真帮了我一个忙。”
她把孙老板透露的消息,跟梁正烽简单说了一遍。
梁正烽见过莫穷武:“我有印象,这个莫穷武说话挺直接的,不像是有八百个心眼的人,要不要问清楚,别是误会。或者让春眉莅锩Υ蛱一下。”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苏月禾叹息一声:“我明天先问一下春眉荨6粤耍姐姐帮忙请的保姆来了吗?”
苏月禾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庄顺兰要照顾幺妹和爷爷,不可能长期来照顾苏月禾跟孩子,而苏月禾又不想找亲戚来帮忙,梁正烽便托万秀敏找了个保姆。
“两点多就到了,之前我姐生孩子就是请这位云莅锩Γ也算是熟人,可以放心。”
“本地人?”
“她家就住附城,孩子都大了,家里没什么负担,可以住家。先试用几天,你要是不喜欢,再换一个。”
苏月禾笑道:“我哪儿有那么难伺候,只要干净卫生就可以了。”
梁正烽想起他妈妈:“这跟难不难伺候没关系,要合眼缘。我妈就很挑人,只爱以前相处惯了的老人。我家以前那个保姆要是还在,也有七十多了。”
苏月禾知道梁正烽已经很多年没回北京:“等孩子大一点,我们带孩子去给孩子奶奶扫墓。”
“好。顺便带你们去逛逛老北京。”梁正烽跟苏月禾说了他爸来信催他回去办理房产继承的事。
“我问过人了,政策刚出来,很多细则还没有,这事短期内应该办不了,少说也得两三年才能真正落实。反正我们也不着急,就先等着吧。”
苏月禾:“嗯,只要政策允许,迟早能拿回来。这是外公的院子?”
“不是,是外婆的。”
“外婆不是江南人吗?怎么会在北京有院子。”
“外公外婆都是江南人,但房产是外婆家里在北京置办的,是祖业。”
“那这房子已经挺有历史了吧。”
“据说是满人的房产,外婆家里买下来后,改建过,倒没有多古朴,但很方正和宽敞。比我们乡下的院子,还要大一点。”
那面积很大了,苏月禾好奇:“你怎么不叫他们姥姥姥爷呢?”
“家里称呼都保留了南方的习惯,我打小叫他们公公婆婆,公公婆婆就是爷爷奶奶的意思。”梁正烽回想着外公外婆的音容笑貌,好想念他们啊。
苏月禾明白了,她笑了笑道:“找时间,我们回你出生成长的地方看看。”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梁正烽给她递来解馋的酸枣糕。
她接过来后,吃了一块。
回到家,保姆云大姐已经在做饭,云大姐干活麻利,爱干净,而且是本地人,做的菜也合苏月禾的胃口。
当天就定下来,让云大姐留下来做保姆。
*
第二天,苏月禾去国营肥皂厂找了黄春眉,了解到一些情况,回来后,她坐在办公室沉思。
方运红从外面进来,问她:“想什么,这么入神。”
此时办公室只有她们两个,苏月禾把莫穷武的事跟方运红说了。
方运红当即沉下脸来,意识到事态有点严重:“这可不好办了。没有切确证据,都不好开除他。”
“是啊,不好办。”
方运红:“得想个办法,以后核心技术都不能让他碰。”
“我有个想法。”苏月禾跟方运红小声商量了一下对策,方运红觉得可行,当即召集人开会。
这次开会主要是各部门负责人以及办公室的人参会,会议室里,松木桌子拼成了一个大的会议桌。
左边坐着的是研发同事以及生产、车间、仓库的领导,右边是市场行政和财务工作人员。
而苏月禾坐在上首,她扫了一下,已经人齐,便道:“我马上要休产假了,今天开会,主要是规划一下未来几个月的工作安排。”
大家纷纷拿出纸笔做记录。
苏月禾:“丰禾这边一切照旧,林场已经开始进行清山工作,采脂的工作事情,庄顺德和苏柏桥会全面负责,我已经跟他们沟通过,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松香厂车间生产设备下周搬到新厂区车间,这事陈慧明负责,庄铁华李向阳协助。”
相关人员都应了一声,说没问题。
苏月禾看向段玉卿:“柒月日化的招工名额拿到了吗?”
段玉卿:“拿到了。”
“多少?”
“80人,其中农转非的指标只有10个。”
现在苏月禾也没时间纠结这个农转非指标了,她道:“赶紧开始招人,先招40个,要招手脚麻利的。”
段玉卿:“招40人够吗?会不会不够?洗衣皂和香皂同时生产,这点人可能不行。”
“先这样,我们毕竟没有相关经验,原计划是洗衣皂和香皂同时生产的,但是,我马上要休息一两个月,红姐也有其他工作,到时候两个产品同时上肯定会有问题,所以我想调整计划,洗衣皂还是按照原计划6月份上,木兰香皂往后推1个月,7月份再上。”
新招的生产部主任曾崇国马上松了一口气:“这太好了,那我这边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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