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烨没有回话,也顾不得手上疼痛,只是伸手细细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花。
温梦梦有些尴尬,不知此时是该走还是该在这杵着。
二人明显颇有藕断丝连的意味,但是悠月此番亦是有种铁了心要与他将丝两断的意思。
就在她坐立难安之际,戚烨张了口。
“你便是掌柜的?”
“是。”
“你这还招工吗?”
“啊……啊?!”
温梦梦险些一口口水没咽下去卡在气管里。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这位王爷在问什么?
“戚烨,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悠月也慌了神,上前问着。
戚烨一甩袖袍冷笑道:“目前边境小国已平定,天下太平,陛下高兴,知晓本王已成婚却未有时间好好陪陪夫人,特地赐了本王三月的假,让本王好生回封地陪陪本王的王妃。”
这什么皇帝,竟有这般闲情逸致?居然还带操心臣子的家务事!
“本王又岂能抗旨,自然是夫人在哪本王便在哪里。”戚烨说得风轻云淡,若悠月则是每听到他一句话,心便凉上一分。
温梦梦见若悠月犯难,立刻道:“那个不好意思,王爷,小店内不招男工。”
“不招?”戚烨口中缓缓吐出这二字,一双深邃而又漂亮的眉眼微微眯起,骇得温梦梦忍不住抖了抖。
若悠月立刻来到温梦梦前面对戚烨道:“戚烨,于我你要杀要剐随便,你莫要为难梦梦。”
“不,悠月姐姐,若是他敢对你如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温梦梦又将若悠月一把扯到身后。
温梦梦比若悠月矮半个头,此番行径倒颇有一副小鸡仔要护着母鸡的模样。
戚烨的唇角忍不住微微勾了勾,这丫头对悠月倒是真心实意,分明怕自己怕得半死,却还满脸视死如归的模样,也难怪若悠月这般维护她。
“好!若悠月,既然你不愿意同本王走,那本王便要留在这,若不然……本王便命人把这家店给拆了。”戚烨寻了张凳子坐下,语气淡淡。
“怎么样、镇南王妃,做一个选择吧?”
听闻戚烨话语,若悠月轻咬唇瓣,方才戚烨的血仍留在她的唇上,不一会儿,一股浅浅的铁腥味便涌入了她的口腔,她立刻嫌恶般的用手背擦了擦嘴。
同他走?那当真是不可能之事。
她好不容易从那般的牢笼中逃出重获自由,又岂能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去成为他的笼中之雀!
把店拆了?那更是不行!
梦梦待她这般的好,这可是梦梦好不容易开的店,若是抄了,梦梦的心血便要前功尽弃了,这等背信弃义之事她断然不能做。
而中间那个选项……
那岂不是要代表她得日日看到戚烨?
若悠月心中踌躇,当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么选都是个错,怎么选心中都是一百个不舒服。
这戚烨当真是可恶至极,竟是丢了这么些个选项给她。
这世间这么多的女子,他为什么偏生就得盯着她撞。
温梦梦也知这戚烨明晃晃的便是在为难若悠月,她倒是不介意店内多一个打工人,她也知晓若悠月定然不会选择第三个选项,但是前两个选项于若悠月而言,明显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三人就这般沉默了许久,久到方才已经吃了一大半的面已经泡水又胀成了一大碗。
“你若是想留在这便留在这。”若悠月的声音几乎是轻得不能再轻,若不是周遭极为安静的缘故,只怕都不知晓她在说些什么。
温梦梦点头,眼下看来,也只有这个选项是个相对而言的最佳选项了。
“但是!”
若悠月忽而提了音量。
其余二人的目光便齐齐得落至了她的身上。
“戚烨,你既然是来做活的,那有几件事你得知晓。”
“其一,梦梦是这店中的掌柜,店内的大小事务都得听她的,你不得用身份去威压梦梦。”
“其二,这里是京城,京城之中的人认识你的比比皆是,你身为店内伙计,有客之时万不可抛头露面造成店内慌乱。”
“其三,我们目前是缺人,但是我们缺的都是砍柴烧水扫撒之类做些脏活累活的伙计,你当真愿意做吗?”
温梦梦晓得了,若悠月这是以退为进,看上去是同意戚烨来店内打工,实际上安排一些他根本不愿意完成的工作,这样他便会知难而退,这不正是现代工作中老板的常用逼迫员工自动辞职的手法之一吗!
悠月姐姐,不愧是你!
戚烨如此心高气傲之人,又岂会甘愿这般低三下四的在这等小店中,为二位姑娘做这些活?
想必定然是也不会答应的。
温梦梦心情大好,看向戚烨的眼中瞬间少了几分畏惧。
就连门外吹来的夜风都显得温和了不少。
昏黄的烛光下,倒显得戚烨的五官更为深邃。
他薄唇微动,吐出个字来。
“好!”
第12章
他知错了(捉虫)
???
他刚刚说什么?
好?
他居然说了好?
戚烨,不、应该说是镇南王居然同意在这家小店中……打、打杂?
这、这怎么可能?
这里可是是古代,哪怕是架空的古代,这边也是正统的男权社会。
方才若悠月说的三条几乎句句都刺到了男子所不能承受之处。
一要听女子的话,二不能抛头露面,三得做女子不愿做之事。
……
温梦梦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道:“王爷,您方才说得什么?”
若悠月亦是未曾想到戚烨竟会同意,听得温梦梦所言,紧张得看向戚烨。
戚烨的睫毛很密,他半垂下眸子,眼睫在眼下映出了一片阴影。
“本王说,好。”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但语调中却是容不得人反驳得坚定。
见着戚烨这般的模样,温梦梦当真是大为不解。
这般的条件他戚烨都为了悠月姐姐应允了,那曾经又为何要伤害若悠月如此之深?
为什么二人在一起时不懂得珍惜,却一定要等人走后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温梦梦不解,若悠月更是不解。
戚烨所做究竟为何?
为何他偏生能答应到这个地步?
若悠月心中思虑万千,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看向他,却见戚烨的目光不知何时也看向了自己,她连忙慌张地将目光移了开。
“悠月。”
戚烨缓缓站起了身。
“本王……本王不该将你软禁于房内,是本王错了。”
若悠月听得戚烨所言,方才好容易下去的泪意又聚了上来。
这哪里仅仅是将她囚于房中的事情?
“戚烨,你以为我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走的吗?你将我囚禁在房内中,甚至都未曾让我见到自己家人最后一面!”
戚烨抿唇,而后淡淡道:“对不起,本王只是不想让你见到你家人被行刑的样子,本王以为,那样你会好受些。”
若悠月忽而便笑了。
“是,就是这样。戚烨,你从未问过我我的感受,你总是以己度人,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个人,你可有尊重过我的想法?”
“戚烨,我再问你。戚墨之事,你可有相信过我?我对你用情如此之深,你竟是怀疑我想勾引自己的…小叔子,所以才囚禁于我……”
说至此,若悠月眼中蓄着的泪水已要溢出,她眨了眨眼,一行清泪沿着她的面颊而落。
“还有……我那般的求你,只求你能帮爹爹说上一句话……”
似是不愿再回想,若悠月止住了话题,擦了擦泪。
“罢了,都过去了。我曾对你那般的好,最后什么也未曾换来。我累了,戚烨,我不知你今日所来的目的为何,但是请你放过我吧。”
“梦梦妹妹,我先去烧水了。”
“悠月……”
不待戚烨说完,若悠月便转身径直向小院中走去,徒留下温梦梦及戚烨二人在大堂内。
温梦梦也不想与这位冰山共处一室,便将桌上的两碗面一并收了后对着戚烨道:“额、王爷您请自便,我也先去洗碗了。”
仅戚烨一人留在空荡荡的大堂内。
烛火随着风起而忽明忽暗,同他的心一般忽上忽下。
请你放过我吗?
悠月今日竟是第二次用了放过一词。
在她眼中,自己就是这般的令她厌烦吗……
戚烨心头一阵痛楚,心好似被人抓着捏着般难受。
“悠月……”
他口中喃喃着,声音却在空旷的房中瞬间消散无踪。
“悠月姐姐,那个……你……”
温梦梦进入厨房后,便见若悠月机械般的往灶头中加着柴火,显然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但她又不知何事该问,何事不该去问,便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
若悠月莞尔一笑,用棍子拨了拨火堆。
柴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在寂静的晚上倒是喧闹得很。
温梦梦将剩下的面倒入了泔水桶中,又将碗筷放入盆中,边从水缸中舀水边问着:“以前的事情,是与镇南王有关的吗?”
若悠月握着棍子转了转,点点头。
方才听着二人大厅中的对话,温梦梦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些事情的来踪去迹。
“悠月姐姐,你说镇南王对你无情,可是我方才看下来,觉得那个戚烨好像还……挺喜欢你的,毕竟这般的条件他都答应了不是?”
温梦梦取了些无患子打了沫,开始洗起碗来。
若悠月蹙眉。
在戚烨说好之时,她不是不无想过这种可能性。
若是以前,她定是要高兴得疯了,只是,他现在再这般又有何用?
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了,便成了既定的事实,再也改变不了了。
叹了口气,她轻轻道:“太晚了,晚到我对他仅剩下了恨与失望。”
恨吗?
温梦梦打了水将碗冲洗干净,忍不住看了若悠月一眼。
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若真是只剩下恨,那又岂会去忆起与那人的点点滴滴。
若真是只剩下失望,那又岂会费这般多的口舌和那人说自己为什么讨厌他。
就如同她对温正名失望之时,连解释都不想解释,与那种人多说上一句话,她便觉得恶心。
悠月姐姐怕是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对戚烨仅存的一丝感情。
“那悠月姐姐、之后三个月,你打算如何?三个月之后,你又打算如何?”温梦梦取了干净的抹布边擦着碗,边看向若悠月问着。
戚烨说陛下给了他三个月的假,那这三个月内,二人日日在店内相见,总不能什么话也不说吧。
三个月之后,戚烨虽是要回去,但是这铺子的地点他已经知晓,且不谈若悠月之事,日后待若悠月的孩子出来了,那便是镇南王府的嫡长子、是未来的世子,戚烨当真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吗?
若悠月将棍子置于地上自嘲一笑道:“兴许他对我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在店内做个几日活便可能想走了,未必能撑住三个月,指不定不过三个月,他便要开始物色新的王妃人选了。”
温梦梦努着嘴点了点头。
倒也确实。
男人这种生物,不考验考验当真是分不清其真心还是假意。
指不定就如同悠月姐姐所言,不过几日便跑了。
就在温梦梦努力将水抬至院子之时,戚烨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院子内,见她抬得吃力,戚烨便将她手中的木桶接了过去。
“这水要送至哪里?”
戚烨将满水的木桶提在手上,看着丝毫不费力气,温梦梦忍不住感叹有个男人帮忙干干重活当真是不错。
若悠月此时也从厨房出来了,见到戚烨之后便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戚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若悠月,只是却换不来她的半分回眸。
“咳咳、那个,王爷……”温梦梦清了清嗓子,想将戚烨的魂给唤回来,这般一直愣着,到时候水凉了岂不是又要重新烧了。
“抱歉。”戚烨终于像是如醉方醒一般的将头转了过来,“对了,我会在此叨扰三个月,在此期间,你也莫要唤我王爷了,唤我名字便是。”
温梦梦心中有些胆寒,毕竟是镇南王的名讳,悠月姐姐戚烨戚烨地喊自是无所谓的,她整日戚烨戚烨地喊多少还是有些心慌的,于是温梦梦便决定同喊其它男子一样,喊他戚公子。
有了戚烨的帮助,很快便放完了一桶洗澡水,温梦梦对着大堂喊道:“悠月姐姐,水放好了,你先沐浴吧。”
然后又对戚烨道:“戚公子,我先带你参观一下这间糖水铺子。”
糖水铺其实说大不小,说小不小,主体就这么些地方,很快便也参观完了。
好在戚烨在附近的农户家租了个房子,倒也不用替他担心住宿问题。
温梦梦与他说完了工作时间后便将他送出了门,戚烨那表情当真是恋恋不舍。
她叹气道:“戚公子,你明日还要来呢,又不是走了便不回来了。”
待戚烨走后,温梦梦赶紧将门栓拴上,免得出现吃饭时那情况来。
“他走了?”
若悠月瞧着门的方向问。
温梦梦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嗯,走了,你要过去看看他吗?”
若悠月立刻反驳:“我看他做甚。”
行行行,不看便不看,她困死了,她要赶紧洗漱睡觉了。
翌日,戚烨一早便来了,温梦梦便让他将柴给砍了。
这下好了,终于有人砍柴了,天知晓她有多不会干这事儿。
若悠月依旧是那般对戚烨不理不睬的模样。
三人各做各的事情,时间倒也过得快,很快便到了开店的时间。
休沐之后的第一日,店中生意尚不会这般繁忙。
本以为今日早上可清净清净,却不想店门口却传来吵架声。
“你给我别跑!”
“你说别跑就别跑,臭丫头,有本事来追我。”
温梦梦与若悠月来至门口,便见到一面容娇俏的粉衣女子正插着腰喘着粗气,口中还不忘骂道:“你……你这个小贼,当真……当真是不要脸!”
而朝那小贼方向看去,却发现其早已飞檐走壁跑得不知踪影,即便是想追,也无从下手了。
“轻功这般好,真真是可恶!早知道就应该听阿姐的,多练会儿轻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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