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问题,刑警先生并不在意,只是坦诚道,“是的,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目前为止,他们所完成的搜救任务都是全面搜索。
“却也是最慢的方法,不是吗?”
结城次郎从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走出来,那个瞬间,他的面容一下子清晰起来。
“如果我的计算没错,要完成整座山的搜索,你们至少需要三个小时。”
次郎用笃定的声音,面对经验丰富、装备齐全的国际刑警毫不畏惧。
对面站立的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脸庞尚且青涩。
可当刑警先生用目光扫过精密仪器计算出的3小时搜救预估时间后,面对这样堪比机器的计算能力,少年的一字一句反而令人越加无法忽视。
次郎继续说,“要知道,超过130分钟,雪崩被困者的生还希望几乎为零,如果我有可能帮你们把时间缩短至两小时,可否让我尝试一下?”
这时,结城夫人终于忍不住,像是预料到什么,她眼眶微红,“够了!次郎,这是别人的事!”
可这一次,少年微挺的脊背却没再塌下去。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泪眼已至的母亲,“哥哥出事的时候,在别人看来,也是别人的事。”
的确,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但他却切身领略过,一个人的死亡为活着的人所带去的痛苦,绝不亚于一同死去。
而正因如此,他才越发不能袖手旁观,哪怕成功的概率只有微渺。
“你要怎么尝试?”刑警先生问。
少年语音坚定,“如果可以,给我十年之内警方统计的这座雪山的雪崩事故数据。”
“数学建模,在海拔、雪速、搜救地点三者之间建立相关性模型,根据被困者雪崩前一刻视频监控室拍摄到的所处海拔高度推断显著性最高的搜救地点,缩小搜救范围。”
少年的吐字十分清晰,而正是这份清晰,让并非了解数学建模的刑警先生在不能完全听懂的情况下,却依然产生了这个方法或许值得一试的感觉。
而且,他的确在国际刑侦案件上听说过,曾有欧洲警方利用数学建模的手段预测逃犯作案地点的成功先例。
“但是……”次郎一顿。
那些浩如烟海的数字绝不会比茫茫雪山更加容易掌控。
所以,“这同样是个庞大的工程,想要在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完成这样的模型,我还需要一个精通数学或统计的人来帮我。”
刑警先生皱了皱眉,一时之间实在想不起他们是否也有这样的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手冢忽然站起来。
次郎看向他,只听男人的声音依旧冷静。
他说,“有。”
*
远程视频连通的那一刻,次郎完全没想到,手冢帮他找来的人,就是东京大学数学系的数据相关性模型研究团队中的核心人员——柳莲二。
简要了解了事故的来龙去脉与紧迫性,柳莲二在通讯屏幕那端很快推掉了手中的其他工作,对他们道,“义不容辞。”
相隔一整片亚欧大陆,七小时的时差,青年与少年,电脑网络极速对接。
无数代码在相隔时空的两个人的思绪间剧烈碰撞,无穷数集被眼中同样闪烁光芒的二人以极其精妙的方式合作组装。
气氛沉郁紧张的直升机舱内,少年指尖跃动在键盘之上,用力敲出决心力挽狂澜、乘风破雪的数学的力量。
而另一边,国际警方的搜救工作同样极速推进。
时间在惶惶心跳中分秒划过。
距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小时,期间,或者有人被搜救人员抢救出山直接送往当地医院,或者有人在意识清醒之后自行逃下了山。
但无论哪种形式的获救,搜救名单上已经有过半人数确认行踪,却迟迟不见一弦星也和吉田幸子的消息。
冷静的人终于不再冷静。
然而,几乎就在手冢凛然起身的同时,次郎停止了敲击键盘的动作,少年说,“给我一个a值。”
“2000米。”手冢脱口而出,“她在那里拍过照。”
不由分说,代码一行一行运行下去。
新的时代,由科学与技术引着时间推动历史洪流,飞跃向前,能够与死神赛跑的再不只是微渺的人类自身。
而无数前人在不同学科中不断燃尽生命给予后世的意义,便在此刻,承载起生命的重量,无穷延续。
航拍飞行器在耳麦连接的指令下扫过海拔1687米处被雪浪层层覆盖的密林边缘。
直升机舱内,实时监控的前方,一切颜色在无边无际的纯净白雪中,淡的几乎要化开。
就在世界仿佛都要溶解的尽头,鲜明色彩猝不及防跃入视线。
镜头无限拉近,纯白之上,红黄蓝绿交错的微小正方体一点点清晰起来。
屏息凝神间,手冢听到少年的声音响起来,“我的那个魔方,你放哪了?”
男人的指尖骤然收紧在椅背之上。
“背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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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联动会死星人必须把莲姬拉粗来闪现一下:D
柳同学是另一篇《暗恋》的男主,已完结,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康康,戳专栏可见~
另,作者明后要忙一下搬家,而且下一个大标题要开初ye车,鉴于口口江连车头都无情锁锁锁,大概要调整一下篇幅,所以端午三天只会抽空修文,不会更新章,大家不要蹲啦,等我回来带你们上高速(x
提前端午安康啦~
第40章 永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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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弦星也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里,她留着短发,在平城14年夏日尽头的狭长山道间一直奔跑。
山雨将至,她竭尽全力,却怎样都找不到那个自己想要找到的人。
细小雨丝陡然转大,庞然雨幕顷刻而至。
滔天雨水拍打的山林间,女孩子抱起头,懊恼不已。
完了完了,手冢同学一定变成落汤鸡了。
然而陷入无边自责的情绪后,整个世界开始变得模糊、遥远。
然后,她睁开眼睛。
率先闯入视线的是上方的洁白墙面,床头灯光散射的昏黄光线晕出好看的形状,让人心生暖意,可身体还因微寒有些许麻木。
一弦星也适应着光眨了眨眼,感受到半身上承着的重量,她侧过头。
朦胧窗纱隔绝掉屋外寒夜,梦里变成落汤鸡的清瘦小男孩变大了好几圈,正闭目躺在她身旁。
男人的清俊眉间挂着少见的疲惫神色,他将半边脸埋在她的肩膀上,温热吐息在她颈间。
真实的触感与怀抱中,思绪被彻底抽离回现实,她记起来。
平城14年,那场山雨来前,她最后其实是有找到他的。
就像现在一样。
勉力抬起绑着输液管的手,刚要触碰到他紧闭的眉眼,冰凉手背被人轻握着拉进被子里,很小心地放好。
手冢睁开眼,“不要乱动。”
见她终于醒过来,他起身,帮她掖好被角后离开房间,很快带回一个上了些年岁的白人先生。
两人用德语交流片刻后,那位白人先生向一弦星也走过来,他用标准的英语缓速向她作了自我介绍。
“一弦小姐你好,我是国光先生所在俱乐部的私人医生,在确认你的意识清醒前,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见她点头,那人开始提问,“小姐,你还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吗?”
短暂回忆后,一弦星也记起当时的情景影像,距离山顶过近的缘故,尽管自己在雪体崩塌的第一时刻就抱起幸子朝避开雪流的侧方跑去,但还是被剧烈震荡与雪浪波及,卷进了一片松木雪体围困的丛林。
好在搜救队员找到她们时,除了有一些失温,并没发生其他的意外与危险。
简要描述了一些经过,见她吐字逻辑清晰,记忆也无遗漏,医生笑着继续,“下一个问题会涉及个人隐私,一弦小姐如果不愿意,可以选择不答,我会问,只是单纯为了满足个人的好奇心。”
当然,也是为了满足此刻网络上无数人的好奇心。
忽视掉身后手冢的轻咳,医生揶揄道,“请问,国光先生是你的什么人?”
这种事,自然是两方当事人都问清楚才更好确认一些,也不枉他受俱乐部中的经纪人所托,连夜从德国飞来挪威。
准确的消息更便于他们应对媒体嘛。
澳大利亚公开赛在即,这个时候公开这种事,虽然有炒热度的嫌疑,但老实说,手冢国光的热度,炒与不炒其实完全没有区别。
况且,有些人的年纪的确不小了,连粉丝都替他急了许多年,仔细想来,未必是坏事。
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在这种时刻被问及这种问题,一弦星也眨眨眼,下意识坦诚道,“男朋友。”
总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的声音虽然虚弱,但语气笃定,丝毫不给人以怀疑的余地。
片刻,医生点点头,表示相信。
但他回头笑看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避的手冢,“Hey man~人家女孩说,只是男朋友,这可和我在网上看到的不一样,看来是有人妄图加快进程?”
手冢,“……”
身体检查基本无碍后,看出有人想要即刻独处的迫切心情,医生又对他叮嘱过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先行离开。
一弦星也这才察觉到刚刚那番话中的不对劲。
什么网上?
还有,私人医生?
她现在所处的地点很明显不是当地的诊所,整个房间的精致装潢昭然宣示着,这里应该还是,酒店?
而且,果真是只有一张双人床的房间……
就在她要起身取过床头放置的手机,想看一看网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偌大的床,身侧的位置轻陷下去。
手冢坐到床边,他转过身来,一手解着扣子,一手挡掉她要来取手机的手。
脱下自己的衬衫,男人赤着线条流畅、身形极好的上身掀开被子,她尚且微凉的身体即刻被醉人体温包围起来,柔软得溃不成军。
想看手机的心思自然也被当即抛开了十万八千里。
感觉到有只手主动解完自己的衣扣又在解她的上衣纽扣,一弦星也忍住气短,抗议,“诶诶,我现在是病人。”
一只眼睛却被同样温热的双唇覆盖住,“嗯,所以,帮你暖。”
因那场突如其来的事故而持续了一整天的不安情绪过后,男人的温度紧贴着源源不断渡过来。
体温不断交汇的平静相拥中,两个人都带着些劫后余生的难舍难分和精疲力竭。
一弦星也强撑睡眼,想起在冰冷雪流里吓到大哭不止的小朋友,问道,“对了,幸子怎么样了?”
手冢,“在医院,没事,不必担心。”
昏黄光线镀满的柔和中,她戳他胸口,明知故问笑着逗他,“那我为什么不在医院?”
竟然把私人医生都从德国喊过来了,要不要再明显一点?
知道她或许已经猜到怎么回事,手冢在她头顶轻叹道,“抱歉,你现在大概不能在医院。”
眼下的情况,就算是单人病房,也难保不会有媒体记者捕捉到风声围堵在门口。
如果不是这次情况危急不容许有任何迟疑,他的确不想将她就这样匆忙地暴露在公众视线中。
感受到怀抱着自己的人心事重重,猜到他在担心,一弦星也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脸。
“Hey man~ ”她浅笑着看向他,“你好像并不是很拿不出手?”
手冢:?
她撑起身体,主动吻上他的唇,“所以,承认手冢国光喜欢的人是我,明明是一件很令人羡慕的事。”
她想,这种事,比起不安,开心会更多一些吧。
而且,最坏的影响无非是要被人谈论一段时间,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不去在意,别人讲的话不会对他们产生丝毫影响。
但和这些比起来……
她眼睛一亮,“很快大家就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诶,感觉好像很方便?”
这下可以彻底不必再纠结什么时候去和家里人坦白了。
而且不光她的家人,她的各种朋友、同事都会马上知道,完全不必她再去逐一交代,果然就很方便啊!
她想的居然是这个?
手冢哑然失笑,“嗯,是很方便。”
然而他看着她很高兴的样子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说,“但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让俱乐部那边帮忙压下你的个人信息,包括姓名。”
只有切身体会过仅凭一个名字就被迫公开全部信息的人,才能真正明白舆论导向下网络无孔不入的恐怖。
一弦星也愣住片刻,却又忽然意识到什么般,只是安静听他说完。
“JAXA是涉密单位,被拿到公众视野中谈论,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不是决定要回去了吗?”
手冢收紧揽着她的手臂。
他所在的那个世界纯净又嘈杂。
纯净到他只需要关注每一场比赛的每一颗球;却又嘈杂到每一颗球的背后都连动着无尽金钱与舆论。
他不想她也被那些无关的声响干扰分毫。
只因为,他喜欢的人,从他遇见她的那一刻起,便拥有着从始至终只属于星空的清澈双眸。
手冢永远不会忘记,多年以前,在那样一个漫天初雪的傍晚,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勇气奔向那个天台,想要坦白自己付之年少悸动的全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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