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我回去又仔细想了想,觉得,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她看向他,男人清俊沉静的脸一如多年以前,是她喜欢的青年,也是她喜欢的少年。
他强大、坚定、冷静、清醒。
又温柔、热忱、清澈、纯净。
所以有他在身边的那段旅途,她真的以为自己看见了永远。
他们一起度过无聊的行车时光、一起经历他人的人生、一起探寻陌生的世界、一起喝酒、一起入眠、一起漫步相拥在星空雪夜之下,一起度过星夜以北处的光年。
可那样时时刻刻的相互陪伴,于终要回归真实人间的他们而言,又怎么可能会是永远。
是她贪恋不理智。
那一刻,一弦星也明明很想告诉他:之后,他或许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子,这个人能照顾他,能一直陪着他,像她今天一样,陪他感同身受他所爱的一切。
可她发现,无论如何,这样的话都太过灼痛心脏。
于是她只好说,“对不起,那个能陪你到永远的人应该不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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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现在有多别扭后面就有多H(雾——
找机会给星妹和腿哥比拼比拼体力,看谁更非人一点:)
第45章 经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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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澳大利亚回来的第二日清晨,一弦星也照常到研究所工作。
她神色如常,甚至没有人看出来,这个人昨天一夜未睡、心中掀着无尽波澜从国外赶回来。
直到她敲开羽田真司的门,进去送汇总材料。
和蔼的老人又上了些年纪后,有点醉心自己办公室里的小绿植,其中几盆还是一弦星也刚来工作的那几年送给他的。
那个时候,小姑娘总觉得他这办公室全是机械和稿纸,没半点活力,于是她就连人带花,裹着满身鲜活劲儿,给整个飞行器研究院都添上了活力。
前几个月,她不在,院里的人好像都提不起精神一般,越发沉闷。如今一见她回来,大家才像从严冬肃杀中缓过来。
只是,这让其他人提起精神的人自己却蔫了下去又是怎么回事?
羽田真司拿着小喷壶,叫住她,“几天没好好睡觉了这是?”
他把人叫到身边,“你也别太拼了,又不是真的钢铁战士,别像凉介一样,身体先倒了。”
看她微笑应下,老人想起什么,笑得格外开心,“对了,我听凉介说,你在国外那段时间新交了男朋友,他说看你神色,这次应该是很认真也很喜欢的?”
一弦星也从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全身心投入到卫星工程图里,丝毫不给自己留出一点用来思考其他事情的余地。
可此刻,听到有人提起那些其他的事情,她又控制不住自己,要去回忆,回忆昨夜,回忆那个被她一直用力压在心底的身影。
她想起男人独自开车送她回机场时的沉默;想起他明明刚拿到自己人生中又一个满贯奖杯却半点高兴不起来的冷然;想起他在听到她说因为她没办法陪他时,那个从来平静的人却在一瞬间,流露出微痛的神色,对她说,“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这些?”
但怎么可能不在乎呢,她想。
就算现在不在乎,将来总有一天也会在乎的吧,在他想念她却联络不到她时,在家人生病她帮不上任何忙时……
连山本信源那个喜欢了自己许多年的人都难以忍受这样无尽的分离、等待与无奈,她怎么能让他也经历一遍。
所以她只能看着他,面对自己的决绝,带着他一如既往的冷静与不纠缠,远远离去。
恍惚中,她听见羽田真司说,“这男孩要是不错,你这个年纪,终身大事是该考虑一下了。”
一弦星也低下头,垂着的双手有些无措地放到背后。
也许已经不用考虑了。
看她半天不回应,羽田真司极有耐心问道,“怎么了?是他不够好吗?”
“怎么会。”一弦星也立刻反驳,片刻,她抿抿唇,低垂着眉眼开口,“是他太好。”
听她这么说,羽田真司一愣,一弦星也之前申请离职的理由他还历历在目,所以他一看她这幅表情,就知道她又在乱想些什么。
不过,之前她父亲的事,事关生死,让人犹豫无可厚非,但怎么这种事也……
老头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手上小喷壶一丢,语调便不再温和。
“这么说,照你看来,我们这些要为航天事业贡献一生的人都是白白耽误了别人,原本都该孤独一生?”
“您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一弦星也马上否认。
她当然不是那样认为,可话到嘴边,她又完全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敢再说什么,她就这么低着头等人来骂,好像这样才是理所应当。
羽田真司气得坐下来,“星也,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
“在探索之路上,除了能够今人启程的勇气,还需要另外一种东西,是什么?”
一弦星也当然没忘,“永不放弃的决心。”
老人点头,“对,我很开心,能看到星空之下的你能够做到这两点,但不应仅限于此,勇气和决心这两样东西,在漫长人生的任意一面都同样适用。”
看她很没精神的样子,羽田真司叹口气,“我不知道你和那男孩现在如何了,我只知道,如果足够喜欢,就该鼓起勇气,告知这份喜欢;如果足够爱,就该相持一生,永不放弃。”
听他这么说,一弦星也吸吸鼻子。
确实,如果她连相持一生的决心都没有,又凭什么用爱这样虚无缥缈的字眼诠释自己的心意。
不是早就有人告诉过她吗:如果喜欢,最后却选择分开,那也不过是喜欢。
羽田真司继续说,“当然,作为过来人,我也明白,有时候路好不好走,确实不是我们说了算,但要不要走,却只有自己才能决定。”
“一生的旅途中,你遇见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喜欢上这一个?如果他也刚好喜欢你,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缺点可以改,性格可以磨合,困难可以克服,但是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了。”
大概真是年纪大了,要操心的东西着实不着边际起来。
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羽田真司起身,他从衣柜翻出一大一小两个牛皮纸袋摆到她面前。
一弦星也看过去,大的里叠放着一灰一白两件被织的很精致的情侣毛衣,小的里只装了一件款式不同但同样精致的灰色小毛衣。
“新的一年了,你师母想着去年打的围巾,今年就给你们织了毛衣。”
提到羽田太太,老人眼里全然温柔,他把大的牛皮纸袋推过来,“这个是凉介和由衣的,你帮他们带过去吧。”
然后他又把小的推给她,却意外“哼”了一声,“原本听说你这次交了个喜欢的不得了的男朋友,你师母还非要再多织一件,我看,她幸好没白费功夫,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再说吧。”
看他一脸不高兴,一弦星也讪讪接过两个袋子,刚要转身离开,身后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来。
“我和你师母那个年代,车马书信都很慢,可因为对方,这么多年也就这样满足的过了。”
“星也,正因我们置身星空,才更应该相信长久与永恒的客观存在。”
*
时间在忙碌中划过二月。
深远一号正式投入试验前,石井凉介的身体已好转得差不多,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
一弦星也于是安下心,敲定参加之后的九州群岛外场试验。
结果临去出差的前一天,她刚一进到病房,就听石井夫妇在扮嘴。
看她进来,石井凉介立刻抱怨道,“妹妹,你还是快把你男朋友公之于众吧,你再不说,你嫂子真怀疑你是为了逃避相亲,随口编的理由了。”
他板下脸,“不说是谁,让我们看看长得如何也行啊,作为人家女朋友,你不会连照片都没有吧。”
一弦星也,“……”
那当然有,网上到处都是他的照片,只是她如今好像没办法作为他的女朋友拿出来了。
虽说那天手冢没直接答应她真的要分手,但他们都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过联系了。
这应该算默认了吧。
一弦星也闷闷低下头,却见石井由衣笑着牵住自己的手,说,“没有就没有,星也,之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含了情绪,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其实两个人如果感情好,也没那么难耐……我师弟他人不错,跟你肯定合得来。”
一弦星也汗了汗,她自认没有表现得太明显的。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忽然就发现了啊……
看出她想问什么,石井由衣揶揄说,“哪个有男朋友的人放着男朋友不联系,每天半夜在那偷看体育明星的采访视频啊,每次我醒过来都见你在看,哦,还翻人家照片放大看,我也偷偷跟着看了几次,你没发现,长得确实很帅,就打网球那个,叫……”
一弦星也,“……”
打网球的体育明星,长得很帅,还会被她偷看的,石井凉介都能抢答了,“手冢国光?”
石井由衣狂点头,“对对对,我听说他前阵子刚公开了恋情。”
石井凉介立刻转向一弦星也,“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对这人念念不忘呢?听见没?人家公开恋情了,你没戏了亲。”
“……”
一弦星也简直无处不心虚,不过,“我怎么就还对他念念不忘了?”
这个“还”是怎么回事嘛……
石井凉介不管别的,他是真的还坚信她现在有男朋友,于是直接批评她,“初恋确实很难忘,但你们当初谈完最终也没在一起就说明不合适,还是珍惜眼前人啊亲。”
等等等等,什么初恋?
一弦星也彻底听不懂了,“我和他当初一直是同学,没有在恋爱。”
她这样说,石井凉介也不懂了,“全国物理大赛那时候你们没有在恋爱?”
那怎么可能!
他拿出最有力的证据,据理力争,“那天比赛结束你们来我家吃饭,喝了些酒,走的时候,我看你有点醉,怕那小子趁机对你不轨,所以一路跟了你们好久,结果……”
他说着说着,难掩悔恨,像是回忆起来就恨不得自戳双目一般。
“你们居然就明目张胆坐在街边,旁若无人,吻得那叫一个青涩,嘿呦喂,我的老心脏。”他直捂胸口。
“我看你还被他抱坐在腿上,两个人缠缠绵绵都一副很愿意的样子,这分明是恋爱好不好,之前的小朋友抱抱我就不提了,哪两个正常同学会做那种事?你可别告诉我,我的敬酒词都记得住,那种事却记不得了。”
……
一弦星也的身形就凝在此刻。
安静。
病房里霎时安静无比,呼吸可闻。
在好长的一段时间后,一弦星也才勉强在无边的安静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眸光震动着看向石井凉介,一把抓住他,“你说的是真的?”
她的语音冷静语气迫切,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想要向别人确认过问题的答案。
石井夫妇两个人简直都被她吓到了。
好一会儿,石井凉介才在被人扯着的领子里木然道,“对、对啊,后来我再见你也是几年后的事了,看你也没再提过他,我以为你们分……”
分手二字,他没能说完,病房大门就被重重拍上,只留下空荡余响。
那一刻,心底角落处埋藏多年的问题,似乎终于找到令灵魂所安的答案,就在这个并不多么恰如其分的时刻,汹涌着,来到眼前。
一弦星也的大脑几乎在顷刻间处于清醒与混沌的边缘。
清醒到,她明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有出国机会,根本没办法立刻赶到那个人面前亲口证实一切;却又混沌到,她的身体已经不再受控地自行动起来,在这个无法逃离的日本岛,去寻找距离他最近的方向。
她想起自己要去美国交换之前,初雪中,他温柔克制抱住她的体温;也想起他临走前,忽然出现在那个天台上的身影;想起后来,他明明在德国打球,却申请了遥遥远方的麻省理工。
她走出医院,穿越人潮,脚下漫无目的,可心中的前路却再没哪一刻比此刻更加清晰。
世界仿佛都退出视线,远处天光孑然暗淡,她只听见耳边风声裹挟无数声响,穿透时光呼啸而过。
那个时候,手冢国光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一定是女子网球部的立川同学啦,手冢君一定喜欢会打网球的女孩子。”
不对!
“学生会的白鸟副会长也很有可能啊,两个人每天见面,日久生情~”
不对!
“我赌学习委员!现在80%的恋爱关系都是在同班男女生之间发生的。”
不对!
二月的风明明依旧入骨微寒,但或许是她前行的动作太疾,于是连猎猎而过的空气都炽热起来,带着想要融化时空的决心,令人皮肤温热,血液滚烫。
不会打网球没关系,不是每天见面没关系,考试之前没问过他问题没关系,不是同班没关系,性格不温柔没关系,不听话也不守规矩都没关系。
只因为,他喜欢的人根本就是——
“是我!”
她在街边毫无征兆地停下,突如其来的动作与声音吓了身旁正在发传单的小少年一跳。
悠悠日光进入视线,伴着一张随风而落的传单,优雅瑰丽的大字渲染出极光绚烂,引人无限向往着远方。
——北欧十日,带你寻找星夜以北处归途。
一弦星也看着那张传单,几乎在那一瞬间,她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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