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学才用得到的公式,国中生很难听懂,对你们来说也没有意义,好啦,要下课了,这位同学请下去吧。”
不知道是真的快下课了还是别的缘故,高桥老师的笑脸显而易见在隐忍。
但故事的转折往往在此,一弦星也没有动。
“老师为什么认为,我们听不懂的东西就是没有意义?”
女孩倔强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平静,却也足够令所有人再次安静。
高桥一怔,她不懂眼前的小女孩哪里来的勇气,在这么多大人,还有特级教师面前,问这种无聊的问题耽误时间,她只想让她赶快下去。
“你们现在学物理是为了考试,考试不考的东西当然没有意义。”
“错。”
一弦星也目光定定,语音清晰。
“真理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物理又是由一个又一个的真理汇聚在一起的庞大存在,所以我们了解物理、探寻物理是为了知悉甚至揭开世界的全貌,不只是为了考试。”
“至于能不能让我们听懂,那才是您作为老师的能力所在,如果您做不到,是否能再多给我几分钟,让我来试试?”
高桥本欲再阻止,一个略感苍老的声音却在此时从特级教师的人群中传来,镇住全场。
“让她试试。”
而她也就这样一刻不停地,在那个像天书一样的公式旁边,再次写下以她们这个年纪能够看懂的一长串纷繁复杂的力学推导。
写完后,又用不同颜色的粉笔勾勒出两种解题方法之间神秘晦涩却无比神奇的莫大联系。
然后,稚嫩清澈的声音缓缓响起,用尽全力,将自己了解的一切用简单的话语和盘托出。
赤诚勇敢,避无可避。
讲台上的女孩神采飞扬,抵过春日里的一切颜色。
“……这是万有引力中的高难度题型,公式看起来只有一个,可这个问题却是我们人类走出安逸家园——地球的开端。大家都明白,我们只是银河中非常微小的存在,但还是一直很努力地想知道:宇宙是否有尽头,时间的终点又在哪儿,星际之外还有没有更广阔的世界。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掌握这些,我们都能距离世界的真相更近一步。”
“就像卡尔、伽利略、牛顿、爱因斯坦还有数以万计的前人,他们用虔诚的热爱告诉后世,比遥远星河更加广阔的,是人类的渴望与探索未知的决心,而这一切……”
她的手指向黑板上的一颗简易星星,前所未有的认真宁静,“从这里开始。”
风过,纸张翻飞,整间教室静默得说不出话。
过了许久,这个问题的发起者,大石才从震撼中惊醒。
他的下意识反应就是看看旁边的人。
因为已经学过,大石注意到,手冢这节课的视线几乎全放在书上,根本很少抬起头。
即使课前,大石曾对他说,这位高桥老师多么多么厉害,他都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这位漂亮又厉害的老师流露出向往。
可是此刻,站在讲台上的人换成了一个小女孩。
他反而正神情专注地仰望着她与她身后黑板上以稚嫩笔触填满的浩瀚文字,然后第一个,抬起手,轻拍起来。
唯一的掌声在偌大的教室里回响,有些孤单,却在空荡中显得真诚、温柔。
至此,所有人才如梦初醒。
感叹于面前的女孩呈现出的精巧思路,也为这番不知天高地厚,却足够勇敢的话语。
一双又一双的手举起来。
渐渐响起的掌声经久不息,慢慢响彻天际。
一弦星也在众人瞩目中走上讲台,又以更加耀眼的姿态走了下去。
然而,因这耀眼带来的兴奋感没能持续太久。
因为她刚回到座位,早田香织就说,“星也你太冲动了!”
“怎么了?”
“你没注意,刚才你讲题的时候,高桥老师的脸白得像鬼一样!”
她抬头望去,遥远的讲台前,那张靓丽容颜虽然还在勉力将这节课做一个完美的收尾。
但显然,只是勉力。
后来,大概也就是这件事过后,一弦星也总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高手高高手,她就是太不会隐藏自己的实力,才会平白无故招惹到讨厌鬼。
要改要改,一定要改!
直到那个曾经仰望过她,后来也被她所仰望的人终于穿越人潮汹涌,来到她的身边,并以亲身经历告诉她:藏起来也是要被打的,不如真诚一些,反正被气死的不会是自己。
然而后事不提,现在,一弦星也的的确确有预感。
这一次,自己恐怕真的惹上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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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妹一战成名,而腿哥依旧没有台词=)
下章争取让奶光说几句话/捂脸/
还有还有,大石同学在2组,其他几个人也和星妹不同班,所以星妹和腿哥网球社的朋友们都不太熟。但有可能一起玩过啦,比如和菊喵喵去捉过虫,和乾同学一起拔野菜(?)之类的吧啦吧啦
第6章 夏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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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节课后,一弦星也有过那么两天的担忧,担心高桥老师日后真的找她麻烦,于是连吃饭走路都很小心,简直变得不像她。
但她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就算高桥老师找了她的麻烦又能把她怎么样?
再大的麻烦会比彗星撞地、物种灭绝还要可怕吗?显然不会!
所以何必自寻烦恼,以后低调一些便是了。
于是又恢复了常态,一路玩玩闹闹,从樱花满开,到雨滴潇洒扑落在满目皆绿的校园里。
直到充满蝉鸣的夏日来临,一弦星也只觉得,中学时代相比于小学,实在越发有趣。
期中考试在风扇狂吹的炎炎小教室里举行。
各个考场,班级被打乱,可给一弦星也高兴坏了,一进考场,整个教室都要被她翻腾起来。
二组的鹤田君,四组的中村君,五组的泷泽君,七组的长谷川君,认识认识!她都认识!
这个约好对个选择题,那个约好中午一块温习,一圈下来,语数外物化生史地政,连后勤都分工明确。
众人正热火朝天地围着她讨论一会儿如何如何发射信号,又如何如何在监考老师的眼皮底下抢占先机。
忽然,从门口开始,以某人为圆心,向四周扩散,唰的寂静下来。
手冢国光安静地出现在考场门口,安静地走进来,最后安静地在一弦星也正后方的位置上,坐下了。
也是奇了,总有人能一出现就把场子炸起来,也总有人能一出现就把四周变得和自己一样安静。
一弦星也看他在众人注视中面无表情地坐到自己身后,原本很有心地想和他说句:早上好呀。就像她和所有人打招呼那样。
但话没出口,手冢的眼神冷嗖嗖地落到她身上,继而又扫视了一圈她身边围着的众人。
众人见状,赶紧作鸟兽状散了,大家沉默着溜回自己的位置,并不约而同地在彼此眼中读到一个大写的惨字。
什么分工什么先机,统统见鬼去吧!
想起自己那可怜兮兮仅剩的20个学分,一弦星也自然也一句不敢多说了,立刻转回身去假装摆弄自己的圆子笔。
整整两天的考试,炎热的小教室里,她只觉得自己背后有只空调开到最强制冷。
冷气呼啸而过,这夏天果然一点都不热!
然而也就安静了这么两天。
考完试,脱离了手冢君这位“友爱”的后桌,一弦星也整个人又神清气爽起来。
夏天一到,学校后街的小摊全员出动,除了每天例行上上课、做作业再和小伙伴疯玩一通,一弦星也本季度最大的爱好变成了扫荡小吃街。
为此,她专门列了个评分表,并在人间广为流传,什么东街的荞麦面三颗星,西街的菠菜豆腐四颗星,南街角落的章鱼烧非常棒,北街小卖部阿姨人超好,刨冰有再来一碗的小抽奖。
一天中午,她啃着一个比脸大的炒面面包走进教室,早田香织给了她一个白眼,“你上辈子饿死鬼投胎?中午没吃饭?”
咽下面包,她很开心地说,“吃啦,东街有家鳗鱼茶泡饭,超赞,我连吃了三碗!”
“……”早田香织心道:果然是饿死鬼!
一弦星也手里的面包被抢走,“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吗?”
“什么?”
“青春期!”早田香织指指班里其他女同学的便当盒,量非常小且很素净。
一弦星也却不能理解,“但我还在长身体啊。”
“你难道不怕横着长?”
“那就只要竖着长,不要横着长喽,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嘛~”
早田香织好无语,“这是你能控制的吗?!”
然而她看了看某人依然纤细的小腿以及在不知不觉中抽高的清瘦身形,瞬间又觉得自己白问了。
果然有些人生来就是要气死别人的!
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有学生找到一弦星也,“一弦同学,井上老师让你去一下办公室。”
井上老师是她们三组的物理老师,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因为一弦星也物理很棒,所以一度怂恿她去报名参加全国中学生物理科技大赛。
可惜她入学比别人早一年,现在的年龄还不够,让小老头好一阵可惜。
但正因为很喜欢她,所以如果真是井上老师找她,肯定自己笑眯眯就过来了,怎么会托学生传话?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物理组的办公室里,气氛很微妙。
而井上老师此刻并不在这。
“你就是一弦星也吗?”,先开口的是一个严肃的中年女教师,她认识,是一组的物理老师,中岛老师。
而高桥老师作为中岛之前的代课老师,也在旁边。
一个简单的询问,和此刻坐在这里的人已经能轻易让一弦星也察觉到不善。
她的表情也严肃下来,语音冷静语速飞快,“是我,听说井上老师找我,既然他不在,那我先告辞了,老师再见。”
可惜没成功逃掉。
她被高桥笑着拦下,“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啦,一弦同学考得很好,是年级第二,比阶段考还要前进一名哦。”
这是在恭喜她。
但很快转折,“听说这次考试你就坐在我们班手冢前面,你们挺有缘的呢,他是这次的年级第一。”
实在受不了这种吞吞吐吐的阴阳怪气,“老师到底想说什么?”
高桥反而无奈了,“没什么呀,就是想让你看两张卷子。”
两张卷子雪片一样递到她手里,都是这次的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只是一个字迹略微青涩,依旧像小学生写的,明显出于她手。
而另一张,字迹工整,字体间架结构漂亮极了,笔锋透着超越年龄的内敛深沉,卷面有手写体的姓名:手冢国光。
一弦星也将两张卷子大致浏览了一遍,眸光闪动,心里似乎有了为什么她会被找来的答案。
高桥温温柔柔地问她,“看出什么啦?”
她放下卷子,只说,“看出了老师的不公,更偏爱帅气小男生。”
不然又怎么解释,两道同样题目的答案,连解题过程都几乎没有区别,一个满分,另一个却被画了个鲜红的问号,然后零分。
“油嘴滑舌!”
严肃的中岛老师作为物理组的年级组长,显然很受不了有人质疑她的公正权威,看起来非常生气,“加速度是超纲内容,你们俩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脑回路一致到这种程度!连过程都一模一样!”
话说到这份上,一弦星也的眼睛彻底沉下来,点明,“所以你们把我单独叫过来,是认为我抄他的。”
高桥嘴角微扬,“当然是你抄他的,你坐在他前面,难道他还能抄到你的?”
“我没有。”一弦星也立刻说,“如果老师不信,我可以现场再做一遍。”
高桥的神情却仿佛在看一个正在犟嘴的孩子,“就算你现在做一遍,又怎么保证不是自己偷看了别人的答案之后才学会的?你这么聪明。”
一弦星也不知道用什么话反驳这句,但她依旧觉得这很没有逻辑,脸上丝毫没有她们想看到的认错与歉意,让中岛更加气极。
“单独把你叫过来是觉得你是女生,脸皮薄,没想到这么顽劣不堪,死不承认!”
高桥在一旁劝了劝她,“中岛老师别生这么大的气了,现在的小女孩啊,虚荣心和攀比心都强得很,怕比不过脑子好的男孩一时冲动很正常,以后她就知道了,这种自欺欺人根本没有意义的。”
原本一弦星也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她看见高桥脸上鄙夷中带着得意的神情就想明白了,能让人将怀疑这么轻而易举盖棺定论的只有带着有色眼镜的人心。
她骤然觉得为这种可笑的事去费力辩解真的很没有必要,反正不过是教训几句再多扣几分罢了。
一弦星也撇撇嘴,自行开启左耳进右耳出模式。
就在高桥打算再以一句“下不为例”做结尾时,门外传来其他老师的声音,“手冢同学?来送作业本吗?怎么在外边站着不进去?”
然后门外的人就一起走了进来。
午后尘埃微浮的阳光从走廊透进来,映在男孩的白衬衣上,清新好看。
“手冢怎么来了?”中岛问完才想起是自己让他今天中午送作业本过来的,“来了怎么不进来?”
手冢弯了弯腰,“很抱歉,想等屋里的谈话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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