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提剑在巨型魔物之间厮杀走位,剑花缭乱,灵气四起,几度让深渊发出震颤。
然而喘息之机只是暂时,群魔的巢穴之中,她终究支持不了太久。
首先撑不住的是白练,这把剑及其轻薄美丽,雪白的剑身如薄冰,如玉石,但拼杀不了多久,剑身就出现细细密密的裂纹,脆弱得不堪一击。
“你还怪苏醭醭不给你机会战斗,自己瞅瞅,这质量能出鞘吗!”
白练沉默以对,被戳到痛处了,不然,他也不会在剑冢消磨数十载无人问津。
苏星落只有收剑回鞘,这时,灵力也消耗殆尽,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她的血,又吸引了成批的魔物。
群魔逼近,将她围困,下一步,就该分食了。
然而就在魔爪靠近她的瞬间,一股莫大的森然寒气逼近了战场。
魔物们顿时停止了动作,像兽类嗅到万兽之王出没,全部伏低了身体,提高了警戒。
他来了。
森然的魔气直冲天际,神州大陆都感觉到了魔主的气息。
苏星落胸腔内突然涌动起一股暗流,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起来,从里到外灼烧着她。
这是身体里的恶咒,在接近目标时,起了反应吗?
大陆之上的宗主白圣,是否真在暗自窃喜呢?
来不及细想,魔主已经来到眼前。
众魔物让出一条道来,一个自不量力的天魔不甘心地伸出利爪,还觊觎着眼前的猎物。
可在触碰到苏星落的一瞬间,巨型的尖爪开始如接触到地狱鬼火般开始焚烧出黑烟。
一声惨叫过去,魔主提起焚烧殆尽的天魔,三两下撕碎,塞进嘴里。
“你看到了吗?”苏星落问白练,“他的样子。”
白练瑟瑟发抖,不敢逼视。
魔主没有样貌,是一团巨大的黑雾,他的实体不在这儿。
但苏星落又分明能够看到,准确的说,她能够感觉到他的样子。
“看到了,很凶残。”白练绝望道。
“我是说样子,他好悲伤呀。”苏星落感到奇怪。
“姐姐,我更悲伤!”白练理解不了苏星落的话,“魔主没事不会亲自出动,你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人?衰运?”
“对,衰运,你今天会死得很惨。”苏星落一边毒舌,一边注视着魔主,那团黑雾放佛也注视着她。
就在这时,她体内的血液烧得更旺了。
是白圣,神州大陆风云变色,剑宗上下都感觉到了魔主出动。
白圣在地缝边缘掐诀,启动了埋在苏星落体内的恶咒。
如资料所述,她马上就要爆体而亡了,连带着这个森然怪物一起。
苏星落剑身撑地,向那团黑雾喊道:“离我远一点!我体内有恶咒!他们有阴谋!”
然后坐了下来,入定调息,拼尽全力抑制体内沸腾的血液。
虽不知具体是什么将她和魔主联系在一起,但她猜测,这恶咒要跟目标接近到一定距离,才会生效。
否则,白圣不会费那么大劲让她下来。
白圣的声音通过她体内的恶咒传来:“歼灭魔头义不容辞,孽徒莫要抵抗!”
苏星落咬牙骂道:“鼠辈伎俩,妄称正派,我看不上!管它是魔是仙?我偏不让你得逞!”
可那团黑雾并没有撤出视线范围,他还是盯着她,注视着她。
苏星落入定后,就管不了周遭状况了,她让白练帮她守关,自己努力向内探索。
神识进入她的身体,血液,经脉……四处游走。
不久,她就发现了端倪,在心脏附近一个穴位,血流经那里就会沸腾,好像那里燃烧着一个大锅炉一样。
恶咒一定就埋在那里。
容不得半分迟疑,她举剑就朝那处刺去。
瞬间血肉横飞,引来了更多魔物,但都忌惮魔主,不敢靠近。
“喂!你,不怕痛的吗?”白练问出了憋了许久的问题,“你是要剜出它?”
“剜不出就捣乱它,刺穿它,总之不能让上面的老头如愿,你,给点力。”
苏星落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心口处血流如注。
就算找准了位置,恶咒也没有那么容易剔除,不能怪白练不给力,是上面大佬们在施法抵御。
陆地之上,白圣已经拼上了平生的修为,三位长老都在帮他护功,灵力源源不断地灌注到他身体里。
但那恶咒就是引爆不了,还有被破之势。
奇怪,苏醭醭不该有这种能耐啊!
他凝神聚气,更加卖力地操纵恶咒。
“我做不到,离要害太近了。”白练声音颤抖,“而且,我感觉我要融化了!”
薄刃在苏星落心尖上剧烈颤动,与恶咒对峙,这回,白练意外地听话,身体碎裂也不管不顾。
“别退。”苏星落握紧剑柄,表情依旧淡漠,但身体已经明显支撑不住。
意识模糊间,她忍不住瞥向魔主,视线模糊得不像样子,但她感觉得到,他还没走。
果然,绝望之中,那深渊巨兽再次靠近了她。
这次,他只是注视了她片刻。
然后蓦地,他背后冒出熊熊黑焰,黑焰之中,竟骤然出现一只洁白的冰莲,在漆黑的魔气中璀璨夺目。
几乎失去最后一丝力气的苏星落吃力地望向这株绝世奇珍。
不知是不是幻觉,她发现它并不是雪白一片,那雪白,是千万种色彩编织成的假象。
那千万种颜色带着蛊惑,带着世人看不见的诡谲气息,就这么缓缓上升,出现在世人眼前。
第28章 执行官不挑食
万年冰莲现世了。
冰莲缓缓腾空, 似是寻找着将要熄灭的太阳。
夺目圣洁的白光洒满天地,几经黑暗的苍穹终于要迎来光明。
然而那瑰丽的光芒落入人们眼里,却制造出另一种绮想——
这万年难得一见的宝贝, 谁拥有了它, 不说神功大成, 藐视天地, 至少也能延年益寿, 永葆青春。
那绚丽的光芒如同神诏,瞬间吸引住神州大陆亿万生灵的目光,一点一点勾引出人们心中的欲念。
越是境界高的人,越能感知到冰莲的召唤。
那些宗师大能, 甚至就能看到自己活得宝物后,飞升成神,成为至圣的伟大场面。
眨眼间,几个大乘高手已经一跃而起,朝宝物出手了。
各宗各派都纷纷加入, 将苍生的生死存亡,永夜的灾象,全都抛诸脑后。
太凛剑宗, 白圣诧异地蹙眉, 恶咒分明还在抵抗,最后一个祭品还没有死,魔主就先送上了冰莲?
然而他来不及多想, 那流光溢彩已经将他视线遮蔽,强者如他, 如果拥有这宝物,离飞升又进一步。
数位施法长老也都被这异像所蛊惑, 三位护功长老不自觉泻了灵力。
“不要分心!”白圣出言提醒。
然而心口两说,他的脑子里,也只剩下对成为至圣的向往。
谁也没想到,那万年冰莲除了引燃白日的力量之外,还如此具有蛊惑性。
就在白圣分神的瞬间,苏星落剑尖嘶鸣一声,什么东西被刺破了。
一瞬间,无数条的恶诅从她胸口迸发出来。
“弑亲”,“杀戮”,“爆体”,“碎裂”,“毁灭”……
白圣胸前滞闷,蓦地吐出一口鲜血,目眦欲裂地望向魔窟——失败了。
她还活着!
他也是……
然而各位剑宗除他之外已无人在意,长老和门主们注意力早已转移到那冰莲之上。
不多久,三位长老也按耐不住,加入了战局。
善慈长老从来冲动气盛,他剑气懔天,在混战中一马当先,眼看着就要触到那冰莲。
观望的白圣指尖微颤,目光紧随着善慈,眼神一点一点变得阴鸷诡异。
他都能抢到这稀世奇珍的话,那我……
他缓缓伸向名为白骨的佩剑,剑身嗡鸣,如同低沉的怒吼。
眼看着,他也要出手,身旁的白祈青忽然按住了他。
“爹,不要!”
白祈青一直盯着这场混战,加入混战的人们表情光怪陆离,心智被蛊惑地不轻。
气运强盛的他拥有无比灵验的第六感,莫名一种警戒感涌上心头,他感觉这冰莲并不简单,与其说正派为苍生舍身,请出的冰莲,不如说从头到尾都是这宝物,不,应该是魔物,在操纵着世人。
他强撑着理智不去参与战斗,同时也紧紧按住了白圣。
“白日熄灭,冰莲高悬。神州各方各地都在抢着触碰‘太阳’,都以为自己快要摸到,但太阳,真的触碰得到吗?”
白祈青的话醍醐灌顶,白圣凭借高强的定力,瞬间拉回了理智,朝战场高喊:“太凛剑宗弟子听命,不许参与争抢!怜心长老,槐慈长老,善慈长老,速速归来!否则后果自负!”
怜心和槐慈尚且听宗主的话,剑风缓了三分,有收势之势。
善慈却不肯放手,他正杀得酣畅淋漓,不分敌我,连门下弟子也一剑腰斩,毫不手软。
白圣施展了清心咒,然而落在善慈身上,也是收效甚微,只见他瞠目诡笑,全身沐浴在冰莲的光泽之中,放佛元神已经进入另一个世界。
而场上修为极高的当世大能,也都是这种表情。
白圣更加肯定了,这就是场阴谋。
噬魂之墟,魔主森然看着飞溅而出,明明灭灭的漫天咒文。
咒文的核心,是一个锁满禁制的“父”。
强大而暴戾的魔气从魔主周身发散出来,嗜血邪魔们纷纷伏首噤声。
魔气盈满地底,直冲云霄,“砰——”冰莲四分五裂,滚滚黑雷从冰莲裂缝处炸开,落在各处争抢的人群中。
修士们四散而逃,但能逃出生天者微乎其微,怜心和槐慈幸而听了宗主的话,已抽身退出战场。
善慈长老就没有好运了,第一道黑雷就直指他颅顶,容不得作出半点反应。
倒地时,残破的身体从内焚烧出惨红的火焰,他面上,却还带着执迷不悟的憧憬。
其他在天雷中殒命的修士也都一样,惨死者铺天盖地,漫天的焦灼血腥之中,白日重燃,曙光乍泄,将遍地的尸骸映照成凄楚的地狱。
神州大陆用贪婪者的雷刑迎来了光明,这才是神给凡间的真正惩罚。
冰莲降世并不是为了重燃白日,而是为了挑选出贪欲无度之人,将他们一举消灭。
逃过一劫的白圣隐隐发抖,万幸,万幸吾儿应承天命。
否则倒在尸山中的,定有他一份!
噬魂之墟的底部,苏星落在恶咒被破的瞬间,身体因透支,短暂地丧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眼前是魔主雾霭沉沉的身躯。
白练瑟瑟发抖:“他,他要来吃你了!”
“没事的,不被他吃也会成为其他魔物的盘中餐。”
现在随便一个小魔魔都能轻易将她撕碎。
白练:这是安慰??
然而深渊邪魔没有立刻上口,那团黑雾化在苏星落身边蹒跚而动,在她身前比量。
竟显得,有些笨拙……
但魔主的威压还在,苏星落不自觉绷紧了神经,悄悄凝聚体内抽丝般的灵力,灵力被强行运转,残躯却不堪负荷,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而那黑雾竟也跟着颤了一颤。
魔主的实体不在这里,一股气流笼罩了苏星落,将她慢慢卷起。
苏星落能够从无形的黑雾中“看”到他的表情,是笨拙的,小心的,窘迫的。
全然没有一出现,就逼退万魔,让混沌疯魔的深渊瞬间归于森寂的压迫感。
她终于知道了刚才魔主在她身前比量着什么?
他在比划着如何“抱”起她,而不让重伤的她承受二次伤害。
黑气裹着她,向魔窟深处飞掠而去。
她捣毁了大半颗心脏的身体没有感觉到更深的疼痛,他应该是很小心翼翼的。
“你感觉到了吗?”她问白练。
“又来?什么?悲伤吗?”白练吓得嘤嘤作响,“我只感觉到他要带你回去吃独食。”
“不是,”苏星落摇头,“我是说,魔主,他在颤抖。”
魔主带苏星落来带一个洞窟,魔气一起,洞窟外形成一道禁制,隔绝了觊觎猎物的魔物。
然后倏地凭空消失了。
“他去找锅了吗?”支离破碎的残剑一点一点蠕到角落。
“不,我们安全了。”苏星落说。
虽然她短暂的昏迷错误飞溅而出的恶诅,错过了那个至关重要的“父”字,但她知道魔主不会伤害她。
他们一定存在某种关系,让白圣利用,埋入一毁俱毁的恶阻。
她能从黑洞洞的无形之物中“看”到魔主的表情,能够感觉到他抱着自己时,身体在颤抖。
甚至按照原来的走向,她的血能够代替魔主镇压魔窟。
他们一定关系匪浅,还好,她苟过了献祭的阴谋,还活着,还有很多时间搞清楚这一切。
苏星落盘膝而坐,开始安心地调息修养。
白练也跟着入定,随着他灵力的恢复,残破的剑身会一点点修补,但囿于原本材质的脆弱,终究还是一把不堪一击的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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