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烟,不要乱动!谢慎行那不是什么大伤,连筋骨都未伤到,你好好地躺着。”景帝神色严肃地拦住了她,在他的心里,谢慎行受的一点伤怎么能和烟烟相比。
听到景帝说没有伤到筋骨,华翎紧绷的心弦才微有放松,只是语气还颤抖着,“皇兄,究竟是什么人做的?要杀太师?”
闻言,景帝垂下眼眸,去看襁褓里面睡的正香的小婴儿,用手指碰了碰他浓密乌黑的胎发,漫不经心地开口,“谢慎行心里有数,烟烟,这件事与你我都无关。”
能在建康城中动手杀谢慎行,多么不可思议,他不会,其他人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那个能力。
“可我想要知道,太师是我的驸马!皇兄,你告诉烟烟吧。”华翎低声呢喃,小脸苍白,眸中含着水光,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她一听皇兄的话就知道皇兄已经猜到了幕后的凶手是谁。
景帝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挥退了房中的人,才和她说了一件事,“旁的朕不甚清楚,只知道埋伏谢慎行的人有宫里暗卫的影子。”
“烟烟恐怕不知道,父皇临终前虽然令罪人谢氏殉葬,但暗中为七皇弟留下了一队人,供他差遣。除了宫里的暗卫,也就只有梁玿手底下的人。”
景帝说这话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任何的悲喜。谢氏固然可恶该死,可梁玿终究也是父皇的血脉,他为梁玿留下些人使唤也在意料之中。
“皇兄是说,刺杀太师的幕后主使是七皇弟?可是他还年幼……”华翎不太相信,指尖攥在一起。
景帝摇摇头,神色有几分古怪,“梁玿确实年幼,但烟烟别忘了他的身后还有嫡亲的外祖父和舅父。”
同为谢家人,定国公世子起了坏心总有几分便利。
可那是太师嫡亲的兄长,一母同胞,虽然有了龃龉但不至于要了对方的性命……
华翎对此感到迷惑。
景帝摸了摸小婴儿的额头,见解比她深刻,“要么是觉得谢慎行死后他手中的势力就能归到定国公府去,要么就是想嫁祸给朕让谢慎行对付朕。”
总之,理由很多,可能性也很大。
而正让景帝猜对了,定国公世子这么做两方面的原因都有,而后一个更是主因。
借谢三娘身边人的口得知当初谢珩与华翎成婚源于谢珩先强取豪夺了华翎,定国公世子夫妻两个就觉得景帝肯定对谢珩恨之入骨,然后想到了这个法子,用自家外孙手底下的暗卫营造出景帝要杀谢珩的假象,在华翎快要生产的关头让他们彻底撕破脸皮,互相敌对。
奈何,景帝竟然很快想到了他的身上,同样,谢珩也没有被他所惑,问罪景帝。
仅仅一日,镇国长公主诞下孩子被陛下封为郡王的消息传来,定国公世子夫妻两人就心知不好,慌慌忙忙地跑到了福康堂,破天荒地提议要为小侄儿广宴宾客。
然而,什么都晚了,在景帝还待在长信侯府的时候,谢珩已经去了定国公府。
早在上一次华翎险些受谢贵妃算计的时候,谢珩与定国公世子的兄弟情分就已经耗尽,这一次他不会再留情。
他不敢想若他真的受了重伤或者晚回去一步,他的妻子绝望无助地生下孩子是怎么样一副场景。
只要一回想女子害怕地呼喊他的眼神,谢太师彻底动了杀心,盯着定国公世子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幽深凌厉,嗜血狠决。
“大哥既要杀了我,我便不好再留着大哥这条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定国公世子才感受到他可怕的气势,手脚瘫软。
他是国公府的世子,谢氏未来的家主,怎么会想死呢?
“父亲,母亲,五弟他要杀我,手弑兄长大逆不道,你们要救救孩儿!”定国公世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冲着老国公和谢老夫人哀求,他毫不怀疑谢珩是真的要杀了他。
谢珩不为所动,看他依旧像看一个死人,甚至完全不顾及老定国公和谢老夫人的存在。
定国公世子更害怕了,整个人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死死地抓住定国公的袍角不放。
定国公皱着眉头正要开口,谢珩目光冷冰冰地将他的话堵了回去,“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他死要么我与谢家再无关系。”
死一个不堪重用的长子和有能力魄力的幼子离开家族,定国公没有犹豫太久,点了点头,“这次是老大做的不对,他不配再做这个世子,明日我会召集谢家所有人将他逐出家门,再向陛下请旨废掉他的世子之位。”
定国公世子牙齿都在打颤,失掉了世子之位他就什么都没有了,而谢珩还想要了他的命。
“他对你做下如此错事死有余辜,但珩儿,母亲厚着脸皮只想要你多给他一些时间,母亲在世之时,你不要杀了他可好?”最终还是谢老夫人心软一些,泪眼婆娑地为自己的长子求情。
她什么都不奢求,只想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不看到幼子亲手杀了兄长。
而她年事已高,也没几年好活了。
有谢老夫人低声下气地哀求,谢珩终究没有杀了定国公世子,但就照定国公所说,定国公世子将被逐出谢家,废掉世子之位,长房一脉再无继承谢家的资格。
定国公的动作很快,在建康城大部分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谢家大房就从城中彻底消失了。
先帝留下的七皇子梁玿也不吭不响地被送到了一处贫瘠的县镇,暗中由人监视。
而谢太师以手臂的伤势为由,连着数日都没有朝臣的面前出现。
外人尽在猜测他的伤势有多么严重,唯有华翎微妙地打量着抱着小梁朔温声细语说话的男人,心里想他该不会是有意逃了朝政要在家里逗弄孩子吧。
小小的婴孩出生一天后就有了自己的名字,梁朔,刚好他出生的时候明月当空。
谢太师的行事风格干净利索,对待自己的孩子也是一样。名字一旦定下,随之也很快祭拜祖先,登上谢家的族谱。
不过,谢氏族谱上记下的名字究竟是谢朔还是梁朔,华翎就不得而知了。
她也不愿意想那么多,看着自己生下的小梁朔怎么看怎么喜欢,他的眉毛、鼻梁和谢太师很像,白白的皮肤和红红的小嘴却是随了自己,只一双眼睛温温润润,竟然和皇兄像了八九分呢。
不仅如此,除了出色的容貌之外,小梁朔的脾性也很好,被人抱着的时候很少哭闹,华翎亲亲他的小脸蛋他就用黑黝黝的眼珠一直盯着自己的母亲看。
很乖很可爱,被谢太师抱在怀里还会发出小小的嘤嘤声,小胳膊小腿蹭着父亲的紫袍充满了安全感。
看着这么个小小的人,华翎的一颗心快要化了,眼巴巴地朝着谢太师伸出了手臂,“太师,让我抱抱他吧。”
唯一可惜的是,谢太师估计是担心她的身体还未彻底痊愈,根本不让她抱小梁朔太长时间。
尤其小梁朔肚子饿了,忍不住循着婴儿的本能朝着母亲鼓涨的胸口蹭去,他总是毫不客气地将人拎起来。
任由小梁朔瘪着嘴巴哭闹,他不为所动地将女子的衣襟整理好。
这一次也是如此,谢珩看了她一眼,却将孩子递给了素芹。
华翎见此,不满地抿起了菱唇,然后在下一刻听到谢太师说手臂要换伤药,她的眼底忙不迭地聚起了泪光。
她起身上前,紧张兮兮地抱住了他受伤的那只手臂,眼神和动作都充满了珍视与小心。
“太师,你还疼不疼了?让我看看伤口长好了没有?”
她对着谢珩的伤臂吹了口气,仿佛这样就不疼了。
谢太师淡淡地嗯了一声,一边揽着她的腰一边让她为自己换伤药。
他爱她,也会疼爱孩子。
但比起孩子,他要她更关心自己。
第一百零三章
谢珩手臂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孩子的满月礼先要到了。
身为镇国长公主和谢太师的长子,又是皇室如今唯一的小郡王,小梁朔满月当日自是宾客满堂, 热闹非凡。
华翎的气色已经恢复了九成, 着了一身红色的流云裳,乌发堆云,一侧插着步摇, 睁着双秋水似的眼眸, 清艳更甚往昔。
她年纪虽小通身的气度却高雅灵韵,身份又是尊贵异常的镇国长公主, 站在谢太师的身边, 亦不会被任何人轻视。
当然, 也没有敢小看她。
谢珩的部下一个个对她十分恭敬, 而忠于景帝的人在她的面前更不敢造次。
两方原本在朝堂上不对付的势力在此时保持了和谐,华翎隐有所觉, 不禁迟疑地看了谢太师一眼。
“怎么了?”谢珩察觉到她的目光, 一边与前来的宾客颔首示意一边抽出空问她。
“没,没什么, 就是觉得应该有好多人要巴结我。”华翎咬了下唇, 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话,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不止是从前的夫人小女娘, 还有那些手中握着权力的朝臣勋贵们。
闻言,谢珩动了动眼皮, 淡淡嗯了一声。
原来她才意识到这一点,年纪轻轻的小公主, 还没有真的深入到权力的中心。
“喜欢被人巴结吗?”谢太师神色平静地问了她一句话。
华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她敏锐地感觉到这句话的背后有深意, 重重点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声地在他的耳边嘀咕,“喜欢是喜欢,但肯定也很麻烦。”
说着,她的水眸飞快地在谢太师的劲瘦有力的腰间瞅了两下,眉宇间微有几分期待。
什么时候能让谢太师也巴结她就好了,如果她比谢太师还要有权势,谢太师就会主动来讨好她,到时是不是她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鬼使神差地,谢珩竟在这个时刻领会到了她隐晦表现出来的意思,黑眸一暗。
心思单纯的又总在无知无觉时勾起他体内最深的欲念。
“今日朔儿满月礼,陛下却不来了。”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垂眸隐下眼底深处的暗潮涌动。
“皇兄才封了朔儿为郡王,满月礼若再高调前来,恐引起前朝太多争议。”华翎闻言,立刻张开小口为景帝解释,满月礼之前皇兄都抱过朔儿好几次了。
朔儿明显也很喜欢他的舅舅,在舅舅的怀里能睡的很安稳。
谢珩瞥她一眼没有出声,刚好这个时候一直睡着的小梁朔醒了,他将人连着襁褓抱在怀里。
小小的孩子躺在父亲的臂弯中,安安静静地不哭不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华翎,华翎于是忍不住弯着菱唇靠近谢太师。
她身上的暖香气混杂了一点奶香,小梁朔很喜欢,白嫩嫩的手脚晃了晃。
华翎便很欢喜地笑,殊不知此刻看着她的谢太师眼中也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这一幕恰好被前来参加满月礼的柔嘉看在眼中,柔嘉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二姐姐的命怎么就那么好?
原来她还以为二姐姐会因为驸马是谢太师然后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因此心生怜悯,在从前的谢贵妃面前帮过她一次。
可她万万没想到,以为会春风得意的谢贵妃死了,反而二姐姐不仅安享尊荣,还能让惯来冷硬骇人的谢太师将她视作掌中的珍宝。
现在,两个人嫡子都有了,听说谢太师身边也没有别的女人。
“驸马,我们也生一个孩子吧。”柔嘉心里酸酸涩涩的,转头就对着
徐徐饮茶的王玄道说话。
谢太师手臂受伤多日未去朝堂,王氏抓住这个机会势力又扩张了许多,柔嘉看在眼中,越来越愿意生下一个流着王氏血脉的孩子。
和驸马有了孩子,她插手王氏也能更顺利些,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何乐而不为之呢?
王玄道不轻不重地将茶盏放下,冷冷睨她一眼,开口却没有提到这件事,“是你和皇后说了生孩子的事?”
他的嗓音不大,柔嘉却被他阴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娇美的五官凝滞了一瞬,随后赶紧为自己抱屈,“驸马可别冤枉人,本宫和皇后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老调重弹,你王氏的那些人早就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新帝膝下没有子女,朝中已经有人提出要充盈后宫,王皇后再不上些心,日后宫里的女人多了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柔嘉从小在宫廷长大,最知道后妃们的那些隐秘,为了讨好王皇后,她送了一瓶从自己的母亲夏太妃那里得来的秘药。
这药交到王皇后手中,令新帝服下,能极大地提高王皇后怀孕的可能。
是以,柔嘉并不心虚,于王氏于皇家,多一个孩子有天大的好处,她做的有什么错?
但柔嘉压根不知道王皇后的过往,也根本想不到王皇后不想和景帝生下流着两人血脉的孩子。
………
永安宫里,一片寂静。
王皇后冷眼扫去,挑了一个身段柔软颇有姿色的宫女上前,让嬷嬷将人带下去洗漱打扮。
她不想生孩子,却着实需要一个握在手中的皇子,挑来挑去,选择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
只等着合适的时候去母留子。
当然第一步还得将景帝引到永安宫来,让他喝下加了秘药的茶水,从而宠幸她挑中的小宫女。
王氏势大,在后宫景帝还是很给王皇后面子,听她来请没怎么犹豫就带着人去了永安宫。
因着对谢氏的厌恶,景帝其实很少踏入这座宫殿。此时,看到永安宫的房瓦,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皇后使人请朕过来,究竟有何事?”坐在永安宫的主位,景帝语气冷淡地开口询问。
王皇后眯着美眸往安排的宫女那里看了一眼,然后冷不丁地起身朝景帝行了一个大礼,“本宫请陛下过来永安宫,有一件事想请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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