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方却打错了算盘,要知道他乃别国皇子,只要迎春想要做官,便不会与其纠缠,更不要说他的举动已经实实在在地算得上骚扰。
因此,一直对迎春有意的柳湘莲,难得地打翻了醋坛子。二人这一战,为迎春夺得了北羌第一美人的称号,两人更是因此定情。
反观这位皇子,不但面子里子都输了个干干净净。竟然还被一直神出鬼没,未曾见过真容的北羌大帝一顿发落,去往皇陵守孝,真真是闹得了天大的笑话。
因为这事儿和迎春有关,因此暗卫将其缘由仔细地并报上来,水豫宸看得有趣,这才递给黛玉。
博取佳人一笑。
“这是不好,怎么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若是二姐姐无异于对方,岂不是害了二姐姐。”黛玉心思灵敏,对于这些更加的敏感。
因此水豫宸眼中丝毫不用在意的,对黛玉来说却是麻烦的根源,迎春毕竟如今未曾出阁。与柳湘莲也没有一个正路,若是他日,以此为挟,反而不美。
听了这话,水豫宸也收敛了笑容,他虽在这男女之事上有些大而化之,但终究不是个傻子。
他紧锁眉头说:“若是按照玉儿,你想得恐怕你二姐姐是被那位皇子算计了。”
按照正理来说,这种事情本不该宣之于天下,无论事情成与不成,对女子也是极大的伤害。
这并不是说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而是世情如此,对于女子多有苛刻之言。便是能耐如黛玉也只能潜移默化,却无法直接用雷霆之威。
就像眼前对方这样高调的示爱,虽说不符合常理,但是并不会对男子有苛责,而相反若是迎春直接凌驾他人。心胸宽广的还好,若是心胸狭窄的,恐怕会因此怀恨。
想到这里黛玉脸色变凉:“这人真不是个好东西,若是真心求娶也就罢了,怎么还耍这种阴谋诡计。”
水豫宸扶着黛玉的后心,轻声地安抚:“要我说,索性便指了你二姐姐和柳湘莲,他们二人过了明路。”
这样也不怕那些人再说些什么。
黛玉自然是读懂了,可是却心头不悦。她用胳膊撑住罗汉椅的抱枕。侧转身形带着几分恼怒:
“我就是觉得不甘心,凭什么这些人想要怎么着就能怎么着。好好的女儿家,他上前便是这样耍心眼,最后竟还能全身而退,偏偏受苦被排宣的又是女儿家。”
想到这儿,黛玉鼓起脸颊,显然是真的气得不轻。
她自幼,便有心将天下之法度平衡,可偏偏这世间最难平和的便是人心。
就比如迎春这件事情谁人都知她是无辜,可偏偏在那有心之人的话中,变成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一句世情如此,未免让人心头阴郁。
水豫宸怎舍得青梅如此,连忙仔细地安慰:“这件事情是他们的错,你且放心,那小子如今已经人在皇陵这一辈子很难出来,找他的麻烦简单至极。”
就算是对方没有被逐出皇族,以水豫宸的身份想找对方麻烦,也是轻松简单。
他早就计划得周周全全,此时不说,也是免得青梅惦记。
黛玉听到这话就知道水豫宸自有想法,她心中清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便是她现在做的,可能也需要数年乃至十数年,非一朝一夕,扭转天下。
她一时气不过,索性奋笔疾书,快速地修书将自己的心情告知迎春。
革命尚未成功,吾等将继往开来。
数日之后,迎春在衙门之中便接到了黛玉,这言辞古怪的信件。
她开始还有些茫然,然行至一半已忍不住双泪晶莹,待看到最后有不自觉地露出笑脸。
柳湘莲一入房中便看见。迎春如此,心头有些许的茫然。
他手中抱着几本等待核销的账本,此时看着迎春如此,竟有些进退维谷。倒是迎春身旁的丫头看到上前说话,这才解了他的困局。
迎春抬起头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年轻武将,唇角勾起笑意。
“你拿什么来了?给我看看。是林大人的信,如今她不知多少事情偏要为我白白操心。”
她笑着摇了摇手中的信,眼神中全是对于未来的期盼,随即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叠好放到一旁。
柳湘莲虽不知信中写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该多问,因此立刻压住了自己的性子,不多言,也不凑过去看。
“你也别每日都在屋中,多多少少也该松散松散才是,是咱们到这儿就未曾见你歇过一日,若是这样天长日久身体垮了可怎么办。
多多少少也该出去暖暖太阳。”
柳湘莲自认不是个碎嘴子,甚至他的诨号都是冷二郎,可是每每看见迎春他都是忍不住唠叨几句,偏偏每回说完,他都觉得自己说话太多。
又会忍不住懊恼不已,如今日日如此日日重复,只让迎春看得发笑。
对于柳湘莲的心思,迎春自然心知肚明。可偏偏就是心意相通,才难以诉说,难以描画。
她垂头,翻开一页账本,心思却完全不在账本之上,柳湘莲也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一下子,屋中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第146章
善弈者专于时,历来擅长对弈之人大多都不缺耐心,迎春自然也不例外。
昔年她在贾府一本书可以看一天不动,如今对于往来信函也是如此。更加上她如今责任深重,自然不敢有半分的懈怠,更不敢恍神敷衍。
因此,等迎春回过神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衙的时间。
她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这才发现柳湘莲竟然一直坐在不远处,跟着自己也是整整一个下午没动。
突然想到自己,晾着对方一下午……
“我入神了,你怎么没自己先回去。”迎春有些不好意思,带着几分尴尬地,将手上的公文合上。
低头看着手边的公文,迎春竟然有两分不舍,若不是此时不合时宜,她定然要再看上两分。
如今她越发地觉得这些东西有趣。往往不自觉,便是一整日的光景,若非是丫鬟们提醒,甚至可能会废寝忘食。
柳湘莲听到这话,他就知道,迎春是有些不好意思,晾了自己一下午。
只是眼前之人,却并不知晓,纵然是再多时间,他也甘之如饴。
只是可惜,佳人不解风情,不知这种幸福还能多久。柳湘莲压住心头的酸涩,看着迎春语带关切:“我下午本就没什么事情,反倒是你公事繁忙,要注意身体才是。”
其实一直到现在,柳湘莲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喜欢上眼前之人。
后来,随着时日渐久,他才愕然地发现,也许吸引他的便是迎春对于工作的执着。
大汉朝女子改革不过是初时,开始想要一时之间见到多少成效,那几乎可以算得上痴心妄想。
即便是民风彪悍的北地,女子地位不低,可是女子终究无法摆脱自身归属于男子的束缚。
然就算是如此,迎春还是带着两分执拗,把自己的想法实施下去,哪怕遭受多少刁难。
柳湘莲还记得,当初他们刚刚来此地之时,有多少人不理解他们。甚至觉得他们离经叛道,可以说每一步都步履艰辛。甚至连他都也曾想过放弃,可即便是在那个时候,迎春仍旧不曾退后一步。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被迎春震撼,也是看到她在背后,不知做了多少努力,这才让本地的百姓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贾大人。
不是贾家的小姐,不是谁人的妻子,她是朝廷的命官。
柳湘莲不自觉地抚过心口,如今这颗心为对方而跳动。
他再也克制不住此时的心情,默默地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物,十分恭敬地送到迎春的桌上。
“我身无长物,通身上下皆为皇权所赐而非自身。便是不曾家道中落,也不过是那些金银俗气烦恼。”柳湘莲说到这儿有些说不下去,脸上也露出几分萧索。
但他很快便打起精神,看着默不作声的迎春,一双对于男子太过妩媚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迎春。
“自从入仕以来,我的俸禄从未花销过,可到底时日尚短,如今可只买得起这个,莫要嫌弃。”
几乎是磕磕绊绊的,柳湘莲终于说完了一整句话。这话说完,他便直接垂头也不管,最后的答案与自己是否有利。
迎春略有些迟疑,看着放在桌上的盒子,她想了半天还是将盒子打开,露出里边的东西。
那是一只很素雅的玉笄,通体并不算大,头部是数枝迎春花绽放热烈。
“这是……素馨花?”迎春盯着上面绽放热烈的花枝,语调有些颤抖。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见迎春一眼便认出,柳湘莲脸上一红,他点头轻声地说道:“这素馨花,在这一边还有一个名字就叫迎春。”
这话说完,迎春的脸恍惚被一团火点燃,耳角腮边却是通红,若是仔细一看,竟是连脖颈深处都染上一丝绯色。
迎春的手指都在颤抖,她想要将这玉笄还回去,可偏偏又仿佛是长在了手中。
“你……”迎春双唇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被突然危机感爆棚的柳湘莲打断:
“你先听我说!我知道,我的条件并不好,我不过是没落勋贵之家,可你正是蒸蒸日上。”柳湘莲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一份苦笑,他看迎春要张嘴说话,连忙摆手制止对方。
“我知道你想说的,如今再说这个的确是没用,这是我自己的念想。
不怕姑娘笑话我以前就是个浪荡子。你好说,唱谁的戏好,我能给你说个123,你若说那家风光霁月,我自然能说出456。
可是若是真的事到临头,让我迈到姑娘的门前,我却是成了活生生的哑巴。”
听到这一句话,迎春双眸颤抖,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怎样的滋味。
她本想拒绝,毕竟如今这副样子,和私定终身又有什么区别?她是世家贵女,私定终身,一旦传言出去,她是会被整个家族耻笑的。
可是刚刚她看着对方送来的礼物,便没有办法再说出那两个字,在听了这一番话后,她更是完完全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所看的那些棋谱之上,从来没有教过她若是被人心悦,究竟该如何。
“你……”迎春双唇开合,不知为何,这话一个字儿也吐不出去。
她低着头,几乎把手上的帕子拧成了麻花。到最后她的脸上越来越红,越来越红,仿佛是涂了最浓的胭脂。
不知不觉,迎春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黛玉的身影。
女儿家要自强。
可以不须要放弃女儿家这个身份,我们值得最好的,不该因是女儿而自暴自弃。
在一瞬间,迎春的身上仿佛多了一种勇气,她将那柄玉笄握在手中递给柳湘莲。
“迎春?”
柳湘莲刚刚还有些愣着,这会儿立刻反应了过来,他的眼中射出惊喜,赶忙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
刚刚他因为太过紧张,不但鼻尖冒汗,掌心更是一片潮湿,这会儿却没有自信,能够在不滑的情况下将笄子握在手中。
几乎是颤抖着的,柳湘莲小心翼翼地将玉笄接过来,他用力地深呼吸,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看到这样子的柳湘莲,迎春突然就觉得不紧张了。
她的腮边露出一只与黛玉有些相似的梨涡,轻轻地低垂头颅,好让对方能够轻易地触及发丝 。
柳湘莲小心翼翼地,将迎春花插入迎春的发髻之间,当终于戴好之后,柳湘莲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额角早已经都是汗水。
“柳湘莲多谢姑娘垂怜,今日之后必将为姑娘夺得一席之地。”柳湘莲看着迎春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人虽放浪不羁,却是千金一诺。
今日许下诺言便不会再更改。
迎春脸上一红,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玉笄,随即若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却正是:暖日晴云知次第,东风不用更相催。①
也正是这一夜,黛玉忽然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她飘飘荡荡,直奔九重天外。待到回神,已落入一处仙境。
只是此处却是空荡荡,缈无仙踪,黛玉推开殿门而入,无意中发现,一间空荡荡的屋中散落着些许画册。
她低头正发现脚边,一本花册被展开丢弃在地上,其上正绘着一名女子被恶狼吞食。上面更是书写了一行小字:可怜金柳质,一载赴黄粱。②
不知为何,黛玉见此心中激荡,她俯下身,拾起画册。却不曾想那原本的恶狼扑食之图,在她将画册捧起的刹那,闪过一阵金光。
那原本的饿狼扑食之图,已经消失不见,反而变成了另外一幅。
画上却是一名俊秀的男子,怀中捧着一束迎春花。旁边更有诗题:高楼晓见一花开,便觉春光四面来。暖日晴云知次第,东风不用更相催。③
黛玉看着这种景象心头诧异,可是在她看到画上之时,却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这份愉悦一直到她醒来,都是如此。
“姑娘醒了?”琉璃笑着聊开连麦,看着唇边含笑的黛玉打趣:“看来姑娘昨睡得不错,今日看起来正是容光焕发,难不成可做了什么好梦?”
黛玉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轻轻地一笑。好梦吗?的确是个好梦。
她此时回想起梦中之景,相熟至极,心情越发地好起来,仿佛是了却了何等心愿一般。
黛玉取了象牙梳子自己捋过发丝,若此梦为真,想来却是劫难已满,福气在后头呢。
想到这儿,黛玉心情更好。她望着窗外正在给鸟儿喂食的晴雯,只觉得如今晨光灿烂,让人的心境越发地好起来。
琉璃眼瞧着黛玉高兴,连忙也跟着凑趣:“说起来,今儿还真是有另外一件喜事。”
听了这些话,黛玉一边梳头,一边侧头看琉璃,显然是在催促对方快说。
“小姐莫急,昨日里咱们回来得晚,不知道,昨天政老爷的太太来府里哭呢。”
听到琉璃这么说,黛玉原本的好心情产生一抹阴霾,她将梳子放下:“可怎么回事,她来烦母亲了?”
“小姐别生气,这事儿可是好事儿呢。”琉璃笑着拿起梳子,轻巧地替黛玉通开头发,口中还将这件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黛玉这才知道。
自家二舅舅要休妻。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消息有点儿……意料之中。
自家二舅母坐下的那等事情,便是任何人也难以宽容,也就可以亏得二舅舅一直外放,不然恐怕也留不到今日。
如今王夫人和自己娘家势同水火,唯一能依靠的便是外放的贾政。
可是往昔的孽力反馈,哪里是能轻易化解的,这些年各种事情贾政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早就恨得不成。
所谓的冷静不但没有让夫妻的感情有任何缓解,反而在长期的疏离之中,变得越发不可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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