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后来才和舅舅相认的,当时我可是被他好一顿嫌弃。”水豫宸无奈的摇了摇头。
听起这句话,黛玉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一双漂亮的眼眸弯成两弯月牙。
“你还说,偏你是个促狭的,自幼若没有人管教,岂不是连天都翻过来。”黛玉笑着指出,见了对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便催促他赶紧说下去。
水豫宸的这位舅舅素来是个独行特例的,当初他建议自己的姐姐不要入宫,并且直接说明,若是姐姐入宫定然要早死。
只是当时家境实在不好,为了女官入宫的50两文银,水豫宸的母亲便直接打了个包袱入到宫中。
“母亲其实从来没有想过承宠,可是有时候命运就是那么奇特,不过这也应了大舅舅的所言,母亲的确在宫中早亡。
因此大舅舅见我第一面,便是很嫌弃地说道:‘早就担心你会长成不讨喜的性子,却没想到到底是噩梦成真。’”
说至这里水豫宸无奈一笑,随即他的脸色一变,露出几分阴郁之色:“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因此这才忍了两年,可谁能想到,他这人比我母亲还要一根筋。
竟是因为一饭之恩,想了人家十几年。”
水豫宸的母家,祖上也是官宦之辈,不然根本没有资格入宫成为女官。
可无奈的是子嗣不丰,两三辈早死之后,竟是家道中落起来。因此当时即便有,那位太贵妃留下的50两文银,水豫宸的舅舅仍旧过得有几分艰难。
“再加上母亲当初离去,根本未曾与舅舅相谈,结果舅舅被她的留书气到,竟是当时发起高烧。
若不是小童敲了隔壁邢家的大门,得到当初的邢家大姑娘帮助,恐怕舅舅熬不过那一年的冬天。”水豫宸说到此处轻叹一声。
黛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此时她才明白,为何那人会求到水豫宸面前。
若是有当时的一命之恩,也难怪对方会注意到大舅母。
水豫宸说到这儿,瞧了眼青梅的表情,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反感,这才继续的说道。
自从那一件事之后,大舅便存了一桩心事,只是他自知自己命中无有官禄之才,邢家就算是没落,却也不可能将嫡长女下嫁。
也是因此,每每守礼不敢有半分妄想。紧接着没有多久,便知道,邢夫人嫁入荣国府,他自知更该断,然情之所起不知所终。
“大舅这么多年来,一直孑然一身,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因为银钱不丰。可你知道的,这些年,除了咱们的那些投资,其余的钱财我都交给大舅打理。
可偏偏就算是这样,他身边仍旧是只放了两个童子伺候。这一次若不是我无意中发现,他对于大舅母那儿特殊的关心。调查了往日的事情,也还不知道,竟有如此缘分。”
水豫宸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四是在思索些什么,继续说道:
“本来我也不打算跟你说这个,毕竟纵然大舅未娶,可是大舅母早已经成亲多年。”可谁能想象,大舅母那竟是突然生变。
黛玉读懂水豫宸未言之意,只是这事儿却也不是她这个,做晚辈的能指摘的。
“如今大舅母那儿尚无定论,你可休要在大舅那里胡说。”黛玉思忖周详,听完此言便赶紧吩咐水豫宸。
她怕水豫宸一时,将邢夫人意欲和离之事告诉大舅。让对方另有企盼,若是日后不行,岂不是白白伤神。
水豫宸摇摇头,表示黛玉此事想得太多:“玉儿还说我,你明明比我想的更多,这件事情我自然不会告诉大舅。如今大舅正在,西海沿子前线,给仇都尉做军师呢。
说起来,倒也是有趣,如今,那倭浜已经打下一半。前几日父皇说,若是真的打了下来,自是要派人过去瞧瞧的,到时咱们一起去。”
黛玉微微颔首,她倒是想要去瞧瞧那西海沿子,别看西海沿子,离着茜香国和倭浜近,实际上那里是个重要的通商口岸。
“这样说,我倒真是有些静极思动。”黛玉腮边含笑,梨窝熠熠生辉,平添几分娇俏。
水豫宸点点头,口中附和的说着:“若是大舅母那儿和离成功,倒是可以,请上她一起去西海沿子,我瞧着大舅母对经商挺有兴趣的。”
这话一出,黛玉深觉有理,想想自家大舅母那精打细算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商人的态度。
她素来又不是个重农轻商的,因此对于做生意并没有什么抵触。再者说,当家主母又有几个,不涉及到这等家族经营。
黛玉自从10岁起,便接了自家第一个铺子,也正是那个铺子让她入了第一桶金。
“只希望大舅母,能快一点儿尘埃落定,别看大舅舅和母亲是一母同胞,我却觉得以大舅舅的人品,真的不合适。”黛玉无奈摇头,倒不是说自家人过分,只是相比起来,总归还是大舅舅错得更多。
二人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前面的小顺子恨不得,给耳朵塞上两团棉花。
黛玉和水豫宸的声音自然不大,只是架不住小顺子耳聪目明。好在,两人又未走多远,便来到甘泉殿。
等二人进到宫中,小顺子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地汗。
这两位主子可忒相信他了。
不过说起来,他倒也是有些好奇,究竟荣国府的那位邢夫人能不能和离?
小顺子抬头望望天,觉得若是能和离,恐怕太阳得打西边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有人跟她是一个想法,那就是被莫名其妙下了和离通知的――贾赦。
大老爷这一会儿,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偏偏又发作不出来。
他指着一脸淡定的邢夫人直哆嗦,然而不知从何说起。他和邢夫人成婚这么多年,自认将对方拿捏得死死的,而这也是他在外的底气和谈资。
谁能想到就是他印象中,以自己马首是瞻的邢夫人,竟然会有一天和自己提和离之事。
贾赦眨眨眼睛,看了眼忘记呼痛的王夫人,他此时只怀疑现在是在梦中。
“邢氏,你如今是得了失心疯不成?就算你无法诞育子嗣,老爷我也没有嫌弃你啊!”说出此言的贾赦有些心虚,实话实说他的确以这个为把柄,没少敲打邢夫人。
只是如今,少不得遮掩一二,毕竟若是这事儿真的闹出不去,他荣国府的脸面才是丢干净了。
一想到邢夫人之所以和离,是因为悔恨自己无法诞育子嗣,而无法诞育子嗣的罪魁祸首,正是王夫人,贾赦便只觉得牙根儿痒痒。
他脸色不善的盯着一脸慌张的王夫人,语气中更是多出难掩的嫌弃:“你嫁入我家至少没有做什么错事,为何你又和离,要我说真正该离开这个家的,是这个人。”
邢夫人本来没觉得让贾赦,答应和离是件困难的事情。毕竟按照她自觉的,对方对于她这个填房,可是一点儿都不在乎。
然而未曾想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儿起来。
【作者有话说】
嗯,邢夫人换了人家,还是舅妈,没问题的。
第78章
邢夫人自认还是对贾赦有几分了解的,在对方心中与其说将自己当做妻子,倒不如说是当作所有物。
也是因此,她并没有担心,和离之时贾赦会提出反对。
毕竟她本就是这屋中可有可无的物件,对方若是高兴便如同逗小猫小狗。若是不高兴,10天半个月冷冰冰也是正常。
然而如今对方的反应却出乎她的预料,邢夫人有一些心头发慌,她担心自己的和离,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就在她仔细思索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地上的王夫人忽然精神起来,她冲着贾母哭诉道:
“老太太,老太太你听听这是什么话,大老爷这是要我死啊。便是大老爷对我这个弟媳多有不满,也不该在老爷放外任之时。
须知,元儿马上就要出嫁,大老爷如此岂不是忤逆君王。”
所谓拉虎皮扯大旗,不过如此。
王夫人笃定现在这种情况下,贾母必须要保住她,不然即将成亲的元春将会遭受无与伦比的打击。对方可是书香世家,可要知道,这桩婚姻乃是天子赐婚。
之前荣国府因为越制,已然成了京城的笑话,如今她笃定以贾母的脾气,绝对不肯让荣国府再出半点风波。
不得不说,王夫人赌对了,贾母脸色铁青阴晴不定,她压根没有将邢夫人所谓和离之言放在心上。
在她眼中,邢夫人若是离开了贾赦就是一个死。
邢夫人手上有着不少自己的嫁妆,以及这么多年在荣国府攒下的东西,若她一时和离出去没有人庇护,她手上的财富便如同小儿如闹市手捧金砖。
也是因此,贾母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倒是以为大房想要压迫二房。
这种怀疑当贾赦说出,要休弃王夫人的时候达到了顶峰,贾母冰冷地哼了一声。
“老大,越发的没规矩起来,不管是休弃还是休妻,这事儿都是你弟弟政儿的事情,你这个做大伯的怎能在里边指手画脚?没得叫人笑话,咱们家没规矩。”贾母抬眼看向对方,此时她身上不爽利,也是因此,脸上便露出几分憔悴,显得老上五六岁。
这些压制老大家的话,贾母平素里说惯了的,因此这会儿对着贾赦,和邢夫人毫不犹豫地指出。
在她的想法中,如今这件事情就该随着,她说出的这一句话而尘埃落定。
一旁的邢夫人见状,唇边笑意越发地讽刺起来。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过如此。贾母自己偏心得紧,却一直标榜自己对两边一直一般无二,不成想每每让人看笑话。
她也曾经想过,贾赦这人是不是,在贾母日复一日的压迫之中,这才是混账,可如今她却想明白:此事如何解,与她何干。
邢夫人这个人并不是个聪明绝顶的,可她却有一个优点,那便是韧劲,就比如她觉得贾赦靠不住,便自发地敛财敛十几年。又比如现在,她想要和离,便也只会将自己的目标都放在和离上。
“老太太,儿媳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一纸和离书。”不知为何,邢夫人总有一种感觉,若是任由她们下去,好似重点便会不知被攀到哪儿去。
也正是邢夫人这句话,将正准备回忆嘴的贾赦打住话头,一没留神,竟是呛到了连声的咳嗽。
邢夫人扫了一眼对方,又将注意力放到贾母身上。
“老太太?”邢夫人的语气中透出两分不耐烦,实话实说,对于贾府她一直挺不理解的。
明明已然快要没落,却每每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偏偏又折不下腰,工农商一个不占。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就更别提了。
而且最可气的是,荣国府家风不正,只将手段使在女子的身上。也是这几回与黛玉接触多了,她才了解,原来在外界看来,用女子搏前程是最下作的手段。
也是因为这些,才让邢夫人下定决心,要和贾家破开关系。她如今才30来岁,后边还有好多年可活呢。
就像玉儿说的,人活着总要有些追求。
“阿嚏……”此时甘泉殿中,黛玉只觉得鼻子发痒,一时忍不住用手帕遮住面部,打了个喷嚏。
最上皇帝原本在和水豫宸说话,此时两人转头看向黛玉,先是仔细打量黛玉的脸色,随即这才询问:
“玉丫头怎么了?不舒服?若是不舒服便休息会儿。”
黛玉摇摇头,有些歉意地笑笑,随后向后者解释道:
“还请恕微臣殿前失仪之罪,一时实在是没忍住。”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眼前笑呵呵的最上皇帝。
最上皇帝眉眼极为亲和,看着黛玉微笑。倒是让黛玉少了不自觉地紧张。
他招了招手,先让黛玉上前,指着桌案上的一本奏折,笑道:“先拿去看看,一会儿要听你的主意呢。我和这臭小子说完,咱们再说这事儿。”
黛玉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捧了折子,走到一旁仔细查看,而水豫宸则和最上皇帝继续据理力争。
这折子里的内容,让一旁屏气凝神的黛玉一愣,却未曾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大胆之人。
而且上面的每一条内容,她仔细地演算,似乎都是极为可行的。
黛玉轻咬下唇,双眉微蹙,仔细地逐条分析。好半晌这才长出一口气,再一抬眼却见,水豫宸和最上皇帝,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一时之间黛玉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地嗫嚅:“陛下,可是微臣打扰了?”
此时黛玉已经领了官职,是正经的朝廷官员,因此在对上最上皇帝,便可自称为微臣。
不过显然她还有些不适应身份的改变,此时言谈之间有几分别扭。
最上皇帝哈哈一笑,安抚黛玉道:“并非如此,你看的入神了,我和这臭小子已经说完,奏折看的怎么样了?说说自己的想法。”
听到最上皇帝,想知道自己的想法,黛玉不自觉地将奏折合起送回书案之上。
“实话说,微臣看完这份奏折,惊为天人。”黛玉含唇轻笑,眉目舒缓,显然对于这位山子野极为推崇。
对于这位先生,她也曾经有过耳闻,据说是位极出名的书画家,与园林建筑一道颇有能力。
却未曾想到,此人还精通于明世商业。
最上皇帝点点头,若有所指的点出:“这么说林丫头,你觉得这上面所写的可行?”
这份奏折是昨日送到最上皇帝手中的,看了这一份奏折之后,他便心潮澎湃,夜不能寐。
但是这份奏折好是好,却难免触及了许多根本。
也是,因此他这才今日将这奏折交给黛玉,让这丫头看一看其中之味。
“微臣觉得这折可行!实际上陛下不知道,早在七八年前,江南便已经出现了所谓的女户自梳。”
江南女子相比于北方女子要更好生存,因为江南丝织业的发达,使得女儿家即使不依靠男子,若是勤勤恳恳,也可以保障自己的生存权利。
“在江南女儿家出嫁,很多时候都要比京城中晚上几分。原因便在于女儿家在家,便可以采桑养蚕,再不记得也可以织布,与家用之上大有裨益。
只不过江南百姓碍于朝廷的旨意,一般都会在女子最后期限,17岁之前将其嫁出。若是真的能够如同奏折上,将此规矩废除,对于江南丝织业绝对会是长久的益处。”
这位署名山子野的奏折极为的有趣,整体下来,中心要点有两则:
“这第一点,将之前大汗律上,女子13岁嫁人这条规矩延后。
第二点,则围绕第一点,如何推广。”
大汉朝秉承前朝,仍旧保持着“凡男十五,女十三,并听婚嫁。①”
但事实上,这其中的弊端极多。按照黛玉读书所得,女子13岁之时,往往身量未成,若是直接嫁人,后患极多。
因此这位山子野在奏折上题,希望能够将子女的婚嫁年龄,复归春秋礼。
也就是重新变为:男子20岁,女子1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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