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便催促丈夫,赶紧修书一封,送往江南。
而此时不过一墙之隔,隔壁院子里也在窃窃私语。
倾酒腰肢扭动,行走之间,似若柳拂风,又似鱼过涟漪。
她眉目轻松,眼波流转间带着慑人的妩媚,未曾进到屋中先笑声窜入。
“二爷,我亲自下厨给二爷准备了小菜,你们兄弟边吃边聊。”
倾酒口中说着,便撩开帘子走了进去,只见三兄弟各坐一边,此时屋中的空气显得极为沉闷。
她也不怕,坐在中间男子的脸色,仍旧是扭动腰肢上前。
“恰送过来尚好的裕丰酒,我瞧着是爷爱喝的,便特地多准备放到地窖里,今儿正好拿出来,你们兄弟喝点。
不管什么事,总要先吃饱肚子才行。”
倾酒口中说着,伸手便扯动太子的袖子,眉眼之间具是温柔亲昵。
她本就是江南人士,言语间吴侬软语娇俏。此时更是眉横秋波,眼若春水,便是居中的男子心情不悦,但见对方如此,仍旧是不忍拂她的美意。
“大哥、三弟,不如我们边吃边谈。”男子站几声说道,左右看了眼两人。
左边高个健壮的男子,瞥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不晌不夜的吃什么,倒不如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右边形容温和,脸含浅笑的三弟,却站在中间的二爷这边,他站起身笑着说道:“既然小嫂子准备了,咱们不吃岂不是不给小嫂子面子。”
这话说得左边男子更是有些厌烦,不过他也心知,如今两个人都要去吃饭,他在这里实在无聊。
当下里索性便站起身。
“吃饭就吃饭,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能不能在吃饭上,想出个法子。如今,咱们的脸可算得上是丢尽了。”
二爷未曾说话,但脸上已经刮过一丝怒火,显然是觉得眼前的大哥不给自己的面子,让自己在外室的面前丢了脸面。
倒是让倾酒极为讨巧,语调柔和的笑道:
“我今儿可准备了不少呢,而且特地又炖上了三天的佛跳墙,我记得这是二爷最喜欢吃的。
可是我亲手炖的。”
这一番话立刻让那男子露出一抹满意,他伸手握住对方的柔荑,却不想竟是在那如同青葱般的手指上,发现一处伤痕。
“这是你替我做佛跳墙的时候弄的?”看着这道伤口,男子有些感动,他素来知晓眼前这女子,对于自己的一双手是何等地在意。
一道暖流自心中划过,他在抬头看向两人,语气竟都和缓了不少。
“大哥、三弟,你们都来尝尝倾酒做的佛跳墙。”
只是这语气和缓,但里边却隐隐透出几分欠揍的感觉。
那被称为大爷的壮硕男子,当时一瞪眼便要说些什么,却紧接着便被三弟拦住。
兄弟三人别别扭扭地前往偏厅用膳,气氛倒是融合了许多。
倾酒看着三人的背影,唇边翘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随即她垂下眼眸,恢复到平时的模样,只是一缕阳光自窗外,照在她的半边脸上,一明一暗之间,竟泾渭分明。
此时此刻,林府之中一名女子同样站在窗前,用手掬起一抹日光。
司棋看着自昨日起,便有些魂不守舍的主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今她也觉得颇为的难过,莫名其妙的大太太就和离了,这还不算她们这些原本的陪房,也从荣国府撤出来。
若非是因为小姐挽留,她这个□□国府没关系的丫头,还指不定怎么样。
想起自家外婆传进来的话,她也有些纠结,也不知对方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如今瞧姑娘这样,显然是有什么难事。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要我说姑娘,不如去瞧瞧林姑娘,林姑娘素来是个心思灵巧的,到时只问她,便可知道该怎么办。”司棋一旁出着主意,只想让自家主子能够展露欢颜。
她也是颇为的惆怅,以前她只恼怒自家主子立不起来。
如今现在,她反而担心主子,将一切都憋在心里,到时憋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迎春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司棋,微微摇头。
“你什么都不懂,倒也是件好事,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福气。”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司棋更是迷茫,她眨巴着大眼睛,只想让自己家小姐解惑。
不知道才是好事?难不成有什么事知道了会变成坏事?
司棋不过是个十六七的丫头,哪里转得过来,迎春不过两三句,便把她弄得晕头转向。
眼瞅着对方这样,迎春轻笑一声:“不过,不得不说,你这话虽有些粗,却也在理。去帮我问问黛玉妹妹,可有时间若是有,我去她那儿一趟。”
正说的话,小丫头绣橘挑帘进来,手中捧着一只紫檀匣子,听得迎春这话连忙插嘴道:
“姑娘想见林姑娘?只这一会儿恐怕不成,刚刚太太吩咐,我去给姑娘取东西,正巧碰上林姑娘出门。说是什么官商的衙门,府邸已经选中,这会子正过去瞧该怎么收拾呢。”
听了这话,迎春一愣,随即点点头。
第85章
黛玉还不知迎春找她有事,此时她正坐在马车之中,今日跟着她的,难得不是琉璃,而是晴雯。
晴雯打开车厢里放着的紫铜莲花纹软烟香炉,先拧开盖子检查了下里面的银丝炭,又取了腰间荷包里一块沉香髓,并两朵茉莉花。
随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包裹好,又套上西洋金丝绒罩子,送到黛玉的手上。
“如今这天真是不正常,昨儿明明还算晴朗,谁知道大半夜地便是一场冰雹,今儿地上便有两层薄冰。偏又不知道是谁家作死的,竟是这个时候给姑娘下帖子。
依我说索性回了,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那些外八路的,何必让她们进前,倒惹姑娘嫌弃。”
晴雯素来是个性子爽快的,此时眼瞅着在这天气,黛玉还要出门赴约,一时有些心疼。
她口中唠叨起来,对于那位邀请之人也满是怨气。
黛玉莞尔,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笑着调侃道:
“罢罢罢,快住嘴吧,今日才知道你是这般牙尖口利,多少也收这些,免得来日催墨看见你又要说你不修口德。”黛玉笑着调侃,她心知若是说其他人,这妮子是绝不肯理的,反倒是说起催墨她还是略收敛二分。
“他才不会呢,他只会说我做得好,心疼小姐。”当黛玉说起催墨,晴雯还是收敛了自己的口气,她收敛笑容:“依我说,像那种人,该在府里见的。”
黛玉摇摇头,抚摸着金丝绒套子上的流苏,一双含露目似垂非垂,只遮住半抹心神。
如今她要见那人,若是待对方来到林府拜见,反倒是给了那人可乘之机。
不管是对于母亲也好,还是对于父亲都不是好事。
毕竟她刚刚参与了邢夫人和离之事,此时对方来找,难免让人狐疑。
晴雯瞧见自家主子似乎在沉思,也不再多言,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茶杯碗筷仔细放好。
她心中谨记如今姑娘特殊,在外头的时候,这入口的东西都需要谨慎。
虽说一会儿未必能用得上,但还是先取了为好。
“不必拿东西,今日不会在外面用膳,恐怕不会不欢而散,就已经是大幸了。”黛玉轻叹一声,今日的约她本不想来的,只是有些时候却又为势所迫,不得不来。
听到黛玉这话,晴雯小心翼翼地,将准备出来的东西又放回抽屉中,眼神中却是带着两分纠结。
黛玉摇摇头,并未再说话,很快马车便到了状元楼附近。
她们直接进入状元楼的后院,黛玉下了车之后,便看到一个娇俏的丫头等在门口。
“给林大人请安,我们家小姐一直在等着您呢。”小丫头俏生生地说着,她的睫毛极长,忽闪之间有两分灵动,配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显得如同黄莺鸣柳般娇嫩。
黛玉点点头,便让对方带路,那丫头也不多说,只请黛玉上楼。转过一个弯,便来到一间雅室。
“姑娘,快瞧瞧谁来了。”小丫鬟语调欢悦,又带着几分独属于少女的天真,让人忍不住,便心生怜爱。
“莺儿,你这丫头是越发地没规矩起来,还不下去备茶。”薛宝钗语调中含着一抹笑意,她慢悠悠地笑着吩咐自己的丫鬟。
而当她看见黛玉站在当地,立刻唇边的笑越发的真实,真是快步走上前施礼:“好妹妹,倒是许久未曾见面了。”
黛玉看着对方浅浅一笑,她们并不相熟,先前也不过是在荣国府中有过一面之缘,最主要的那便是再见到对方的刹那,黛玉便有些不喜。
眼前这个人太假。
生来便有异感,能知人心真假,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眼,便发现此人的笑容,不过都是虚假。
“不知薛家姐姐,今日来约我所为何事?”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只第一眼,黛玉便确定眼前这人,和自己不是一路的。
因此,她却也不想再与对方多做纠缠,与其说些没用的不如快刀斩乱麻。
却未曾想到,自己这明白地拒绝,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薛宝钗仍旧温温柔柔地笑着说:“妹妹真是憨直,哪里有见面便提正事,我今日一来是恭贺妹妹,这二来却是有要事和妹妹相商。”
虽然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需要与对方相谈,但是黛玉还是按捺住自己,想要离去的心思。
她缓步坐到桌边,随即抬眼看向薛宝钗,脸上的表情颇有些疏离,显然是一副你既然要说就快说的样子。
这副做派让薛宝钗一愣,随即捂唇笑起来,眼中更是几分羡慕。
“好妹妹,只看你这样子,我便觉得好羡慕。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定然是觉得我出身商贾,又满眼算计。”薛宝钗自嘲的笑笑,再看像黛玉的眼神,越发的多了两分羡慕之情。
她也想像对方一样,不高兴便可表现出来,没人敢指摘。可是黛玉可以不高兴,她却不行。甚至她连一丁点不开心,都不能露出来,人比人就是差了这么多。
薛宝钗笑着摇头,伸手结果莺儿端进来的茶,小心翼翼地送上:“这是新进的六安茶,知道妹妹,什么好茶都用过,只这六安茶,是之前移过去的两棵母树之一,这味道也算是特殊。
妹妹该知道,这送到皇家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最好的。”
这话的意思有些让人玩味,晴雯双眸一挑,就想上前搭话,然而却见自家主子,似有若无地抬起手,这才又退了下去。
黛玉双眼清明看向薛宝钗,那一双眼眸之中,没有厌烦,没有蔑视,更没有高高在上,有的只是淡漠的平静。
“想来既然薛家姐姐一直留我,必定有要事相说,还请如实告诉黛玉。”这番话说得开诚布公,一时倒让薛宝钗有些语塞,她没有想到黛玉竟然会这样说话。
反倒是让她刚刚借着羡慕之言,流露出的揶揄皆返回自身。
她输了。
输给了眼前少女的光明磊落。
从最开始薛宝钗和黛玉之间,言谈便充满了火药味,薛宝钗看似步步紧逼,实际上却是色厉内荏,而黛玉不慌不忙将对方压到绝境。
此时黛玉勾唇轻笑,面上的表情也变得灵动可爱起来,腮边的酒窝甜得如糖似蜜。
“既然薛家姐姐认输,那我也并非是咄咄逼人,不如姐姐说说到底所谓何事。”
二人刚刚个竖尖刺的刺猬,此时却有了两分惺惺相惜。
薛宝钗脸上一红,更觉得有些惭愧起来,她轻咳一声掩饰道:
“这是自然,今日我上门,便是为了投名状。”
黛玉挑眉,伸手做了一个请字。
薛宝钗也不隐瞒,便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原来自从薛蟠出事,被罚三千里,对于薛家来说几乎是泼天的大事。
薛宝钗立刻下定决心,收拾行囊来到京中投奔荣国府,本来按照她的想法,是想要去依靠她舅舅王子腾。
可是王子腾临时外派,而她母亲与舅妈的关系并不亲厚,再加上王夫人的力邀,这才进入荣国府。
可是自入了荣国府,薛宝钗便发现自己和母亲是落入坑中。
“我本以为高门大院,自不会像我们这些小门小户一样,却未曾想到,这庭院中的龌龊,竟是魑魅魍魉不断。”薛宝钗说到此处,脸上满是苦涩。
本来她的母亲薛姨妈想得很好,儿子既然远发三千里,已然是废了,便想办法让女儿嫁到荣国府,最少也能护得女儿一世周全。
可谁能想到原本谈好的事情,竟然平地生波,王夫人贪心至极,竟是想要将薛家一口吞下。
也正是如此,却触及了薛宝钗的底线,她不在乎任何其他,但也心知薛家乃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若是薛家消失,她一个弱质女子,在王夫人的手下根本活不上一年半载。
“也不怕妹妹笑话,我自认是有些能力在身的。因此今日里不求别的,只求妹妹能够给姐姐我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只要妹妹所用,我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薛宝钗说完这一番话,竟是直接在黛玉面前深蹲不起。一副你若不收我,我便无处可去的模样。
黛玉面露苦色,她一时之间也是进退维谷,不过如今官商的确缺人……
“姐姐还想起来,有事咱们好好商谈,我倒有些好奇,姐姐是怎么想到来我这里的。”黛玉俏生生的说着,将薛宝钗扶起,她量对方也不敢违逆于她。
薛宝钗脸色一红,此时这才完完全全老实下来,再不敢多言试探。
“我今日自然是带了投名状的,我写给妹妹看。”薛宝钗这会儿再不敢有任何的恣意妄为,她将茶盏掀开在桌上用茶水写字。
一行秀丽的小楷映入眼帘,黛玉开始还脸色正常,后来一张俏脸已经凛若冰霜。
“我却不知,薛家姐姐是从何处知晓这一等消息的。”黛玉按压住心头的狂跳,盯住薛宝钗一字一句地询问。
薛宝钗此时却心头一定,知道自己的这个消息,已经让对方上心了。
“不敢瞒妹妹,薛家虽是皇商,但是我母亲毕竟是王家的女儿,太子少保宋司道的夫人,正是我母亲的手帕交。
这个消息来源绝对准确,若是妹妹想要从中做些什么,这会儿是最佳的时机。”
薛宝钗低声地说着,眼中却带有一丝渴望。
黛玉明白对方所求的,她微微颔首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多谢薛家姐姐,只是此事我还要与人商量,谢谢姐姐,明日可来官商衙门寻我。”
说到此处,黛玉停顿一下,眼神带着两分不解的询问:
“这真的是姐姐所求?难道不该让我想办法赦免薛蟠吗?”
薛宝钗听闻此言,摇头轻轻一笑:“哥哥在外,自然有人上下打点,虽回不来,但吃亏也能长记性。
而且只有哥哥回不来,薛家的一切才只能赌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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