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禾——叶小禾【完结】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尹家没落了，自己也会跟着倒霉。虽然娘家富裕，但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自己回到娘家，只会被人耻笑。思前想后，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只能挑起重担，建设尹家。

第十四章

　　“老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尹世勋刚下马车，刚要走进大门时，一对要饭的母女跟了过来。

　　“去去去，一边去。”家丁们赶紧往一旁轰，谁知，要饭的死活不走。她们大概从衣着和家丁们恭敬的态度上，猜到来者是这家的主人，便苦苦哀ʝʂɠ求，乞讨食物。

　　“滚开!”家丁开始不耐烦了，一把将女孩推倒在地上，当娘的一见，扑上来就要拼命，家丁举手佯打，想把她们吓唬走。

　　“住手!滚一边去。”尹世勋骂到，“去屋里给她们拿点吃的，打发她们快走，用不着打人。”女孩听了，猛地抬起头来，眼里流露出感激之情。

　　就是这一眼，让尹世勋决定收留她们母女俩。女孩的母亲姓张，人称张妈，手脚勤快，干活利落，安排她到厨房里做饭。女儿名叫彩云，看起来还算机灵，尹世勋便留在自己身边端茶倒水。

　　彩云刚来时，瘦得皮包骨头，只剩一双大眼睛。自从来到尹家后，居有定所，食有保障，不用忍饥挨饿、遭受露宿荒野之苦，整个人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越长越好看。

　　把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放在尹世勋身边，冯毓兰着实不放心。她借口人手不够，想把彩云要过来，放在自己的身边。起初，尹世勋不答应，冯毓兰便请来了婆婆当救兵，强行把彩云领走了，气得尹世勋暴跳如雷。

　　“我用个丫头，还要经你批准。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这个家我说了算。”

　　“可以呀，你来管家。尹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你管过哪件？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现在倒好，竟然想起自己是一家之主了？”冯毓兰气得和他大吵起来。

　　这下好了，尹世勋更有理由不着家了，成天在外面吃喝玩乐。每次回家，都是酩酊大醉，找不着北。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受得了？

　　冯毓兰一看，和他斗气也不是办法，自己只好让步:“我可以让彩云去伺候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你说，什么条件？”

　　“你必须留在家中，经营店铺的生意，负责田地的收租，样样你都要参与。”

　　尹世勋思来想去，勉强答应了冯毓兰的条件。这让冯毓兰很惊讶，为了一个小丫鬟，他竟然可以勉强自己。

　　假如冯毓兰看过尹世勋的初恋情人的照片，就不会感到好奇了。这个彩云长得很像那个姑娘，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她每次望向尹世勋时，就会让他感到恍惚，仿佛初恋的姑娘重生了，让他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你说他能轻易放走吗？

　　至于这个彩云呢？尹世勋可以说，就是她心中的神。自从父亲死后，被族人霸占了家产，逼得彩云母女背井离乡。母亲带着彩云四处乞讨，经常挨饿受冻，尝尽了人间疾苦。直到尹世勋收留了她们母女，有饭吃，有衣穿，还住在这么暖和的房子里，彩云由当初的心存感激，慢慢转化成了一种特殊的感情。更何况尹世勋高大帅气，让情窦初开的彩云对他心生爱慕之情。

　　但是，彩云不知道尹世勋的感情经历，她自觉身份卑微，只能把这份情感埋藏在心底，在日常生活中，更加用心地照料尹世勋的饮食起居。

　　“云儿，咱们只是尹家的下人。老爷好心收留咱俩，咱们可不能忘本，应该好好伺候他。但是，你千万不能有什么非分之想，一旦惹恼了太太，她会直接把咱娘儿俩赶出去的。”张妈小声地提醒女儿，刚才太太来和她说了会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很明白，让彩云不要魅惑老爷尹世勋。

　　吓得张妈赶紧向她辩解，女儿彩云没有做出越轨的事，并且，一再保证，自己一定会管好女儿。看到张妈一脸真诚，冯毓兰很满意，她接着给张妈安排了一个任务，让彩云监视尹世勋，发现哪个丫头不安分，赶紧告诉她，她会有重赏。

　　送走太太冯毓兰，张妈吓出一身冷汗。面对太太的恩威并施，她只有答应的份，否则，随时会有赶出尹家的危险。张妈深知其中的厉害，她找个了借口，和女儿单独聊了会，告诉她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要让人抓住把柄，让太太产生误会。

　　因为彩云，让太太和老爷大吵一架，闹得尹家上下全都知道了。彩云能被挑剔的老爷看中，留在自己身边使唤，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这让许多人嫉妒彩云，更有人抱有看笑话的心态，看老爷和太太吵起来，他们好趁机偷奸耍滑，少干点活。

　　“娘，我知道啦！”看到彩云娇羞的模样，张妈的心里非常担忧，看这行景，怕是女儿已经喜欢上了老爷。可是，女儿不承认，当娘的也不能强求，她只能再三叮嘱后，祈求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俗话说，怕鬼都有鬼。张妈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等到张妈知道时，彩云已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冯毓兰得知此事后，要活剥了彩云。见她气势汹汹地赶来，尹世勋早有准备，他把彩云关在屋里，自己守在门口，冯毓兰根本近不了彩云的身。她只好把这股怒火，一股脑地全发泄到张妈身上。

　　幸亏老爷闻讯赶来，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情。尹世勋悠悠地说：“你有火冲我来。”说罢，进了太太的屋。

　　“我给你留着面子，如果撕开了，大家都不好看。”尹世勋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做的好事，我怕什么？”冯毓兰反唇相讥。

　　“你能生孩子吗？”一句话堵得冯毓兰哑口无言。

　　“彩云生的孩子，以后不还是归在你的名下？她也只是个姨太太，又不是抢你的位置。”

　　“什么？你还要让她当姨太太？我坚决不同意，你让我和一个要饭的丫头姐妹相称。你干脆杀了我吧！”看到冯毓兰一副拼死拼活的模样，尹世勋不再坚持下去，他打算以后彩云生下孩子后，慢慢地再和冯毓兰商量这事，先安抚她不再吵闹就好了。

第十五章

　　十月怀胎，虽然很辛苦，但是，有尹世勋的悉心照料，彩云感觉很幸福。尽管她知道自己在尹世勋的心目中，只不过是别人的影子，那又何妨呢？不妨碍她真心爱他，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儿育女。

　　当初，太太冯毓兰强行要走彩云时，其实两个人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彩云只是在心里仰慕尹世勋，而尹世勋喜欢彩云陪在自己身边，随时可以看到恋人的模样，给他一种精神上的抚慰。不过，经冯毓兰这么一闹腾，反而，让两个人的心贴近了。

　　于是，便有了尹世勋酒醉之后的孟浪，彩云的心甘情愿。她甚至可以忽略尹世勋口中的陌生女孩的名字，事后，彩云才知道，那是尹世勋恋人的名字。有了第一次，两个人就会有第二次，冯毓兰为什么事先一点都不知道呢？主要是因为两个人私下约好，不在人前表现出来。有时候，尹世勋故意鸡蛋里面挑骨头，训斥彩云两句。所以，他俩可以成功地避开冯毓兰的耳目，没让冯毓兰知晓事情的发生。甚至连彩云的母亲张妈也被蒙在鼓里，直到彩云怀孕。

　　眼见着彩云的肚子越来越显怀，纸里包不住火了，尹世勋才直接找到冯毓兰摊牌。看到冯毓兰无可奈何的样子，尹世勋有一种复仇之后的快感。他心里始终记恨冯家当初趁人之危的卑劣行为，狠心拆散他和恋人，把冯毓兰强塞给他。

　　既然现在已经公开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尹世勋大张旗鼓地开始调理彩云的身体，让张妈专门过来照顾女儿的饮食。张妈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没想到老爷当了真。虽然彩云是给老爷做小，但是，穷人家的女儿有口饭吃，有衣服穿，不用饿肚子，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老爷这么稀罕彩云；忧的是太太心高气傲，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之前她又吵又闹的，并不可怕，起码她把心中的愤怒发泄出来了，然而，这一次她表现得异常冷静，不吵不闹，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前后反差太大，这让张妈的心里反而不踏实。

　　别看张妈是个佣人，她的祖上曾经是殷实人家，也能识文断字，只是到了她父辈这一代，家道中落，能够填饱肚子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从小的耳闻目染，让她看问题总是比别人长远一些。

　　该来得躲也躲不掉。这一天，老爷前脚出门，太太冯毓兰随后便进来了。一见太太来找茬，彩云吓得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面对。还是张妈反应快，嘴里喊着太太，说着客气话，实则是冲过来挡在彩云的身前，她担心女儿吃亏。

　　见此情景，冯毓兰从心底发出轻蔑地笑声：“就这样，还想跟我斗。”面上却装出一副和善地表情：“我带些补品过来，都给彩云补补身子吧。”这句话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下人们本来是想看场好戏的，没想到太太不但不争，反而低头给彩云送好吃的，不得不佩服太太的度量。

　　当然，也有的认为：“不能生育的女人真ʝʂɠ可怜，只能忍气吞声。”看来，这个家还是老爷说了算，虽然太太操持着家，但是，太太不还是要听老爷的？以后还是多讨好老爷吧。

　　而彩云一见太太给她送补品来，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同时，心里还有点沾沾自喜：看看只要老爷宠着自己，太太也要让三分。只有张妈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以她对太太的了解，太太骨子里是个要强的女人，她绝对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主。

　　送走太太，张妈打开太太送来的补品，的确不错，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但是，张妈心里开始犯嘀咕，太太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呢？

　　“娘，你就别多想了。一定是太太见老爷宠着我，她不低头也不行啊！”彩云得意洋洋地说。

　　“你还是小心点为好，不要太嚣张。”张妈告诫女儿。

　　“好了，好了，有老爷罩着，你还怕什么呢？”张妈看看女儿的身子，便不再多说什么，但愿是自己多虑了，就别吓唬她了。反正，陪在女儿身边，往后自己都留意点便是了。

　　老爷回来，彩云赶紧告诉他太太来过，还送了不少补品。尹世勋心有疑惑，但是，看到一脸兴奋的彩云，也没多说什么。

　　过了两天，太太又来坐了会，陪彩云说说话，问问她的饮食如何？让彩云多吃，一定要养得白白胖胖的，老爷看了也高兴。接着，她随口问彩云，上次送来的补品都吃了吗？吃完了告诉她一声，她再送过来。

　　彩云嘴快：“还没顾上吃哩。”

　　冯毓兰马上不高兴了，黑着脸质问张妈为什么不给彩云吃，是嫌弃自己送的补品，还是不放心她本人？唬得张妈赶紧说：“马上就吃，”太太看着彩云吃下去，才满意地离开。

　　一连几天，太太都会隔三差五地过来检查，张妈也不好阻拦，她把这种情况告诉老爷，尹世勋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补品，没有什么问题，便叮嘱张妈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彩云，只剩最后一个月了，千万不要有什么差错。

　　尹世勋抚摸着彩云的肚子，难以控制初为人父地喜悦：“这小子又长个了，瞧你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听了这话，张妈的心里开始担忧生的时候，孩子不好生，彩云会遭罪。她私下对尹世勋说：“这孩子个子大，一定要找一个好的接生婆。”

　　“放心吧，找最有经验的接生婆。”尹世勋胸有成竹地说。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到了彩云临盆的日子，因为肚子大，怀孕后期，她活动起来很不方便，起来、躺下，都需要人帮忙。晚上睡觉都不安生，张妈丝毫不敢马虎，夜里随时听着动静。

　　“哎呦，肚子好疼！”张妈一看，知道这是要生了。她安排丫头们烧开水，尹世勋也派人去请接生婆来，一切忙中有序，只等小婴儿的降临。

第十六章

　　“使劲啊！用力。”接生婆焦急地喊声，击打着每一人的心。

　　“孩子太大，生不下来。”接生婆急得满头大汗，她看了一眼床上，已经疲惫不堪的产妇，压低声音对尹世勋说，“老爷，保大还是要小？”一旁的张妈听了，她惊恐地望向尹世勋。

　　尹世勋听了，心里也是一惊，他犹豫着，没有马上回答。他知道无论选择哪一种，事后都会后悔的。而他这一迟疑，让彩云的心凉了半截。

　　“老爷，保孩子。”彩云哑着嗓子说。

　　“丫头，你糊涂啊，有你在，以后还可以再生啊。”张妈回过头来哀求尹世勋，“老爷，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保大吧。”尹世勋缓缓吐出三个字，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还没见面就这么夭折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太太本来就不能生孩子，彩云这次怀孕又伤到了身子，以后还能不能怀孕，都是个未知数，这岂不是要断了老尹家的香火？

　　“老爷，”站在一旁的太太冯毓兰着急地喊道。一听到彩云这边有了动静，冯毓兰便带着丫鬟急匆匆地赶过来。别看她表面上一脸平静，其实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没有消停过。当她看到尹世勋对彩云的无微不至地照顾时，她恨不得冲上前去，将他们分开。成亲这么多年，他尹世勋从未给过她半点柔情，哪怕一个关爱的眼神都没有，这一点让她始终耿耿于怀。

　　冯毓兰这么急着赶过来，无非是想早点知道婴儿的性别。如果是男孩，她马上抱走，由自己来养，她的名下有了儿子，就不怕别人看轻自己。如果是女孩，那就让彩云自己养吧，她才懒得管她。还有一个不能说出口的原因，她急切地想验证一个结果：彩云能不能顺利产下腹中的孩子。

　　果不其然，彩云生不出来这个孩子。听到接生婆的话，她心中不免一阵窃喜。但是，她听到老爷说要‘保大’时，第一反应是想阻止老爷，一着急，便脱口而出‘老爷’。尹世勋知道冯毓兰想说什么，一摆手制止了她。

　　老爷的这个举动，无形中给了彩云很大的动力。利用阵痛的间隙，她闭目休息。当疼痛再一次来临时，彩云铆足了劲，使出浑身地力气，终于把孩子生出来了。

　　“哇哇！”接生婆见孩子浑身青紫，拎起腿来，照着小屁股就是“啪啪”两巴掌，尹世勋看得心惊肉跳，刚要责怪她几句，便惊喜地听到孩子的哭声。

　　接生婆把孩子抱给老爷太太看看，笑嘻嘻地问老爷要赏钱：“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小少爷。”

　　“一会去找管家领赏钱。”尹世勋高兴地开怀大笑，他笑着看向彩云，“好样的！”又回过头来看儿子。

　　“云儿，云儿，你怎么啦！”听到张妈的惊呼声，接生婆赶紧冲过来，发现产妇的脸色煞白，她掀开被子一看，一下子惊呆了：血液把床单都染红了。想必是刚才产妇用力过猛，撕裂了产道而造成的大出血。

　　接生婆一下子慌了手脚，束手无策，平常她只会接生，遇上这种情况，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产妇死去。尹家上下，一下子忙乱起来。

　　“老爷，快去找大夫来啊。”张妈哭喊着，双手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云儿啊，你不能丢下娘啊，谁来救救我女儿啊。”

　　“一群蠢材，快去把大夫叫来，”尹世勋怒吼道。

　　“老爷，老爷，”彩云微弱地呼唤道，尹世勋赶紧过去，俯下身，抓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