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妄望着她的背影,缓缓开口:“走不了了,昨天晚上她来过了。”
“…谁?”白苏试探着问道。
陈无妄却不理会她,看着胖大婶,胖大婶的身形明显顿了顿,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进了厨房。
“陈无妄,这世界上真有…”犹豫半晌,白苏都说不出来那个字,只得换一种说法,“那东西?”
陈无妄低头喝着粥,并未回答。
“你就别沉默了,你多说两个字不会破坏你的人设的,你说的那个‘她’,是谁?”
陈无妄动作停顿了一下,放下筷子:“你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还行 ,有点热。”白苏认真回答。
“…”陈无妄看着她,思考了几秒换了一种问法:“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白苏想到了自己的梦:“做了个噩梦…”紧接着向他描述了自己的梦。
陈无妄听完沉吟了片刻:
“她来找你了么…”
第4章 锁平安——4
不清不楚的话最吊人胃口,尤其是陈无妄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话,白苏秀眉一皱,正要说话,陈无妄起身也跟在胖大婶的身后往厨房里走。
白苏不肯罢休,如果今天不问清楚,恐怕是没好觉睡了。
陈无妄前脚刚出客厅的门,白苏后脚就跟了上来,客厅与厨房之间有一个小院子,养了些鸡鸭。
陈无妄站在厨房门口,俨然一副胖大婶不说清楚就一直与她耗在这里的趋势。
胖大婶端着碗,恨不得把头埋在粥里,从陈无妄身边挤着要往外走,白苏自然是要站在陈无妄这边的,向前迈了一步挡住了胖大婶唯一的出路。
胖大婶转身,陈无妄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气氛在无声中变得低沉。
胖大婶试着动了动,看起来没什么力量的陈无妄加大力气,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干嘛啦干嘛啦!要打架!?”胖大婶猛地用力甩开陈无妄,后者显然低估了这种农村劳作妇女,不仅性格泼辣,力气也大的出奇。
“大婶…”白苏想解释清楚。
“我不知道,什么这那的,相信科学懂不懂!晦气!赶紧收拾东西走!”胖大婶把碗“砰”得一声放在灶台上,挥着手把两人往外赶。
白苏其实也还在动摇阶段,毕竟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当了二十多年的无神论者,现在要强行改变她的认知确实有些困难。
看这赶人的趋势,白苏叉腰站定,声音陡然提高:“走就走!你这个黑店!你这个黑心老板!我还不乐意住呢!”
“我本来就不是开店的!”胖大婶声音比她更大。
白苏一时语塞,看着胖大婶把他们的东西一股脑扔到他们手上。
陈无妄的东西很少,一个背包就能装完,白苏的东西也不多。然而两个人被赶出来还是显得格外狼狈。
附近的邻居听见声音纷纷站在门口围观,不知为何,白苏感到一道道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让她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陈无妄一直沉默着没说话,沉吟片刻后低声开口:“村小路宽,灵气泄露,难以久居。”
“什么?”白苏站在他身边,听着他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你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些?咱俩晚上住哪里都是问题,进出这里的车一天只有一趟,早上五点,县城离这里有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咱俩现在怎么办?”
陈无妄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带了点奇怪。
“看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白苏也奇怪道。
“出了村应该就不会有东西缠着你了。”
“哦。”白苏点点头,突然发现不太对,“你不和我一起?”
陈无妄看向对面的土坯房,摇了摇头:“我有事要做。”
“你还真打算去打鬼啊?”白苏惊道。
陈无妄目光有些不知名的情绪流淌。
白苏绕到他的眼前挡住他的视线:“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不是算命的吗?到底是真有鬼还是…”白苏看了看围观的那些人,又凑得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还是…你想…”白苏搓着手指做了个“钱”的动作。
陈无妄并不想和她讨论这个,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背上背包穿过围观的人群,竟向村子中间走去。
白苏“诶?”了一声,与陈无妄相对的是出村的方向。不管是不是假的,白苏都不想在这种担惊受怕的压力下生活,她来这里是有别的任务的,本以为找了个避世小山村,谁知道来了多长时间,就提心吊胆了多长时间。
想到这些,为了自己珍贵的生命着想,白苏决定撤退。
陈无妄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感受到白苏没有追上来,松了口气。
他看了这个村子的布局,从风水上来说村子整体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但进村的入口很大,看起来很不协调,正如他刚刚所说的,这样的布局会导致村内的“灵气泄露”。
人们常说藏金纳瑞,便是结合布局达到的一种风水宝地,这村子与之相反,因此村子看着贫瘠不已,不管他们怎么劳作,只要不离开这个地方,这种风水的影响就会一直存在。
在这种影响的基础上,则更容易滋生阴物,这种坏境对它们来说压制性较小,即便是白天,都可以短暂的出来活动。
他需要找出那东西,将其解决。
昨天二楼出现的那些水渍,说明那阴物应该是淹死的。
白苏没说她看见,但显然她不会撒谎。人第一时间当然会选择相信自己坚定了二十多年的信念,这个也不怪白苏。不管是谁,当了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者,突然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鬼”,都不会相信。
不肖她说,这个村子里让人最不舒服的就是那个土坯房,虽然村子地处穷乡僻壤,又因风水无法沃土千里,但好歹是2023年了,周围的房屋再不济也是红砖的。
这个土坯房坐落其中格外突兀。
更不用说它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有问题。陈无妄心道,一边想一边将整个村子走了一遍,将村子里更详细的布局记在了心里,又绕回了土坯房周围。
刚刚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只留下几个坐在树下乘凉的人,看见陈无妄还没走,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窃窃私语。
陈无妄朝他们走去,那几人年龄在四五十岁左右,显然没想到陈无妄会过来,震惊几秒后又变成略带嘲讽的笑容。
陈无妄像是没看见一样,走到他们面前,掏出三百块钱:“和你们打听点消息。”
那几人眼神瞬间发出精光,一副恨不得要把陈无妄拉回家的样子站起来将他团团围住。
“问什么?这个村子里没我不知道的事情。”
“得了吧刘老三,你一天天跟你老婆腻腻歪歪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知道个屁。问我问我,我天天在外面溜达,你问他们。”
“怎么,李光棍,你非要我把你偷瞄村尾那张寡妇的事情说出来是吧。”
“偷瞄怎么了!前几天是谁扒着老陈家的窗户看他新过门的媳妇儿?”
陈无妄还没说话,其中两人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另外几人跟着附和,一件又一件不堪的事情被抖出来。
眼瞅着陈无妄一个外人要被迫把这村里的所有八卦都听一遍,他只好出声阻止。
“你那天…”
“够了,”陈无妄指了指那土坯房:“那里面的住户,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刚刚还宣称自己无所不知的刘老三瞬间闭了嘴,躲避着陈无妄追问的眼神。
号称自己无所不通的李光棍也沉默下来,眼神飘忽不定。
众ʝʂɠ人的目光虽然还落在陈无妄手里的钱上,却无一人敢拿。
“嗯?”
看他们的反应,陈无妄已经确定了自己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发生过什么?死了人?”
几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我媳妇儿喊我回家吃饭哩。”刘老三转身离开。
“我…我地里还没浇水…”李光棍也找了个理由逃走。
陈无妄看向另外的三人。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也确定了。
“穿着红裙子,是结婚那天死的?”
三人连理由也不想找,直接转身各回各家。
三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陈无妄收起钱。
有阴物必定有死人,而白苏说她的噩梦的时候,提过一嘴红裙子。陈无妄也只是猜测,一般横死的阴物不会这么凶,白苏的房间已经布置过,还是被她闯进去。
既然如此,那必定是在特定的时候横死。
红裙子很好对应上结婚。现在虽然不常见,但看这土坯房的年龄,事情一定不是最近发生的。
并且在一个时期内出现过其他诡异的事情,才能让村里的人谈之色变,选择闭口不谈。
陈无妄走到那土坯房前,还是白天,那股阴冷的感觉很淡,但仍然存在。若这种房子长期不住,应该杂草丛生才对,但入目所及除了那把已经锈蚀的铜锁,一切物品的摆放都井井有条,像是主人只是暂时出了个门,马上就会回来。
民间有种说法,铜能辟邪。陈无妄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要是铜能辟邪,还要那么多法器干嘛,每个道士一人一块铜,岂不方便。
只有经过处理的铜才能辟邪,如铜剑 、铜钱等,其实都是要将其制作成法器,加以符术支持。
陈无妄看到这锁的时候,心中也有了猜测,现在已经确定。
直接穿过栅栏,陈无妄来到了门前,一边的应该是曾经用来养牛的牛棚角落里缩着一个人影,惊恐地注视着陈无妄。
“不能…不能进去的!”那人冲上前拉住陈无妄的袖子,是王家傻子。
陈无妄过来时便注意到了他,因此也没被吓到。
“为什么不能?里面有什么?”陈无妄看着他死死拉着自己的手。
“有…有…有媳妇儿…嘿嘿…媳妇儿…”王傻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嘿嘿笑了起来,还没高兴几秒,眼神又变得惊恐:“不能!不能进去!里面有…有…”
陈无妄眯了眯眼睛:“什么?”
王傻子“啊—”地一声甩开陈无妄,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别追我!别追我!”
陈无妄抬脚追上去,追过几家房屋,只听村口方向传来声音,好几个人都往那边冲去。
“不好了!又有人掉塘里啦!”
第5章 锁平安——5
陈无妄脚步犹豫了一下,看着有人往那边去了,心下一横,继续往王傻子的方向追去。王傻子抱头逃窜,慌不择路,跑着跑着,竟也往村口的方向去了。
这种小山村里,村头喊一声,村尾都能听见。
池塘位于村庄入口处,此时那里围了不少人,王傻子慌忙间撞上几个人,那人抬手作势要打他,被另一人拦下,陈无妄追近时便听见那人压低了声音责骂。
“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小心王老太婆晚上扒你家窗户!”
被撞到的人气势瞬间沉了下去,缩了起来,只对王傻子道:“去去去,这里没你什么事!”
捞起来的人被置于塘边,陈无妄到都到了,目光往那边扫了一眼,这一眼便将他钉在原地。
落水之人脸色苍白,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显露出少女消瘦的身子,头发杂乱地糊在脸上,一动不动,胸腔平静。
她穿着的,是一条红裙子。
是白苏。
“哎呀!这小姑娘怎么在这里!”
胖大婶尖锐的声音传来:“这可怎么办啊!快救救她啊!”
陈无妄回过神来上前,跪在白苏旁边双手压在她胸上给她做心肺复苏。
一下两下…
直按的陈无妄手腕发酸,准备进行人工呼吸,白苏才“噗”地一声喷出一口水,紧接着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将气管里的水咳出来之后才大口喘息。
陈无妄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白苏活不过来了。
白苏捂着胸口,好不容易顺过来气了,这才看见陈无妄,空洞的眼神瞬间充满恐惧,紧紧拉住陈无妄的手,“水…水里面有东西…水里面有鬼!”
白苏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听见了,窃窃私语起来。
“肯定是王老太婆…”
“王老太婆又回来了…”
“…”
“她身上穿着的不是…”
“别说了!小心她来找你!”
陈无妄没理会他们,将白苏扶起来,看向胖大婶,刚要拿钱收买她,后者连忙避开他的视线:“我…我让你们赶紧走了…快走吧…别留在这里…”
陈无妄垂眸,知道多说无益,白苏也没有力气恳求她收留他们,靠在陈无妄身上,只等着他的决定。
陈无妄没说话,扶着白苏向村内走去,那些村民看见白苏就像看见瘟疫一般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白苏还沉浸在恐惧之中,陈无妄能感受到她微微发抖的身体,明明是六月天,拉着自己的手却冰凉无比。
陈无妄脚步不停,白苏几乎是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衣衫被打湿了一半,最终停在那栋土坯房门前的院子里。
“陈无妄…”
白苏声线颤抖,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凑合一下。”陈无妄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刃体生寒,刻着繁杂的花纹。
陈无妄手起刀落,匕首看起来秀气,竟锋利无比,一阵火花便是锁链断开落地的声音。
白苏有些抗拒,身上的红裙子无比刺眼,紧紧贴在她身上,像一双手扼住她的脖颈。
“我…”
木门向两边打开,一阵阴风吹过,在这大中午竟让白苏打了个寒战。
陈无妄也没有强求她,站在门口给她时间思考。
“你真的有办法解决吗?”白苏抬头问他。
陈无妄点了点头。
莫名让白苏镇定了下来。
陈无妄感觉到白苏的身体不再僵硬,将她扶进去,入门便是一张桌子,靠墙处一盏案台,上面摆放着香烛和燃尽的香。
奇怪的是香烛之间并没有供奉着灵位。
“这屋子…怎么像有人打扫过一样,这么干净?”白苏打量着周围。
最容易积灰的桌子除了老旧一点,并不脏。案台上的香灰归拢在香炉里,地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唯有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霉味和门上生了锈的锁证明着这屋子确实久无人居。
白苏不了解,陈无妄却是知道,有“东西”的地方一向干净,虽然被人称为“脏东西”,但它们素来喜净,从不在脏污之地存生。
陈无妄没和白苏解释,担心她害怕,将她扶进一边的房间里,从自己的背包里找了几件衣服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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