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白苏回来的时候没在她身边看见行李箱,也不知道被她丢在了了哪里。
“谢谢…”白苏看着那些衣服。
陈无妄“嗯”了一声转身出去,带上了房门。
冷静下来之后白苏也仍然心有余悸,她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东西,可是用她所有的知识都无法解释刚刚的事情。
匆忙换好衣服,红裙子被远远丢开,白苏拉开房门。
陈无妄背对着她,挺身而立,微微低头,不知在干什么。
白苏走到他身边,才看见桌子上铺着一张张黄纸,有几张上面还有未干的朱砂痕迹。
陈无妄眼睫微颤,遮住眼底,手下动作不停,顷刻间一张符咒在他手下成形。
陈无妄重重出了口气,抬头看了看白苏,后者穿着他的T恤,显得松松垮垮地,有些不伦不类。
白苏目光在桌上的符咒之间搜寻一圈,落在了陈无妄身上,乖巧无比。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无妄见她恢复了一些,开口询问。
白苏闻言面色有些不好看,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出声。
…
和陈无妄分道扬镳之后,白苏一个人出村,按她的打算,三个小时的车程,如果她不休息的话,晚上应该能到县城里。
然而想想陈无妄那个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坚持什么。白苏撇了撇嘴,反正离开这里,这些事就和她没关系了,此后天高海阔,她和陈无妄恐怕再没机会见面。
想到这里,她竟有些唏嘘,原以为是认识了一位新朋友,谁曾想这位新朋友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还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刚出了村子就被人叫住,一位老太太站在村口边的一棵大树下对她招手。不知道怎么的,看见她的眼睛白苏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缓缓往她的方向走去。
那老太太看起来八九十岁,满脸皱纹,老的有些可怕,身上不断滴着水,将脚下的泥土打湿了一片。
白苏看着她心里发怵,却无法开口,直直走到她身边。
右腿根一阵灼痛,白苏清醒了一秒,那是她放着陈无妄给的黄纸的地方。
老太太面色一变,ʝʂɠ白苏从未在一个老人脸上看见如此恶毒的神情。
“你…”剧痛传来的一秒,白苏像是冲破了什么屏障。
“你是谁…”
“好孩子,阿婆带你去个好地方,你把那东西扔掉好不好?”老太太又恢复了笑容,近乎和蔼可亲地看着她,却不敢伸手碰她。
白苏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办法移开视线,右手慢慢移动,想摸出那符咒,烧灼感更甚,几乎要把白苏的裤子烧个洞出来。
白苏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也做不了,将那符咒掏出来扔掉,符咒飘向天空,无火自燃,散成几片灰烬。
“好孩子,你带阿婆进村好不好?”
老太太对她伸出手,白苏机械地拉着她,粗糙又滑腻的皮肤摸起来像是一块寒冰,白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手不听她的命令,仍然紧紧拉着老太太。
老太太钻到她的伞下,与她并肩而行,蚀骨的寒意钻进她的四肢百骸。
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滩水迹。
昨天晚上陈无妄口中的那个东西!
这东西昨晚就去过二楼,在二楼厅里留下了几滩水迹,竟然是她。
白苏欲哭无泪。
陈无妄…
白苏发不出一点儿声响,只希望陈无妄真如看起来那般专业,赶紧来救她。
她的愿望显然落空了。
老太太拉着她走到村口的池塘边,她已经意识到这老太太想干什么。
老人常说在水里淹死的人是没有办法投胎的,需要找到一个替死鬼替自己留在淹死的水域。
这老太太是水鬼?
眼前的状况让白苏来不及多想,自己离池塘越来越近,再走几步就要掉下去了。
白苏仍然没有拿回身体的控制权。
眼瞅着下一步就要迈出出,另外一股力量将她狠狠往旁边一拉,身体瞬间恢复直觉,她能动了!
白苏抬脚就跑,体测都没有这么疯狂,却还是在跑出几步后被那老太太从后按住肩膀。
“贱人!你找死!”
“啊——陈无妄!”
白苏几乎破音,老太太看起来行动不便,力气却不小,手下一用力便带着白苏坠入水里。
白苏水性不好,更别提在这种巨大的恐惧下跌入池塘,猛灌了几口水后便用力扑腾着往上,然而怎么都触碰不到水面。
白苏艰难地挣扎,想甩开老太太的控制,老太太将其拉至塘底,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慌乱之中,白苏看见了更加恐怖的一幕。
池塘底的淤泥之中,横七竖八地立着四五具尸体,被水泡的浮肿苍白,长发随水飘动,发灰无神的眼睛看着白苏,在水中沉浮。
一串气泡上浮,白苏吐尽了肺里最后的空气,强大的窒息感瞬间裹挟她的全身。
“那裙子是怎么回事儿?”见白苏停下,现在回忆起那一幕,白苏仍有些喘不过气。
白苏却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当时只觉得自己要死了,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无妄微微皱眉,目光穿过房间门,落在地上那件鲜红的裙子上。
红的仿佛能滴血。
第6章 锁平安——6
夜色无边,微风轻拂。
院内一片寂静,连虫鸣声都没有,整个土坯房好似被隔绝在村庄之外。
院外的气息渗透不进来一丝一毫。
白苏不敢一个人回房间,她总觉得屋子里有人在看着她。百无聊赖地趴在堂屋内的木桌上,一手撑着脸打盹,脑袋边是刚刚缠着陈无妄给她的驱邪符,听陈无妄叫它辟邪震煞符。
陈无妄坐在门槛上,身边摆着一柄铜钱串成的剑,手中捧了一本看起来比他年龄都大的书,借着屋内的昏暗的光线钻研着。
白苏逐渐规律的呼吸声传来,已经进入睡眠。
院子里月光撒下的光辉铺满了每个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月亮,院子里瞬间暗了下来。
陈无妄眼睫微颤,抬眸看向院内。
明明没什么改变,但给人的感觉已经有所变化。阵阵阴风迎着陈无妄朝屋内吹来,陈无妄却只是随手拿起铜钱剑,握着剑柄,刃尖朝下,将其立在门槛中间。
无形之中好像形成一道屏障,任阴风如何吹,都吹不到屋内的白苏。
院子里开始泛起白雾,从四周逐渐向中心聚拢,片刻之间便充满了整个院子,很快便浓郁地伸手不见五指,这种能见度下,哪怕有人站在自己身侧,恐怕都很难发现。然而屋内还是那副样子。也不知是不是门口的陈无妄的作用。
雾气之中隐隐传来尖锐的笑声,刺得人耳膜生疼。陈无妄仍然不紧不慢地坐在那里,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
屋内屋外以他为分界线,像是两个空间。
陈无妄合上书,缓缓起身看着院内,院子中央的雾稍微淡了一点儿,但也仅限于那一片小区域,
“小伙子,多管闲事可不是个好习惯。”
呕哑嘲哳的声音入耳,让人牙齿发酸。
陈无妄立于门前,一手背后,一手执剑。
不知何时,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太出现在院子中间,低垂着脑袋,身上的衣服稀稀拉拉地往下滴着水。依稀可见其被水泡的浮肿的皮肤。
“屋子里那姑娘,我要了。”
明明没有张嘴,但陈无妄仍能听见她的声音,老太太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透过被水打湿的一缕缕的花白头发,隐约可见其虽低着头,眼睛却好似在往上看,冲着陈无妄的方向,或者屋子里的白苏。
陈无妄突然动了,一手从背后掏出符纸,身体化作一道残影冲向那老太太,嘴中念念有词:
“赫赫晨阳,日出东方,金鳞赐福,照耀四方,降妖伏怪,皆化吉祥!急急如律令!”
雄浑如钟的声音在院内响起,浓郁的雾气翻涌起来,空气中凝结着肉眼可见的水珠,随着陈无妄的咒法念出,雾气似乎淡了一些,陈无妄大喝一声,猛地跳起将手上的符拍向老太太。
“啊——”
仿佛暴怒之后的发泄,老太太猛一抬头,眼睛里两道血水流下,浮肿苍白的脸被撑得没有一丝皱纹,看起来无比怪异。
“你给我死!”
老太太尖叫着直冲陈无妄抓来,裸露的皮肤上不断滋生出白毛。
阴物分为三个等级,简单的区分方式就是看其身上滋生的毛的颜色,由低至高分别为白毛、黑毛、红毛。此后再凶便是化了青的阴物,逐渐向“妖”进化,那个时候就不能简单的以这种方法区别了。显然这个老太太目前还只是最低级的阴物。
陈无妄手中的符狠狠拍在老太太身上,后者身形一滞,被击中的地方冒出一阵白烟,周围的皮肤瞬间变成炭黑色,老太太面色痛苦,高声哀嚎。
陈无妄面不改色。
“猎猎东风,予我神光,利刃出鞘,妖魔尽消!”
铜钱剑仿佛带着一丝金光,直直朝老太太心口刺去。
“阿娘!”
一道呼喊声传来,院外响起跑步的声音,但好似怎么都找不到入口,不停地在外转圈。
“阿娘!”
“阿娘你在哪里啊!”
按理说这白雾相当于结界,阴物害人时多会伴随着神秘的雾气或阴雨,身在结界外的人是看不见也走不进结界里的,但若两个人联系深密,能感受到也不一定。
竟是那王傻子找来了。
陈无妄微微愣了一下,老太太也在这呼喊声中爆发出空前的力量,顶着被灼伤的危险一手挥开铜钱剑 另一手五指成爪,狠狠掏向陈无妄胸口,陈无妄闪避不及,侧身堪堪避开,却还是在胸前留下五道伤口,鲜血瞬间透过白衬衫溢了出来。
老太太的眼睛盯着那血,隐隐泛红,身上的白毛也有了变黑的趋势。
陈无妄眉头紧蹙,看着她渴望地看着自己胸前的伤口。
阴物以阴为喜,血液对他们来说是滋生恶念的最好媒介,碰过血的阴物和没碰过血的阴物完全不一样。
但道士的血除外。
道士胸腔之中有一股浩然正气,秉着为万民除恶的信念游走于世间。他们的血同样是武器。
“想要吗?”
陈无妄带着蛊惑的声音响起。
老太太盯着那血迹,缓缓抬脚往前迈出一步。
陈无妄反握着铜钱剑,傲然直立于老太太身前。另一手背在背后,指尖夹着一张五雷归元符。
“阿娘!”
王傻子的声音穿透雾气,老太太怔在原地了一瞬。
“狗日的,大晚上让不让人睡觉了!再喊一句老子把你头撅了信不信!”
不知是附近的谁被吵醒冲着窗外喊了一句,邻居们并不能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却可以听见王傻子的呼喊。
老太太神情顿时变得阴冷无比,陈无妄暗道一声不好,左手携符刚要拍出去,老太太已经转身冲向院外。
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陈无妄一手拍空立即就抬脚追了出去。
老太太身形移动得极快,几乎顷刻便冲向附近一家人家中。
然而陈无妄还是慢了一步,待他追到刚刚喊话的那家人屋里时,只剩下被吓得惊恐万状的女主人ʝʂɠ,睡衣领口大敞着,呆滞地看着门外。
陈无妄立即移开眼睛,脱下外面的棉麻衫盖到女主人身上:“他们人呢?”
女主人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一点点,大口大口喘着气:“有…有鬼啊!!!”
陈无妄捏出一张安魂符,拍在那人身上防止因为惊恐导致三魂七魄的丢失:“说清楚点儿,她去哪儿了!?”
女人的目光在黄色符纸上停留了一秒,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紧紧拉着陈无妄:“道…道长…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陈无妄脸色有些难看,这种情况下,老太太显然是因为这男人骂了她儿子,即便成了鬼都没有办法发下对这个傻儿子的感情,恐怕多拖一秒,男人的危险就多一分。
“你男人往哪边去了?!回答我!”陈无妄看着她的眼睛。
女人被他的声音吓得蜷缩成一团,伸出一个手指颤抖着指向一个方向:“村…村口…他们去村口了…”
陈无妄连忙起身要追过去,女人去突然拉住他的腿,“道长…道长…你一定要救他…我们家还有孩子…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陈无妄道了声“嗯”便用力挣脱了女人的手,拿出自己最快的角度向村口追去。
门外聚起一群人,穿着睡衣披了件衣服,对着屋里指指点点。
“是不是王老太婆回来了?我前几天就一直看见她在村口转悠。”
“这陈老二也是,知道那王老太婆护崽,还敢骂他。”
“不会又要死人了吧?好歹一个村子里…”
“多少年没出事了,怎么又…”
“赶紧给闺女打电话让她今年暑假别回来…”
…
陈无妄穿过围观的人群,身边景色飞速后退,老太太目前还是个白煞,本就已经有了隐隐转变为黑煞的迹象,如果让她杀了人,恐怕更不好对付。
念至此处,陈无妄奋力继续奔跑,片刻之后便到了村口的池塘边——老太太的葬身之地。
老太太阴恻恻地笑着,面前跪着一个人,浑身是血,不知死活,脖子歪在一边,四肢关节呈现出诡异的扭曲。
见陈无妄来了,老太太缓缓抬头看向他,那双灰色的眸子泛着血红,身上的毛近乎一半都已经变黑,看起来无比诡异。
笑声在这空荡荡的村口格外瘆人,周围渐渐翻起白雾,逐渐向中间两人靠拢。
“休要害人,我还可以放你一马,助你归天。”陈无妄目光在地上的男人身上滞留片刻,见他胸膛还有微微的起伏,这才不可察觉地松了口气。
老太太仍是笑着,只是声音越来越尖锐,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白雾之中身影慢慢模糊,只留下一高一矮两个轮廓站在远处。
陈无妄对这种障眼法仍然没表现出什么表情,看着老太太的身影逐渐消失,笑声从各个方向传志耳朵里,让人无法辨认老太太的确切位置。
陈无妄屏息闭眼,傲然挺立于雾气之中。诺大的一片区域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无边的白雾翻滚起来,陈无妄握着铜钱剑的手微微用力,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一股阴凉腥臭的气息直冲面门,陈无妄猛地睁开双眼,一张惨白浮肿的脸距自己仅有几厘米之遥,灰白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抬头与陈无妄对视,松弛的皮肤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放在正常人身上,恐怕能一眼归西,可陈无妄只是面无表情地“噗—”了一口,满满一口舌尖血化作血雾一滴没浪费地喷在那张脸上,只是距离太近甚至有几滴被反弹回陈无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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