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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满月祸——7
围城一圈聊天这种情景白苏没少做，可像今天这样的场面她确实没经历过，可以说是以前想都不敢想——今天坐在她身边的是一只鬼祟。
窗户用黑色床单挡了起来，众人聚在孔恒之租的房子里，面面相觑。
这一屋子的人恐怕都不曾想过，有一天道士会和鬼祟相坐而谈。这感觉也是非常奇妙。
从陈无妄到齐玄青，都换上了常服，身上的法器全部放在了隔壁房间，就怕伤害到眼前的女人，或者应该说是女鬼。
“您就是乔夫人？”最终还是齐玄青最先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
高翠霞死的时候也不过三十多岁，加上保养得当，看起来极为年轻。身上穿着的淡紫色旗袍更是显得她本就没有血色的皮肤更加苍白，身姿窈窕，美艳动人。
“齐道长。”坐在陈无妄与白苏中间的高翠霞点了点头，虽说陈无妄和白苏都不介意，可毕竟鬼祟阴气重，高翠霞仍旧极力缩着身体，想与他们保持一些距离。
昨夜陈无妄进村许久也不见回来，陈茉蹲在树下画着圈圈，跟白苏说感觉那东西离她们越来越远了。白苏还以为是陈无妄将其收服或吓走了，结果十分钟后陈无妄出来的时候，身后就跟着高翠霞。白苏不认得她，却认得她腕上的镯子。可她也万万没想到，这个鬼会是陈无妄故去的母亲。恐怕高翠霞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救下来的姑娘，会是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的女朋友。
而陈无妄也没想到，他和母亲的再次相遇是通过白苏。若非她执意要查乔家的事，从而牵扯出这一切，高翠霞还不知道要在乔家附近继续游荡多久。
“伯母，您怎么会一个人......在鱼喧湾外游荡啊？”白苏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这也是陈无妄想知道的事情，白苏一说完，陈无妄的目光也看向高翠霞。
高翠霞抬头看着自己的孩子，眉眼之间不仅有自己的影子，更有他父亲乔一鸣的影子，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虽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遇到了什么，是谁将他养这么大，可一看到他，她就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是值得的。
这是她的孩子，身上流着她的血。
陈无妄见到母亲高兴是真的，无措也是真的，从三岁离家起至今天，没有人告诉过他要如何木母亲相处，如何面对她满心满眼的爱意。
“我死了之后，尸体被陈青武埋于院中槐树之下，而一鸣却不知被带去了何处，我心中怨气不散，最终化为幽魂游荡世间，可我不知一鸣在何处，也不知小瑾在哪里，是否还活着，直到我发现陈青武在乔家住了下来，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可他在乔家布下了阵法，外头的游魂无法进入，里面的东西也出不来。”高翠霞抬了抬手，似乎想摸一摸陈无妄，可手刚抬起来，她便看见了自己还是魂体的身体，这样摸上去也无法感觉到陈无妄的体温，几秒后便又放了下去。陈无妄想拉住她，但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后来我就发现乔家里面有很厉害的东西，是我无法对付的，而且不止一个，并且这个陈青武，似乎在进行什么仪式，想要复活什么人。我不知道一鸣是不是也在那里，或者是被他葬于其他地方，可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再见过他了......”
齐玄青一早就猜测陈青武做了这么多其实都是为了复活那个彭英兰，可如今真确定了，白苏却觉得后背发毛。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被复活，复活出来的又是什么东西？
“节哀。”白苏几人纷纷安慰。
高翠霞只是摇摇头，微微一笑坦然道：“都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我还在执着什么，不过看见小瑾回来，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陈无妄低着头，他本就话少，如今心里难受，面上又不知该作何表情，干脆又将自己掩藏了起来。
“我就说乔家里面有很厉害的东西，一个是陈明夷，另一个女的，大概就是彭英兰。”孔恒之接话，“可是......我进去了，倒是没看见乔叔叔。”
“原来那天进去的是你，你们真是把我吓死了，这么多年，那里阴气冲天，连大白天都会闹鬼，你们两个还敢晚上去，你身上又带了那么多法器，我想拦都拦不住。”高翠霞道，似乎忘了自己也是一只鬼。其实对于陈无妄和陈青武之间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只是在几人口中听到了两个人大概是有一些关系，可她没问，看陈无妄的脸色，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您还记得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妈？乔家为什么会得罪秦家？”齐玄青终于问出了重点，所有的人目光再次聚到她身上，让高翠霞有些无所适从。
叶舟更是关心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对付秦家只是顺带的，他们主要的目的是陈青武。可对叶舟这个警察来说，如果能找出秦家那些ʝʂɠ年作恶的证据，这件事才算是真正的完结。
高翠霞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将众人带回了二十多年前的乔家。
正如陈无妄所说，鱼喧湾依山傍水，风水俱佳，所以居于此处的村民安居乐业，虽无大富大贵，却也不缺钱花。后来乔一鸣观察到了房地产这个商机，彼时高翠霞肚子里已经怀了陈无妄，或者说是乔斯瑾。
乔一鸣想，他们一辈子都在这个村子，总要让孩子有条件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他把家里的钱都用来投资他的事业，刚开始只是拉着村里人组建了一支队伍，在工地里打打杂，顺便学习。后来在附近的工地上有了名气，队伍开始扩大。
乔一鸣手下的人多了起来，不仅仅是自己村里的，更有许多附近村子里的，大家都想发财，谁也不例外。
他也算是有商业头脑，工友们也都相信他，所以非常支持他的决定——成立公司。
公司成立的这一天也正好是陈无妄出生的这一天，乔一鸣和高翠霞都高兴得不得了，说是这个孩子给他们带来的福气。
所以为他取名为斯瑾——希望乔家否终斯泰，希望孩子抱瑜握瑾。
那个时候秦峰也正在经历每个生意人创业时最迷茫的时段，要说家底，秦峰自然是比不上乔一鸣的，加之乔一鸣已经有许多忠心的下手。事业可谓是如日中天，蒸蒸日上。
也正是因为事业逐渐步入正轨，在遇到秦峰的时候放松了警惕，秦峰那个时候也像是曾经的乔一鸣，甚至还不如他，乔家好歹有祖上留下的资本，可秦峰只是从穷乡僻壤里爬出来的一个无名小卒。乔一鸣心善，拉了秦峰一把，与他合作了一个项目。说是合作，其实都是乔家在出钱，秦峰也不过是出出力罢了。可秦峰大概也不属池中之物，头脑灵活，该出手时就出手，带着项目大赚一笔。
秦峰一跃成为了秦老板，虽说仍然不比乔家，更比不上曾经的郭家，可也算是慕州最先起来的几个企业。
直到秦峰开始不满足于和乔家合作，毕竟合作也意味着得到的钱财要分出去一半甚至是大部分，这段关系才开始走向结束。乔一鸣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那个年代，能做起来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有不容易，他只想稳定一些，但有的是人想赚钱。
真正让乔一鸣和秦峰关系走向破裂的是因为秦家工地上出了事情，当时秦峰的部下里也有乔一鸣曾经的手下，选择跟着秦峰干，可却在秦峰的工地上出了事情。这人是鱼喧湾的，乔一鸣觉得是自己带出来的人，如今在外面出了事情，总归是他的原因。于是亲自去了秦家的工地想把尸体带回来。
也正是这次去工地，让乔一鸣发现了秦家在建材上偷工减料，用的全是劣质材料。而那位工友也是因此丧命。遇见这种情况乔一鸣自然是直接冲到了秦峰办公室向他讨要说法，一开始秦峰还为自己辩解，可事实摆在眼前，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无功，秦峰大概也被乔一鸣压了太久，和乔一鸣大吵了一架。
虽说秦家与乔家已无半分关系，可乔一鸣不愿看见慕州的房地产行业在刚刚起步的时候被这种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便联合当时的几家公司一同举报了秦家。乔一鸣到底还是不了解人性，这些年他只管处理生意上的事情，不似秦峰处事圆滑，一手抓生意场，一手抓住了官场。这事秦峰上下运作一通，最后竟不了了之。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秦峰怀恨在心，又恰逢此时遇到了陈青武，看着乔家越来越好，一个计划在秦风心里成型。
“从前秦峰来我们家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眼神不对，可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下得去手。”高翠霞抹了一下不存在的眼泪。
“冒昧问一下，您是怎么知道秦峰和陈青武有关系的呢？”叶舟问。
“秦峰那几年去哪儿身边都带着他，买的每一块地也都要先让这个陈青武看看风水，一鸣还曾与他一起吃过饭，可他是不信这些的，便也没有更深的联系了。”
“想不到你还是个少爷。”陈无妄身边的孔恒之用手肘蹭了蹭他，低声和他开玩笑。可陈无妄此时没有玩笑的心情，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现在看着更是冷漠。孔恒之只好悻悻地住了嘴。
“陈青武骗我说是你们家不小心惹怒了鬼祟，引得它报复，竟不曾想是他布法引来的这些东西。”齐玄青突然起身，对着高翠霞深深一拜，吓得她不知所措。
“虽说陈青武已经被我行师兄之权逐出师门，不算是我的师弟，可我还是要替他替您赔不是，若非我过于相信他，也不会让您游荡这么久，无法安息。”
“齐道长言重，我是恨陈青武，可此事与您无关，是非对错我能分辨。”高翠霞看着齐玄青认真道，继而目光又转向身后靠墙站着到底叶舟身上：“您是警察对吧？”
“嗯？啊.......对。”叶舟连忙站直。
“当年秦家的事情，虽然证据在举报的时候基本上都交了出去，后来又被秦峰毁掉，但我知道有一个人手里还留着备份。”
第73章 满月祸——8
高翠霞说的人叫袁治，也是鱼喧湾的人，不过乔家出事之后，乔一鸣身边的人以及与其关系密切的企业也相继遭到了秦峰的报复。这个袁治因为来乔一鸣身边的时间比较晚，加上他当时年龄不大，本就是被村里的邻居介绍着才去了乔一鸣身边，倒是逃过了一劫。
高翠霞说当年是看着他们搬出去的，秦峰似乎并未在意这个毛头小子，乔一鸣正是抓住了他的自负，将手里最后一份证据交给了袁治，可这个袁治上有老下有小，有了乔一鸣的“前车之鉴”，他心知仅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撼动秦家的地位，所以只好带着证据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就说我之前查过乔家公司的几个人，也确实看见了‘袁治’这个名字，上面的人只要还没死我都试着去联系了，没一个电话能打通的。”叶舟看着局里同事发到他手机上的信息，照片上的人一副方脸，浓眉大眼，看着就憨厚老实，可眼里也确实包含着一种怯懦，“原来他当初搬出去的时候就给自己改了名字，诶，你们猜猜他现在加什么？”
孔恒之开着车，对于众人推选出的“司机”身份有些不满，一路上都没什么好脸色，如今听见叶舟的话，耐心全无，也是没好气地接道：“叫什么？”
叶舟对于他的幼稚早已经习惯，也不生气，看着手机上姓名那一栏缓缓开口：“袁知。”
见众人还没明白，叶舟继续解释：“知道的知。”
白苏和陈无妄对视了一眼，这个名字倒是很符合他的境遇。当年的事，除了秦峰阵营的人，知道全貌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袁知。”白苏低声念了一遍。
“这个袁知，你们说他能不能想到这件事过了这么多年又被翻出来了？”叶舟问。
“听他的名字，我感觉像是想说出来的，否则也不会用‘知’这个字，只是他人微言轻，即便是再去举报，说不定也只是将唯一的证据交出去罢了，还会引起秦峰的注意。这些年，他应该也很煎熬。”白苏道。陈无妄也跟着点了点头。
袁知如今住的地方还是在慕州，只是距离鱼喧湾比较远，位置也比较偏僻。车开到村口就不好再进去了，不熟悉里面的路况，容易刮蹭。要是把叶舟这辆爱车蹭到了，恐怕他会跟孔恒之闹个三天三夜。找到地方停了车，四人来到了村口。
开了一个小时车的孔恒之伸了个懒腰，顺便习惯性地观察了一下着村子大概的风水。才看了几眼，脸色就变了变，甚至还惋惜地“啧”了几声，回头看同样在观察风水的陈无妄。
“这村子村口高村尾低，选地址的人怎么想的？”孔恒之叉着腰道。走到他身边的白苏也发现了不对劲，虽说她不懂风水，可一眼望去，越靠村尾的房子地势越低，他们所站的村口倒成了地势最高的地方。目前只能看出这么多来，可这一点也是最明显的一点。
白苏看向陈无妄，后者了然，开口解释：“前高后低的布局，从地势上来说，下雨天容易积水，居住于此的人身体会不好；从风水上来说，流动的生气无法很好地进入，反而阴气积聚于此无法泻出，也会造成村民诸事不顺。”
陈无妄的解释非常官方，孔恒之像是小孩子觉得被压了一头，撇撇嘴：“就知道背书。”
“那你再说个原因给我听。”白苏抱臂。
“我不跟你们耽误时间，不是要找那个袁知吗？哪一户啊？”孔恒之扯开了话题，白苏也不追问，点ʝʂɠ到即可。
“地址上写的是村尾的一家，这村子也不大，咱们进去问问就知道了。”
四个人走下坡，孔恒之安静了两秒又忍不住说话：“鱼喧湾的布局在风水上来说已经是极好的了，这个袁知如果好好住在哪那里，迟早能富裕，何必选择在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窝着。”
“他想住也得能住啊，若是秦峰或者陈青武哪天在村里碰到了他，一想诶这不是乔一鸣身边的人吗，啪的一下就给干掉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这地方好歹还能保住一条命。”叶舟说得不无道理，可也正是太直接，引得白苏频频向他递眼神，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秃噜出去了。想要道歉，可看陈无妄的面色，也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听到了刚刚的话，又是作何感想，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
不过对于陈无妄来说，叶舟说的是事实，况且这个袁知手上有当年乔一鸣给他的证据，若是在秦峰眼皮子底下活动，难免让秦峰一不做二不休连他也不放过，所以不管是对于当年深受秦峰陈青武其害的乔一鸣等人来说，还是今日重新查此事的他们来说，袁知离开鱼喧湾是最好的选择。
小村子的排布不太清晰，地址上也没写没写明白。叶舟拦住一位大妈问了几句，那大妈听说是找袁知的，一脸复杂，就差把“别去”两个字写脸上。叶舟交涉的同时，白苏也观察了一下这个小村子，刚刚孔恒之所说的“穷山恶水”确实没有夸张，一眼望去土地贫瘠，有些人家门口空地上种的菜也显得蔫嗒嗒的，看起来就像这个村子一样没什么精气。周围看起来也没有很富裕的人家，鸡鸭鹅满村乱跑，排泄物堆在门前，一股一股的难闻气味直往继任人鼻腔里窜。
“那大婶说，袁知家在村子最里面，就他们夫妻两个。”叶舟带着打探到的消息回来。
“还有呢？”孔恒之抱着双臂打量周围的风水，也不知看出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就如方才那位大婶一样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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