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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知面色有些痛苦，显然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连声线都在颤抖：“可是我却看到......他们把任康的尸体用水泥封在了墙里......我想报警，可是我是真的怕了，后来乔家出事，我更怕秦峰会注意到我，我......我对不起任康，也对不起乔老板......”
第75章 满月祸——10
临走的时候，陈无妄给了袁知一张卡，让他们换个住处，再去医院里看看身体问题。袁知坚决不收，陈无妄无法，只得从他们家找了把斧子把正对着门的这棵树砍掉，又在屋里屋外布置了一番。袁知和周玉愣在一边不敢说话，眼瞅着那树在陈无妄的一斧一斧下倒塌。
“古人云：大树压门，无女少男。况且也容易形成穿堂煞，等手头上事情了了，我会在慕州替你们再寻一块地，到时候你们搬过去便是。”陈无妄拍了拍小褂上的尘土，抬眼却见袁知和周玉一脸错愕。
白苏知道陈无妄有时候会接一些活，有时候是招魂，有时候是驱邪，也有像当初陈茉父母一般让他帮忙寻失踪之人的。给多少钱全凭各人，但鲜有人会在见识过陈无妄的本事后少给的。加上他本人花销少，手头上确实算有些钱。
“小瑾少爷......”
“不必这么叫我，直呼我名字便好。”陈无妄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袁知：“你是我父亲身边的人，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就当是我替父亲补偿你的。”
“乔......”袁知试着直呼陈无妄的名字，可吞吐半天怎么喊怎么别扭。
“就叫‘小瑾’吧，你是阿瑾的长辈，这么喊没事的。”白苏道，陈无妄想着，也跟着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称呼。
“我怎么敢......”
“就这样。”陈无妄打断了他的犹豫，“这张卡的密码我写在纸上，交给您的夫人了。既然你们短时间内不愿搬，那就先去医院。”
“谢谢......谢谢小瑾......”
陈无妄伸手止住了袁知欲弯腰鞠躬的动作，虽说仍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但袁知也看出来陈无妄就生着这么一副木头脸，袁知一愣，眼底的光暗了一下，刚开始他只觉得陈无妄除了面貌，没有一处像当年的乔一鸣和高翠霞，如今如今看来，其实陈无妄本质上是和乔一鸣一样的人，坚韧又温柔。
“小瑾，这些年你也受苦了吧？”
否则怎么会学着用生人勿近的样子掩饰自己心底的柔软呢？袁知看着他。
陈无妄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
最后告别时，袁知和周玉一直将四人送到村口看着他们的车消失在视野里才肯罢休。白苏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两个人影，靠回了座椅看向叶舟：“我们现在回局里？”
叶舟神色严肃，毕竟职责在肩，若是袁知所言属实，恐怕慕州某些产业要更新换代了。“迟则生变，我已经联系了张哥补办手续，还叫了同事先去，我们也直接去就行。”
白苏看向后座上的孔恒之和陈无妄：“那他们呢？”
叶舟沉吟了一会儿，“这毕竟是案子，你们两个去不太好，不过确实还有应该地方需要你们去。”
孔恒之一听直接也有任务，还是和人民警察配合的任务，一脸兴奋地趴在主驾驶位的椅背上：“什么什么？”
“就算我们能挖出任康的尸体，也没有证据表明就是秦峰动的手，但肯定会打草惊蛇，除非有当年秦峰手下的人出来指认。所以在没有证据之前，需要你们两个去监控一下秦峰的去向，以免发生意外。”
孔恒之一口应了下来，陈无妄也点了点头，然后发觉白苏在透过后视镜看自己，眉眼之间全是担忧。见他看过来，白苏也没有收回目光，反而直接开口：“秦峰身边有陈青武，虽然已经放过我们好几次了，但每次动手也算是狠辣无比，再加上他身边的凶尸......秦峰去对付郭天恒，陈青武会不会......”
“我们怕个毛线啊，就算我和陈无妄不行，不是还有我师父吗？如今陈无妄也拜入我浔阳道观的师门，也算是我名正言顺的师弟了，我们浔阳道观可是出了名的护短，从前的事暂且不说，今后若是还有人敢来欺负我师弟，看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孔恒之搭上陈无妄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孔恒之说得倒是没错，从齐玄青对他的样子就知道，哪怕在外人看来齐玄青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似乎稍有不顺他的意就吹胡子瞪眼的，可当会在受伤的时候他也会第一时间赶过来问是什么人欺负了他。
陈无妄难得地被孔恒之逗笑，可看见孔恒之这副样子，又难免想起曾经的陈明夷。孔恒之并未察觉陈无妄的不对劲，已经撒开陈无妄开始和叶舟商量该怎么对付秦峰了。
叶舟将两人放在富恒集团前，“我可告诉你们千万不要冲动啊，咱们事守法好公民，我可不想到时候去警局里捞你们。”说完又用一种极其不信任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孔恒之，对陈无妄道：“乔道长，你可看好他，千万别让他鲁莽行事。”
在场深受孔恒之冲动行事荼毒的白苏最有发言权，举着手一副我有话说的样子，窜到叶舟前面盯着孔恒之：“你要是再想一出是一出，我们以后就不带你了。”
“哎呀，我都知道了。”孔恒之嘴上回应着白苏，眼睛却已经瞟向富恒集团，看起来就不太靠谱。孔恒之这个人，可以信任他的能力，但是不能相信他的智商。白苏翻了个白眼看向陈无妄：“你可千万拉住他，在他说自己计划的时候就得按住他，小心一个不留神他就跑了。”
孔恒之永远是身体比脑子快，就如当初嘴上还在和白苏说着调虎离山的计划，实际上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
最后叶舟和白苏极不放心又没有办法地离开，不过他们还是相信陈无妄能管住孔恒之的，毕竟他不会说大道理，而是会直接动手。
袁知所说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无人居住的老旧小区，车子只能停在外围，旁边还停了一辆，是同事的车。两人下车步行，着小区前有学校后有公园，虽然学校已经搬至别处，公园里也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但也足以见得当初政府对这块地的重视。周围还是能依稀看出这里曾经人声鼎沸时的繁华，作为慕州最先开发的几块地皮之一，若非要继续满足高质量发展，恐怕这小区仍旧是很多人的首选。只是这种想法不能深究，如果这些人知道脚下踩着的砖石是偷工减料的产物，恐怕就不会住得如此安心了。念及此处又不得不庆幸还好这块地被重新卖了出去。
“这块地目前还在政府手里，不过要是再次招标的话，秦峰肯定会拿下。”叶舟脚步匆匆，却仍忍不住和白苏聊起来。他说得也没错，要是秦家不接手，那具尸体就肯定会被别人发现。秦峰不是傻子，哪怕是亏钱的买卖，也不得不做。
小区里的房子长得都一样，不是住在这里很难分清每个单元，但袁知还是能详细说出那具尸体在哪个单元哪一层楼哪个房间，不仅说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对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也说明在小区建成之后他肯定也来过几次，才能搞清楚当初那个房间的具体门牌号。
穿过一层层落叶白苏两人进了楼道，袁知给的地址在六楼，一进楼洞白苏就能从腐败多年的植物气味中捕捉到同事熟悉的烟味，一路上了六楼，果然看见四五个拿着工具叼着烟的大老爷们或坐或站地聚在屋子门口。这群人对外是尽职尽责值得信赖维护社会治安与和谐的人民警察，但在私底下也就是一群聊天打诨烟不离手的普通人。
“来这么慢，让我们等这么久，晚上请客啊。”一名同事揽住叶舟的肩膀。叶舟却看向白苏：“喏，事情是她查出来的，让她请。”
眼看着几人的目光惊讶亦或赞赏地落在自己身上，白苏有些小骄傲又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看起来有些不聪明。
看人来齐，几人的重心开始放在工作上，看着已经老旧锈化的锁哦，张麒本想试探着按一下，结果不知道是这锁太脆弱还是张麒平时的训练太认真，才按一下把手连带着半个锁就从门上脱落，被张麒牢牢握在手上。
“哦豁——”
“我去——”张麒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ʝʂɠ手：“我可没用力啊。”
门都开了，没人管张麒有没有用力，各个幸灾乐祸地从张麒身边进入房间。屋子里的家具基本上已经被搬空，只留下一些木材或垃圾堆积在墙角。空气中的灰尘非常都，尤其是几人的走动更是带动了原本静止的尘埃，白苏等人疯狂打了几个喷嚏，脑子都有些迷糊了，老老实实从口袋里摸出口罩戴起来。
“查过了，这屋子自建成之后一直没卖出去，不知道和你们说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众人跟着叶舟进了房间，排成一排面对着墙皮发黄剥落的墙壁，这房间里的床架子还在，这面墙正好正对着床，光是想想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正对面的墙里有一具尸体默默盯着自己，白苏就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直接后退一步，手一伸：“动手吧动手吧。”
“就这里，确定有尸体，要是没有咱们办了手续也不好交代啊，到底是谁跟你们说的？”张麒拿着锤子一脸犹豫，砸墙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干，竟然有些紧张。
“确定，你们就砸吧，保准你们一砸一个不吱声。”叶舟也后退了一步，把空间让给手上拿着工具的同事。
“行。”
几位同事看起来干劲十足，一撸袖子抡起大锤直接砸上这墙，厚重的响声开始在楼栋里回荡，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缺口，随着众人砸上去的次数增多，墙壁逐渐有了裂痕，还好六楼是顶楼，不然叶舟还怕敲了承重墙这楼都会垮掉。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白苏蹲下查看那些敲下来的碎屑，用力一掰就成了两半，完全达不到合格建材的标准。
“你看。”白苏捡起一块给叶舟，他面色更难看，这栋楼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危楼，这秦峰也真是大胆，若是在当年出了事，不知会有多少人命丧于此。
“装起来，这是证据。秦峰应该想不到我们会来这里。”
这边的两人还在研究那些以次充好的建材，那边的同事惊呼一声，敲击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只见灰色的水泥之中，一截白骨露了出来，凭经验来看，应该是指骨。众人震惊了几秒，此前几人还抱着怀疑的态度，甚至是叶舟都不能完全肯定袁知所言非虚，但眼下来看，秦风犯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卧......卧槽......”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声音。
张麒随之反应过来，掏出手机：“快联系局里。”
白苏目不转睛地看着露出的那一截白骨，说不上是什么情绪，浮出水面的远不止于此，这具白骨只是个开始，她要一点点挖掘出当年秦峰残害乔家的真相，她要还这些人一个公道，她要陈无妄从此摆脱陈青武的阴影，做回真实的自己。
第76章 满月祸——11
与尸体一起被封在水泥里的，还有袁知说的蟠龙镇纸，黄铜的镇纸被设计成一条腾龙的样子，虽说经过这么多年，表面的铜已经氧化不再栩栩如生，但拿在手里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看来袁知猜测的没错，否则秦峰不可能舍得把这么稀奇的一个物件和尸体埋在一起。
尸体已经完全成为一具白骨，鉴定科的同事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尸体完整地从墙壁分离出来。几位同事就地清点骨头的数量，数来数去似乎都对不上，白苏扒在门边看几人面色露出一阵为难，开口问道：“怎么了？”
“少了块骨头啊.......小刘，你再找找，指骨。”汪法医看着地上已经翻出来的一堆骨头，怀疑是不是自己和同事将其遗漏在墙壁里了，毕竟指骨那么小，混在水泥里的确很难注意到。白苏看着刘岩转身继续在水泥里翻找，突然就想起袁知说过的话，上前道：“袁叔说任康遭遇过一次车祸，会不会本来就少了一根手指？”
几位同事的动作都停下来，茫然又疑惑地看着白苏，“袁叔是谁？任康又是什么人？”
白苏被问得愣了一下，倒不是想瞒着他们，只是这事说来话长，她需要想想该从何处说起，思考了几秒，背后响起林琛的声音，方才他不知道和叶舟商量什么去了，两个人在客厅墙角低声细语了很久。
“先把尸体带回局里吧，剩下的我们开会说。”
本来白苏放假这么久刚恢复上班就发现尸体这事就不好解释，还是一具已经化为白骨的尸体，众人眼里的好奇根本掩饰不住，好在有尸体就有工作，几人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局里。白苏和林琛走在最后，白苏刚准备问需不需要叫袁知过来，就发现林琛看自己的目光里也带着好奇。
“我听叶舟说你这几天可没闲着，到处跑啊？不是说放假养伤吗？”林琛揶揄地看着白苏，既然叶舟已经和他说了，肯定不止说了这么点，说不定关于陈无妄的部分也抖落出去不少。白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医生说要多运动运动，我就出去转转。”
“随便转转都能碰上尸体，你可真是警局的好苗子啊。”
“......”
“你还去了十七号？”
“师父您知道？”
前面的同事抬着尸体，叶舟去开车，白苏将门带上，越过已经拉起来的警戒线，和林琛一起下楼。
“当年这事闹得还挺大的，从镇里到县里再到市里，可这么多人都没能查出来什么，你怎么会突然抓住这个案子不放？是不是因为那个算命的？”
“人家是道士。”白苏强调，“师父，你还记不记得，那家人姓什么？”
林琛想了好几秒，这事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他不记得也正常。半分钟过后林琛才不确定地问：“乔？我记得他们家还是有一个人活下来的，是个小孩子？当年办案见过一次。很小。”
白苏点点头：“那个小孩子，就是今天的陈无妄。他的本名叫乔斯瑾。”
林琛脸上的好奇探究变为震惊，半晌没说出话来，一直出了楼洞才反应过来：“是他？”
白苏重重点头给了林琛肯定的答案，继而解释：“原本我根本不知道乔家和十七号的事情，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阿瑾的家，没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
“那这尸体？”
林琛不是外人，白苏也绝对相信他：“师父，您知不知道这栋楼是哪个公司建的？”林琛摇了摇头。
“富恒集团。”担心林琛想不起来，白苏继续解释：“秦家，秦峰。”
“秦峰？他？”林琛想到方才叶舟给他看的伪劣建材。
“当年的秦家因为担心建材的事情东窗事发所以杀人灭口，这尸体原本的老板就是乔一鸣乔老板，秦峰嫉妒他的产业，联合一个道士想将乔家灭门......”说到这里的时候，白苏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只是因为心疼陈无妄遭受的一切，更是气秦峰和陈青武随意将人命践踏于脚下，“不过也算是上天眷顾，乔家行善积德，才留下一条血脉，让当年的事情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林琛没回答，一直走出小区，林琛才重新开口：“小白，你是我徒弟，我肯定相信你，但是办案要讲证据，在没有证据证明秦峰害人之前，刚刚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我......”
“我会和你一起，替当年死去的人们讨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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