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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师爷在上，今有弟子齐玄青请求诛灭恶鬼，天雷激荡，诛邪驱魔！请求一助！”
四人才刚跑到齐玄青身后，那门便被撞开，陈无妄道行还是不够，绘制的百仙镇鬼符效果明显不如齐玄青与陈青武的。彭英兰才踏出一只脚，那引雷符便落在她身上，伴着齐玄青最后的一句咒语。
“急急如律令！”
滚滚天雷响起，白苏对于道教的崇拜达到了顶峰。中国就该建一座自己的霍格沃茨！
“轰——”一道天雷像是在几人脚边炸开，像是发生了地震，除齐玄青之外的人全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掀起的尘土几乎将几个人都埋住，齐玄青的身影犹如一根定海神针站在众人身前，没有后退半步，甚至还气定神闲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彭英兰被劈成一具焦尸，还连累了乔家的大门。
“......妈？”尘埃落定之后，视线逐渐清晰起来，陈无妄声音有些颤抖，害怕这雷没长眼睛连着他妈一起劈。
“在呢在呢。”高翠霞的声音幽幽地传出来。真奇怪，这个儿子前几天看着一本正经的，都不怎么说话，她还担心是不是因为缺少父母的陪伴得了抑郁症，如今看来他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罢了。高翠霞的语气上带了些嫌弃，可眼睛中好像有种异样的感觉，有些温热。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了。
几人一鬼站在门前，看着大火中逐渐崩塌的房屋。这场火埋葬了几段人生，也许又将开启几段故事。
身后有警笛声响起。
等一切都处理好之后，现场只剩下白苏和陈无妄两个人，他看着化为灰烬的乔家，低下了头。
白苏听见了身边人细微又极力压抑着的啜泣声。
她站在他面前，额头贴着他的额头，紧紧拉住了他的手。
乔斯瑾，如今可以做回自己了。
第89章 向春山——1
白苏在审讯室外隔着单向玻璃见到了秦峰，她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他，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恶臭，据说他在逃跑途中因为反抗追捕人员不慎摔进了沟里。
但他这副样子，像极了当年从那个穷乡僻壤的村子里出来的少年。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同事在秦家发现了一处隐秘的房间，里面放着几十根红烛。也是十几条人命。
另一间审讯室里坐着他老婆，哭哭啼啼地骂秦峰不是男人。她倒是与这些事情无关，也毫不知情，但被捕的那一天心虚，自己把倒卖尸体的事情一五一十抖落出来了。
白苏听完之后突然想起了黎深秋与叶千雨，又想起了杜牧的一首诗——“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也许这也是她们之间早就注定的缘分。
这个结果，也算是给那两个姑娘一个交代了。
秦峰的羽翼一个个被逮捕，乔家的事情在他们口中似乎只是众多犯下的罪孽之一，无人在意乔斯瑾的命运是否因为他们而改变，甚至有几个破罐子破摔，知道乔家当年还剩下一个后破口大骂没有把他也送下去和父母团圆。
身边的乔斯瑾抱着骨灰盒，里面存放着乔氏夫妇的骨灰，一别多年，两人终于再次厮守。
盒上的照片两人依偎在一起，嘴角眼底都透露着幸福。乔斯瑾将他们带来，就是想给他们一个交代，让他们看看秦峰的结局。
秦峰被押出来的时候目光呆滞，但看到抱着骨灰盒的乔斯瑾那一刻，愤恨不甘立刻充斥他的眼底，要不是被身边的警察拉住，估计会直接冲过来。不过即便不能伤害到乔斯瑾，秦峰还是试图用语言攻击到他。
“怎么，带着你那短命的父母来见我？”
乔斯瑾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骨灰盒，继而轻声开口：“秦家到你这里，断子绝孙了。”
语气毫无波澜，却不乏挖苦之意。
乔斯瑾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外人很少能直接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秦峰的这种话就像是打在棉花上，又被乔斯瑾轻飘飘的一句话打了回去。
两个人并肩准备回孔恒之那里收拾一下东西，还有其他事要做。前脚迈出警察局大门，后脚叶舟又追了上来，白苏以为是要催她的实习报告，说实话这个月要么是在医院里要么是在鱼喧湾，她编都不知道要怎么编，也就还没动笔。
“你们两个走那么快，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啊。”
“今晚？”白苏有些疑惑，今晚是中秋节，她觉得乔斯瑾从前肯定没有好好过过中秋节，所以特地跟家里打了招呼今晚不回去。她开始思考怎么拒绝叶舟的邀请。
却见他少有地红了脸，挠着头颇为不好意思，“今晚是雨欣的生日，她说让我把你们也叫过去，大家一起吃个饭。”
白苏作为闺蜜先不管这俩货为什么进展这么突然，皱眉道：“她身体还没恢复吧，不是在医院？”
“是啊，不过中秋节毕竟是她的生日，她不想在医院过。”
白苏思考了几秒，叶舟虽然害羞，但眼底一副狡黠的样子让她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沉默片刻她忽然抓住了重点：“她身体不好......你们不会是叫我们去干活的吧？”
叶舟见被拆穿反而没那么害羞了，嘀咕着：“你反应倒是快。”
“......”
虽然脸上一副嫌弃表情，白苏还是同意了晚上的晚饭。毕竟叶舟温雨欣也算是乔斯瑾此番下山交到的朋友，大家一起过个生日，热闹一下，去去晦气。
昨天警察赶到的时候，乔家已经成为一片火海。等消防扑灭之后，只剩下几具已经辨认不出的焦尸，高翠霞的尸体被从槐树下挖出来，齐玄青在陵园里买了个好位置，说是作为师父送给徒弟的礼物。
高翠霞“临走”的时候，将手腕上的玉镯送给了白苏，说谢谢她为乔家做的这一切。白苏礼貌地回应是自己应该做的，可高翠霞摇头道：“若是你不想做，有许多理由可以放弃。我知道你不仅仅是为了阿瑾去做这件事，这样很好，就算再爱一个人，你也不会ʝʂɠ失去你自己。”
齐玄青为其办了一场法事，告别乔斯瑾的时候，她满脸欣慰，虽然没能看到这个孩子是如何长大的，但还好没有因为陈青武而变坏，所以她也相信他有能力变得更好。
她有些遗憾无法摸一摸乔斯瑾，无法感受到他的体温，乔斯瑾与她重逢不过几天，他又不爱说话，叫“妈”的时候屈指可数，时间还是太短了，短到根本无法弥补这么多年的分别。
但她庆幸自己还能见到他，还能听到这个孩子在喊她“妈”。这就足够了。
后来在齐玄青的要求下，白苏将陈茉的平安锁给了他，虽没说要干什么，但乔斯瑾似乎松了口气，陈茉也没有说什么。
叶舟通知完事情之后又窜回去工作了，肩上还绑着绷带，白苏哀嚎一声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好在实习生有假期，她才终于能好好喘口气，顺便心疼一下负伤工作的叶舟。
在陵园门口，白苏竟然看见了郭琪欣。自从离开郭家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也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白苏纳闷是不是郭家也有人葬在这里，可郭琪欣一看见他们就冲他们招手，往两人这边走来。
“白小姐，陈......乔道长。”郭琪欣摘下墨镜打了个招呼。
“您好。”白苏简单回应，“您来祭拜亲人？”
“我是来找你们的。”郭琪欣回答。
白苏脸色一僵，郭琪欣立即反应过来，摆手解释：“我是问过齐道长才知道你们在这里的，不是故意打听，我就是有些事想来找你们。”
郭琪欣这么说着，眼睛看向了乔斯瑾。
白苏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神经兮兮的，不过最近陈青武的事情给她带来了太多压力，即便知道他已经去世，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来缓解。
“您说。”
“鱼喧湾的地大部分都被我家买下来了......”
白苏以为她要说的是乔家那块地的事情，这事的话确实要问问乔斯瑾怎么想。可郭琪欣话锋一转：“我知道乔道长离家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所以那块地我给你们留下来了，并且郭家会负责后续的修缮工程，一定还给你们一个完好如初的乔家。”
白苏一愣，没想到郭琪欣会说这些，可她也没有身份拒绝，只是看向乔斯瑾。后者想了几秒，刚要开口又被郭琪欣打断：“您别急着拒绝，郭家在这方面是专业的，或者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们，我会跟进这个工程直至完工。我就是想谢谢你们。”
“如果您说的是叫魂的事情，是白苏做的，不必来谢我。”乔斯瑾道。白苏赶紧摆手，这功她可不敢邀，孔恒之忙前忙后的，她没添乱就不错了。
“您要是说那件事的话，郭老板已经付过钱了，您不用再费心......”
“不只是那个，其实就算就那件事而言，您和孔道长也算是救了我的命，那些钱都不算什么。不过我想说的是秦家的事情，您和乔道长为此奔波多日，险些丧命，若不是你们，郭家恐怕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秦峰这人气量狭小，慕州有他就没有我们的活路，所以我是代表郭家，和其他受过秦家欺压的企业来感谢你们的。”
“......哈？”
别说白苏了，乔斯瑾似乎也有些茫然，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师父和孔恒之......”
“他们的礼我也送过去了，我叫人重新修缮了浔阳道观，您觉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除了夸她财大气粗还有什么选择吗？
郭琪欣很满意两个人的反应，看向乔斯瑾手里的骨灰盒，犹豫了一阵开口：“其实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帮叔叔阿姨找一处更好的地方。”
“不必。”乔斯瑾直接拒绝。郭琪欣不了解风水之事，不知此处是齐玄青亲自点的地方，又是他买下来送给乔斯瑾的，他当然不会同意。
郭琪欣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干脆，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几秒才点点头，“哦......哦，好......那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可以直接找我。”郭琪欣从包里拿了张名片塞给白苏。
“我......”乔斯瑾犹豫了一下。
郭琪欣眼睛亮了亮，“您说。”
“鱼喧湾东边有一户姓任的人家，里面还有一位老人，希望你们能把她的房子留给她。”
郭琪欣想了想，其实除了乔家，其他几家她都不怎么在意，不过也确实有几家不愿意搬的，无非是想多要些钱，但既然乔斯瑾开了口，必然还是有其他原因，她点了点头，“好。”
“多谢。”乔斯瑾很少麻烦别人，也不愿欠别人人情，见郭琪欣答应，立马表达了自己的感谢，“等这边事了，我会再帮郭家看一看风水。”
郭琪欣眼里全是兴奋，连连点头。
夕阳西下，天边晕染开来的橘黄绚丽得像是一幅画，从昨天到今天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从陈青武死亡开始，到乔氏夫妇火化，再到乔家重新归属于原本的主人，直到这一刻，这件事情才画上了一个句号。
两人安静地站在墓前，石碑是一早齐玄青就准备好的，这个位置的一切他都打点好了，只等着乔氏夫妇的骨灰。
乔斯瑾没有说话，但白苏能感觉得他很放松。他有多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呢？白苏不清楚，但至少现在，他不再是孑然一身。身边多了许多人，有师父有师兄有朋友，还有相伴一生的人。
从这一刻开始，他可以真正为自己而活了。
“你之前说你志不在此，那你想做什么？”
“......现在这样也很好，师父前几日还说观里还有一些书，让我回去拿来看看。我从前只觉得这些事情终将为时代所弃，可这半年来发生了这么多，我才明白这个身份的含义。”
“那也不错，诶，你说，要不咱们开个淘宝店，接接业务？道士开的淘宝店，咱们应该是第一家吧？”
“你想开就开。”乔斯瑾笑了笑。
“到时候你捉鬼我收钱，你一半我一半。”
“都是你的。”
“这么大方？不怕我携款逃跑？”
“亏妻者百财不入。”
......
砖石铺就的阶梯上，白苏与乔斯瑾并肩而行。落日余晖照在两个人身上，为这画面加了一层金色的滤镜。
乔斯瑾回头看了一眼乔氏夫妇的位置，金光同样笼罩在墓碑之上。
“儿子所求不多，惟愿心安，惟愿身边人常在。”
第90章 向春山——2
一月一，元旦。
乔斯瑾跟齐玄青打了招呼，一个人回了三元道观。
陈青武去世后他来过这里一次，收拾了一些东西带去浔阳道观。齐玄青很器重他，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天赋，更是出于对这个孩子的心疼。他时常想若是自己能早些发现陈青武的事情，这个孩子一定不会受这么多苦。
乔斯瑾还将三元剑送给了孔恒之，他知道孔恒之喜欢，也会好好爱惜。留在他自己手上，免不了睹物思人。其实若是陈明夷还在的话，这剑应该是属于他的，但孔恒之和他关系这么好，如今带着这柄剑除魔卫道，也算是替陈明夷做了他想做的事情。
不过乔斯瑾还是不愿喊孔恒之师兄。
叶舟帮忙查了一些陈明夷的事情，有些线索，但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那个时候留下的信息也不多，再往深处查就有些困难了。乔斯瑾打算年后去那个村子看看，若是真能找到他的父母，帮他了却一桩心事，乔斯瑾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推开暗红色大门，熟悉感扑面而来。
院子里种了几棵银杏树，如今枝桠光秃秃的，金黄的树叶倒是落了满院子。一脚踩进去，还能听见踩碎的声音。
乔斯瑾没有立即进去，上次来的时候有孔恒之陪着，怕他东西太多拿不了，结果一个小行李箱就装完了，孔恒之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收拾好了。这次他一个人来，突然发现院子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悲伤。
满眼都是熟悉的景象，常坐的回廊，练武的院子，扫了又落的银杏叶......一切都没变，可有些人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个院子也许马上就要废弃了。
他该怎么处理这个道观呢？齐玄青说待他学成，自可回三元道观。乔斯瑾没想过回来，他曾经想过，但想的是三个人一起回来。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过来，只是早上上完早课后听孔恒之念叨着今天是元旦，他就跟齐玄青说要回来看看。
也许是乔家还未完全完工，所以他才会来这里。他是这么想的。
乔斯瑾深深吸了口气，吐出一口白雾。慕州的冬天还是很冷的。寒风刺骨，吹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银杏叶被风带着在院子里四处飘散ʝʂɠ，在他们都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只有这几棵树还守在这里，守着最后的一段记忆。
穿过回廊，乔斯瑾进了正殿。虽然很久没回来，但门窗紧闭，外面的萧瑟倒是没被吹进屋里，祖师爷端坐其上，乔斯瑾上了三柱香，又拜了拜，这才转头回自己曾经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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