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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想想，却不是如此。
他希望简单纯净，却偏处在污泥之中。
就像他曾倾诉的，谁不想爱人在侧子女围在膝下，有父母可孝顺，有朋友可倾诉。
平淡而简单地过完这一生。
第133章 不疼
可事实是，他自己一个人孤独又难捱地渡过了整个童年。
在几次差点命丧手足时，还要顾忌家族平衡，父母处境。
有能力不能轻易显露，就算被人算计，背后摆了一道也不能喊疼。
如此想着，苏陌心底又细细密密疼了起来。
她总说宋屿川矫情，很多时候连靖宇轩都不如。
可谁能想到他不过是想试着喊疼，让自己真正在意的人，因为疼也开始在意他……
苏陌情绪肉眼可见地低沉下来。
佟少桀以为自己说错话，连连挠头道歉。
“苏陌姐，你别担心，我大哥虽然现在难了点，但宋屿洲那厮蹦跶不了多久，你要相信他一定能夺回属于他的东西，掌控宋家！”
……
深夜。
苏陌睡得昏昏沉沉。
耳边不断浮现宋屿川捂着伤口，低低喊疼的声音。
她如那日被绑在钢丝网上般，双眼腥红心绪疯狂起伏。
就算攥着被子，掌心里还能感受到指尖带来的疼，恨不得当即就跳出挣脱撕了正对她阴恻冷笑的那人。
宋屿川坐在床边，黑暗中抬起手，去摩挲她不断翻侧的脸。
察觉到身边有人，苏陌猛然睁眼。
胸口久久才平息，漆黑黑的光线里，她隐约看到眼前有一道黑色的人影。
摸着脸，仿佛还残有那人指尖上的余温。
“宋屿川，是你吗？”
嗓音里，除了有微粗的嘶哑声，还有种莫名的，试探性的希冀声。
黑夜中，那道暗影并未出声。
等她缓慢坐起身，想伸手去触碰时，才听见宋屿川稳着声音说：“是我。”
苏陌抬手就要开灯。
宋屿川却及时覆上她的手，“别开。”
苏陌掌面被裹在半空。
她听他的话没再开灯。
宋屿川指腹在她手掌里的纱布摩挲，而后极为歉疚地低垂嗓音：“对不起。”
鼻音浓重，带着无限悔意。
只是瞬间苏陌就难受起来。
她顾不上胳膊稍动一下就钻心的疼意，抬起双手抱紧他。
压紧眼尾对他说，“宋屿川，不要对我说这句。”
“我很好，不用对不起……”
……
人只有切实抱在怀里，苏陌那一直悬空的心才砰然落地。
她从没有像今晚一样，抱他抱得这么紧。
直到他的体温在自己怀里渐渐晕开，胸膛里平静的脉搏在耳边跳动，苏陌才抬起头。
黑暗中，男人双眼深邃，鼻骨依然坚挺。
苏陌抬手轻微触摸上他的脸角，带着极轻的力度去摩挲。
宋屿川没说话，开始时不觉后退，可苏陌拦住他的腰时他就没再动。
苏陌想问他疼么。
伤重不重。
可嗓尖几经堵涩，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
宋屿川主动握住她，将额抵住她额头，低低地说了一声：“我没事。”
可怎么能没事呢。
苏陌亲眼看见他落到了宋屿洲的手里。
满脸是血地躺在地面上。
光是想想，她的心就不受控地收紧着。
他将她拥进怀里。
又低声强调了一遍：“真的没事。”
……
不知抱了多久，宋屿川才松开她。
可苏陌眼下却不想让任何人，任何事打扰他们。
她握宋屿川的手没松。
宋屿川就用另外一只手拿过被子，帮她盖好，“好好休息。”
苏陌见他并不打算留下来，在他起身之际连忙拉住他，“不要走。”
这场景与很久之前的相似，她拉着他，声音低低的，带着不安与近乎一丝的恳求。
宋屿川眉宇紧皱，垂在一侧的手指也不觉收紧。
她是苏陌，是那个清傲冷漠，杀伐果敢疯狂又执念的苏陌。
可如今这一声低音，像刺猬卸掉了所有防备，露出娇嫩无骨的血肉，在低声恳求。
宋屿川矗立在床边，低眉看了很久。
苏陌没听见回复，也垂下视线，“留下来陪陪我。”
她知道他忙。
也知道他为什么不开灯。
可他说过没自己在身边，他睡不着。
她消失的许多天，他到底是如何入睡又是怎样的心态醒来，她全然不知。
宋屿川久久不肯回应。
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不过见她并不打算松手，僵持许久后他才哑声回了一句：“好。”
苏陌主动让出半张床位。
上床后，宋屿川没像往常一样抱着她。
苏陌隐隐察觉到宋屿川整个人在绷着，翻身去抱他时，他也没动。
她轻轻描摹他的脸廓，清瘦的很明显。
低音轻唤，“宋屿川。”
顿了几秒宋屿川才从鼻音带出一句嗯。
“永远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宋屿川沉默听着。
“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就算千难万难，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一定能克服。”
……
清晨。
宋屿川合衣躺在床上一夜没睡。
天还没亮时他想起身，不过苏陌抱他抱得紧，他稍稍一动她眉心就蹙了起来。
她也是，很多天没合过眼。
当窗外光线透进来，直到房间大亮时，苏陌颤了颤眼睫，睁开眼。
脸前是宋屿川侧身躺在她身边，一手握着她，另只手搂在她腰间。
脸角带伤，眼眶周围的皮肤泛青下陷，清瘦的脸骨已经微微凸起，比以往的轮廓显得多了几分冷肃。
苏陌抬起手，将宋屿川额角上的碎发轻轻拨弄开，就看见一道五厘米很深很深的缝针伤口。
不难想象，这是宋屿洲用棍棒直接抡下去的。
而仔细去看一直被她握着的那双手，苏陌眉眼明显沉暗下来。
几乎是每根骨节上都裹了两层纱布。
往日白皙的手背上也多了不少细碎的伤口。
她想解开他的衣襟看，看到底还有多少伤。
不过宋屿川动了动身，明显不想给她看。
想起自己被宋屿洲薅起头发，仰脸怼向镜头刹那时她的躲避，她没再掀了。
“疼么？”
她轻声问。
宋屿川没睁眼，但苏陌知道他醒着。
“不疼。”
淡淡的，宋屿川将胳膊枕在脸角下睁眼。眼下的乌青又暗了一圈，她贸然失踪，他不可能睡得好。
“这些天都没睡过？”
宋屿川看着她。
“宋屿川，别瞒我。”
宋屿川这才打消想撒谎的念头，抬手去摩挲着她的发，说道：“吃药。”
苏陌沉默了。
宋屿川见她眉眼低垂下来，靠近一点抱紧她，轻声安慰道，“以后不用吃了。”
苏陌心里很难受。
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在无声中抱紧。
两人这才真正睡了一会。
第134章 利息
等到快中午时，佟少桀按照惯例敲门送饭。
宋屿川被吵醒时，苏陌还在睡。
“大哥，我来送饭。”
宋屿川捏眉，小心挪动身子，将苏陌从怀里抽出来。
起身整理好以后开门。
佟少桀买了两个人的饭，见宋屿川准备出门，顺势问他：“吃完饭再去？”
宋屿川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扣上衬衫袖口说道：“不了。”
“先不要打扰她，等她醒了重新叫一份。”
佟少桀随手将饭递给手下，随宋屿川一道出门。
“文柚怎么处理？”
“宋屿洲怎么对苏陌，就怎么对她，不必有顾忌。”
佟少桀点头，不过等电梯时神色有些犹豫。
宋屿川问：“有什么想说。”
佟少桀：“虎爷与宋屿洲那厮多少有交集，为人生性又狠辣，若是知道我们打着他的旗号做事，只怕……”
“顾不了那么多。”
电梯铃响，佟少桀没再多说。
门声开启，宋屿川走进电梯，对佟少桀说：“你只管照顾好苏陌。”
出电梯后，宋屿川驱车去宋家。
在宋老爷去世的十天后，郭副手就遵从宋老爷叮嘱，亲自将负责宋老爷遗嘱的律师团队请到宋家。
族人不齐，不启遗嘱。
任凭宋屿洲对如何威逼利诱，郭副手就是不松口。
而作为宋老爷亲指的监督人，整个律师团队只听郭副手的。
也是至此宋屿川才从那个黑漆漆的房间被拎出来。
明明全身都是伤，可宋屿洲偏偏留了他那张脸。
郭副手在确认他脸上的伤只是宋屿洲一时泄愤下的手时，在众人见证下，命律师启封遗嘱。
宋屿洲毫无怀疑当上了宋家的掌权人。
宋屿洋也获得了此生享用不尽的不动产。
就只有他落得了刚启动的事业中心，和一小部分不动产权。
而苏陌，作为还未正式获得享有遗产继承权的宋家人，宋老爷倒是留了一部分资源。
只是时间未到，任何人不得启封。
公布那天，就连郭副手都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的眼神。
他没想到宋老爷到底还是偏向宋屿洲。
在众人带着各自打的算盘看向沉默的宋屿川时，竟也没看到什么表情。
事实上，除了宣布宋屿洲掌权时宋屿川神思动了一下，倒也没有最失望。
他早就做好了独靠自己的准备。
夺宋家，毁掉宋屿洲费尽心思得来的一切。
而这次回去，除了签字，他还要为苏陌向宋屿洲父母讨利息。
车刚驱入宋家宅门内，在院子里干活的佣人看见即刻跑进大殿。
等宋屿川关门下车，宋屿洲父母就怒视汹汹地堵在大殿门口质问他。
“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屿洲这次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出来！”
“宋屿川，屿洲现在是宋家掌权人，你用龌龊手段这么对付他，我们夫妻俩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说的好像他们让自己好过过一样。
不只他，还有宋家父母。
十年前是上辈在争斗，宋家父母在得力不多的情况下，大小受了不少委屈。
这也是宋家父母一定要让他爬上最高位的原因。
宋屿川手里拎着钥匙，挺直的视线中，微微下垂，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二人。
也没生气，只是淡淡地睨着视线，“等他坐稳了掌权人再说。”
说完抬脚。
宋博旭夫妻却没让他进门。
宋屿川站定在两人面前，沉谙的眸光中没有一丝波动。
“只要屿洲不回来，你休想再进这个门！”
李惜媚指着宋屿川情绪激动，连日来的担忧令这位母亲已经失了理智。
宋屿洲以往过的太顺，也从没在局子里待几天。
就算再大的事，只要宋老爷一招呼，宋屿洲就能平安归来。
可这次宋老爷不在了，宋博旭夫妻多日来招呼了不少人，也没能将宋屿洲从警局里捞出来。
看着二人护子心切，宋屿川也不急，就站在门外等。
今日宋家聚着的，可不止宋家人。
还有公证处和律师团队。
众人签署分割协议那天，宋屿川话说的很白，不见到苏陌绝不签字。
而遗嘱中又多次强调，协议生效的前提是几位孙子辈签字公证完成后。
即便几人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其中更有不少人深怕宋屿川故意使坏，一直拖着不签字。
因为获得最少，自己落不到好，自然也见不到别人好。
此刻宋博旭夫妻也是气的不行。
李惜媚看着他神色从容，气的指着他骂：“你滚！”
宋屿川挑眉，“我走可以，你们别后悔。”
“错过今天，我不会再签字。”
“你！”
宋屿川单手插进口袋，手里的钥匙还在指间一下一下地晃着。
宋博旭眼神盯着对面，身经商海沉浮的他倒是知道眼前哪件事最重。
他将李惜媚往后拽了一点距离，走上前，“不签字，对你也没什么好处，甚至连老爷子留给凌旭最后的念想也得不到。”
宋屿川看着他浮笑，“什么念想，新能源？”
新能源事业中心刚启动，根本没进入到正轨。
没有大量的资金和资源投入，就是个虚头。
众人知，宋屿川自然不傻。
不过既然提到他父亲，宋屿川不介意连他父母的利息提前跟宋博旭夫妻俩算上。
“要我放弃宋家掌权人争斗或者一劳永逸签完字消失也可以。”
李惜媚挑嗓音向前：“你算什么东西，还想与屿洲争掌权人？！”
宋屿川无所谓，一双眼又黑又深盯着宋博旭，“要么宋屿洲在里面待够，要么你们带着宋屿洲到我父母墓前，和苏陌面前一起给他们叩三个响头。”
“你疯了？！让我们去给你那对短命的父母和那贱.人扣头？！”
夫妻俩不可思议地怒吼。
这一吼将偏殿里的郭副手和律师吼了出来。
宋屿川见人，礼貌喊道：“郭叔。”
郭副手一直在等他，见到夫妻俩的神色就算不知其中缘由也能猜到大概。
宋屿洲刚掌权就失踪，这事宋博旭不敢声张。
整个宋家只知道宋屿洲出事了，具体出什么事未知。
宋博旭将此事透露一二给郭副手，让郭副手认为宋屿川为了遗产不择手段。
顺势取缔宋屿川继承人的资格。
不过在郭副手心里宋屿洲又岂是好人。
第135章 该受
他现在不想参与宋家任何的争斗，只想遵从遗嘱，所有人签完字各自回到自己的轨道上。
然后在宋老爷的墓前圈个地方守到老。
至于宋老爷不希望宋家再四分五裂，依目前看来不可能，他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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