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乖乖地打开,由着老爷进来。
陆伯陵直接骑马入内,身后跟了一百多人。
一百多人已下马跑行,俱随着国公爷直奔汀兰阁。
到了下马,陆伯陵将缰绳丢给近卫,跨过月洞门便唤了出来。
“颜汐!”
阁中有婢女,小厮,芳草鲜美,花香怡人,小阁精致,处处精雕玉琢,从外便可看出,此乃女子居所。
“颜汐!”
陆伯陵再度唤了一声,转而便大步朝着房屋走去。
不及他走到,正房的门被人打开,两名婢女,扶着个容貌昳丽,穿着华贵,年轻貌美的女子出来。
女子娇娇怯怯,见了他福身行礼。
“您是?”
陆伯陵看得清楚,姑娘年岁不大,十七八的模样,生的甚美,然美归美,年轻归年轻,但哪里是颜汐?
正在这时,见那女子的视线,怯生生又娇滴滴地朝着月洞门口望了去。
陆伯陵回头就看到了陆执。
陆伯陵喘着粗气,事情至此自然也没什么不明白。
他已经把人弄走!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已经败露,他还在一错再错!执迷不悟,不肯放人!
男人三步并做两步奔至陆执身前,一把拎起他的衣襟。虽不及他高,却是武将出身,身子骨健壮结实,强劲有力,一把便把陆执抵在了他身后的墙面之上。
陆执丝毫没有反抗,随着他拎着他的领口,微微仰头,态度轻描淡写,无波无澜。
与他的镇静恰恰相反,陆伯陵的眼中能喷出熊熊烈火一般,死死揪着他的衣服,逼近而来,寒声冷声,压着声音,喘息越来越重:“你知道当年我为了保住她担了多大的风险!你知道我和她爹是什么交情!你都知道!却做出这种禽兽不如之事,事到如今,还在执迷不悟!我问你,人呢!!”
“什么人?”
他仰头,垂眼,平淡的仿若在说家长里短,微微挑了下眉头,在和他明目张胆地装糊涂!!
陆伯陵沉沉地喘息,狠狠盯着他,事已至此,还能指望他主动交人?
他是铁了心了!
陆伯陵一把将人甩到一边,松开他的衣襟,打他的功夫都无,扬声唤了人来。
“传我命令,即刻封锁扬州城,把他给我绑起来!你给我等着!”
他说着转头盯向陆执,那最后一句明显是对他所说,言毕大步出了月洞门。
前脚刚走,后边便进来他的四名护卫。
“世子,得罪了。”
陆执站直身子,慢条斯理地理了理乱了的衣服,眸色依然幽暗,深不见底。
他面无表情,修长的手慢慢攥了攥,负到了背后。
护卫四人将他捆绑了起来,关到了他的房中。
寝居之外,他的人已全被撤掉,皆换做了宁国公所带之人。
房门上锁,“哗啦”之声响在耳边。
陆执不疾不徐地到了卧房,上身受缚,躺在了床榻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定在了床顶的镂空花纹之上...
********
陆执也在赌,赌陆伯陵找不到颜汐。
终究是他爹,陆伯陵岂会对他半丝不了解,又如何看不明白!
陆伯陵所带人马不多,就是怕给他提前发觉。
进了淮南道后,为掩人耳目,陆伯陵所择道路皆为隐蔽之路,八百人甚至四四分行四次有余。
府上他养了个姑娘的痕迹尚没功夫清除,他随便找了个女人塞进去顶替,也证明着人刚被他弄走不久。
若没料错,就在这扬州城。
陆执打着什么主意?
知他人少,赌他找不到人。
他能在扬州停留多久?
五日十日,半月最多,一直找不到人,他不可能一直停留于此。
而这五日十日,他宁可被囚,和他硬耗!
陆伯陵的怒气已经到了极点!
*********
颜汐坐在马车之中,尚未跑出多久,便听到了骑兵入城之声。
她美目骤然睁圆,挣扎起来,然于事无补,半丝动弹不得,自然也根本叫不出声。
转而马车又跑了半个时辰,她已不知自己到了哪。
这时窗外有马匹靠近而来,旋即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宁国公封了出城的门。”
颜汐心口狂跳,听得这一消息,整个车中无疑就她一人甚喜。
出不了城,意味着她们无法把她送到玉莽岭。
只要不去玉莽岭,她人在扬州城中,便还有一线希望。
车中女杀手回了那外头的男杀手之言。
“知道了,主人如何吩咐?”
外边之人便就两个字:“东城。”
言毕,扬鞭催马离去。
颜汐接着便感到了马车加快了奔驰...
行了大约一个时辰,马车停下,有人扶了她出来。
所到之处,触目所及,乃一片废墟,四处皆是破烂的荒宅。
然这几人便引着她朝着这荒宅的里边走去。
入了房屋,杀手点燃烛火,继而接着,推着她到了一处暗道。
暗道下边有阶梯,颜汐一步步下去,终是停在了一道石门之前。
石门被打开,里边的烛灯被点燃,屋中的一切呈现在眼前,乃一处卧房。
说是卧房也不尽然,不过是有两张床榻,床榻之上的被褥皆为刚刚拿来,尚未来得及铺就。
女杀手之一上前,为她铺了床,挂了帘幔。
另一个将她口中之物拿了出来,松开了绑在她身上的丝带。
“小夫人先在此委屈几日。莫要耍花招,此处方圆百里皆无人,这石屋又在地道之中,小夫人喊破喉咙上边也不会听到半点声音,莫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好好休养...”
颜汐只瞧了她几眼,一言未发,转身去了刚铺好的床榻上,坐了下。
她身子受缚几个时辰,本就羸弱,着实累了。
“我渴了。”
颜汐没回那女杀手的话,道了别的。
她当然不会白费力气地大喊大叫,相反会保存体力,以备不时之需。
眼下陆伯伯就在扬州,想来节度使府中寻不到她,他便会在扬州寻,只消能再见陆伯伯,她就赢了。
女杀手给她拿了水来。
颜汐接过,接着什么都没再说。
夜晚很快来临。
她躺在床榻之上,落了帘幕,转身面向了床里。
石室中看着她的杀手共计三人。
轮番值守,另外两个倚靠在另一张铺好的床榻上闭目养精蓄锐。
颜汐千思万想。
想着她该应该如何自救。
眼下距离这场荒唐结束,只差最后一步。
她想了几个时辰,脑中渐渐地有了主意...
第66章 父子(中)
颜汐未动, 先睡了一觉,待得半夜醒来,翻了个身, 朝向纱幔之外。
屋中只有一盏烛火,朦朦胧胧。
隐隐地她瞧得清楚,外边守夜的女子坐在桌前,手抵着额际,状似也小憩了起来。
这时,她方才慢慢地动了去。
小姑娘抬手拔下了头上的一支珠钗,亦从衣间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帕子, 平铺在被衾之中,忍痛刺破了手指,以血做墨,一面小心翼翼地监视着那三人, 一面借着几近没有的亮光, 在帕子上写下了几个很小的字。
而后,她等了两日。
石屋昏暗,不见天日, 颜汐不知时辰, 实则她也不知是过了几日,仅从三人给她的膳食次数上判断, 自己大抵是已被囚两日。
第三日早膳之后, 她捂住了心口,秀眉微微蹙起,发出轻吟, 佯做不适。
杀手之一就在身边,立马扶住了她, 语声古井无波:“小夫人怎么了?”
颜汐顺势软绵绵地倚靠到了那杀手的身上。
“不舒服...胸闷的很...”
话语亦是有气无力。
刚说完,另两名女子也便都过了来。
几人面面相觑,尽没言语,眼神之中皆露了不小的怀疑,不信显而易见。
颜汐知道她们不会轻易相信,接着也什么都没说,只不住地轻喘,紧攥心口,秀眉越蹙越紧。
“小夫人?”
几人再度对上了视线,明显不如适才镇静,但也俱无慌乱之色。
颜汐这才断断续续地开了口。
“我...自幼身子骨弱...有心疾...尤其十一岁那年...落水之后,畏寒惧寒,加重心疾...直到近两年...方才发作不甚频繁...许是这屋子太过...太过憋闷,方才...我...不是在耍花招,也...也没别的要求...只...帮我回节度使府取一下药成么?”
这要求确实不过分,甚至理所应当,是她们该做的。
然...
三人互视一眼。
眼下虽然自出来后,她几人便再没回去过,但已然知晓宁国公封锁了整个扬州,节度使府中必然留有他的人,此时她几人怎么可能敢回去,乃至进她房中?
但又不知她此番模样是真是假,如若是假,怎么都好说,但如若是真,倘使有个闪失意外,她几人又如何担待得起?
思到此,其中一个道了话语:“带小夫人出去透透气...小夫人瞧瞧会不会好些...旁的,恕我等不能满足小夫人的要求...”
颜汐料到了,娇弱的点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
“试试吧...”
她言罢,三人中的两人便扶着她站了起来,继而,一人先行,出去探了探外边的情况,瞧着一切平常,方回来接人。
颜汐就这般出了去。
女杀手为她拿了垫子,寻了处干净之地,让她坐了会。
颜汐捂着心口,水光潋滟的眸子无甚精神,只时而慢慢睁开,缓缓转眸朝着四下简单看看。
确定了此处除她三人之外,大抵是没有别的人了。
三人皆同她入了地下石屋,怕也是在尽量减少此处有人活动过的痕迹,以掩人耳目。
在外大概呆了小半个时辰,颜汐渐渐“恢复”,也便松开了捂着心口的手。
三人对视,不时其中一个提议回去,颜汐乖乖地应了声,跟着几人回了去。
这第三日就这么过去,转而到了第四日。
她无任何行动,一整天都甚乖。
然,第五日一早,故技重施,三人便又把她带了出来。
吹过风,透过气后,她也依然如那第一次一样,乖乖回去,静静等待下一日。
下一日晨时,她便浑浑沌沌,再不再起身...
任三名杀手如何叫人,她皆充耳不闻,已然是失了意识之状!
三人当即慌乱,顷刻便派出一人出去寻了郎中!
********
城中,陆伯陵已至六日,派人日夜相寻,几近将大半个扬州翻了个底朝天。
然连那小姑娘的影子都没发现!
这第六日上午,扬州城外传来了消息。
国公夫人方氏来了。
陆伯陵没想到夫人会来,闻得甚是意外,亲自纵马去接了人。
方氏遥遥地便看到了丈夫,所乘马车被放行入内。
她掀开帘幕与丈夫对上了视线。
人脸色苍白,满面担忧,但姑且什么都没说,直到进了节度使府。
方氏下车便抓住了丈夫的手,仰头,急切相问:“人可找到,可真在他这,真被他藏了起来?无...无恙呢?”
陆伯陵垂眸冷颜瞧着夫人,一言没发,但态度就是语言,就是答案。
方氏双腿一软,心重重一沉,明白了,人确实是被自己那儿子掠走,那一切确实是自己那儿子干的!
陆伯陵从长安走时没任何言语,方氏是在他书房之中看到了那封信。
她紧随丈夫之后,携人赶来了扬州,不敢相信亦不愿相信,但那可怕的事已然是事实。
入城之后,士兵拿着画像四处搜寻,眼下是什么状况,方氏冰雪聪明,如何参不透?
“他竟还执迷不悟,不肯放人?”
陆伯陵咬牙怒道:“何止是不肯放人!那个畜生嘴上根本便不曾承认!”
嘴上不认,行为却认。
他认打,认囚,不是认了之态,是什么?
他,在和他硬耗!
陆伯陵一想到此,就更是怒火上涌。
方氏再度软了腿,险些跌倒,被身边的两个婢女扶住了身子,转而,再度恢复过来,马上让人带路,快步,亲去了陆执寝居!
到时,陆执正上身被缚,躺在床榻之上,闭着眼睛。
方氏进屋便唤了出来:“无恙!”
她直奔榻前,到时,但见陆执刚好睁开了眼睛,视线朝她瞥来,继而是一句无波无澜,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话语。
“娘怎么来了?”
方氏晃了儿子两下,急的就要哭了。
“你,你怎能如此?事已至此,你还挣扎什么?还不快告诉你爹人在哪?还不快把人给放了!他是你的妹妹啊!你怎么能对她动那种心思!你,你这不是在打你爹的脸!你要哪个女人不好,偏偏要她,你要你爹现在如何向你死去的沈叔叔交代!你,你倒是说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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