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低笑出声。
“我不知道他们把东西都藏在了哪...听说,是二十几个...不如打个赌,你说,是你的人先找到那二十几处火药,还是陆家人先离开长安?”
李胤的手稳稳地攥住,内心之中,杀戮的火焰反复腾起压下,许久,方才慢慢说出话来。
“留下沈颜汐,朕给你机会跑。”
陆执没发一言,让人扶起陆伯陵。
身后杀手搀扶住国公爷,跟着陆执后退。
李胤逼近,狠声:“朕再说一遍,留下沈颜汐,朕给你与陆家人一次跑的机会。”
陆执依然一言未发,但那双修长的手已慢慢地再度打着了火折子,半点犹豫都无。
再度,只见彩色烟雾升空而起。
转而不时,皇宫方向便再度传来轰鸣之声。
李胤的脸色前所未有过的阴沉。
陆执手持长枪,狼一般狠厉的眸子盯着他,慢慢后退,不时,携兵上马。
两方人马对峙相逼,一个倒退,一个逼近,陆执掩护着陆伯陵,直奔长安城门...
*********
短短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风起云涌,秋风瑟瑟,席卷落叶,枝摇树晃...
一方已有人奔回皇宫,传了李胤口谕。
禁军步入宫廷,寸寸搜查,一片恐慌。
另一方,消息传回陆家,众兵相护,数十辆马车与两艘客船相继备妥,陆家上下举家迁移。
长安城中一片肃杀之气,禁军围住了整城。
不知从何时开始街道之上早已无任何百姓。
数百年来从未有过之景。
肃穆,萧瑟,诡异,令人心惊胆寒......
*********
拂柳巷,别院之中。
小厮婢女相继奔回,跑到颜汐与嬿宁房中。
“大小姐,二小姐!”
“陆家人举家迁移,人是,是世子,是世子...现下,我们当如何是好?”
颜汐神色紧张,盯着进来的婢女与小厮。
两个时辰前,皇宫方向陆续两次火光大现,与她所猜相差无几。
李乾津已然现身。
桃红:“我们可要跟着,跟着世子逃离京都?世子现下一定在派人大肆寻着小姐,可要如此?小姐,可要如此?!”
桃红一连几句,不论语声亦或是情绪,显然灼急。
青莲、阿泰、包括大小姐沈嬿宁无疑都看向了颜汐。
颜汐心口狂跳,良久,终于道了话:
“不急,我们姑且不走...”
“小姐,为什么,为什么?”
桃红忍不住张口,不住询问,心中困惑,也焦急得很。
颜汐道:“外边李胤的人一定比他的人多出上百倍。我们要是出去,被李胤的人发现的可能性更大。李胤定然不知我们不在那众多人之中。不如就将计就计,他与陆家人离开长安之后,长安城中也不会再这般风声鹤唳,城门自然也不会再这般紧张,大肆地寻觅我们。躲过这阵子,安稳数日,我们再离开长安不迟,彼时会更安全...”
听得小姐的解释,桃红放了心,安稳了下去。
“小姐说得对,是这个道理...”
但青莲与沈嬿宁瞧出的自然不止这般简单。
沈嬿宁小心翼翼地看着妹妹的神态,听她说话也甚是仔细。
她面上与常态无异,聪慧灵动,瞧不出任何不对之处,说的也句句在理,但沈嬿宁知道,那是原因,但绝非妹妹此时不走的根本原因。
她不走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陆执。
还是因为,不想再与陆执相见...
所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第89章 离开
李胤返回皇宫之时, 藏匿的火药不过被找出三处,皆在宫中颇为偏僻的地方。
接着一整夜,禁军足足翻查了三遍有余, 也不过就再多找出一处。
他知晓李乾津骗了他,在千山岭上便知他不可能在皇宫之中埋藏了二十多处火药。
但如此六处已令李胤暴怒至极。
宫中至少被他安插了三个细作。
他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安插细作!
连夜,李胤追查到底,但凡近来与那六处地点有过半丝接触的人,不论是谁,皆连下狱。
待确定了宫中已再无藏匿的火药,李胤马上派兵追了出去, 昭告天下,将陆家冠以乱臣贼子,谋逆犯上,妄图弑君谋反的大罪!
所有陆家人, 一经抓到, 除了沈颜汐,皆格杀勿论。
转眼七日。
长安街道上渐渐恢复生机。
一块告示板前围满百姓,黑纸白字上写的一清二楚。
人们仰头瞧着, 一片唏嘘, 不乏有人开口议论。
“陆家竟然会谋反...”
“国公爷和夫人都是大善人啊!去年还在十里街洒了钱,救济了不少贫苦的百姓。不论是西城果园、百里花圃, 亦或是南城的千里农田, 只要是在陆家做工,工钱都是最多的!”
“何止是工钱最多,待人也是最和善的呀!”
“是啊!怎么会突然谋反?”
“听说是早有预谋, 不知怎地提前败露了...”
“竟然还能举家迁移,留下命来...”
“但这万贯家财怕是连小半都带不走吧...”
“自然是了...”
“可惜了可惜了...”
“沈颜汐是谁?”
“就是那个养女吧!”
“陛下为何单单要留下她...”
提到此, 说话人声音明显低了几分。
周围的人尽数摇头,无人知晓。
不时议论声再起,又皆说起了别的...
云盛云舒兄妹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返回马车之上,不时回了府宅。
*******
颜汐与嬿宁房中。
姐妹二人皆目不转睛,仔细着云盛兄妹所言,屋中衣物都已收拾妥当。
二人将告示上写的与路人说的都转给了两位小姐。
沈嬿宁听罢,秀眉微蹙:“单单不杀妹妹?倒是谢他了!哼,他又打着什么主意?”
颜汐没言语,只微微攥了下柔荑。
云盛又继续说了下去:“...别院中没有谢侯爷,我从狗洞中爬了进去,按照二小姐的描述,去了那间柴房,绳子在地上,屋中已经没人,但宅子却是有人住的模样。”
“大...大约几人?”
颜汐心中微微翻腾了一下,糯声糯气地突然开了口,语声略显紧张。
云盛答道:“大概三人。我瞧着屋中桌上是三双碗筷。”
桃红反应过来:“世子留下了三人?!”
青莲接口:“想来是了。”
唯沈嬿宁一言未发,她的眼睛一直偷瞧着妹妹。
人很快平静下来。
一连七日,她并非没再问妹妹与陆执之间的事,是问了也白问,妹妹如故,不是说什么都没有,与其不熟,就是笑吟吟地搪塞,总归缄口不答。
七日的状态也基本一致,除了前两日,瞧得出也害怕外,剩余时候依然是副没心肺的样子。
转而没一会儿,小厮婢女都被沈嬿宁退了下去。
她没做徒劳之事,姑且没再相问,与妹妹说起了旁的,尽是关于明日出城的事。
趁着李胤尚且不知颜汐不在李乾津身边,就在京都,她们自然是越早离开越好。
眼下唯独一事不顺,便是与母亲失了联络。
夜晚,俩人躺在床上,沈嬿宁安慰妹妹:“别怕,娘定然是安全的,谢伯伯一定会安排人保护娘,而且,他从那个房中消失了,是乾津世子把他带走了?我觉得保不齐他是自己趁乱跑了,如若是那般,娘多半还是在谢伯伯的身边...”
及此,沈嬿宁微蹙了下眉头:“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谢伯伯那日和乾津世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世子犹在’一事又到底是谁传出的?莫不是,就是谢伯伯?!”
沈嬿宁自然越想心越惊,也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毕竟,知道此事的人只有谢伯伯、陆伯伯、陆伯母及着自己的爹娘。
自己的爹爹已经不在世间,娘亲不可能说,陆伯伯一家如今的遭遇归根结底便是因着这句“吾王世子犹在”,更不可能是他夫妇二人传出,那便只剩下了谢伯伯一人...
这时,只见妹妹点了头:“是他。”
沈嬿宁震惊,一下子便拽着被衾坐了起来,借着微弱的烛光直直地盯着妹妹的小脸,惊道:“当真!”
颜汐再度点了下头:“是。”
沈嬿宁气愤道:“为什么?他这不是在把乾津世子与陆家人往火坑里推么!颜汐怎知是他?”
颜汐未言,但心中并非什么都未想。
她知晓,谢怀修不是在把陆执与陆家人往火坑里推,李胤识破了李乾津的身份,怕是谢怀修未曾想到的。
他原本只是想放弃她一个人而已。
但眼下这结果,或正是他想要的。
“我亲口问了他。”
小姑娘糯糯地回答。
沈嬿宁依然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愤怒的声音再起,然还没待说出什么,突然胃里一阵子翻腾。
人一下子捂住了嘴,转而便着急忙慌地下了床榻去。
颜汐本正像小猫一般,懒洋洋地躺在那,骤然一见,也赶紧了起了身来。
“阿姐...”
她穿了绣鞋,马上跟了过去。
沈嬿宁呕了几下,没吐出多少。
颜汐急忙为她倒了水,给她送去,拍着她的背脊,急道:“阿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嬿宁呕的眼泪汪汪的,玉手摁住胸口,漱了口,蹙着秀眉摇头:“没哪不舒服,就刚刚突然一下子...”
颜汐:“可是吃坏了东西?阿姐晚上吃了什么?”
旋即想了想,自问自答道:“和我一样,只是吃了些粥...”
瞧着姐姐不舒服,颜汐自然心疼的很。
沈嬿宁仔细回忆了番,小眼神突然有变。
她已许久未来月事,该不会是...
正这般思着,妹妹已经握起了她的手。
“我瞧瞧...”
说着便要为她诊脉。
沈嬿宁一下子便把手缩了回来,心中打鼓,暗道:糟糕,口上连连:“没事,没事,阿姐觉得好多了,晚膳吃多了罢,明日就好了,就好了!”
言着已经拉着颜汐返回了床榻,安抚许久妹妹才松了口。
颜汐道:“那再瞧瞧明日...”
沈嬿宁连连点头,接着也没了旁的心思,做贼似的,马上躺了下,背过身去,暗叫起了阿弥陀佛。
各路神仙快来保佑她,可千万别是真的!
她喝了避子汤了呀!
这一夜,沈嬿宁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翌日一早,她颇精神,再没了想呕的感觉,心里稍微放松了些,与妹妹二人吩咐了小厮婢女搬着东西上车。
岂料一切结束,将将就要走了,胃里突然再度翻江倒海了一般。
沈嬿宁捂住了口,赶紧寻了地方,又一次呕了起来。
好在妹妹先她一步已经走了,她留下查看物品是否有遗漏,没被旁人看见。
漱过口后,沈嬿宁泪汪汪的当真是要哭了。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想死的心都有了。
自己该不是肚子里头真的揣了个崽吧!
赶去府门前时,一切已经就绪,妹妹扮了男装,正在车上等她,瞧见她来,抬手唤她。
“阿姐...”
沈嬿宁马上笑了出来,仿若无事一般,笑吟吟地上了车去。
两人此番一共两辆马车,带了不少的银子。
沈嬿宁与颜汐及着青莲乘坐一辆;桃红、男扮女装的阿泰与另外两名婢女乘坐另一辆,赶车的分别是云盛与女扮男装的云舒。
李胤不知颜汐尚在长安,陆家人也早已离开长安八日有余,虽然城门依旧守卫森严,但只要有鱼符及着路引,出长安不算难事。
即便如此,颜汐姐妹也是惴惴不安,提心吊胆,怕是只有真正出去了,才会彻底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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