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大汉被他撞得一个趔趄,按着庭月的力道顿时松了。庭月趁机扭头抬脚,狠辣精准地往大汉身下用力一踹,伴随着大汉啊的一声惨叫,她挣开对方的束缚转头就往外冲!
见到这一幕,刘刀子已经傻眼了。
李爷却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眼睛大亮,指着那快要跑出破庙的小丫头道:“抓住她,绝不能让她跑了!”
听到命令,除了捂着下身爬不起来的那个大汉,其他两个打手立刻将死死纠缠他们的馃子狠狠一甩,大步追了出去。
庭月虽然身体灵活,但到底挂念着馃子的安危,眼见就要跑出大门了,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么停了一刻,后面的人追了上来……
第3章
女子天生比不上男子矫健有力。庭月跑出去老远,最终还是被两个打手一人抓着她一边肩膀硬是给提了回来。
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馃子一见她又被抓了回来,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李爷见状却眉头一竖,斥责道:“手脚放轻点,弄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庭月被两个汉子提着双腿悬空却仍不肯安分,她双脚不停扑腾着,险些一脚踢到李爷的鼻子上。
李爷脸一沉,忽然狠狠往馃子腹部踢了一脚。。
躺在地上的馃子疼得弓起了身子。
庭月身体僵住,顿时不敢再动一下。
“这才象样,只要你乖乖听话,这小子就仍可以好好的,你要是还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像你们这种连个正经户籍都没有的流民乞丐,就算是死了,官府也不会追究。”李爷说着,上前捏着庭月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
庭月双眼恨恨地盯着他,眼角余光仍关注着馃子,见他痛晕过去,心疼得不行,却不敢耍手段。
李爷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脸上渐渐露出几分兴奋来,甚至不顾脏污直接拿自己袖子给她擦了擦脸。
黑色的污垢被抹掉,底下白皙的肤色便渐渐显露出来。
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的刘刀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抬手去指庭月,嘴巴却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以往他只知道这丫头看面骨怎么也丑不到哪里去,却想不到那个脸比他鞋底还脏的丫头擦干净脸,竟然长得比风月楼的招牌姑娘还可人!那个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怎么看怎么漂亮!
“果然不出我所料。”李爷在庭月愤恨的眼神里掐着她的脸仔细瞧了瞧,满意地笑了,“就是脸色不太好看,看样子还得再养几个月。”
刘刀子凑到李爷跟前,一张脸笑成个菊花,“我就说这丫头长得好看,这回总差不了吧!李爷您看……”他搓了搓手指。
李爷睨他一眼,示意一旁的手下把钱给他。
手下扔出去一个钱袋子,刘刀子手忙脚乱地接住,掂了掂重量,顿时乐得眉开眼笑。
“走。”李爷率先走在了前头。
眼见那两个壮汉提着自己就要跟着出去,庭月立刻又扑腾了起来,一边双脚乱踢一边大声叫唤,连破庙里铺地的稻草都被她硬生生掀了一层,“你们打伤了馃子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我告诉你们,今天要是不给馃子请个大夫,别想让我替你们挣钱,回头我就一头撞死!叫你们这帮挨千刀的王八羔子人财两空什么也得不到!”
李爷这时候倒是显得十分和气,大抵是真的怕庭月敢刚烈地一头撞死,他让手下背着馃子一起走了。
等到他们走出破庙之时,已是月华初上。
野外一片寂静,只有虫鸣和风吹动枯枝草叶的动静。
庭月和馃子被人塞进马车里,随后车夫扬起鞭子,马车便在轱辘轱辘的声音里向着回城的路奔去。
而就在马车离开后不久,破庙前出现了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
如果此刻庭月仍在这里,她一定会认出,这人正是今天在城里被她偷去锦囊的那个男子。
他的相貌俊逸至极,一身颜色极浅的青衣在月华下仿佛莹然生光,隐隐透出隐藏在衣襟下的繁复纹路。
他走进一片狼藉的破庙内,右手按在腰间的宝剑上,鲜红的剑穗从剑柄上往下垂,在夜风中水草般轻舞。
破庙内已空无一人。
他逡巡了一遍,目光掠过地面上凌乱的痕迹,脑海中飞速构建出不久前在这间破庙内发生的大致情景。
“看来,真是来晚了。”
叶清,也就是这名男子,他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这间破庙,借着月光在附近查看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那道被掩藏在丛丛荒草中的、通往望月城的车轮印子。
蓝底白靴踏过郊野荒草,他顺着这道车轮印子,朝着望月城飞速奔去。
望月城中并不实行宵禁,因而尽管此时已月上中天,城中依旧一片灯火通明。
叶清进了城,脚下不停径自走进了城中的清平坊。
清平坊内楼宇林立,四处彩袖飘飞、莺歌燕舞,正是城中有名的烟花之地。
坊中一处画楼之上,几个姑娘正摇着绘有鲜花美人的扇子倚在围栏边纳凉说笑,忽的看见一广袖青衣,姿容绝俗的男子从清平坊外走进来,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不多时,便有数不清的鲜花小果从各处画楼亭台上朝着那男子掷去,纷纷扬扬如同下了场香雨。
叶清脚下不乱,一一躲开向他掷来的东西。他一道走,一道望着两旁不断传出丝竹之声的地方,俊美的眉宇间像是凝结了一层霜雾,看上去冷冷冷清清,极不好接近。
大千世界分为上下上中下三大层。上层仙界,中层修仙界,最下层则彻底是凡人的世界,也被上两层之人称为轮回境,所有陨落的仙人和修士,都会在此经历最初始的轮回,直到洗清业障,方有再上一层的可能。而这里灵气微弱,修士绝迹,但凡是上面两层的人,鲜少有愿意来到这个污浊之地的。
可叶清这个上层仙界的人,偏偏就来了。
只是他设法降临到此世,修为被削弱到极致,只有原先的万分之一,连找个人都由原先的易如反掌变得困难重重。
进入轮回境之前看见的东西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叶清眉间忧色越聚越浓……
与此同时,庭月像头待宰的猪一般被人洗刷干净,套上了衣服。
青楼里的姑娘给她拿来镜子,庭月坐着一动不动,像条死鱼一样翻着白眼。
领她进来的李爷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老鸨满意地站在房间里,盯着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等着卖出高价的花瓶。
给庭月捧着镜子的小姑娘一张圆脸笑嘻嘻的,一直追问她为何摆脱了做乞丐的苦日子仍旧愁眉不展。
庭月懒得搭理她。她自小在下九流混,哪里还不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形?虽说自己是贱籍,但也好过更下等的伶妓,她就是当一辈子贼也决不愿意做个每日只能给男人卖笑承欢的妓子!
第4章
圆脸姑娘倒是心大,见庭月一直不搭理她也不生气,依旧乐呵呵地捧着镜子,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庭月那张脸,看上去有些羡慕。
老鸨围着庭月转了几圈,不时用手捏捏庭月身上的肉,庭月忍了好久才没把她那只肥手狠狠扇开。
看了又看,老鸨对庭月越来越满意,摇着小扇不住点头道:“不错不错,天生就是当头牌的料子。”
庭月忽然抬起头挖了挖鼻孔。
老鸨吓了一跳,手里的扇子掉了。
捧着镜子的圆脸姑娘表情也有点不自然了。
庭月乐了,忍了好久没忍住笑了出来,露出嘴里小小尖尖的虎牙。
有些得意的庭月不一小心把目光投到了镜子上,却见那铜黄的镜子模模糊糊照出一个穿着鹅黄襦裙的美人。她一下子没认出来这是自己,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也许是美人展颜一笑实在赏心悦目,老鸨和圆脸丫头的表情明显缓和了过来。
老鸨捡起扇子,慢慢摇着道:“举止是不规矩了点,但还是可以掰过来的。明个儿我就替你请几位女先生过来,先教教你仪态,还有琴棋书画也不能落下,你喜欢哪样?要不就先学琴吧!”
庭月笑嘻嘻道:“我喜欢上树掏鸟蛋。”
老鸨没想到这丫头竟如此不服管教,气得眉头一抖。正要教训她几句,内间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了。
冲进来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她急急道:“妈妈,大事不好了!送去无崖山的绿芽姑娘不见了!”
闻言老鸨大惊失色,刚要开口追问,又顾及一旁的庭月,只匆匆带了那丫鬟往外间走去。
庭月见状转了转眼珠子,支开圆脸姑娘,悄悄探身过去。她掀开珠帘,躲在隔开里外的屏风后,双眼透过屏风上的小缝悄悄往外看。
只见老鸨和那个丫鬟站在外间的红木圆桌旁,小声地在商量什么,庭月只依稀听到了“绿芽、无崖山、大主顾、不能得罪”这几个字。
眼珠子转了转,她立刻把这些东西窜成了一条线,应该是这家青楼把一个叫绿芽的□□卖给了无崖山的大主顾,但是绿芽不知什么原因跑了,而那个大主顾背景很大,她们得罪不起,现下正商量对策。
隔得有些远,她们又说得太小声,庭月听得费劲,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险些把屏风给推翻了。
无崖山她倒是知道,可是那上面阴森森的诡异得紧,没有半点像风水宝地,哪个大户人家愿意住在那儿啊?
她竖着耳朵,正要仔细听,忽然发现老鸨犹犹豫豫地往她这里看了一眼,吓得庭月心跳快了一拍,一股不祥的预感忽然就贴着脚后跟爬了上来。
眼见老鸨跟那丫头点了点头,随后朝着内室走来。她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走到原来的位置坐好。
“庭月啊,你才到咱们风月楼不到一天,妈妈我实在是舍不得你啊!”
烛光下,老鸨脸上那层厚厚的脂粉随着她脸上的笑容扑簌簌往下掉,看得庭月一阵恶心,她微微抖了抖,不说话。
只听老鸨继续道:“进了这风月楼,你就是妈妈的女儿了,现在有个好归宿,妈妈我立刻就想到了你。”
她说完搂住了庭月,身上浓浓的脂粉香熏得庭月鼻子发痒,忍无可忍打了个喷嚏,那唾沫星子直直朝着老鸨喷了过去。
老鸨脸色一变,立刻松开手拿帕子擦了擦脸,脸上的嫌恶连那层厚厚的脂粉都盖不住。
庭月揉了揉鼻子,毫无诚意地道了歉。
老鸨摇扇子的动作快了些,却强笑着说无妨无妨。
庭月见状眼皮子一跳,心道糟糕,连这个对方都能忍,看来这个好归宿恐怕真得要命。她谄媚地冲老鸨笑了笑,讨好道:“妈妈,我能不去吗?您放心,只要让我留在这里,我保证乖乖听话。”那无崖山要真有个什么好归宿,绿芽为什么要跑?比起去那不知道有什么鬼东西的无崖山,她宁愿呆在这里。
老鸨的目光在那房内微弱的烛光里冰冷无比,“不行!”
…………
于是才进风月楼没几个时辰的庭月又被塞进了马车里。
夜间的清平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从风月楼里出来的马车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庭月双手双脚都被绑着,连嘴巴也被堵了。只剩下眼睛还能转动。
马车内门窗紧闭,她蹭到窗边,用头撞了几下,把车窗撞开了些许,外边的丝竹喧哗声立刻乘风涌了进来。
庭月睁着眼睛往外瞧,忽然见到一个男子从车外走过,侧脸比画出来的还好看,身上的衣服一看就很值钱。
是他!
她心跳忽然砰砰砰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生怕被他认出来自己就是偷了他东西的小贼,连忙往后退,离开窗边……
马车轱辘轱辘地从他身边行过,叶清手里捏着不久前画出来的肖像,朝着下一家青楼走去,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又一次同所寻之人错过了。
——风月楼
叶清一踏进这间青楼,楼内的丝竹调笑之声顿时静了一静。
他毫不在意,任由龟公领着进了一间厢房。
“今天可有新来的姑娘?”
龟公立刻接道:“有的有的。今天新来的有四位姑娘,个个水灵漂亮,全在妈妈那儿调|教着呢!”
听到“调|教”这两个字,叶清眉间蹙了蹙,却不再多言,只随手放下一锭金子,让老鸨带着人过来。
那龟公见他气度不凡,出手又如此阔绰,眼睛立刻亮了,连忙弓着身子道:“公子您且等着,小人这就去安排。”说着便退下了。
本朝的钱币多用铜板和银子,鲜少有人直接拿金子出来,还是这么一锭分量十足的金子!龟公离开厢房后立刻咬了一口,确定是真的后乐开了花,立马去请了林妈妈过来。
老鸨林妈妈进来后带着的却不止四个姑娘。一共十个女子陆续走进来后站成一排,俱都姿容秀丽且各有千秋,看着实在赏心悦目。
林妈妈摇着扇子进来一看,险些就收不住眼睛了,只见那青衣公子坐在桌前,虽面上冷肃,但模样实在是罕见的俊美,他往那儿一座,便有如明珠在前,一下子就把其他客人都比成了套着衣裳的蠢猪,也难怪那几个不愿意下来接客的小蹄子都央着她带过来,敢情是早就看中了这位公子。
林妈妈有些泛酸地想着,倘若自己能再年轻个二十岁,像这样的青年才俊,她就是倒贴也愿意同他相好啊!真是可惜,可惜!可惜郎君怎不早生个二十年?
叶清抬起眼,目光从屋子里这些两颊绯红的女子身上一扫而过,不等老鸨细说,就摆摆手,示意她们退出去。
众女不由露出失望之色,却都不敢纠缠,依言退下。
叶清展开他之前画下的肖像,问老鸨,“可曾见过她?”
老鸨闻言看去,这画上的少女美目盼兮,容光艳绝,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绝代佳人,可不就是她今天刚刚收进来又送出去的庭月?绿芽那贱蹄子跑了,她只能再选一个送过去,可要她把楼里费了不知多少心血养出来的好姑娘送过去,她怎么舍得?而其他人姿色又实在不够出众。只能牺牲那个没有眼色的丫头了。
可那丫头不过是个乞丐,听说又是个惯偷,身份卑贱,而这位公子气度不凡,衣着华贵又出手阔绰,想必出身名门望族,怎么会和那贱丫头扯上关系?
她心里捉摸不定,只好摇头道:“没见过。”
叶清盯着她闪烁的目光,冷冷道:“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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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通往无崖山的道路上,只有一匹矫健的黑马拖着马车不停向前飞奔。
月光淡淡地落在这条罕有人迹的道路上。两旁望不尽的林木黑黢黢的,不时闪过一团团绿光。
车夫握紧手里的缰绳,一次又一次飞快鞭打着车前的马儿。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夜间从这条路上过,但每回他都提心吊胆,恨不得立刻转身奔逃回城。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条路以及前头的无崖山有多么古怪和……恐怖。
心跳快得好似奔逃了千百里路,车夫忍不住将缰绳握得更紧,微微偏头看到挂在车门前的红色牌子还在,他稍稍镇定下来,继续往前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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