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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堂点了很多菜，路佳一直在张罗路妈吃饭，几乎没什么时间理他。
望着对面路佳母女其乐融融的画面，tຊ杜明堂也受到感染，加入其中。
于是杜明堂和路佳，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很快就将路妈面前的小碗堆成了一座小山。
“哎呦，好咯好咯。这么多，我得慢慢吃。你们说话，别管我。”
路妈畏难地看着碗中的美食，也猜到这杜明堂约女儿出来，肯定是为了谈事，于是给他们腾时间道。
“怎么样？这几天过得还好么？”
杜明堂问路佳。
“还行吧，吃了睡睡了吃，胖了两斤。反正现在也没事了。”
路佳不可能一点不沮丧。
“你怎么样？”路佳吃了口菜，询问起了杜明堂，“我刚听说，精益、精心、洋溢合并后，你就是神武建设新的 CEO 了？来，祝贺你高升。”
路佳端起水杯，以茶代酒，敬杜明堂。
没想到，他什么都不做，竟然成了这场乱局的最大赢家。
果然傻人有傻福。
但前提是，出生前得会投个好胎。
“谢谢。”杜明堂揣着心事，和路佳碰了一下。
“真的打算彻底放弃 space？“杜明堂小心翼翼地问。
路佳夹菜、吃菜。
“怎么人人都问我这个问题。我不放弃有用吗？”路佳道，“老靳前几天还和我说，说未来 space 项目会有更好的方案，我不信。欸，明堂，你说……真的有吗？”
他是建筑师，路佳想听他的意见。
杜明堂温和地笑笑：“山外青山楼外楼。可能有。但目前来说，‘走马灯’是最好的。”
“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告抄袭。说不定啊，我连建筑师以后都做不成了。”
路佳戳着米饭，失落地说。
见她那么失落，杜明堂一阵莫名的心疼。
“说起来，那个走马灯，还是你送给我的呢！”路佳陷入回忆道。
杜明堂却不说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怕暴露自己，又心疼路佳，于是也只默默吃菜。
“让我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做局告我抄袭，我肯定将他碎尸万段！”
路佳咬牙切齿地戳排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见到杨叶和老靳都绷着，今天见到杜明堂却随心所欲地将心中的不满给发泄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她背叛了他。
能背叛的，都是被背叛的一方提前交出了信任。
“还些论文！高智商装逼犯！”
路佳骂 high 了！
“还英文网站！还专利！这狗以为自己要发射火箭啊？”
“让我找出这个冤枉我的人，我肯定刨他祖坟，问候他十八代祖宗！”
杜明堂默默地坐在路佳对面，听着有人用最恶毒的话骂自己，却生不起气。
“路佳啊，我今天出来约你吃饭，是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杜明堂挣了挣，还是开口道。
他明显看见，一旁的路妈把塞进嘴里的鱼圆又给吐了出来。
“神武要起诉你。”
杜明堂表示是集团的决意。
该来的总会来，还真让钟明理给说对了。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精心建设还真是成也路佳的方案，拉高了自己的市值，老靳大赚一笔。
现在，神武亏也是路佳的方案，被爆抄袭，精心的品牌声誉大受影响，杜康生等于买了个行业污点回来。
“啥？还是要打官司？”
路妈激动地筷子都掉在盘子里。
杜明堂不忍，赶紧安慰老人家：“其实也不一定会到法院判那一步，要是路佳肯对外承认抄袭，真诚道歉。神武不差钱，不会真的要路佳赔的。甚至精心可能还会给路佳一笔离职赔偿金。”
这就是所谓的提高声量、挽回声誉，路佳妥妥地成了炮灰。
“我是不会承认的。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
这些自证清白的话，路佳都说倦了。
杜明堂一时间也很难办。
这个的确是杜康生的意思，目前的情况下，他确实不能违背。
他还需要时间。
这时，远处传来窃窃私语声。
“诶诶，你们看，那个女的，是不是就是最近那个网红。抄袭那个？”
“我打开视频看看。对对！就是她，连市民活动中心都敢抄袭，简直完全不把我们这些市民放在眼里。”
“矮油~人家还不是照样跟高富帅吃黑珍珠。我看啊，她就是故意炒作，本来就是个网红！还什么建筑师？！”
“对啊！就和某个明星一样，明明是甲方，却偏说自己获了建筑大奖。”
……
这些声音说是窃窃，但每一句都清清楚楚地传进了路佳的耳朵里。
现在还要她站出来承认“莫须有”的罪名，杜明堂简直是杀人诛心！
这顿饭她反正是吃不下去了。
于是她拎起包，牵起路妈就走。
杜明堂心急了，他一把抓住路佳的胳膊，道：“不承认又怎么样？反正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你抄袭了。你承认，道歉，至少还能拿到一笔不菲的钱，够你生活一两年，慢慢找工作的了。”
“对不起，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承认！”
路佳甩开他的手，同时严肃道：“杜明堂，之前虽然我不赞同你的建筑方案。但那是学术上比武。我心里，一直认为我俩是一种人，至少心思是干净单纯的。但是你今天说出的这段话，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我拿你当朋友，你把我往火坑里推。对不起，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
“路佳！”杜明堂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吼住她道，“你想过小鲁班没有？！你如果失业了，他怎么活？你是一位母亲，除了任性，你应该还要对你的孩子负责！受点委屈怎么了？谁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受点委屈？”
路佳还未开口，路妈就抢先掀翻了骨碟，将杜明堂给怼了回去！
“小伙子，阿姨比你年长些，给你点忠告。你说的对，人一辈子，的确受委屈。但是我们路家人，只受家里人的委屈！你要我女儿受委屈，去替你们这些外人背黑锅，想得美！你放心，我外孙子不会吃不上饭的！我老婆子不要吃什么黑猪！就是吃糠咽菜，去给别人家当保姆，我们都会养活自己的孩子！不劳你费心！”
“吃糠咽菜难道比锦衣玉食好？”
杜明堂想起自己的身世。
他亲妈也曾经说过，宁愿跟着讨饭的娘，不要跟着有钱的爹。
可最后怎么样，她还不是对现实妥协了，为了杜明堂的前途，狠心将幼小的他送到了杜康生身边。
路妈坚决拉起路佳往前走：“别回头。别和这种不懂事的人废话。”
杜明堂还不死心，情急之下喊出一句：“那老靳的方案呢？老靳的方案你为什么也不接受？”
路佳如晴天霹雳般停住脚。
良久，她抚下路妈的胳膊，冷冷地径直折了回来。
原来，杜明堂早就和老靳勾勾搭搭。
也对，他们现在都是神武的人了嘛！
他能知道不稀奇。
出于好心，也是出于对之前自己背叛杜明堂的愧疚，路佳最后给了他一句忠告：
“老靳背后除了神武还有其他人，你好自为之吧。咱们俩以后就别联系了，大家都挺忙的。再见，永远不见。”
他还是不懂自己。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懂自己。
路佳重新挽起路妈，离开了富丽堂皇琉璃迷幻的黑珍珠西图澜娅餐厅。
她步履坚决到，就像在逃离某种恶臭。
杜明堂远远望着她，心里仿佛有某种东西碎了！
但他没有理由去追路佳，他就是老靳背后的“还有人”。
第78章 世事常颠倒
晚上杜明堂回到家，明心见他很不开心的样子，便关心地上前询问了一番。
“明堂，你最近怎么了？似乎看起来总是闷闷不乐。”
“没有啊，可能工作太累了。”明堂搪塞。
“对了，我还没恭喜你呢，你要出任神武建设的 CEO 了？那可是大哥想了半辈子的位置。”
“这有什么可恭喜的。”
杜明心正在客厅了发货，她咬着透明胶带，听明堂这么说，于是她放下手里的活儿，郑重其事地走过来。
她认真询问道：“明堂，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有啊……”
明堂把脸别过去。
明心看了他消瘦憔悴的脸一眼，轻轻伸手拍了拍他的手，道：“昨天我去疗养院看过大妈了，给她送了些燕窝粥，她看起来……”
杜明堂转过脸，忙问：“她怎么样？”
最近明堂工作太忙，都没抽空看亲妈。
还是明心替他记挂着这件事。
明心低垂下眼眸，道：“她越来越糊涂了，记忆力越来越差，已经不认识我了。”
明堂没说话，抿唇。
她亲妈抑郁症现在又患上了阿兹海默，上次明堂去的时候，他妈就已经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了。
“所以，明堂，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你开心点。”
明心是过来人，最近她看明堂总是这副闷闷不乐样子，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明堂没说话，起身回自己房间去洗澡。
淋蓬头下，细密的水缝里。
他抑制不住地不断回想起路佳离开时的决绝表情。
流水哗哗，那些和路tຊ佳共处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在他面前一轮一轮地闪现！
很诛心。
“再见，永远不见。”
呃。
明堂控制不住，一计重拳锤在对面的大理石墙上！
而后，他逐渐冷静，仰起头，用力拂过脸上的水花……
……
路佳最近在家陪着路妈，路妈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医生说，最多还有两个月。
路佳想带路妈去周边找个山清水秀的旅旅游。
路妈却说：”那些地方有什么好去的？死了还是不都埋在山清水秀的地方。”
“妈！”路佳不想听她这么说。
路妈苦笑笑，拉过路佳的手坐下，道：“佳儿，妈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在闭眼前，看到你眼前的这些事都能给解咯！你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妈相信你！也支持你！人一辈子啊，受的劫数是有数的，度一劫，少一劫，以后就都是平坦大道啦！”
“妈，你那说的都是美好祝福。颠倒黑白的事太多了。”
通过最近的事，路佳也想明白了，人生就是升级打怪，只要你还有理想还有目标，人生就不会是畅道坦途。
理想和真情是铠甲，也是软肋。
“佳儿。”路妈沉疴许久，对人生似有所悟，“劫，就是‘结’；外头的苦，都不叫苦；这世界上唯一的苦，就是自己跟自己拧巴。妈相信，只要你能把这些事给理顺了，把自己的心‘结’给打开了，以后就没什么事能愁得到你。”
说完，路妈轻轻从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静静地放在路佳眼前。
路佳捡起来一看，是法院传票。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这时，明理进来了，鞋都没换，就急急跑了过来。
“路佳，传票收到了吧？下周二庭外和解，然后就是开庭。”
路佳点了点桌上的传票，表示这不刚看到嘛。
也不知道路妈把这个交给她之前，自己揪心了多久。
“明理，有胜算吗？”
钟明理低头，没说话。
路佳就懂了。
“除非能找多新的对你有利的证据。不然就目前的情况，加上舆论的压力，情况对我们很不利。”
路佳望着钟明理，良久，她叹了口气：“那就算了。该怎么判，就这么判吧。”
“路佳，我陪你去。不管结局如何，这个流程我愿意竭尽全力陪你走一程，哪怕只是个过场。”
路佳很感谢明理，但也心疼地问：“你和‘他’对簿公堂没问题吗？”
明理垂下头，又抬起头：“现在都是一个集团的了，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再说了，又不是我做错事，我有什么好躲的。”
“嗯。”
路佳心疼她。
明理的一句“又不是我做错事”，也给了路佳些许安慰。
她们深深对视了一眼，给彼此鼓励加油！
很快。
“走马灯”抄袭案一审。
这个轰动一时的舆情事件，引来了很多人围观。
杜康生让神武来了很多人旁听，这里面好多建筑师路佳都认识。
在旁听席上，路佳甚至看到了陆之岸的身影，他就像一个幽灵，猥琐地蜷缩在黑暗里。
他期待着路佳也能被落下漆黑无比的十八层地狱里去。
这次，杨叶和杜明堂又坐在一起。
杜明心和金银银也来了，他们都坐在被告席的这边。
路野扶着路妈坐在旁听席最前面一排。
老靳坐在证人席。
路佳坐在被告席上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浓烈的感觉。
仿佛这个小小的第十三法庭里，聚集了她一生中所有重要的人脉和关系。
世事纷杂，红尘万丈，人海茫茫，但其实在这偌大的世界里，关心你的、你憎恨的、有爱恨情仇纠葛的，也就是这么些人。
神武的律师就是杜明理法学院曾经的导师林伟忠，一个一身爱马仕的中年油腻男。
虽然庭上，钟明理据理力争，和林伟忠展开了剧烈的唇枪舌战！
但最终，由于缺乏证据，法院一审还是判了路佳涉嫌抄袭，需向神武公开道歉，并赔偿 1 元。
这个结果在路佳的意料之中，赔偿 1 元，应该是老靳能为她做的最后争取。
庭审结束后，路妈站起身，抓着眼前的木质把杆，眼含热泪，久久不远松手。
路佳亦含泪看天。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法官落锤的那一刻，她还是觉得自己内心某种东西碎了！
冤枉你的人，永远比你还知道你冤枉。
杜明堂戴着鸭舌帽坐在最后一排，内心五味杂陈。
庭审结束后，他没等路佳，就匆匆先走了。
走后，他就去了拳击馆，将沙袋锤破，拼命发泄！
走出法庭的时候，路野扶着路佳，杨叶一脸揪心地站在人群里。
“我……道歉。”
路佳对到场的媒体深深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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