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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再三，夏沙给季晨的邮件里，发了一封信，问他最近情况，顺势加了一条星座运势，讲下个月容易感冒，有重要活动的人要注意身体。季晨和夏沙是一个星座的，这是他们早就聊过的事，如今讲起来，也不算太突兀。
只是季晨是否相信星座运势这样的预测，夏沙表示怀疑。印象中他对星座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夏沙一边站在操场的角落等尹松，一边不自觉地盯着正在跑动的季晨看。
季晨是一个看似温和但很难劝得动的人，成年后他们复盘过不少高中时的事，她开玩笑问过季晨，如果那时她劝他，他会听吗？季晨很笃定地说，不会的。那时正是叛逆期，正是劝什么烦什么的时候。正像柯木所说的，要改变一件事，其实没有那么容易。特别是与别人有关的事。
夏沙正想得入神，旁边站过来一人撞了她一下：“看谁呢？”
瞟了一眼踢球踢得满头大汗的柯木，夏沙问：“你下场了？”柯木抬起手擦了擦汗，手上戴的还是打篮球时带的手环，回答她：“我就来给我们班凑个数，替补。”
夏沙不免笑出来：“你的人生也还有替补的时候？”
柯木指指场地中央，那个理科的年级第一，说：“按你的标准，是不是那位才是主角。”
理论上是没错。但夏沙发现，自己好像对那一位没有留下任何羡慕情绪，要不是柯木提起来，她都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不像柯木，自己在高三时对他的羡慕情绪就很浓重。看了一眼柯木明眸皓齿的样子，夏沙不由想，自己说是慕强，搞了半天还是在看脸。
“你们篮球队的训练，让看吗？”夏沙脑子里一盘旋，问了身边的篮球校队队长一个她很关注的问题。
“没说不让，怎么，你要去？”柯木问她。
“嗯，想去看一下。”夏沙答。上次和易西聊起校队的事情，她就想着有机会去看一下。只不过此时破案的心情没那么浓重，养眼的情绪到是多了几分。
“想去看什么？”柯木问。
夏沙沉吟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没有见过帅哥打篮球是我高中的遗憾。”
柯木被她逗笑，回她说：“你最近的遗憾是越来越质朴了，没问题，给你安排。”
讲到这里，夏沙想起来问：“你之前说要帮我弥补遗憾，运动会你是有什么安排吗？”除了让她去参加三千米这样不靠谱的提议，夏沙觉得柯木是有准备的。
柯木往操场边的栏杆一靠，又露出他刚和夏沙认识时的那种高深莫测：“你不用管，到时你就知道了。”
夏沙正打算细问，尹松已经跑完，向她这边走过来，一脸警惕。夏沙想起来，尹松对柯木的印象，大概还留在开学时给她们造成的惊恐中。夏沙对柯木摆了摆手，示意他回见，起身迎着尹松走过去。
身后柯木还在说话：“你真不报名跑一跑？”
“下一次有机会吧。”夏沙头也不回地敷衍他。
“这可是你说的。”听得柯木的这句回复，夏沙不由回头又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有点不安起来。
尹松和她汇合时，刚好看到夏沙的表情 ，问：“没事吧，他和你说什么？”
夏沙摇摇头表示没事。她与柯木不知不觉已经熟悉起来，想问的事直接就能问本人。但这一刻又觉得，比起同学或朋友之类的存在，他还是那个掌握了秘密又不肯说的神棍。
第51章 51.静默式
但神秘有时候意外地有用。
至少在课间夏沙去找易西时，看见季晨已经换下了晨跑时汗湿的衣服，干净清爽地坐在座位上。一个神秘网友的预示，比普通同学的劝告，还是要有吸引力多了。
夏沙找易西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主要是顺便来确认季晨的情况。看到了她想看的，就随意和易西聊聊天。易西问她：“你和柯木怎么样了？”夏沙耸耸肩，说：“感觉他还是怪怪的。他最近还有预测篮球比赛的比分吗？”易西回想了一下说：“最近好像没有了，他好像对预测这件事玩腻了，失去了兴趣。”
夏沙表示知晓，顺便又问易西要参加什么项目。作为体育生，易西包揽了 100 米、200 米和 400 米的跑步项目，和夏沙印象中的一样。旧班级在运动会时一向表现不突出，再走了几个像齐默这样运动不错的去文科班，也不知道新来的同学里有没有能填补上的。
才想到齐默，易西就接着说：“你知道齐默报了五千米吗？”
夏沙惊了：“啊？不会吧，他不是一直都报八百米吗？”以齐默不想参加班级活动的懒惰，每次都是报个八百米凑数。而且因为季晨的退赛，夏沙对高三这次的五千米印象还比较深刻，齐默应该是没有参赛才对。
“柯木也报了五千米。”还没等夏沙惊讶完，易西又给她一个意料之外的信息。夏沙无奈道：“今年跑五千米是有什么奖励吗？”
易西说：“不知道他们啊。反正跑步也是篮球队体能训练的一部分，跑一下也没什么。”
提起篮球队，夏沙和易西讲：“我和柯木说了想去看你们校队训练。”
易西也没多问，说：“可以去的。你什么时候去啊？让我看看最近一次训练，是周四下午，刚好是国庆放假前一天。好不容易这周不周考，你要不这周去吧。等开始考试你又没时间了。”
夏沙笑了，易西还是凡事不问她为什么，只管替她思考好的性子。她点点头答应，算算日期抱怨了一句：“学校太狠了，放假回来就开运动会，开完就周考。”
易西摆摆手，说：“那不然怎样，月考后已经让我们休了两周了，可以了。我们国庆长假还要训练呢。”
“你们国庆还练？”夏沙还真不知道。
“是啊，我们主要是节假日练，平时每周上课时间就训练两天，主要tຊ训练放在周末和寒暑假，这样尽量不耽误学习。”
想想他们最后拿到的高考加分，夏沙不免感慨，走哪条路都不容易。
运动会放在国庆后，也是给他们留一些恢复锻炼的时间。夏沙想着，还要和尹松商量一下放假要不要来学校跑步，不然前面早起的几天习惯，刚养成又白费了。
在旧班级门口盘旋得有些久，一些下课去洗手间的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和夏沙打招呼。夏沙一边聊天一边回应，机械式地打了几个招呼，夏沙才反应过来，面前和自己问好的是季晨。
夏沙僵硬了一下，带着不敢掉马甲的谨慎，季晨难得的多和她讲了两句：“最近几天跑步都看到你了。”夏沙颔首，说：“嗯，也看到你了。运动会加油啊。”季晨点头，回应道：“谢谢，你也是。”
我恐怕“也是”不了。夏沙心里默默回复，她运动会根本就没有报项目。大家都默认早起锻炼的都是在为运动会突击练习，像她这样早起的陪跑，还是太超出目前的经验了。
但齐默为什么会参加五千米？因为没有参赛，夏沙手上没有日程。不过不要紧，中午自习时找柯木直接要就可以了。不愧是学生会的主席，不仅有日程，连目前的报名都有。看着齐默从八百米改成五千米的项目，夏沙不解：“他这是怎么了？”
柯木摊摊手，说：“大概是因为我报名了。”
夏沙无语：“这么幼稚？”
柯木说：“我都说了，不要想得这么复杂。”
“那你为什么要报五千米？”夏沙问。
柯木难得没有装神秘，把报名表拉过来指给她看：“你看女子 800 米的报名。”夏沙一眼扫过去，看到了上次月考第一的女生的名字。
“男子 800 米和女子 800 米是接在一起跑的。”柯木贴心地给夏沙解释。
“所以，我上次看到的，是他们一起去检录？”夏沙反应过来。
柯木笑了笑：“虽不中，亦不远。”
夏沙叹了口气和柯木讲道理：“你知不知道，有人看电影就是喜欢被剧透。”
“但不包括你。”柯木应对自如。
夏沙没脾气，继续问：“那这次他没报 800 米，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也不是。”柯木把报名表翻了一面，“她也报了女子 3000 米，和男子 5000 米也是连在一起的。”
夏沙沉默了，这居然还是个连续剧。
她几乎都能想象到，当时的那个情形。运动会的那个场合，像她这样的体育渣，在气氛烘托下愈发感到自己是边缘人。百无聊赖地在班级划分的座位上帮大家看行李时，看到两个背上贴着检录号码的选手一边聊天一边走过来，青春勃发，比起相貌，那种优越的身体素质更让她羡慕。
是她这个体育场上的边缘人，用不了一秒钟就要承认的般配又登对。
而自己竟然还抬手打招呼，妄图吸引一下男生的注意力，结果对方连眼睛都没有抬，继续和身边的女生谈天说笑着从她下方的过道走了过去。
强烈的尴尬包裹住她，当她想起那个女生是年级第一，在成绩上也能碾压她的时候，自卑和渺小感到达了顶点。
光是想一想，连现在的自己都觉得可怕。
这是怎样的一场静默式的三角测量。虽然对方也许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柯木还在继续和她说话：“你要不要约一下齐默把书拿给你啊？”
夏沙丧气地往椅背后一靠，用书盖住脸，说：“要不算了。”直接屏蔽她觉得也没什么不好，还是直接逃避了更省心。
感觉到眼前又一亮，是柯木伸手把书从她脸上拿下来，耳边传来一句话：“你又这样。还没开始你就放弃，放弃了你又不甘心每次都是这样。”
第52章 52.第二志愿
柯木声音不辨喜怒，但听起来，十分刺耳。
夏沙睁开眼，保持着仰靠的姿势，偏头看他，问：“你说的，是哪一次？”
柯木迎向她略带质疑的眼神，几秒钟后说：“从开学之后的每一次。”
他没有犹豫地继续说：“你要知道，放弃不是一种选择，放弃只是放弃而已，是再容易不过的一种动作，不需要什么力气。你不敢去争取你最想要的结果，就假装自己淡泊，通过说服自己这件事不重要，来回避可能会面临的任何一点你觉得会让自己不适的挑战。”
夏沙坐直起身来，看着柯木，眼神已经有些锐利。
柯木没有退让，一口气把想说的接着讲完：“但是你要知道，说服自己只是当下的结果，在未来很有可能反复，但你要做的选择，错过就不会再来。这样你就会一直在过不断说服自己的日子。同一件事，你主动去争取过了，即使结果不好，你也不会后悔，因为你已经知道争取过的结果。但你连争都不争，直接放弃，就一直会想如果当时争取了会如何。”
“你不能为了保证所有结果都在自己预期之内，直接就去选稳妥的第二志愿。这样你虽然在别人眼里过的是第一志愿都如愿的人生，但对你自己来讲，你一直都在过第二志愿的人生。一个一直在做第二志愿选择的人生，又怎么会没有遗憾呢？如果没有遗憾，也只是你说服自己没有遗憾罢了。”
夏沙觉得自己的眼已经有点湿，但目光却很冷。她尽量平静地对柯木讲：“这样一件小事，被你上升成这样，是不是太夸张了。”
柯木毫不退让：“这样一件小事，再来一次，你都不敢去放纵一次自己的愿望，何谈其他。”
夏沙下意识地辩驳：“我不觉得它值得我再去经历一次那样的情绪。再来一次，我想避免自己在无所谓的事情上受的任何伤害。”
柯木说：“正是因为这是件无所谓的事，你敢不敢单纯地让自己过把瘾？你的人生难道就没有随心所欲不去想意义的时候吗？”
夏沙转过头，不说话。
柯木软下声来，劝了她一句：“何况，这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旁边，我决不会让你难堪。”
夏沙叹了口气，问：“你为什么要这么执著地去弥补我想当然的遗憾？你的人生就没有什么遗憾让你去忙吗？”
柯木笑了笑，说：“还好，毕竟我一直在过第一志愿的人生。顺便，如果我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说的。”他看了一眼时间，开始收书，一边收一边讲出这次对话的收尾：“毕竟，我目前只有你一个队友。”
收完东西，他站起来，弯腰凑到夏沙的近前，说：“那说好了，这次我们就玩一下？”
分不清他眼里是诚挚还是期待的光，夏沙最后还是点了头。
经过了这样激烈的心理建设，夏沙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个什么不得了的挑战。
放假前一天，她出现在篮球馆里，齐默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画册递给她时，夏沙几乎是有些茫然地朝柯木的方向看了一眼，现在这个剧本要怎么写？
齐默递给她的这个画册，就是上一次运动会时他答应带给她的那本书，也是他在邮件里提到的给她推荐的国外的画册。
见夏沙没有接，齐默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又往前把画册递了一下说：“借个书而已，不至于吧。”
夏沙把画册接过来，翻开几页，铜版纸，全英文，四色彩图。这原来就是她之前没有看到的那本书。说实话，她对于这本书的好奇，已经不是基于书本身的内容，而是对于那个未实现的约定，和附加在上面的意义。
夏沙翻了翻，说：“谢谢，我假期后还你？”
齐默看着她，没有回答，而是下了个结论：“你看过邮件了。”
不然，她会问为什么要借这本书给她。
夏沙也不躲，说：“嗯，看过了。”
齐默接着就问：“那你怎么不给我回信。”看夏沙想找理由，齐默补充道：“考完试了，而且，你这次考得很不错。”
这次月考成绩已经出来，夏沙是年级第二。结果仍然和上一轮一样，但夏沙的用功，是上次的数倍。想起刚到文科班时的前几次考试，那种轻松的惊喜感，现在却要通过战战兢兢的复习才能保持水平。在外人看来，一样的结果，却有不同的经过。不过，其他人也不需要知道经过就是了。再这样一想，年级第一确实了不起，是她两次在最佳状态下都无法超越的对象。
齐默的这个时间点，在他看来，确实抓得很好。考完试、放假前、夏沙考得不错心情正好的时候。在他的意识中，夏沙对他的闹别扭，一部分是考前紧张，另一部分是因为柯木。
感觉到夏沙态度的松动，齐默恢复熟稔地问她：“你和柯木，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不是很在意夏沙和柯木什么关系，他只是在意这个关系，是不是会影响他和夏沙tຊ的交流，毕竟，他很需要夏沙这个听众。
凭着经年的了解，夏沙轻易解读出了眼前少年的心态。
其实柯木说得不对，她现在对着齐默，比当年要勇敢许多，敢讲许多当年不敢讲的话，敢表露许多当年不敢表露的情绪。
夏沙偏了偏头，戏谑地看着齐默，说：“你和芦苇什么关系，我就和柯木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夏沙会这样回答，齐默睁大了眼，说：“你怎么知道……我和她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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