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掌心温热有力,牢牢扣在她腰际,隔着薄薄一层布料,触感和温度都够清晰,一股极淡的木质香气缭绕在她鼻尖。
他力气不小,卫汀雨却比他想象中略轻一点。
她被捞到转身,能站直时赶忙稳了稳脚步,但因为惯性,又往前撞去,嘴刚好撞在男人喉结上。
放在别人身上,横竖是个值得羞涩一秒的浪漫场面。
但卫汀雨知道自己撞人的力度,听到应修慈很轻的倒抽气声,吓得赶紧抬手摸索两下,确定喉骨和人健在:“没事吧?!”
她的手腕被冷不丁扣住。
“卫汀雨。”
应修慈攥住她手腕,叫她名字时声线微沉,停顿了好几秒没说话。
老旧的屋子采光不好,卫汀雨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一双黑眸沉沉,像暗含漩涡的深湖中央。
“别乱碰。”
应修慈说。
第22章 22
【二十二】
美墨边境。
雷诺萨市东边,一座广袤的庄园正处七月雨季,园丁路过石头墙,往果园深处走去。
整座庄园的风格贴近南美的热烈,主卧设计更是用了大量浓烈的色彩,墙上挂着兽骨制的装饰品。
已经下午一点了,庄园的主人才转醒,睡眼惺忪地踱步到露台。
他是个年轻的华裔,祖母是欧洲人,五官眉眼仍保留了一点混血的精巧,眼眸是很浅的棕色,身形长而偏瘦,脸色像是久病初愈般苍白,从女佣手里接过咖啡,用西语问角落的下属:“Fabio 还没回来?”
得到了否定回答后,他有些无奈地笑起来:“北部有那么难推进吗?罂粟生长需要时间,新产品也需要时间,我们的时间很多吗?”
“转告他,三天内回不来,我就要送他点小礼物了。”
年轻男人眨了眨眼,像孩童一样顽皮。
“是。还有一件事,您之前吩咐过的那tຊ次意外……我已经办妥了,他们办事很快,那份资料也被摧毁了,对方死因很普通,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他们那边会负全责。”
“可以。我们的新品很脆弱,像孩子一样,我不想它出现什么意外。”
他轻叹了口气,沉思了几秒,眼睛忽然一亮:“既然在那个地方,干脆把她找回来算了。”
阴影中的下属沉默了会儿。
“先生,您身上肩负着重任,尤卡坦对我们还虎视眈眈,去年还把我们的货处理了……”
“说重点。”
年轻男人啜饮着咖啡,把杯子又放在露台上。
“她只是个废物成员的女儿,不值得您花那么多心思。当年您就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但事实证明……”
砰——!
一声枪响后,硝烟弥漫开来。
对面的下属瞪大眼睛,缓缓栽倒在地毯上。
很快就有几个人进来,把尸体和现场清理干净。
“我新买的地毯又脏了。”
他不无可惜地哀叹了一声,睡在躺椅上,冲着门外了无生趣地喊:“我知道你在外面,赶紧滚进来吧。”
对方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鹰钩鼻、两撇当地人爱留的小胡子。
他跟处理现场的人擦肩而过,早已见怪不怪。
“Chan,看看这个。”
走到年轻华裔跟前,他把平板递过去。
“怎么了?能直接说结论吗?”
“中国那里遇到了点小麻烦,好像是一个当地的集团插手了,提供了些证据,说他们那边不是凶手,如果他们没及时销毁跟我们这边的记录——”
“我看看。”
他恹恹撑着太阳穴,接过平板,看懂了中文后皱眉:“复……壹?有没有他们老板资料,拿来看看。”
中年人往后拨了张图。
一张有些模糊的俯拍图,男人沉静、深邃的轮廓在黑夜里依然清晰。
“找的人什么水平,他都发现——”
年轻男人吐槽到一半,忽然坐直身体,懒散的神色也慢慢褪去,眉头深拧。
“我见过他。肯定见过。”
他自言自语道,神情淡了些:“盯住,但不要跟这种当地势力正面对上。”
“那您另一个心愿恐怕完不成了。”
中年人短促地笑笑,又调出一份 pdf 来,上面是一份英文简历。
证件照不太规范,照片上的女人看着不过十八九岁,一双眼睛锐利地直视镜头,看着让人望而生畏。
这张脸,他每每多看一眼,浑身的血液都像火烧一样。
“我们内部通缉名单上的人,您应该记得。这是她的近照。”
中年人看他情绪有些压不住的兴奋,及时递上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
照片上是两道倚在海边栏杆的身影,年轻女人身着黑裙,脸上的笑意浅淡。
“……这个是谁?”
他脸色阴冷,指了下另一个背对着镜头、面朝着大海的人,肩背骨架宽阔修长,一看就是男人。
“是您刚才说,最好不要正面对上的势力。”
中年人介绍道。
“没关系。没关系。”
男人不停地轻声自言自语,最后把照片贴近,近乎痴迷地在女人身影上落下一吻。
“Ella es la encarnación del Dios de la guerra。”(她是战神的化身)
中年人挠了挠后脑勺,不予置评。
这位少爷能力很强,就是脾气古怪,他怀疑人有 M 倾向。
具体表现就是这样。
明明差点因为那女人丢了命,回来却只让活捉。
M 的心思他不懂。
**
一辆灰色轿跑停在石水巷子口。
应觉忐忑抖腿中,并时不时打量这地界。
一切对他来说都很陌生,打从出生起,他就没接触过人流密度这么高的地方。
今天他闲着无聊,自告奋勇顶替了司机的活,来这接自家兄长。
如果没猜错的话,八成跟女人有关!总之之前的游艇桃色传闻,他朋友过来找他,神秘兮兮又小心翼翼地八卦,他这个亲弟才听说的,丢撵至极啊!
应觉正盘算着要怎么灵光点,从应修慈那儿套点信息,后车门被突然拉开了。
“……!”
应觉吓了一跳,以为被劫持,手都摸上车门把手打算跳车了。
结果上来两个人。
应修慈和……
应觉看呆了,还真是。
和一个高挑美女!
美女!
女!
应修慈还给人拉开了车门!
窥探到兄长私生活的眩晕感笼罩了他。
“不想开就下去。”
应觉被应修慈淡淡一句给拉回思绪。
他压着返祖的冲动,扒着座椅回头,朝美女伸手,一口白牙和耳钉都熠熠生辉:“哈喽你好,我是应觉,应修慈的弟弟。”
卫汀雨看了眼应修慈,有分迟疑,但还是伸手轻握了握。
“啊,卫汀雨。你好。”
应觉发现,美女虽然五官不说绝顶精致,但她身上有种干净清冽的气质,而且非常淡定。
“好的好的,小卫——”
应觉对她的好感又增一分。
看向应修慈,竟然也对他难得有了淡静笑意。
应觉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应修慈随即道。
“下去。”
应觉咧开的笑容瞬间消失。
应修慈没兴趣开多余的玩笑,他松了安全带,下车绕到了主驾驶。
车驶出了一段距离,站在原地的可怜身影越来越小。
卫汀雨这才转过头。
“你弟弟,跟你不太像。”
应修慈轻笑,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收回视线:“是吗。”
“嗯,我喜欢这种。”
卫汀雨点了点头,唇角微弯:“一眼能看到底的人,方便。”
应修慈又看一眼,这次没接话。
“先去看你妹妹,还是把事办完了再过去?”
在大路口转弯的时候,应修慈问道。
“先办事吧,我心里好有个底。”
卫汀雨看着窗外道:“就为了签合同,您都亲自光临寒舍了,我不得展现点诚意。”
他需要交代给她一些任务前期资料,说是来亲自找她的原因。
应修慈失笑,在 U 型路口掉头,上了城际高速。
“这是——去机场吗?”
车行驶了一阵,卫汀雨扒着车窗看了会儿,问道。
“去申城一趟,东西在那边。”
“……那你问我去不去看卫桉?”
卫汀雨无语。
应修慈:“看完了过去,一样的。”
卫汀雨:…………
早该料到的,资本家的真谛就是如此,把一切榨出油。
上飞机头等舱时,卫汀雨小声吐槽:“我还以为你这种人出行只坐私人飞机呢。”
应修慈静静看了她两秒,坐到了位置上。
“航线要报批的。”
飞申城两个半小时,应修慈一直闭目假寐,卫汀雨从头吃到尾。
下飞机后有司机,载着他们直奔西郊。
驶进壹北的时候,卫汀雨指了指窗外:“这是单幢别墅的占地吗?”
“不是。”
应修慈头也不抬:“三幢,打通了。”
卫汀雨没感情地哇了声,感慨了一句:“你好有钱。”
应修慈侧头,彬彬有礼道:“谢谢。”
男人黑眸里的笑意一闪而过。
“所以不用练习写数字,”
应修慈收起文件,看向她:“不用考虑太多,那张支票既然给你了,想写多少就写。”
“还是要跟客户搞好关系,”
卫汀雨伸手,拎了块置物箱里的饼干,神色认真:“这样未来才有长远合——”
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挂上耳机,喂了一声。
那边传来 v 有点虚弱又紧张的问话。
“Ann 位置怎么回事?信号突然变弱了。”
“没事的放心。”
卫汀雨快速解释了一句,又问道:“你怎么了?听上去有点不舒服。”
“没事,止痛药没了。生理期。”
v 极少见地叹气,很快挂了。
v 的全名是 vivian,比卫汀雨小两岁,精神世界坚不可摧,卫汀雨很少碰到她这么脆弱糟糕的状态,下车时不免有点担心。
v 又给她发信息。
——还好吧?仇白天说联系不上你。
卫汀雨正走到玄关处,一抬头,看见幽而淡雅的光照在屏风上。
屏风上写着云来山如画,云去山更佳,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
卫汀雨扫了眼走在前面的男人,抬手拍了张古色古香的一角发给 v。对她们来说,共享位置照片信息释放的是安全的信号。
——放心。
“能喝茶吗?”
应修慈脱掉西装外套挂在臂间,回头问她。
“可以的。”
想了想,卫汀雨又改口道:“有冰的矿泉水吗?那个就行。”
应修慈:“好,有的。”
他说话间,卫汀雨收到 v 的信息。
也不知道摁到哪,手机突然启动了自动朗读功能。
卫汀雨也没发什么,听到 ai 朗读回的信息也没介意,直到几个单词过后她才变了脸。
可惜为时已晚。
——just watched Asian blue film with similar archaic room on P*hub,but the size just...i need magnifier.
(在某成年网站上刚看了个类似背景的亚洲影片,但是那尺寸……需要一些放大镜)
卫汀雨tຊ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
说实话,她抱有一丝‘也许应修慈不屑学外语’的美好憧憬,并且看到男人视线只落过来一眼,转身就去客厅开冰箱了。
过了会儿,应修慈走过来,把冰的瓶装矿泉水递给她,神色淡然。
“谢谢。”
卫汀雨镇静道。
她人生中的致命场景有很多,这一点算什么?当然排不上号。
“这里不适合。”
应修慈忽然道。
无主灯的设计,让男人的面孔像氤氲在光雾里。
“我有洁癖,也不会带异性回来。”
应修慈停顿了两秒,喝了口杯中冰水,冲卫汀雨笑笑,慢悠悠道:“放心,这里还是挺干净的。”
卫汀雨整个人僵成石像,也错过了男人话里很浅的促狭之意。
于是一片片碎掉了。
第23章 23
【二十三】
好在卫汀雨翻篇够快,应修慈又接了个电话,暂时离开了客厅,她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给 v 快速回了条,禁止对方二十四小时内给自己发文字类信息。
等靠在餐台边灌完一瓶水,她也顺势把事抛到了脑后。
卫汀雨打量起这幢主楼的设计布局,又走到窗边,望向黑夜中寂静的庭院。
宋氏合院内,主种的是竹。
清劲有力,柔韧挺拔,折而不断。
跟他是一点也不相配。
卫汀雨思忖着。
应修慈这人,有品位,有教养,有手段,但是没底线。对很多事不太上心的样子,可能 因为懒得浪费时间。
不过从看中她能力这点来说,他还是有点眼光的。
卫汀雨百无聊赖地掏出一包麦丽素,丢到空中接进嘴里。
刚接住,就听见门铃响了一声。
卫汀雨走过去,听见有人在外面语气恭敬道:“先生在吗?”
她透过猫眼看了眼,是个头发微微花白、穿着一丝不苟的男人,看着像是管家那类人。
但刚刚下车的时候也没见过,卫汀雨也只是猜测而已。
思及此,她收回想要旋开锁的手,冲门外道:“应董现在不在客厅,等会儿他来了再说。”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门外的管家问道。
“家政。”
卫汀雨随口扯了一个。
管家:“好的。请您转告先生一声,启德的谭总拜访,人在会客厅等。”
卫汀雨应了声,转身就往里走。
一楼穿过长廊有五个房间,刚刚她也没注意应修慈进的哪间。
卫汀雨站在中间,听到左手边第二间传来隐隐人声,便悄无声息地过去。
正准备敲门,门内的声音清晰了几分,她的手悬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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