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勘探石,独自检查亭台,石桥,入了幽暗破殿扫视回廊,四处阴森森的,让人难以不去想曾经在这里发生过多少血腥又暴力的厮杀。
绕过回廊时,她听见熟悉的女声,带着娇俏和羞怯,“占琴落门主……我想和你说一些事……”
难怪看不见人,两个人偷偷摸摸地来这里了。
“占琴落门主,其实我一直……”
司嫣兮憋不住了,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从墙边探出头,“打扰一下哈,占琴落,外面有位有女修找你。”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占琴落往侧殿走,也不去看何雨胭还没回过神的表情,就这样一路牵着身后的人,随意踢开殿门,反踢一脚关上,不管不顾地将占琴落压在墙上,听见他闷哼一声也充耳不闻。
司嫣兮迅速抽出腰间的刀刃,刀尖挑开他的衣服,衣襟轻散开来,占琴落静静地看着她紧抿着的唇,没有一丝要反抗的意思。
司嫣兮看着白皙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春光一片,她的手抚摸上他的胸膛,冰凉的肌肤底下跳动着一颗心脏。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有过许多不同心境,想要伸出手却又犹豫着收回,因为他接近而心脏剧烈跳动,明明对视上却又不自在地躲开,因为指尖不经意的轻触而努力压着嘴角向上的窃喜。
她想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她的触碰而心跳加速。
司嫣兮看着占琴落,漂亮的眼眸有和以前不一样的幽暗的光,晦涩幽深,仿佛藏着更深的,更隐秘的复杂情绪。
心跳得平稳,没有更紧张,甚至连被她拿刀划开衣襟的惊慌也没有。
是因为她身上没有楉韫花的香气了吗?
司嫣兮忽然很生气。
她踮起脚作势去吻他,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变化,手心用力地,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试图透过白皙的肌肤触碰到他的心脏。
唇与唇即将轻碰,手底下的坚硬胸膛,肌肤依旧冰凉,心脏跳动平常,像是毫无感觉,对她无动于衷。
司嫣兮的刀尖离占琴落的喉咙只差些微距离。
她移开视线,笑一声,“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啊。”
司嫣兮丢掉匕首,朝门扉边走,“找个深点的地方埋了。”
曾经竹林的一幕幕,雨水打在他支起的伞上,如今也冰冷冷地打在她的心上。
司嫣兮拉开门。
门外流泻进白日的微光。
“砰”得一下,门轰然得又紧紧关了。
司嫣兮动弹不得。
全身被无形禁锢住,力量极强,过于强烈的压迫感,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师姐连看见师父的另一面都会哭,那不过只是师父不为人知的冰山一角。”
脚步声慢条斯理,占琴落走到她身边,修长的手不紧不慢地抚摸上她的脸颊,声音冷静得甚至冰凉,“师姐想知道真正的我。”
指腹轻抚她眼角上的泪珠,耳边是略带轻佻的笑意,“……该不会把眼泪流干吧?”
第46章
昏暗的光影,透过窗柩,占琴落站在她面前,微微俯下身,配合着她的身高。
清澈的眼眸里倒映她茫然的样子。
指腹微微用力,揩去她眼角的泪痕,冰凉的指尖顺着下颌线游走,轻轻一提,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
一个很轻的吻,像在完成刚才未完成的事情。
唇上的轻触柔软,清甜,清冷的香气。
占琴落轻闭的睫毛轻轻颤动,纤长浓密,精致的轮廓透着柔和,情人间亲昵的,缱绻的吻。
司嫣兮推开他,唇上一疼,血腥味蔓延开来,被他微微咬破了血。
占琴落松开她的下巴,妖孽的眼眸含笑地看着她,下唇上还沾着她的血,舌尖轻轻舔舐一下,很轻的笑,溢满放纵的愉悦。本就艳丽的面容,因眼眸里难以道明的笑意变得诡谲莫测,危险至极。
冰凉的手轻柔地将她凌乱的发丝勾向耳后,嗓音温柔,“师姐回去收拾一下吧。”
轻柔的抚摸,指尖触碰到司嫣兮的耳后,带起从背脊升起的冰冷寒意,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浑身紧张地有些战栗,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里,试图在快呼吸不过来的压抑氛围里,求得一丝安全感。
“如果要跑,趁现在天色还亮。”
他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漆黑的眼眸看着她,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晚上见。”
……
门扉打开又关闭,早春的风卷起的是灰色的光影,占琴落离开了,周围静得像是没有任何活物,哪里都古怪阴森。
司嫣兮后知后觉自己一直在屏着息,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刚才发生的事真实又很虚幻,像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她好像一时半会没有办法把刚才的人和占琴落联系起来,可偏偏又是同一个人。
掉落在地上的匕首闪着银色的光,先前看见魇鬼还激动地嗡嗡嗡,现在安静得毫无存在感,怎么,是和她一样怕啦?
司嫣兮缓慢地梳理发生的事,什么友好提醒她要跑趁天亮?她现在没花香气,一时半会他追踪不到她,她跑到天涯海角,恐怕他连宗门地图都没找全吧。
斜斜照进来的一束光里,仿佛看得见灰尘的样子,还有淡淡的灵符刚刚燃烧完的星星点点。
司嫣兮“咦”了一声,占琴落刚才用的是灵符?
以他的灵力,早就可以做到不用灵符对付她。
想起先前刚入诡谲门,有些虚弱的身影。
他受伤了吗?
又或者是……司嫣兮回忆起,似乎占琴落的右手上挂了三串镇鬼珠,他在压邪气?压得太过导致灵力变少?
看着最后一点灵符燃烧的痕迹消失为灰尘,耳边仿佛回荡着占琴落临走前说的话,好听的嗓音又低又暧昧,“要跑的话,趁着天还没黑,跑远一点。”
“晚上见。”
……
司嫣兮扯了扯嘴角,晚上见什么意思。
他回不回来睡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事么。
下唇发疼,司嫣兮皱起脸,亏她还在担心他有没有受伤,他还咬她,是她说什么关键词触发什么机制了?
她明明因为单方面会错意正恼羞成怒靠发疯纾解心情,现在倒是占琴落看起来不太正常。
司嫣兮缓过劲来,推开门扉往外走,回头看一眼躺在地上的短刃。
匕首就不捡了,免得江词翡找她麻烦。乖乖的啊,躺在这里就别喊主人了。
绕出幽幽的回廊,听见女子低声的啜泣。
拐过回廊,司嫣兮看见和自己极其像的身影抹着眼泪往外走,是何雨胭。
司嫣兮:“……”
她刚才很粗暴地打断了她和占琴落说话。
心下的情绪越发复杂,掺杂愧疚自责,和奇怪作祟的自尊心,司嫣兮看着何雨胭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长廊尽头。
-
诡谲门勘察散队,人群中早不见兰亿年的身影,司嫣兮四处寻不到他,着急赶回二门,他最好是偷懒提前回家。
还没走过九门,司嫣兮敏感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
在宗门里,在来往多少修士的情况下,正大光明地跟着她。
为了确信自己感觉无误,司嫣兮特意绕过七门和八门的殿内走,红砖青瓦又或是繁茂高树掩映,身后的气息一点没变,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她。
司嫣兮绕到五门和四门中间的一处偏僻小径,握着手里的储物袋,打算硬碰硬看看到底是谁在跟着她。
等她停下脚步,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
人烟稀少,司嫣兮闭着眼感受空气中灵力的轻微流动。
她惊讶地发现……
跟着她的远不止一个人。
两个、三个、四个……
她回头望去,繁茂郁郁葱葱的一片幽暗森林,风吹枝叶繁复响动,藏匿其中的,起码二十来个暗卫……
有病啊?!
她是偷了宗门秘宝还是怎么的,一个个都没事做跟着她啊?!
事情一下子变得滑稽起来。
司嫣兮穿过四门和交易天坛,一望过去空旷开阔的熙攘之地,人头攒动少有高筑,她拿起摊位上的一面铜镜,看着无处可藏身的某个暗卫打扮普通,镇定自若地逛着,偶尔侧身看向她,通过镜面对视一眼,他依旧淡定,好像被她发现也不是很意外的事。
司嫣兮放下铜镜,临近二门,拐了方向朝山外走,还没到西门,一道人影落在她面前,来人蒙着面,微低着头伫立在她面前。
脚尖一转,司嫣兮绕过面前的高大身影,立刻,又一个暗卫笔直站在她面前,再改方向,又一人沉默着无声地制止她继续前行。
“……”
看着面前三道沉默人墙,以及不知藏匿在何处的随时掉落“惊喜”,司嫣兮想,原来占琴落不是中二发言啊。
更早之前的,所谓为训练暗卫才派人跟踪她,看来是试图有一天,能无声地掌握她的行踪。
让司枝涟说准了。
从很久以前,不,或许从一开始,占琴落就不如她想的单纯干净。
至此,司嫣兮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邪修或许没有心也不会爱人,却不妨碍他们喜欢掌控万事万物,决不允许任何计划范围外的人或事,伤害到他们狂傲不可一世的自尊心?
-
司嫣兮有三条很重要的人生准则。
一、我命由我不由天
二、警惕漂亮的东西,有毒,勿食勿接近,离得越远越好,占琴落除外(此条已划去)
三、打不过就跑
顺着暗卫们无声的阻碍,司嫣兮马不停蹄地回了二门,暗卫们止步于二门,像是没得到过许可进入的命令。
司嫣兮一路去敲兰衣烟的门,嘱咐她收拾衣物逃跑。
末了回房门打包灵符灵石,殿门里搜了一圈没找到兰亿年,火急火燎地写了一封书信放在年月酥食盒底下,确认藏妥当了,又回到兰衣烟门口敲门,当务之急,能带走一个是一个。
兰衣烟在房门里迟迟不出声,和往常偶尔还会回一两句全然不同。
司嫣兮的心一惊,踹开门,空无一人。
衣物未打包,桌上没留任何书信,去哪里了。
司嫣兮一下子慌了,急得像无头的苍蝇团团转,不敢想如果兰衣烟出了什么事——
司嫣兮一把摔了别着的三大储物袋,什么都不想理,只想冲到占琴落或是司枝涟面前,问他们到底在搞什么,是谁把兰衣烟带走了——
被自己脑补的兰衣烟哭着找师姐的样子气得两眼通红的司嫣兮在殿门口撞上一个人。
兰亿年急急扶住她,“司小师妹你没事吧?”
“师兄……“
司嫣兮抓着他的胳膊问,“衣烟呢?!”
“啊,她去当值了啊,她一直是想换换心情,小师弟听说了,就安排她去炼鬼牢狱,说是听听人惨叫可能心情会好点。”
司嫣兮:“……”
特意派去炼鬼牢狱外当值,离炼鬼牢狱在开合门的极近距离。
什么意思,是威胁她吗。
兰亿年捡起地上的储物袋,“你怎么东西乱丢啊,不过正好,我也要收拾收拾赶紧出发了。”
司嫣兮紧张地抓住他胳膊:“你要去哪里?”
兰亿年看她一眼,好笑道:“放心,我不去八门,成天看得那么紧,我要不是你师兄,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我去诡谲门啊,说是要选几个修士常驻当值,正巧点了我的名,说先试试,过段时间再确定常驻的人。“
兰亿年摸了摸下巴,“不过小师弟负责的话,我肯定最后不在常驻名单里,但你也知道,明面上的流程还是得走一走。”
司嫣兮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不,师兄,危险的是你的小师弟啊。
……
一下子,两名人质都被温和控制。
占琴落什么都没做,又暗示她,他随时可以做些什么。
司嫣兮回了趟诡谲门,把匕首捡起。
她原本还担心会被收走,可实际上,江家的短刃安安静静躺在原地,明明对邪修具有极其厉害的伤害作用,却像是根本没有惹起什么人的在意,其中的讥讽意味不言而喻。
司嫣兮小心地将匕首收起,心里发笑,真让司枝涟说准了?她现在还真没百分百信心,铁定不会捅一刀。
再一次走出殿门,天边垂下深蓝色帷幕,黄昏的余韵是一点都不见了。
不久前,她着急想对策的时候,兰亿年在旁边替她拍干净储物袋上的灰尘,话里话外还在夸,幸亏是小师弟聪慧,学东西又快,年纪轻轻当上门主,让他能走个后门云云。
司嫣兮想学东西快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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