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您不是说,若有事出府,跟您说一声便好么?之前回家省亲,也是在禁足呀。”段简璧声音温温软软的,态度却很明确,她就是想去看看姨母。
贺长霆看她神色,想她概又会像那次赖在马上一样,不得他应允便不下马,但这件事他不会允准,她便是撒娇耍赖都无用。
“此事无须多言,回去吧。”贺长霆道。
段简璧眼底生嗔,想恼又不敢恼,盯了晋王一会儿,低眸压下眼中嗔恼,朝晋王走近了,身子微倾,贴在他胸膛,小手也环置在他紧实的腰上。
软声央说:“夫君,让我去吧,我都好久没见姨母了。”
夏日衣衫穿的薄,她身子贴过来,柔若无骨的触感,不知拨动了男人哪根弦,叫他浑身一阵酥麻,欲望竟又蠢蠢欲动。
更叫他意外的是,那双柔软的小手竟在窸窸窣窣摸索着,欲解他腰带。
这几次来伺候,她哪次不是不情不愿推三阻四的,今次却一反常态,自荐枕席,甚至主动替他宽衣。
她倒是能屈能伸。
贺长霆没阻她的动作,也无任何动静,由着她替他解去腰带,宽下袍衫。
到了这一步,段简璧没勇气做剩下的了,只伏在他怀里,又唤声“夫君”。
健硕的孤狼被一只猫崽儿赖进了怀里,柔软温顺地蹭来蹭去,叫他心痒难耐。
他索性便也不忍了,拎起猫崽儿按在书案前,提刀闯城。
“王爷,我,我想……”
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故意加重力道,将她的话打得支离破碎,一句完整的都没有。
段简璧试了几次,都是如此。
比之往常,贺长霆今次没有恋战,速战速决将人放了。
他今日概没多少兴致,未褪她衣衫,也未着力折腾,省了段简璧许多心力。她很快收拾妥当,再次央说:“王爷,便让我回去看看姨母吧?”
贺长霆生了不耐烦,他方才已说得很清楚,她当真以为他是个轻易为美色所惑、朝令夕改的人么?
“你为何一定要回去?”莫不是那药失了效期,要再去拿新的来?
段简璧怎知晋王顾虑,只当他是真心问缘由,自然也真心答:“我想姨母了,我从来没有离开姨母这么久过,从嫁进来,就没去看过姨母几次,这回是她生辰,我想去看她。”
贺长霆看她少顷,概也察觉她说这话乃真心实意,目光不似之前凛栗。
她本性不算坏,可惜受教于心术不正之人,才一念之差犯下过错。她胆子小,年纪也小,以后好生教导,绝了她那姨母的教唆,应该不会再走到歪路上。
贺长霆语气缓和了些,说道:“女子嫁人,向来如此,且慢慢习惯吧。”
仍是没应她的央求。
段简璧没想到今次求他会这么艰难,若是旁的事,求他一次无果,她便会放弃了,可今次是姨母,她想见姨母,很多女儿家的心事想跟姨母说。
“王爷,我会慢慢习惯的,可这次是姨母生辰,她抚养我长大,于情于理,我都该去贺她生辰,您一向孝顺,这么多年过去了,逢母后忌日还会亲自为她抄经,姨母之于我,便如母后对于你一样重要,你为何……”
段简璧话未说完,被晋王投来的目光震住了。
“王妃,不要拿你的姨母,和母后相提并论。”贺长霆沉声告诫,一个心术不正的妇人没有资格和他母亲站在一样的位置。
段简璧低头认错,姨母一介布衣,确实不能跟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相比,可她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拿那份情感寄托来作比。
“王爷,我没有冒犯母后的意思,我只是说姨母养我教我这么大,我想好好孝敬她。”段简璧好生解释,盼着晋王不要误会。
贺长霆冷笑了声,看向段简璧:“教你什么,如何勾诱男人?”
晋王这话带着满满的讥诮和不屑。
段简璧深深怔住了,委屈又愤怒,眼泪止不住窜上来,被她倔犟地憋在眼眶里,不肯落下。
她仰头直直望着他对峙,“你为何这么说我姨母?”
她憋红了眼睛,晶莹的泪珠在眼眶内打转,望上去好生委屈,贺长霆无意惹她如此的,只是不想她纠缠回去看姨母一事。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允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姨母?”段简璧越想越委屈,又一层泪水漫过去,眼窝终于噙不住,迫得那打转的泪珠滚落下来。
委屈狠了。
贺长霆没想惹她这样哭,他明明没做错什么,方才那话也非空穴来风,她的姨母确实品行不佳,放着好端端的姻缘不要,非要做汝南侯的外室。
可她这一哭,倒像他仗势欺负了她。
贺长霆敛了厉色,收回冷肃的目光,不欲再继续这场无意义的谈话,对外喊声:“赵七——”
“送王妃回去”几字尚未出口,见段简璧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从内闩上门,整个身子倚在门后,不让赵七进来。
贺长霆被她这番动作看愣了。
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她,今日竟不依不挠,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他记起,她也是会耍赖磨人的,那次马上邀他谈话不就是如此么?
门外,赵七听闻王爷传唤,推了推门,却没推开,不免奇怪,询问:“王爷,门怎么锁了,需要我进去么?”若需要,他一脚就能踹开。
段简璧依旧挡在门后,死也不让的样子。
赵七果真踹门而入,她那小身板,无疑螳臂当车,要被碾个粉碎。
贺长霆道:“无事,不必进来了。”
他定定看向段简璧,“你到底要怎样?”
语气冰冷,带着一股告诫和威慑,叫她适可而止,不要再无理取闹。
段简璧不指望高高在上的男人会为他方才的言语道歉,正了正神色,告诉他:“你以后不准那样说我姨母,她很好。”
又说:“我一定要去贺她生辰。”
她挺着腰板儿,仰着头,罕见的硬气。
贺长霆盯她片刻,目色深了深,说:“我若不准呢?”
段简璧不说话,却也不妥协。
房内沉默了一会儿,贺长霆道:“你忘了你在禁足?”
又是这个借口,段简璧道:“记得,可是之前……”
“因何禁足?”贺长霆阻断她的争辩,追问。
段简璧不说话,左右她说什么他都不信,又何必一遍遍问她下药的事。
“人亲其亲,你维护你的姨母,是人之常情,但你最好明白是非对错,做错了,就要受罚。”贺长霆语气平静,试图以理服人。
“可是法外容情,你之前准我回家省亲,今次为何不允我去看姨母?”段简璧据理力争。
贺长霆没想到她也有牙尖嘴利的时候,“王妃,你果真不知我为何不允你回去看你姨母?”
段简璧摇头。
“你当初如何做了晋王妃,后来又如何算计圆房,这其中,难道没有你姨母的功劳?”
段简璧身子一僵,他竟知道这么多么?
当初绣球择婿,确实是姨母央求伯父得来的,也确实动了些手脚将晋王一行人引至绣楼下,可是算计圆房一事,她本就冤屈,又如何算得到姨母头上?
他所说,姨母教她勾诱男人一事,就是指这些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绣球择婿确是姨母为我求来的,可我当初不是要……”
段简璧戛然止了话语,她差点一时口快说出了真相,若叫晋王知道她当初要选的是裴家阿兄,岂不是又要连累阿兄被人猜忌。
她和晋王已然做了夫妻,没有回头路了,不能再将裴家阿兄牵扯进来,不要再让晋王心里又生一根刺。
她避开择婿不谈,辩道:“我没有算计圆房,姨母更没有教唆我,你不能冤枉她!”
贺长霆只当她狡辩,无意纠缠此事,说道:“过往诸般错,你既已一力担下,也受了惩罚,我不会再去追究其他人,但往后,你再有错,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到时若再牵涉你的姨母,她纵有汝南侯护着,我也会追究到底,一并惩罚。”
段简璧呆呆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问:“你知道我姨母和伯父……”
贺长霆收回目光,对这桩风流韵事没多大兴趣。
“我姨母她不是要勾诱男人,她没得选,你不能这么说她,她都是为了我和哥哥……”段简璧自此才明白晋王为何说那么难听的话,他一定是撞破了姨母和伯父的事。
“她怎会没得选,安贫乐道,不慕虚荣,很难么?但你们选的是富贵,还走了一条,歪门邪道。”贺长霆语气平静却冰冷,像一层飞霜漫漫铺开。
段简璧愣住了,是她们选的富贵么?
表面看去,好像是这样的。可她们若不选,便只有被推进泥沼里,她要被迫嫁给一个粗莽好色的侯爷。
这些在旁人看来,大概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世上那么多不如意的姻缘,凭什么她就要反抗,就要算计。
她怎能指望高高在上的晋王,洞悉一切的晋王,不曾吃过败仗的晋王,理解这卑微的无奈。
是她们不愿安贫乐道么,安贫乐道对身不由己的她们来说,也是奢望啊。
段简璧没再说话,一切言语都没有意义,只会让她在他面前更加卑微不堪而已。
她转身打开门,静静地离去。
···
没过几日,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东都降将降而复叛,拥兵据守洛阳,切断了东都与京师的一切往来,魏王及诸将领被困城内,生死不明。
贺长霆半夜受急召入宫,一进父皇寝殿,便被劈头盖脸扔了军情奏报过来,幸而他反应敏捷,抬手接住了飞来的奏报,双手稳稳托住,恭恭敬敬放回了父皇面前的龙案之上。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骗你皇父!”圣上肝火大动,气得胡子发抖,“这就是你拿下的东都,这就是你招揽的降众,许那些前朝旧将高官厚禄,原封不动,这就是你的本事!”
“朕还当你果真以德服人,叫他们心服口服,原来都是假的,虚假繁荣!朕不过动了动他们的位子,一个个吹胡子瞪眼,要反!”
见贺长霆一言不发,圣上一掌拍在案上,“哑巴了,你自己留下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殿内静默片刻,见父皇不再发脾气,贺长霆才平静地说道:“父皇不必忧心,前朝旧将虽降而复叛,终究也只有洛阳一座孤城,不比之前拥城数座,难以攻克。儿臣之前没动那些前朝旧将,并非有意作此祥和假象欺骗父皇,只是想收拢他们共同进击河北,待时机成熟,再行打算。”
贺长霆做下这些部署时,自然也虑过最坏的结果,洛阳降将看似仍旧手握大权,风光无二,大有一呼百应之势,但真正风光的不过就是那几个高位者,他们的风光也仅限于洛阳城内而已。
收到裴宣来信时,他就已经加紧更换了其余降城的守将,唯剩洛阳一座体面繁华的孤城而已,难成气候。
圣上见晋王不慌不乱,虽不知他是否真的有法子解当下危局,心中却还是定了几分,问:“你如何打算,且说来听听。”
贺长霆道:“叛将若想成事,必不会单打独斗,但那些降城已在我们控制之下,也难呼应,如此一来,便只有河北能够给予支援,父皇只要守好河北前线,不叫夏军南侵,洛阳城不会有大风浪。”
圣上哼了声:“道理朕比你懂,说说具体的法子。”
贺长霆遂将所谋告与父皇,说:“到时候我率玄甲营右卫军攻洛阳,父皇遣主力据守河北前线,以防夏军乘人之危,但对外,要扬言,主力与我皆在洛阳,叫旁人坚信,我们此战只为取回洛阳。”
圣上本来也作这样想法,自不会再有异议,只是问他:“只带五百人,够用么?”
玄甲营常备军只有一千人,分左右卫,各五百人,是梁帝刚刚起事时,贺长霆为襄助父皇自己招揽的,后来一度壮大至五千人,贺长霆仍只留了一千人,余部编入其他营卫,听候父皇调遣。至于玄甲营,虽只能驻营城外,好在辖于贺长霆麾下。这自是梁帝有所顾虑,特意允准的,他也怕不给这个儿子留一兵一卒,叫他生了逆叛之心,毕竟现在局势未定,这个儿子还大有用处。
梁帝问五百人是否够用,本是随口一说,不曾想贺长霆竟道:“父皇若允我一千人,更有胜算。”
圣上没允,说:“你且出发,若有危难,朕自会叫人去救。”
贺长霆领命,回到府中稍作收拾,连夜出发了。
···
城东小小四合舍内,汝南侯留宿在此。魏王被困洛阳,他这位亲舅舅和准岳父自然要亲自前往营救。
晋王已经出发,他托辞安排府中事务,商定明日一早便走。
行装都已打点好,事务有几位儿子操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本该在府里好好歇一觉,为明日行路养精蓄锐。
可他不知为何,就想到小林氏这里来看看。
“侯爷,平安回来。”
二人相拥倚在卧榻之上,小林氏依偎着汝南侯肩膀,瞧上去十分恋恋不舍。
汝南侯却知她盼着自己回来,目的并不单纯,“明容明函的事出了点差错,不过我会处理。”
小林氏自是有这层意思,在他肩膀蹭了蹭,握着他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不止明容明函,还有这个小家伙,他也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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