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着要再等几分钟就走的时候,她忽然看见教学楼前出现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
望渡单肩背着书包,将初中部的校服罩在一件白色棉服里,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干净。
小满朝他招手:“哥哥!”
望渡听见声音,稍带几分讶异地抬头,远远看到校门口那个跳着的小学生。
身边的人跟他说话,他没听清,抬手跟小满打招呼。
小满在望渡跟她打完招呼后才看到望渡身边还有一个人,是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姐姐。她把什么递给望渡,望渡说了声谢谢。
她小跑过去:“哥哥,一起回家。”
看向旁边的姐姐,小满弯着眼睛笑:“姐姐你好。”
姐姐看到小满,“哇”了一声,弯下腰夸她好可爱。
跟女生告别后,望渡看到小满冻红的耳朵,一边摘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一边蹲下身。
“等了好久了吧?”他问。
小满摇头:“没有很久,我过来买文具的。”
“耳朵都冻红了还不久,下次周二不可以等我知道吗?我周二值日。”
“哦。”
望渡替小满拢上围巾,还试着拉高给她的耳朵挡风。
围巾上沾着他的温度,轻易把小满融化。
“刚刚的那个姐姐也和秦洋哥哥一样,是你的朋友吗?”小满想到什么,“你可以邀请她来和我们一起玩大富翁的!”
小孩子会轻易对夸她的人产生好感。
望渡整理着围巾,随口答:“没有很熟啦,是我们班学习委员,过来给我竞赛报名表的。”
小满遗憾地“哦”了一声,她盯着望渡裸露出来的脖颈,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他突起的喉结上。
她注意到,望渡说话的时候,它就会动。
冬日里的阳光透过干枯的树枝,在地面落下影子。
虽然很冷,今天却依然是个晴天。
小满跟着望渡,从石梯往下走。
石梯最近安装了铁质的栏杆,此刻正在阳光下泛着好看的微光。
小满抬起头,看见有银白的光落在望渡身上,和栏杆上那一片碎光一样。
“哥哥,我拿了好多奖状。”
“这么厉害?”
“嗯,而且我还是班级第一,语文老师还说我的字变好看了。”
“有偷偷练字?”
“……”小满不说话。
脚步落到最后一级台阶上,到了平地之后,小满脚步变得轻快。
手里的袋子不知何时到了望渡手里,小满伸手揉了揉软软绵绵的围巾。
“甩第二名多少?”
“10分。”小满顿了顿又说,“可能是因为我比他们年龄大的原因,我本来现在应该上三年级的。”
“那也很棒了,想吃冰糖烤梨和糖炒栗子吗?”
“想。”
“走,哥带你去吃。”
……
第17章 如果
寒假的好处在于可以睡懒觉,当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铺在小满的被子上时,她就会醒来。等她洗漱完,她就会准时接到姗姗的电话。
“今天要来我家玩儿吗?”
“小满,我和谷佳来你家写作业怎么样?”
“快出来啦小满,我们和其他人约好了在楼下玩儿游戏的。”
这样的邀请小满每天都能收到。
筒子楼离学校很近,小满在家总能听见学校打铃的声音。无聊的时候,她就数着望渡什么时候上课,什么时候下课。
打听到初中生考最后一门试的那天,小满和姗姗早早等在楼下的小花园那边。
两人一边用草稿本下五子棋,一边观察着周围回家的初中生。
冷风里,两个小学生看着格外精神抖擞。
望渡低着头,没看小花园的石桌那边。被秦洋扯了两下时,他还有些茫然。
秦洋扬了扬下巴,为他指明方向:“你看前面那俩雪橇犬一样抗冻的小家伙,是不是月满和王珊珊?”
“……”
望渡走过去,拽着小满把人拉过来。
“月满,你身体很好?”
小满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睛还盯着自己下一步要下的棋。意识到望渡叫了自己全名之后,她才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去看他。
“哥,你回来啦!”她有点儿开心。
望渡:“……”
所以到底要怎么教育一个听不出好赖话只知道傻乐的小学生?
望渡的态度还是很严肃。
“你们俩在这吹冷风干嘛?不知道冷。”
“月满你妈妈有没有交代过你要好好注意身体,不能感冒。”
小满点点头,向望渡伸出一只手:“那我们这就回家吧,我和姗姗本来就是来等你们的呢!”
秦洋:“你们等我们干嘛?”
王珊珊收起五子棋小本本,答道:“秦洋哥哥,你上周不是说放假了就和我们一起玩儿大富翁吗,你们刚刚考完试,放假啦。”
“……”
秦洋一噎:“你们小学生的时间观念能不能不要卡得太字面……”
望渡握住小满伸过来的那只手,没有太冰凉。
他松了口气:“走吧,上楼,玩儿大富翁。”
-
把两个小孩送上楼,秦洋和望渡又下去一趟。
望渡去买一些水果和生姜,秦洋则是去家里的小卖部顺点儿零食。
两人回来的时候,小满和姗姗一人一个手柄玩超级玛丽玩儿得不亦乐乎。
望渡提着塑料袋去厨房,秦洋把零食放在榻榻米上,开始欣赏两个小学生辣眼睛的操作。因为手指不灵活,水平有限,她俩总是不超过三十秒就game over。
秦洋在一边看着她俩轮流送死,忍不住吐槽。
“你们俩在玩儿什么跳河小游戏吗?”
“小祖宗,你往回跑什么呀!”
“王珊珊,有秘道的管道不是这个,你在上面蹲麻了脚也下不去的……”
姗姗第N次灰了屏幕,回过头来掐秦洋:“你好吵呀秦洋哥哥,都怪你一直说我!望渡哥哥就没你那么嘴碎。”
“嘴碎?你一个小学生哪儿学的这种词。”
“……我老师说我的,行了吧。”
两人打做一团的时候,在厨房洗水果的望渡叫了声小满,小满放下手柄,穿上拖鞋往厨房去。
望渡家的厨房朝西,午后是最明亮的时候。
大片阳光散落,干净通透。
小满走进,看到望渡松松散散地撑在水池边缘。他手浸过凉水,此刻泛着轻微的红,袖口挽上去,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
“哥哥,是需要我帮忙吗?”小满问着,视线始终落在他比她大上许多的手上。
望渡弯下腰,把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递给她。
“喝掉。”
小满看了眼,并不是撒上糖渍桂花的蜂蜜热牛奶。她警惕地嗅了嗅,是生姜的味道。
小满:!!!
“刚刚不是在外面吹风来着?喝点儿祛寒。”望渡蹲下去,“你妈妈说你心脏不好,不能感冒生病的,喝了预防一下吧。”
小满真的特别不想喝,但又很难拒绝望渡。
两难时,望渡又补了句:“加了糖,你试试。”
犹豫再三,小满还是一口闷掉了。
喝的时候就感觉不妙,喝完之后生姜的味道蔓延开,小满当下就干呕了一声。
望渡收了杯子,洗手擦干净手上的水渍,从果盘里挑出最大最红的一颗草莓,倾下身递给她。
“给,这颗是我买的时候就挑出来的,小满专属。”
少年说话时故意放低声音,浅淡而温和。
“谢谢哥哥!”小满语气里掩不住的欣喜。
她洗干净手,摊开手掌接过草莓,抓在手里。
饱满硕大的草莓几乎有她的手那么大,红透到底部,仅仅是靠近就能闻到浓郁的香味。
一口咬下去,可恶的生姜味道很快就被赶跑。
望渡一下子轻轻磕在她脑门上。
明明是带点儿惩罚性的动作,却好像在逗她玩儿一样。
-
秦洋不怎么喜欢草莓,看着切成块儿的芒果,啧了两声说:“这玩意儿不就扒皮吃,切成小块不麻烦吗?”
“给你切的?”望渡嫌弃道,“我给她俩切的。”
姗姗:“听到没有,望渡哥哥给我和小满切的。”
“不是刚刚求着我带你过第二关的时候了?”秦洋戳了好几块芒果塞进嘴里,瞪着姗姗:“全给你这个坏小孩儿吃完。”
两人拉扯时,撞掉了沙发上望渡的书包。
他拉链不知何时划开,里面的书本掉落一地。
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信封。
秦洋随手捡起两份:“我去,你收的情书?”
听到“情书”这个关键词,姗姗也不和秦洋抢芒果了,连忙凑了过来。
“没,”望渡随手把信封塞回去,“上次我妈过去给我办转学手续,被班长看到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班上人说了,还组织着给我弄了几封告别信……”
“……”秦洋,“我说最近好像大家都神神秘秘的,有天把我叫过去,又突然说没事儿。”
转学。
听到这两个字,小满愣了一下。
“转学是什么意思,哥哥你要去别的学校吗?”
“嗯,会去隔壁市的中学。”望渡是对着小满说的,顿了顿又补充,“不过放假是会回来的。”
小满点点头:“这样啊。”
这天,小满原本很期待的大富翁游戏,好像突然就不那么有趣了。
傍晚,小满和姗姗下楼回家。
姗姗叹了口气:“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不能经常来哥哥家玩儿啦 ,我还想玩大富翁来着。”
小满没回答,她独自想着转学的事情,晚上和妈妈一起写作业的时候也还是在想。
去隔壁市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能天天回家吗?
也不能经常见到。
她上课开小差抬头从窗户往初中部看的时候,哥哥也不在那里了吧。
她叹了口气,觉得有些不开心。
“妈妈,读完小学六年级,初中有几个年级呀?”
黄喜芸停下笔,回答她:“初中有三年,然后是高中,也是三年。高中结束后就要考大学了哦。”
得到答案,小满下巴颏在桌沿,铅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她现在一年级,哥哥初二。
她读完小学,或许也可以去哥哥转学的那个学校念初中。这样想着,她一边写一边算,可是算来算去,等她到初一时,哥哥都已经考大学了。
她好像再也没办法和望渡在一起上学了。
她明明没有落下那么远的,按照她原本的轨迹,她可以追上他的。
“妈妈。”小满语气失落。
“要是我没有不会说话,没有晚上学就好了。”
-
晚上,小满睡觉的时候看到奖状中心的圣诞花环。
时间过了这样久,花环的颜色却依旧好看。
花环的中心,是望渡写给她的贺卡:亲爱的小满,祝愿你天天开心。
小满第一次有了烦恼。
在迷迷糊糊的睡梦里,小满含糊不清地默念着。
“买一个……手机,打……电话。”
第18章 邦尼兔
筒子楼在过年前一周就热闹起来,每天都有人成箱成箱往家搬年货,男孩子们早早就在学校门口买了盒装的炮仗,不分昼夜地点燃,在空气中“砰”地一声炸响。
小满独自跪坐在床上。
她把抽屉里的信封拿出来,抽出里面的钱,一张一张摆好。
这是她前两年的压岁钱,外公外婆和妈妈各给了一份。一共是一千二百块。如果今年除夕还能拿到六百,那她就有一千八,足够买一个手机了。
心满意足地又把钱往信封里收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吵嚷声。
是不同于平日搬运年货的那种吵闹,更像是有人在打架。
小满连忙从房间的窗户探头往下看。
望渡和晓玲阿姨身边围了一群人。其中有个穿灰色夹克,下巴上布满胡茬的男人抓着望渡的手,坐在地上不肯放,嘴里还“哎呦哎呦”地念叨着什么。
小满呆了一瞬,顾不得把钱收完,跳下床穿鞋往楼下跑。
-
人群旁边,是杨晓玲上周才买的车,引擎盖被人用石头砸了几处凹陷,挡风玻璃碎成蜘蛛网的形状。
望渡脱了被拉扯着的外套,砸在望呈身上。
这个人,连同被他拉扯过的外套,都显得无比肮脏。
中年男人气急,挥着拳头想往望渡身上打,却被望渡一把推开,撞到车灯前。
“操,狗/娘/养的死婆娘,生了个杀千刀的畜生,真当老子好欺负的是吧。”男人咒骂着,捂着被撞疼的腰。
他气得又捡起石头锤了车子一下,回头指着杨晓玲:“老子就说你跟我结婚的时候藏钱了吧。啊?把老子给你的彩礼都藏起来了,这会儿这么有钱还他妈买四轮车喽,凭什么不给老子分摊夫妻共同债务!”
杨晓玲气笑了:“大过年的你还要不要脸了,彩礼你家就给了两千块钱,我们家为了给你留点儿面子才说的八千,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心里没点儿数吗?还夫妻共同债务,老娘跟你离婚都九年了,你那一屁股债关我和儿子什么事儿?”
望呈吼着,脖颈红透,他看着围观的人:“放屁,这是我老婆,这辈子赚了钱都得分我一半。狗东西有钱买车了都,日子过得真不错啊?”
突然,人群发出惊呼。
望渡从车子旁边抓起望呈胸前的衣服,扯着人挥拳就要打,被围观的人拉住。
望渡的声音不同于平常,冷淡而隐忍,压抑着怒火:“望呈,你是个男人,你能不能有点儿自尊。”
“警/察来了,居委会的来了。”
“欸欸欸!小渡!别动手啊!再怎么说也是你爸爸。”
……
警/察疏散了人群,散的散,被带走调解的被带走。望渡没去,因为杨晓玲怕他在会激化矛盾,加上他是未成年,警/察也没坚持要他一起。
前几天不知谁家放了爆竹,地面此刻依然是一地红色碎纸。
望渡穿着件加了层薄绒的白色连帽卫衣,弯腰捡起地上沾灰的外套。少年身形不算单薄,抓起衣物时,能看到手腕上微微凸出的青筋。
他随意往旁边一瞥,看到一双绵软的小孩儿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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