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住的人,可都是有大背景的大人物。
王海盯着韩恕看了两眼:“你确定你要打002开头的电话?”
韩恕点头:“我确定。”
王海又问:“你打电话要找谁呀?”
“韩天禄。”
“韩……”
王海心怀敬畏,没敢把后面那两个字念出来。
“你先在这等着,我去跟雷所长汇报一下情况,他同意了,你才能打这个电话。”
“好。”
韩恕在铁椅子上坐下,幽黑深邃的眼神渐渐被一层深冷寒雾笼罩。
*
所长办公室。
雷鸣一面喝茶,一面翻看今天的报纸。
叩。
叩叩。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雷鸣从报纸上方抬起视线:“进。”
宋南音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
她推开门,神色疲惫的走了进来。
“你好,请问你是雷所长吗?”
“我是派出所所长雷鸣。”
“雷所长你好,我来报案。”
“报什么案?”
“我叫宋南音,我去桑枣村投奔我亲戚,被桑枣村的赤脚医生吴文贵强行打针了。”
宋南音撩起衣袖,给雷鸣看手臂上的针眼。
雷鸣看完后不以为意。
“你说吴文贵呀?我知道他,他医术很好,在桑枣村那一带很有名的,他既然给你打针,就说明你身体有问题嘛。”
“可他给我打的是麻风针。”
“麻,麻风?”
雷鸣脸色一下就变了。
麻风病是一种接触性传染病。
这种病,曾在四五十年代肆虐蔓延,造成难以数计的感染者。
有的全村都感染上这种病毒,从而成为人人避之不及的麻风村。
幸亏有医疗工作者不懈努力,耗时几年的时间,研究出了有效的药物,终于让这种病彻底绝迹了。
但这位突然出现的姑娘,居然说吴文贵给她打了麻风针?
雷鸣面色严肃。
“女同志,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呀,这个麻风病它已经绝种好多年了……”
“但吴文贵的家里还藏有麻风病毒。”
宋南音一副破釜沉舟的表情。
“我先到你这里报案,回头我还要给县里,市里,省里写举报信。”
“我要实名举报吴文贵,私藏麻风病毒,迫害老百姓的身体,威胁老百姓的生命安全。”
“等会儿我还要去镇卫生院,让他们从我体内抽血采样,有没有麻风病,送到市级医疗机构一检测就知道了。”
“……”
雷鸣没想到她年纪轻轻,思维竟如此缜密。
又是市里又是省里,这话里话外都透着压他一头的意思啊。
不管怎么说,身为一名地方官员,辖区内出现这样的事情,他都有监管不力的责任。
雷鸣不敢怠慢,连忙拿出笔记本,亲自给宋南音做笔录。
“姓名?”
“宋南音。”
“宋南音同志,你能详细讲述一下吴文贵迫害你的经过吗?”
第24章 闪闪发光的大宝贝
“可以。”宋南音抿了抿发干的唇:“不过,在这之前,你能不能给杯水?我从村里走到镇上,都快渴死了。”
“稍等。”
雷鸣起身,拿起一个搪瓷盅,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
宋南音礼貌的起身去接。
雷鸣如临大敌的往后避让:“别动别动,你坐那别动。”
麻风病是一种接触性传染病。
他可不想染上那玩意儿。
宋南音表示理解。
她喝了几口水,就把事情经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雷鸣正在奋笔疾书做笔录呢,办公室的门又叩叩叩响了起来。
负责看守的王海走了进来。
“雷所长,有个叫韩恕的知青,申请打一个002开头的电话。”
“韩恕?”
宋南音都还来不及惊讶,雷所长已经不耐烦的开口了。
“胡闹,002开头的电话,是他想打就能打的吗?”
“雷所长,我看那知青不像是胡闹,他说他要找的人,叫韩天禄。”
“韩……”
雷所长一听说韩天禄的名字,态度立马大变:“快,快让他到我的办公室来打电话。”
“是!”
王海答应一声,去带韩恕了。
宋南音坐在一旁,心房噗通噗通跳得有点厉害。
“雷所长,这个韩天禄很厉害吗?”
“你小姑娘家家,别问这么多。”
雷所长把纸笔递给她:“会写字吧?来,你自己把事情经过写一遍。”
宋南音趴在旁边的矮桌上,认认真真写了起来。
几分钟后。
韩恕走进了办公室。
雷所长冲他热情招手:“你要打电话是吧?电话号码是多少?我帮你拨。”
韩恕径直走过去:“002439。”
“0,0,2,4,3,9……”
通了。
雷所长满脸堆笑,冲电话那边殷勤的喊了声:“韩局,我是小雷呀哈哈……,我帮韩恕打的电话,他在我身边呢……”
雷所长表达完自己对韩局的尊敬之意,这才把电话递给韩恕。
韩恕脸色阴沉,把话筒放在耳边:“是我。”
韩天禄语调透着上位者的威严:“户籍证明我已经办好了,走的是加急邮件,应该很快就会送到你插队的地方了。”
韩恕硬声道:“我打人了。”
“什么?”
韩天禄在那边瞬间发怒。
“韩恕你能不能给我消停点儿?”
“昨天是户籍证明,今天又打架,你到底还要给我惹多少麻烦事儿才甘心?”
“别以为你替炳坤去乡下插了队,我就欠你的!”
“你可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收留你,你早就跟你爸妈一样,成饿死鬼了。”
“……”
韩恕咬牙忍了忍,又重复了刚才那句话:“我打人了。”
韩天禄怒声:“韩恕你……”
“我不想被关,我若是背上了处分或者是坐牢了,你和炳坤哥的前途也会受到影响,所以你还是快点想办法吧。”
韩恕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雷所长在一旁直抹冷汗:“韩恕同志,你怎么能挂韩局的电话呢?万一他迁怒到我身上……”
话没说完,电话又叮铃铃响了。
雷所长连忙接起,态度恭敬的说道:“韩局你好,我是小雷,实在不好意思哈,刚才……”
“小雷。”
韩天禄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为难的挠着眉头:
“韩恕这个人我还是很了解的,一般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动手打人,所以这事儿还需要你亲自办一下,看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好哒好哒。”
雷所长听出了韩天禄话里的意思,立马表态。
“韩局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深入调查,保证让你满意。”
“好。”
韩天禄满意道:“我这里有两罐雨前龙井,下个月的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你记得到我这里取一下。”
“是!”
雷所长两眼放光,双脚并拢,冲电话那头的韩天禄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谢谢韩局栽培!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韩恕同志,绝不让任何人陷害他,冤枉他!”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韩天禄挂了电话。
雷所长转身看着韩恕,就像看一个闪闪发光的大宝贝。
“哎呀呀,韩恕同志,没想到你跟韩局还有这层关系呀。”
“……”
韩恕有点讨厌雷所长的这副溜须拍马的嘴脸。
他扭身就要离开。
眼角余光里,突然瞥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女人,正趴在角落的矮桌上,扑扇着一双黑亮清澈的大眼睛,充满疑惑的望着他。
他心房猛地一颤。
“南音同志?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25章 她想尝尝爱情的苦
两个人明明只分开了几个小时,感觉却像是过了好几年。
宋南音被他一问,所有的委屈就都涌上了心头。
“韩恕……”
她眼眶微红,软软糯糯的声音,令韩恕的心有些隐隐作痛。
雷所长在一旁不合时宜的插话:“呀?你们认识呀??”
“她是我……”
韩恕突然想起在看守所里做的那个梦,以及在梦里弥留之际,那道慈悲声说的话。
他语气坚定地说道:“她叫宋南音,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哈哈哈,原来都是一家人呀。”
雷所长两手一拍,高兴得眼角褶子都出来了:
“是一家人那就更好办了,正好我要带人去桑枣村调查你打人的事儿,顺便呀,把吴文贵给她打针的事儿也一并给查清楚。”
“打针?”
韩恕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脸色一凛,上前两步急声问。
“那个混蛋为什么要给你打针?”
“你别过来!”
宋南音连忙后退:“韩恕同志,我只是你的远房亲戚,你别离我这么近!”
韩恕一脸懵逼,怎么又成亲戚了?
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未婚妻怎么又变亲戚了?
雷所长在一旁耐心解释。
“韩恕,她这是被吴文贵打了麻风针,担心你受到传染,这才故意跟你保持距离的。”
“麻风针?”
韩恕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脸色都变了。
宋南音苦涩道:“你也别紧张,麻风病虽然是传染病,但是只要不接触……”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韩恕狠狠搂进了怀里。
“我不管,我就要跟你接触,你得了麻风病我也要陪着你。”
“韩恕你别这样。”
宋南音想把他推开,但她力气实在太小了。
韩恕紧紧抱着她:“别怕,如果真的得了麻风病,我就陪着你住到深山老林里去……”
雷鸣见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忍不住提醒:
“咳咳,韩恕同志,宋南音同志,这里是派出所哈,你们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影响。”
韩恕这才放开宋南音,又再次强调:“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宋南音这一次没有再反驳。
麻风病虽然是很棘手的传染病,也曾经造成了难以数计的感染者和死亡人数,但现代医学发展至今,治疗麻风病的药物早就已经问世了。
难得的是,韩恕对她的这份情义。
前世的她沉迷医术,都29岁了,还没谈过男朋友。
这一世,她想尝尝爱情的滋味儿,也想尝尝男人的滋味儿。
宋南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飘上了两团迷人的红晕。
韩恕陪着宋南音,去镇卫生院抽了血。
血液需要送到市里做进一步的检测,要一周之后才能知道她体内有没有麻风病毒。
走的时候,卫生院的医生还特地安慰他们。
“你们也不用过度紧张,如果你的血液里面真有麻风病毒,只需要按时服药,一个疗程就能彻底治愈。”
“那在这期间,病毒会传染吗?”
“病毒在潜伏期,是不具备传播能力的。”
“那太好了。”
宋南音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当他们从卫生院出来的时候,雷鸣所长已经调集了六名骨干警员,出动了三辆警车,就等着他们了。
雷鸣见韩恕抱着宋南音不大方便,还主动上前帮忙拉开了车门。
“小心点儿,别碰着头。”
*
天色黄昏。
桑枣村的村民们在一天的忙碌劳作之后,这会儿都各自回家,生火做饭。
历子谦鼻梁受伤流血,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一下午,闻到面条的香气,肚子咕咕直叫。
他起身穿鞋,走到餐桌边一看:“我的面呢?”
刘卫国正在吃面,闻言把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拍:
“你不当我刘家的女婿,以后也就别端我刘家的碗,你收拾收拾,明天我帮你另外找一户人家,你的那点知青补贴,我一分不少全都退给你!”
“呵,不端就不端,你以为我稀罕吃你刘家的饭?”
历子谦态度十分强硬。
前世他窝窝囊囊在刘家呆了一辈子,现在想起,心头都还火大得很。
历子谦一脚踢翻挡路的凳子,摔门进了屋。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了口琴声。
琴声悠扬悦耳,透着不属于这个年代的惆怅与忧伤。
刘代娣眼神炽热而痴迷:“好好听呀。”
“好听个屁!”
刘卫国盯着历子谦的房门,不屑道:
“没良心的狗东西,除了一副好皮囊还有什么?一到干活的时候就偷奸耍滑,除了摆弄他那破口琴,除了会唱些情情爱爱的歌,逗得你神魂颠倒之外,他还会什么?”
“这就够了呀。”
刘代娣痴痴又道:
“田里地里的活我可以干,只要能每天看到他,再苦再累我都愿意。”
“你个痴丫头。”
刘卫国伸手在她脑门儿用力戳了一下,恨其不争的说道:
“他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根本配不上你!丫头呀,咱做人得有点骨气,他今天把话都说那么绝了,咱没必要再舔着脸往他屁股上贴,你相信爸,爸一定帮你找一个比他更好的……”
父女俩正说着话,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刘卫国走到门口,伸长脖子往外一看,惊呼:“遭了!”
刘代娣问:“怎么了?”
“警车到咱们村了。”
刘卫国匆匆拿起外衣:
“代娣,我出去一趟,你就在家,可别乱跑哈。”
“好。”
刘代娣嘴上答应着,眼神却直往历子谦的房间瞟。
刘卫国一走,她便起身进了厨房。
几分钟后。
刘代娣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进了历子谦的屋。
历子谦还在吹口琴。
他吹的是八十年代风靡一时的热门歌曲:《我的未来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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