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文化中心还有医生,哎呀赶紧去做,不然明天怎么入场?”
在不肖子的陪护下,林迎不情不愿地走到社区文化中心,排队的人还不少,又热又闷。
不肖子站在林迎身后,絮絮叨叨说起他前几天忘了做核酸被拦在酒店门口导致会议迟到的无聊生活。林迎昏昏欲睡,下巴直点,某个瞬间陡然惊醒,抬起头,在排队的人群中,一道黑色身影格外瞩目。
曾诉强缓缓扭过脸,红眼睛和白眼睛一起笑了。
第38章 你的灵魂是什么形状
李荧荧在十二岁时便拥有一双沉甸甸的胸脯,形若水球,即走即晃。所有女生都穿着职中宽大的红白校服,只有李荧荧能将校服撑得紧绷。
当她所遭受的惨案在校园里传开,初中生们动用所有父母的教导、学校的引导,得出斩钉截铁的结论,一定是李荧荧“发育太快”、“长得太骚”,才会发生这种事。
事实上那件事发生在春初,每个人还裹着学校统一发的厚棉服,依旧是红白配色宽大版型,所有女生套在里面都靓不起来。
李荧荧披着那身红白从教学楼溜出来,准备逃掉晚修,去和朋友见面。学校正门却锁着,保安室里亮着灯。
李荧荧骂了一句“操”,不情不愿走进保安室。
“叔叔,我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
李荧荧说罢,等保安给自己开门。
保安挪到桌边,翻出一个册子,丢给李荧荧。
“这学期开始,晚自习出去要登记。”
登记册上有一长串要写的东西,
李荧荧不耐烦地坐到塑料凳上,抄起圆珠笔,飞速写下姓名、家长号码、家庭住址。
保安捧着保温杯,在她身边慢悠悠地走了两圈,发出缺乏感情、冰凉凉的声音:
“李荧荧。”
李荧荧将登记册甩回去,斜了保安一眼:“对啊。”
保安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他问:“为什么不是林迎?”
李荧荧对这个名字现在是生理性厌恶,她一拍桌子,吼道:“有病吧,我叫李荧荧,林迎他娘的到底是谁啊?”
说罢,李荧荧站起身,要离开保安室。
“我也想知道,林迎到底在哪儿。”那保安幽幽出声,“好端端的,怎么就消失了。”
“干我屁事。”李荧荧翻了个白眼,一推门,却发现推不动。
她愣了一下,疑惑地转过头,瞪向保安。
这是她对保安的第一个正眼。她看见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一张死气沉沉的面庞,一只死鱼眼,和一只眼罩。
“哇……”李荧荧讥讽地笑了,“这年代还有人戴眼罩耍酷啊。土死了。”
“摘了眼罩,怕你吓到。”男人伸出手,将眼罩从头顶往外一摘。
一只猩红的眼弹射而出,李荧荧躲了躲,咧嘴吐出舌头,嫌恶道:“操,还是戴回去吧,恶心死了。”
她拧了一下门,还是打不开。
男人放下保温杯,踱步走进李荧荧。他伸出手,在虚空中指了指,自顾自道:“你是圆的,像桃子一样,上面白,下面红。”
李荧荧愈发不爽,朝男人比了个中指:“调戏老娘呢?”
“林迎跟你完全不一样。”
男人回忆起什么,嘴角微微抽起一个笑容,语气却冷漠。
“她看起来像一面旗帜,又像一只鹰,总是在飞,翅膀还烧着蓝色的火焰。我想抓住她,但被她逃走了。”
“操,神经病吧……别整这些神神叨叨的,开门!”
李荧荧大骂,用力捶了一下门板。
男人抬起头,左眼涌动着邪肆的红光。
“别骂了,小姑娘,你的灵魂明明很害怕。”
李荧荧朝后躲了躲,脊背贴着冰凉的门板。她皱眉看着眼前这个神经兮兮的男人,下意识摸了摸手机。
男人伸了个懒腰,顺势将保安室的灯关掉。四周落入黑暗的瞬间,他移至李荧荧跟前:
“我找不到林迎,只好先用你的身体先解解闷了。”
李荧荧尖叫一声,被男人大力扣住手腕,甩到保安室的小床上。
男人仔细观赏着李荧荧的表情,不自主舔了舔干燥破皮的嘴唇。他点头,笑起来:“就是这样。就是这个表情,好久没见了。”
李荧荧惊恐地朝后退,她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她只知道朝后退。可她最终顶到了墙,而男人的手伸过来,大力一扯,劣质校服的就被撕破。
雪白的肉暴露在寒冷中,李荧荧蜷缩起来,双眼终于浮现出显然的恐惧。她的恐惧又成为某种催情剂,让男人愈发兴奋。
李荧荧看着男人扯开拉链,掏出一截生殖器。她和姐妹们老是开黄腔,但她从没见过男人的这玩意儿,原来这么难看,像一截腊肠。
李荧荧拼死挣扎起来,可男人牢牢掐住她的脖子。她被动地仰着头,双眼通红,呆望着刷白的天花板。她成了案板上的白肉,那截腊肠塞进了白肉中。她又成了绞肉机里的肉,永无止尽的搅动。
她疼,她恨。
她在意识中寻找到那个名字,林迎,林迎――她恨林迎!都怪林迎!
可这股恨没能持续多久。
男人仰起身,腥臭的精液洒在她身上。李荧荧听见一声轻蔑的笑:“不是林迎,还是没操爽。”
她被男人踢了一脚,无力地滑到地上。她看见自已一红、一白的校服,她看见男人一红,一白的眼睛……一红、一白……
红、白。
她短暂的人生中满是荧光,最后却只有红白两种颜色。
“李荧荧!”
有人在喊她,是她今晚约好的朋友。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和那群人见面,但听说他们当中的谁要出国了,可那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现在无比后悔。
又有人打碎保安室的玻璃,飞身跳了进来。
李荧荧在悔和恨中燃起星点希望,她猜测会不会有谁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来救她了。
她去探,去看,她想知道那是谁,可她什么也没看到。强奸她的男人拿起一把水果刀,扎进了她的眼睛,又捅进了她的心脏。她的世界只剩……
红。
李荧荧倒在墙角,她其实仍然伸着手,本能地求救,渴望地仰着头。
“李荧荧……”
嘿,真的有人在喊她,她没听错,可她的世界泛起耳鸣,眩晕,最后升起一片荧光色的灵魂。
圆滚滚的,像水蜜桃一样,上面是莹白色,下面是樱粉色,那个男人说错了。
-
台风无休无止,公安局二十二楼办公室里,光年和陈淼立在电脑前,皆面沉如水。
陈淼叹了口气,揽住光年的肩膀:“你别担心,曾诉强那眼睛是通灵,又不是通天。整个东北人口那么多,他不一定找得到林迎。”
光年揉了揉眉心,转身去抽屉里翻奶糖。陈淼想起一件事:“有防台新通知你收一下,我给你打开。”
他摇摇内网的鼠标,网页却一动不动。再点击几下,整个页面就黑屏了。陈淼在通讯录里狂翻一阵,终于找到楼下维修人员的短号,正想打电话,电脑竟又自己好了,页面完完整整地出现在眼前。
“我靠。”
陈淼本以为今天不会再有更多让他不淡定的事了。他僵硬地转过头,光年正拆开包装,给自己投喂一颗瑞士糖,他“嗯?”了一声,面露询问。
陈淼用力敲了敲电脑屏幕上突然多出来的某些字。
2022年6月,曾诉强在一核酸检测点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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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现场描写
第39章 压轴题的最优解
匪夷所思。
和曾诉强对视那一刻,林迎面色若常,心中却激起千层浪。
若说在批发市场门口遇见,被曾诉强攻击,还能用巧合、随机来解释,那现在呢?哪个随机杀人犯会从乡下追到城区,只为捕获同一个猎物?
甚至林迎是三轮车、公交车、汽车这样不断换乘,最后还进了一趟小区,曾诉强却能做到一直追踪?
这已经不是匪夷所思,而是超自然,而是妥妥的蓄意谋杀!
偏偏,敌人在暗我在明。
林迎不自主揪着自己的衣摆,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考试,像考试一样……对,这是今晚的最后一道压轴题。
林迎提起呼吸。
解题,一定可以,解题!
“儿啊。”
林迎握住不肖子的手,紧紧的。
不肖子受宠若惊,挠挠后脑勺,小声说:“妈,缺钱啦?”
林迎很想赠他一个白眼,但还是凑上去,低声道:“那里有个小伙子,眼睛瞎了,怪可怜的。”
不肖子扭头瞥了一眼曾诉强,登时脸如菜色,嘟囔:“有啥可怜,太恶心人了。”
林迎微微转过眼,和曾诉强对上视线。
随着队伍的前进,他往前迈了两步,愈发靠近。他的眼珠上抬,盯住林迎,兴奋极了。
林迎面色若常,脑中飞速排布所有的细节。
“健康码。”工作人员走过来,要林迎打开手机。
滴――轻轻一声。
机械女声柔和地报出:“张凤娟。”
工作人员往后,要扫不肖子的码。
林迎扭身,迈步,如旋风般刮到曾诉强面前。趁着对方片刻的惊愕,她用力一扯,将曾诉强扯到自己所在的队伍。
“同志,这里有个残疾人,让他插我们的队伍吧,照顾一下。”
林迎笑容和煦,打掉不肖子的手机。不肖子一头雾水,后面排队的人也看向曾诉强。
工作人员看了曾诉强一眼,伸出机器,如常道:“健康码。”
曾诉强被人群围在中间,身体僵直。
“下一个。”医护人员喊道。林迎赶忙上前,听话地“啊――”张开嘴。拭子在口腔上轻轻一擦,林迎斜转眼珠,身后果然有道灼热的目光。
她戴上口罩,转过身,朝外走。
工作人员继续问曾诉强:“没有健康码吗?”
曾诉强眼神追着林迎,良久,说:“我不会用健康码。”
“身份证也可以。”
曾诉强伸出手,自上到下摸着衣兜。他的动作很慢,后面排队的人都不耐烦起来,瞪视着他。
“没有。”
曾诉强从兜中摸出一把小刀,话音落地,身影后移,红眼紧锁离开的背影。
“喂――”一个社会哥突然伸脚,飞奔的曾诉强立刻绊倒。“你跟那老太太一伙的?”
曾诉强抬起阴沉的面庞,那短袖紧绷的社会哥狞笑一声,大骂:“我操她姥姥的!可算给我逮着了!”
原来社会哥也住高档小区,就在不肖子对面,可见他这些年搞了多少黑钱。
“就因为她,烧烤店造反了妈的,一个个不给钱,真硬气啊――”
社会哥的话虽然缺乏逻辑,但朝曾诉强身上狠狠一踹,充满勇力。
正巧有片警进门,瞧见这架势,立刻冲上来,二话不说把曾诉强和社会哥都扭了起来,要送派出所。
“谁敢抓我?”
社会哥仰天长啸,排队的人群早早举起手机摄像头,从绊倒到狂啸,朋友圈和短视频“呼――”就发出去了。
同城推送一传,公安局里沸腾了。
“队长,那个逃犯出现了!”
林迎躲在社区文化中心斜对面的便利店,通过货架的阻挡,她安静观察着情况。
当便利店的电子时钟跳转,显示出“11:00:00”,数辆警车呼啸而来,甚至有一辆黑色武警警车。曾诉强在数名警察的包围下走出文化中心,他戴着手铐脚镣,被押进警车。
“结账。”
林迎拿了一盒巧克力,冲店员灿然一笑。
今夜所有考题,都已答完。
交卷。
第40章 从高考考生到丧尸
汽车穿过积水路面,从行人寥寥的小吃夜市经过,从绑满气球的新华书店经过,从挤满家长的实验中学经过。
“距离目的地还有1.2公里。”
导航发出提醒。
林迎挎着花布包,捏着塑料袋。她微微抬起气息,紧张感在全身每一个细胞流过。
家族群蹦出一条新消息,路思年拍下实验中学的考场照片,“姥姥,考完去吃庆功宴。”
林迎认真回复:“一定。”
路思年在实验中学考试,林迎则要赶去城西中学。高考日行车拥堵,好在不肖子六点半就出发,抵达学校时距离开考还有四十分钟。
林迎拉开车门,正欲冲刺,不肖子突然扭身,嗫嚅半晌,哮喘般吐出一句话:“加油……”
“放心。”
林迎笑了笑。
从校门到考场的路途,有各种各样的注视和议论,还有媒体聚焦的镜头。林迎目不斜视,再三确认好必备品,仔细核对考场号和座位号,终于在考场门前站定。
监考老师对每一个学生都神色平静,但林迎出现后,却忍不住噗嗤一笑。金属探测仪和无数道目光在林迎身上划过,林迎恬静一笑,大方地和一屋子年轻人对望。
“进去吧。”
林迎在门边靠墙第一张桌子,算是最差的位置,桌子还不是很平整,右脚微跛。林迎折了一张餐巾纸,塞到跛脚的桌子腿下,又打开白色塑料袋,将所有文具一一掏出来,在桌面排列好。
监考老师站在门口,能看见林迎所有的动作。他耸耸肩,扯着嘴角哂笑一声。
所有准备做好,林迎低头看向手表,指针恒定向前走,一声一声越来越响。
滴、嗒――
考试铃声大作,周围所有声音归于无有,连试卷分发的声音都从林迎的世界里抹去了。
她拿起水笔,在答题卡上认真地写下姓名:
张凤娟。
-
高考第二日。
理综进行到中途,窗外下起雷雨。
林迎刷刷答题,并未察觉。
不过那雨是雷阵雨,中午天便晴了,一直到英语开考,阳光都没有散去。
答题卡全部涂完,林迎略微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错序。她翻过试卷,开始审英语作文的题。
偏偏那一刻,有铺天盖地的暴雨落下,声如洪钟。
林迎吓了一跳,转头看向窗外。
天幕转眼黑沉,整个考场变得昏暗。林迎嗅嗅,闻到一股显然的潮湿。她在试卷上写下几个单词,监考老师走到门边,“啪――”按亮电灯。
林迎下意识闭上眼睛,用一秒钟适应突然的明暗变化。她睁开眼,却坐在一台电脑前。
电脑屏幕上什么也没有,像一张干干净净的白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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