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充盈,一切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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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出门。”
电话中,光年将这句话重复了好几次。他那头挺吵闹,估计正在警局处理随机杀人案和杀人预告等麻烦。
林迎非常认真地说:“好,绝对不乱跑。”
光年吐出一口气,疲惫极了。
“通宵了?”
“嗯。本来还打算中午忙完就回家。”他的语气压抑着不满。
“家什么时候都可以回,还是等安全了再说。”林迎反倒担心他,“你也千万别回家。没准杀人犯就藏在小区里。”
光年静默片刻,说:“等事情过去我就回来。”
“嗯。我在家等你。”
“……”
“为什么不挂电话?”
“你也没有挂呀。”
林迎笑了,他也笑。笑声在电话两端回荡,一侧是被全面封锁的小区,一侧是忙乱的警局。
“光年。”
“我在。”
“如果我特别想你怎么办?”
“那就打开我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
“哈,全都是糖果吗?”
“是啊,甜的。”
-
杀人预告指定的那一晚,天鹅湖小区内的三栋楼,没有一栋敢开灯。
光年的书房里都是经政类书籍,林迎从夹缝中找到一本传记,看到三分之一,天彻底黑掉,无法继续阅读。
林迎放下书,走到窗边,望着陷落在黑暗中的楼房。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只有这里像块黑洞。
良久,她拉上窗帘。
恐慌从黑夜降临那一刻开始浓郁,随着七、八、九……的时针旋转而外扩。
一整个晚上,天鹅湖小区寂静无声。
“假的吧,根本就是吓人。”
“我们太傻了啊,就这样翘了一天班。”
日出之时,人们从恐慌中脱离,开始感到被戏耍的愤怒。
林迎看了一个晚上的哈利波特,中午才迷迷瞪瞪醒来。她轻轻揭开窗帘缝隙,小区外的警车只剩两三辆,虽然警戒线还围着,但人们一矮,一闪,就溜出去了。
“今天就能回来。”
光年发来消息。
林迎连忙开始收拾屋子,将所有窗帘都敞开。
不过一直到傍晚他才又有消息,“抱歉,现在才出发。半小时后一定到家。”
林迎咬着筷子,从看到信息那一刻开始,浑身涌起想念。她把吃到一半的泡面倒掉,擦擦嘴巴,洗洗手,一看手机,才过去五分钟。
想念,突如其来、十分迫切的想念。
林迎在家里无所事事地晃了几圈,响指一打,飞奔到卧室,拉开光年所说的床头柜第二层抽屉。
没有糖果。
也没有任何零食。
里面只躺着一个朴素的笔记本,中间夹了一张白纸。
原来,那个世界也有纪念品啊。
林迎跪在地板上,小心地翻开笔记本。
熟悉的字迹,恍若昨天的回忆。
“那天开始,光年起了高烧。”
“他看起来又热又疼。”
“光年,没了你……”
林迎用力合上笔记本,匆忙抬起手臂,挡住眼睛。等到眼鼻的酸意褪去,她才放开手,将笔记本中的那张白纸抽出来。
纸很皱,上面的字迹很乱,但在横平竖直的九宫格里,认认真真填好了数字。而除了林迎写下的数独答案,旁边还有人用红笔标记了好几个勾,最后在右上角写下“100分”。
林迎咬着嘴唇,又似哭又似笑。她像触碰婴儿那般无措地碰碰笔记本、数独纸,又把它们仔细整理好,放回床头柜。
她站起身,略有些低血糖,脑中昏黑片时,随意转眼,瞧见晚霞通红欲滴。脑中的黑与窗外的红混合,她赶忙坐到床上,闭眼缓了片刻,耳中灌入滴答雨声。
睁开眼,还是他们的家,不过真有暴雨落下。
林迎赶忙将屋里的窗户关好。屋外,地面果然落下黑色雨点,一个个有杨梅那么大。
林迎给光年拨去电话,想提醒他带伞。电话发出漫长的“嘟――”,雨又急又快,下班放学的人们急匆匆跑过,冲向自己的单元楼。
电话正在拨打中,但始终无人接听,雨越下越大,整个世界即将被雨水淹没。
林迎滚下床,抽出笔记本。她左翻右探,找到一只蓝色水笔,通话界面还是那股恒定的电子音。
手指神经质抽搐,她勉强展平数独纸,用力写下三个字。
嘟声止息,雨声如泣。
“我回来了。”
光年走出电梯,通话界面终于显示接听开始。他打开家门,将外套在玄关挂好,走向卧室。
“怎么还在给我打电话?”
他的声音在他打开房门时响了一次,又在卧室的手机上响了一次。
林迎闭着眼睛,趴在床沿,似乎是睡着了。可她的手还握着笔,戳在白纸上,勾出无序的蓝色痕迹。
光年怔了片时,缓缓走到她身后。他们的通话还在继续,他从背后抱住她,目光掠过将纸上的三个字,闭上眼,轻轻吻住她的耳朵。
“勿忘我。”
第53章 浓情蜜意猫狗恋
月光如缕,四维漆黑,仿佛置身于深海。
林迎良久才找到焦距,她忍不住凑向月光,却一头撞上井盖。
井盖?
她头晕目眩,试图扶住自己,却碰到一方毛绒绒的手掌。
毛绒绒?
林迎睁大眼睛,仔细调用神经,命令自己把手伸出来。
那只毛绒绒的手掌便伸到了空中。
白白的,好像还带点黄。
林迎再一次命令自己,把手转过来!
于是那只毛绒绒的手掌便翻了翻,递到眼前。
这黑乎乎的肉垫,林迎登时要昏厥。她眼冒金星,哆哆嗦嗦地把自己全身看了一遍,这健硕的四条腿,奶白色的小肚子,在下水道里也能走来走去的小身板,不情不愿但还是得确定:
她,林迎,穿成狗了!
“天使大人――”
林迎试图喊叫,果然冒出一声凶恶的狗叫。
“汪汪嗷――”
刚刚还在高档小区的卧室里美滋滋等老公呢,现在站在下水道里狗叫,林迎气得又嚎了好几声。
下水道另一侧冲出来一只白猫,冲林迎哈气,龇牙咧嘴。
“干啥呢你?”
竟然掌握起动物语言啦?林迎愕然地看着白猫。
白猫还在喵喵:“待不了就滚!”
林迎怂得很,灰溜溜地往另一侧跑。
这下水道是干地,且只有一狗高,不然林迎刚刚也不会一拱就撞到头。她慢吞吞跑了几步,没瞧见出口,只有越来越近的下水管的臭气。一回头,白猫还哈她:
“你个傻帽,那边!”
林迎赶紧往白猫那头跑,中间还经过白猫的一窝崽子,有些雪白有些橘黄,饶是躲在灰扑扑的下水道里,也闪烁着明亮的蓝眼睛。林迎痴迷地瞧了两眼,被猫爪恶狠狠扇了一下。
“赶紧走,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
林迎蔫头耷脑往前跑,却听见一只雪白奶猫朝自己喵:“哥哥,下次再来啊。”
林迎立刻转头,本能地:“嗷呜!”
白猫气得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立刻冲了过来。林迎扭头就跑,从某个没盖的下水道口蹿了出去。
一出下水道,她就拱进了小树林。还好她是短毛狗狗,没被树枝缠住,在里头绕上两圈,就走到了草地上。
哥哥?
穿进狗狗身上就罢了,怎么还穿进了小公狗?
草地像哪位男士的地中海,中间拱起一个光秃秃的小丘。林迎站到小丘上,满腹忧愁地眺望远方。
夜空中糊成一团的大月亮,远处豆腐似的白楼房,和树下那一兜终于看清了但怎么是屎黄色的落叶。
林迎下意识舔舔鼻子,遗憾地承认,小狗真是近视眼,还红绿色盲。
但来都来了,可不得整点仪式庆祝一下,林迎仰起头,对着空中只能瞧见色块的大月亮,学着狼表哥们,“嗷呜――”
片刻后,无数狗狗敞开嗓子叫唤,林迎由此百分百确定自己在农村。听――
“旺财哥!”
“诶!福贵弟!”
“叔,我是建国啊,你不记得我啦?”
“哦哟这不是狗蛋吗?今年终于改名啦。”
“妈,我和珍珠走了,别太想我们。”
“土豆,常回家看看,不要娶了城里小狗就忘了我们。”
林迎听蒙了,听呆了,听得怀疑狗生了。
在混乱的对话中,她还捕捉到一丝肠胃蠕动的轻响。
无论是人是狗,头等大事都是吃饭。林迎张嘴吐舌头,哈着气朝前跑,想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
跑了半天,跑到村口大树下,有个缺角的蓝色垃圾桶。狗鼻子立刻嗅嗅,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林迎兴奋地扑上去,当然这股兴奋可能来自于身体自然的反应。总之她扒拉着垃圾桶,从里面叼出一只被人咬了一半的玉米香肠,上面有口痰。
林迎一下子弹开,香肠掉在地上,滚了两圈,被一只黑色大狗叼走。
大狗吃完香肠,舔着舌头,对林迎叫了一声。
“汉堡,挑食就活不下去。”
原来这只黄狗叫汉堡。汉堡来到狗大哥跟前,豆豆眉和汪汪眼皆写着忧郁。狗大哥于心不忍,却只能沧桑地感叹:“这就是流浪狗的人生。”
林迎用爪子挠挠脑袋,飞速思索,不管后面她要怎么对付曾诉强,当务之急是找个饭票。吃饱了,才能从长计议。
林迎在村里又绕了一圈,停在诊所窗户边,用光亮的玻璃窗照镜子。她本以为自己是村里最常见的黄色土狗,没想到是一只柴,长相蛮帅的,毛色也很漂亮,瞧着像是走丢的宠物狗。
林迎用爪子和舌头把脸撸了撸,再抬起头,自以为神采飞扬,英俊逼人,很快就能找到饭票。
可林迎走到诊所门口,看见她的村民都面露不耐。甚至有一老汉,明明行色匆匆,着急离开,看见她,却有空伸腿,用力一踹。
还好狗狗机敏,林迎迅速弹开,免了疼痛。可那老汉却指着林迎的鼻子,痛骂:“又跟来了?滚开,不要你了,滚开!”
林迎被骂得后退两步,诊所里的人皆看过来,却是神色冷漠。
在门口输液的人哼笑一声,低声说:“真有钱,还学着城里人养宠物狗,现在好了吧?”
“干你屁事。”那老汉剐了对方一眼,又用同样的眼神看林迎:“别再来我们家,别再跟着我们。爱去哪儿去哪儿!”
老汉大步离开,诊所中响起轻微议论声。大抵是说老汉的孙子要养狗,买了林迎这只柴犬,哪知非常不乖,最近还咬人,遂被赶出家门。
那些人的眼神照在林迎身上,林迎夹着尾巴,低眉顺眼地从诊所正门口移开,生怕谁看自己不爽就把自己带去屠宰场。
在诊所旁的窄巷里,林迎慢慢走了一圈,寻到一个被丢在地上的空药盒。
她赶紧将药盒翻过去,但这爪子不太好用,一拍,一拱,药盒就飞了起来。林迎赶紧去追,跑了两步又急刹车,可还是撞上某个刚打完针的老太太。老太太大骇,火柴腿一提,就要踹狗。
林迎张嘴咬住药盒,飞逃而去。
跑了半天,林迎又回到最初醒来的下水道。
“哥哥,你回来啦?”
林迎在井盖上转了一圈,奶猫们纷纷凑过来喵喵叫。白色母猫又做出凶恶的样子,林迎退避三舍,在斜对角找了处路灯。
灯光微弱,蚊蝇不断,林迎小心地动爪,将药盒翻到背面。
药物生产日期,2001年10月,保质期24个月。
这么说,她来到了2002 年左右?
林迎迟疑了一阵,没有立刻下判断。药物保质期顶多说明现在是21世纪初,其他的还得再调查。
然而,这里是村庄,不是网吧等装有电子表的地方。何况林迎现在是一只狗,都没法开口问别人。
林迎左思右想,前路还是一团浆糊。她窝在灌木丛中,对着头顶同样一团浆糊的大月亮叹气。
“哥哥。”
灌木丛OO@@,一只小奶猫从下水道偷溜出来,声音甜蜜,媚眼如丝。
林迎有种唐僧进入盘丝洞的羞赧,低低地嗷了一声,算作回应。
“你在想什么呀?”奶猫问。
林迎抬头望月,念诗:“今夕是何夕?”
奶猫舔舔自己的手脚,挺无所谓地喵:“2003年吧。”
林迎心神剧震,两手捧住小奶猫,一场浓情蜜意的猫狗恋正要上演,一只猫爪从天而降,“啪”砸在林迎头上。
黑夜中,白猫双眼如炬,张开血盆大口,一把叼走奶猫。将奶猫丢回下水道后,白猫再次扭头,冲林迎哈嘶吼叫。
林迎抱住自己唯一的财产,小药盒,畏畏缩缩地躲在灌木丛中。
她还不忘在脑中排列信息,大吃一惊,这诊所是不是卖过期药啊?
第54章 怎么爆炒最好吃
早晨睁眼那一刻,四周雾气缭绕,林迎傻愣半天,举起黑爪子,终于确定自己的狗生还很漫长。
作为一只小公狗,居然起得比鸡还早,果然是生存压力太大,饿得慌。
林迎愁眉苦脸地在四周逛了逛,往荒无人烟的地方也走了一遭,待日头渐渐升起,她基本确定,这里是一处小山村。她和喵喵们的住所是村里荒废的公园,靠近山崖,雾气浓重。
既然如今是2003年,至少李荧荧等人的惨案还未发生任何一起,林迎放下心来,准备在有人家的地方逛逛,找点饭吃,顺便打听一下现在到底是几月份,她又在哪个省市的哪个小山村。
哪知在村里逛了一早上,都没见到几个人影,男人们似乎都在外干活,妇女们也门窗紧闭,不出来走走。
倒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在村口大树下碰见来势汹汹的乡村狗群。几个狗将林迎围住,皆面露凶光。
“福贵哥,就他。”
一只长得像脏脏包的小狗冲林迎龇牙咧嘴,旁边膘肥体壮的大黄低吼一声,瞪向林迎:“你就是那只宠物狗?”
林迎尴尬地蜷起爪子,嗫嚅嗷嗷:“是我。我叫汉堡。”
众狗们甩脖舞爪,从喉咙里溢出对宠物狗的讨厌。
斜前方的大树下有一袋人类吃剩的豆腐干,林迎小心翼翼地躲开土狗们,想要吃上一口饭。
脏脏包立刻冲到树下,一脚踩住豆腐干,豆豆眼威胁地瞅着林迎。可林迎饿得厉害,似乎被赶出家门后就没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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